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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浮生录-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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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温彻说,“你制住他了。现在,再开始驱散控制他的魔神血。”
  陈星手中源源不绝释放出光芒,形成一条线,没入鬼王的心脏之中,怨气正在朝心脏处汇聚。项述要上前协助,却被新垣平拉住。
  “你让他自己控制。”新垣平说。
  陈星扯出那魔神血之时,不像曾经为活人驱散魔血一般,反而被扯进对方的意念里。这过程有如司马玮复活的那一刻,世界一片寂静与空灵,他反手一握,将鬼王心脏中的魔神血掏了出来。
  旋即紧紧握拳,光芒收拢——那滴魔神血就此蒸发,灰飞烟灭。
  “这就成功了,”温彻说道,“这不很简单么?”
  陈星大致领悟了一点诀窍,忙道:“谢谢,谢谢!”
  鬼王发出奇怪的声音,抬起头,注视众人,司马玮便随之起身,挡在众人面前。
  先前近乎狂躁的鬼王奇特地平静下来,打量他们,浑浊的双目一转,脸上产生了细微的表情变化。
  “是谁……将吾唤醒。”鬼王缓缓道。
  陈星看看周遭,忽然意识到,又多了一只具有自我意识的魃,司马玮不再只有他自己了!
  “算上由多,这世上已有好多魃了。”
  傍晚时,陈星不禁惊讶,朝项述说道:“司马玮、鬼王、由多。温彻与新垣平也算的话,有五个啦。”
  项述“嗯”了声,说:“新垣平前辈不知算是什么,应当也是魃。”
  新垣平与温彻的身体没有像司马玮一般,成为彻底的死尸,也许长期的修炼,令驱魔师所吸摄的天地灵气,在某种程度上抑制住了魔神血对身体的转化,最初将它锁在了体内。他们的肌体大部分地方都保持了活人的温度,尤其新垣平更添蛟力之后,大部分时候仍与正常人无异。
  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双目稍有浑浊,瞳孔已完全扩散,提醒着其他人,他们真正的身份已算是死人了。
  这种情况实在非常诡异,温彻与新垣平已经开始寻找,在万法复生之后,要如何让自己转化回活人的办法。也许世间的某些仙药,又或者通过在地脉处的修行,能够让人完成从死到生的重新转变。
  至于鬼王,则就像司马玮一般,对生前之事已近乎完全记不清了,零碎记忆,只有当年在秦始皇帝麾下当将军时,上战场的一些片段。
  “鬼王,我们究竟是什么?”这是司马玮问鬼王的第一句话。
  鬼王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牢笼,说道:“吾乃战死之尸,早已作古为鬼……”
  陈星也问不出个究竟来,确定鬼王不会再有危险后,便让他与司马玮作伴去了。这天他又去看了下落魂钟,落魂钟内锁着王子夜的魂魄,谢安昼夜派人看守,并与新垣平各施加了一道守护法阵,陈星还亲自加上了心灯的封印,以防这重器丢失。
  最后,他与项述又巡视了一遍驱魔司,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这实在是陈星自从离开师门之后,至为难得的闲暇时光,蚩尤消失了,虽然他隐隐约约,总觉得他在酝酿着什么。但头号大敌王子夜已去,也许这场战争甚至短期内不会再来。
  “你在写什么?”陈星好奇地看了一眼,项述正在房中写信。
  “通知高丘夫与石沫坤,”项述答道,“有必要时,须得应对即将到来的决战。”
  陈星伸了个懒腰,随口道:“我现在觉得,说不定蚩尤将选择继续沉睡,等待下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我发现你有时不太聪明,”项述漫不经心地折起信,盖上火戳,答道,“体现为老忘事。”
  陈星:“?”
  项述回到江南后,却也没有闲着,与王子夜一战后便分派冯千钧,让他召来江湖人士,散往整个神州,打探幻魔宫的下落。
  而谢安等人则在准备,以净光琉璃来储纳那六种光芒。说起来简单,实则过程异常复杂,从古书上查出的方法是,六种光华需要选择合适的时刻——譬如一年中日照最长最猛烈的夏日,是以有日光。
  下元节之夜,乃是阴月法力最盛之时,又要等到十月十五。
  星光最璀璨的夜晚条件就更难了,则须根据周天星辰,以及恰好朔月夜重合。
  烈焰与电光倒是好办,肖山可以协助。至于最后的骨磷之光……
  项述看似气定神闲,但所有事宜,都在按部就班地推进。一方面谢安等人重铸不动如山,另一方面,新垣平与温彻开始设计分魂法阵。再则是纠集神州大地的盟友,等待终将到来的,与苻坚一战。
  陈星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
  项述有点烦躁,沉声道:“你忘了重明说过的话,宿命与时光之轮,是会进行自己修正的。”
  陈星:“……”
  这话倏然提醒了陈星,如今表面上看似他们已非常接近胜利了,许多危机却仍然暗流汹涌,根据一路走来,冥冥之中所发生的这一切,也即意味着,到得明年开春时,苻坚依旧会南下,攻伐大晋。
  陈星不由得担心起来,项述却说:“既然有这么一段休整期,便须得做好万全的准备,你不是劳碌命,不必白操心了。”
  陈星没想到项述居然还如此清醒,没有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不由得十分唏嘘。
  项述起身,出外叫来驱魔师,让人帮忙送信。陈星一面沉吟,一面翻看案上的东西,无意中看见几张羊皮纸,上面是项述以小羊豪笔画出的图,有点像武学功法,似乎是抱在一起的人。一侧还有许多铁勒文小字做出注解。
  “马式……飞燕?”陈星侧头,念道。
  项述瞬间满脸通红,把羊皮纸收走,咳了声,脸上带着怒意。
  “这是什么?”陈星说。
  “怎么乱翻我东西?!”项述怒道。
  陈星莫名其妙,从来项述的东西他都是想翻就翻,项述以前也没在意过,两人都已定情了,何况这功法就放在桌上。
  “算了,没什么。”项述把羊皮纸卷好,塞进架子上。
  建康迎来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陈星与项述完全不想出门,连蝉都热得叫不出声来。项述只要回到房中,便脱了薄纱单衣,只穿一条薄薄的白裤,上身赤裸,背朝陈星时,现出漂亮白皙的背脊线条。
  陈星看得目不转睛,但项述一转过身,陈星便马上挪开视线。
  “你现在都要骑我头上去了,”项述冷冷道,“恃宠而骄。”
  陈星不死心地说:“你看看别人?看新垣平是怎么对温彻前辈的?啊?你就知道成天骂我。”
  项述说:“对啊,你看看别人?垣平兄是什么?他是驱魔师!”
  项述回来坐下,陈星便不说话了,忽然想到新垣平和温彻……从个头上判断,新垣平高了好多,应该是上面那个?这么说来,驱魔师也可以在护法武神上面不是么?温彻想必武功高强,也不得不接受新垣平对自己的……这么换个角度一想,自己不也可以……
  项述怀疑地一瞥陈星,几乎从他的眼神就猜到这家伙心事,带着危险的语气说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陈星马上装作若无其事,实则脑子里全是长得这么漂亮的项述,如果让自己那个的话,实在太诱人了……
  但项述只要不乐意,陈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一时两人沉默,项述似乎也有心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一瞥陈星,视线又飞快地挪走。
  陈星:“???”
  “你……”项述想了想,继而做了个无意识的手势,说,“我忙完了。”
  陈星答道:“哦,那现在做什么?”
  项述:“你说呢?”
  回到建康后,每天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项述却每天都会抱着陈星睡,并且做点该做的事,只是大部分时候一来生怕陈星叫得太大声,惊动了住在驱魔司中的人;二来总是很忙,也没什么时间,通常两三刻钟就会结束。
  陈星在外人面前,也不好意思总缠着项述,但那眼神里的情意总是按捺不住的,大伙儿开会时便忍不住想多看他两眼。
  “啊?”陈星舔了下嘴唇,说,“这才午后啊……”
  项述:“……”
  两人又沉默相对片刻,陈星的脸红了,毕竟项述在房中总是半裸着,实在太好看了。
  “新垣平……教了一些法力共燃的诀窍,”项述迟疑道,“横竖无事,就……练练罢。”
  “好啊。”陈星马上说,“共燃,要怎么燃?”
  项述又有点郁闷,皱眉道:“原本最好的时机,是在一开始离开敕勒川那天,我不知道,错过了,希望还来得及。”
  陈星心想这还要等时机?但被项述这么一提示他也想起来了。最好的建立法力共燃的时候,应当是他们第一次将自己交给彼此时。
  “没有关系,”陈星安慰道,“不要紧啊,就算不能共燃,这样不也挺好么?当一对没有共燃的驱魔师与护法,不也挺好?”
  这么说来,毕珲与郑纶,也很难共燃了。
  项述点了点头,注视陈星,陈星便主动攀到项述怀中,抱住他的脖颈。
  “脱。”项述吩咐道。
  盛夏中,两个人都有点热,汗津津的,但这炎热的天气,又仿佛给摩挲的身体增加了奇异的惬意感。陈星摸了摸项述的脸,主动亲了他一下,项述便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裤带上。
  晋人夏天喜欢穿很松的麻裤与纱裤,扯开绳结后,长裤便松松垮垮地搭着,几乎不用特地去褪便十分方便行事。
  “项述,你身上好热。”陈星低声说。
  项述调匀呼吸,低声道:“按我说的做,现在,先运起你的心灯。”
  陈星跨坐在项述怀中,抱住了他,两手捋进他的头发里,深吸一口气,运起心灯。
  刹那项述全身发出光芒,化身为赤裸的护法武神法相!
  陈星:“!!!”
  项述头发变短,就像每次被心灯之力影响时,头发、眉毛犹如燃烧的金火,身体依旧近乎全裸着,护法武神的雪白法袍霎时化作飞卷的光纱散开,环绕两人身体。
  “不要动。”项述稍稍抬头,与陈星对视,双目现出漂亮的金色,面容英俊得犹如神祇。
  陈星:“你……天啊!”
  接着,项述一手环过陈星的腰,另一手竖起,沿着他的脊背,覆在他的后脑上。
  “我进来了。”项述的眼神充满了虔诚与纯粹。
  陈星这次丝毫没有半点疼痛与抗拒,感觉到自己的灵魂瞬间被拥进了项述怀中,那强烈惬意感是先前每一次都无法比拟的,仿佛曾经他们只沉浸于肉欲,而这一次,乃是真正的灵魂互融。
  心灯顿时变得不稳定了,项述又道:“稳住。”
  “我……尽量。”陈星紧张地看着项述。
  项述说:“别怕。”
  陈星一时太激动了,下一刻,武袍幻化出的、犹如流云般的布匹温柔回卷,将两人紧紧束住。项述深呼吸,说:“现在通过吐纳,来控制你的法力,与我相融。”
  陈星闭上双眼,伏在项述肩头,吁出一口气,深呼吸,项述也随着呼吸,这一刻陈星感觉在自己身体里,一股力量就像潮汐般飞速激荡!
  接着,那股充沛的法力轰然燃起,就像在灵魂中点起了火种!
  项述:“……”
  “成功了吗?”陈星的声音发着抖。
  项述感觉到了,那是彻底的共燃,法力的火焰犹如一个巨大的熔炉,引燃了他们置身其中的三魂七魄,那烈火将他们的魂魄熔铸在了一起!
  先前新垣平朝项述解说时,项述依旧不太明白,询问“那么最终如何才能达到共燃?”。
  “共燃开始的时候,”新垣平说,“你能感觉到,只有两种可能,有,或没有。不会有让你无法判断的情况发生。”
  “项述?”陈星一手覆在他的手臂上。
  那一刻,对陈星来说,项述简直就是他一切的来源,成为了他心灯得以燃烧的另一道力量,那力量无穷无尽,犹如浩瀚大海,将他温柔地卷了进去。
  项述把陈星放平躺在地上,以手肘支撑自己身体,稍稍压着他,注视他的双眼。
  “我以为……会很难。”项述端详陈星双眼。
  陈星呻吟道:“继续吧,继续啊。”
  “你们在做什么?”肖山说。
  陈星:“!!!”
  项述:“…………”
  肖山拿着一个小桶,桶里装满了以碎冰镇着的酸梅汤,疑惑地看着项述与陈星。
  “哥哥,你又在杀陈星!”肖山说道。
  “快出去!”陈星与项述异口同声道。
  “吃的放下!”陈星又补充道,“一个时辰后我去找你!”


第131章 过节┃听说,你们汉人用这个来定情
  一个时辰后; 夏天下午; 驱魔司内微风穿堂而过; 陈星总算凉快了点,树影斑驳,风铃阵阵清脆作响。
  项述、陈星、肖山; 三人各自赤裸上身,穿着同样的白色薄裤,坐在廊下。项述面无表情; 陈星则生无可恋; 两大一小,喝着酸梅汤。
  “你长高了好多。”陈星自从再见到肖山后; 还没怎么来得及与他说上话。
  肖山离开敕勒川,去往敦煌一年; 个头猛蹿,这次回来; 已到陈星耳朵高了。
  “哦,”肖山说,“我还能再长。”说着也有点出神; 喝了点酸梅汤; 问:“你们在做什么?修炼吗?”
  项述打了个响指,手指间迸发出一团小小的火焰,呈现出与心灯同源的金火。
  肖山:“啊!”
  项述又示意肖山看,一抖手腕,出现盾牌; 玩了几下花样,这次不再需要陈星引动心灯,也能化身护法武神了,只是法力尚不算太强。
  陈星也十分惊讶,这就是共燃带来的好处吗?
  肖山问:“怎么弄的?”
  “自己去找个驱魔师。”项述喝过酸梅汤,放下碗,不再搭理肖山,起身走了,忽然想起一件事,朝陈星解释道:“开始共燃之后,每月只能双修两天。除此之外,需要禁欲。”
  “什么?!”陈星傻眼了,说道,“要多久?”
  “十二个月,”项述道,“你行不?”
  陈星支吾道:“你……你行我就行。”
  “那么就开始罢。”项述说道。
  “双修是什么?”肖山又疑惑道。
  “呃……不要问了,”陈星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肖山说:“我是大人了。”
  陈星抓狂道:“可我也没法给你演示啊!难不成还让你进来看吗?”
  项述离开长廊,正要往回走,温彻却忽然出现在他的去路上。
  “成功了?”温彻淡淡问道。
  项述没有回答,他总忍不住将温彻当作女孩儿,平时也不苟言笑,但温彻从他的表情上看出来了。
  “这么关心后辈修行?”项述说。
  温彻答道:“好奇心人皆有之,让我看一眼你的盾。”
  项述一抖手腕,腕中出现了那面从哈拉和林得来的盾牌。
  温彻伸出手,按在盾沿上,奇迹般地竟是按住了。
  项述查阅了所有的古籍,只不知其来历,说道:“你认得它?”
  “当然认得。”温彻答道,松开手,目光挪到项述双眼,带着微笑,稍稍叹了口气:“这也曾是我的盾。”
  项述难以置信地看着温彻,温彻仿佛陷入了回忆中,缓缓道:“它没有名字,有人唤它作‘武神盾’或‘天崩’,传说不周山倾时,古神以此盾抵了一记断折后倾塌而下的天柱。它也曾是轩辕的盾、妇好后母辛的盾、武成王黄飞虎的盾、禽滑釐大人的盾、蒙骜大人与其子的盾……”
  项述:“……”
  “韩信的盾、英布的盾。”温彻淡淡道,“师父故去后,我与垣平力争大驱魔师与护法武神之位,此盾承认了我。驱魔司内,还有另一位,也曾是它的主人。见此盾如见武神,拿起盾,就肩负了守护天下的责任。”
  项述说:“但你后来放下了它。”
  “不错。”温彻转身,脸庞埋在半明半暗的日光之中,抬起头,现出秀雅侧脸,眺望天色,唏嘘道,“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后来听说卫青成了武神,突袭龙城以后,为镇塞外被他屠灭的匈奴人之魂,以平怨气,将此盾留在了哈拉和林,以镇一方地脉。”
  项述收起盾牌,说道:“既然如此,用它能否炼化出新的不动如山?”
  温彻略一沉吟,答道:“我不知道,你不妨试试,但你须得明白,剑者为万仞之锋,以灭敌为先,盾为天下之守,以守护为任,我觉得,这两者中代代相传的信念,是不一样的。”
  院内廊下。
  陈星摸摸肖山的头,肖山两侧头发全修平了,留了额发与头顶的浓密的少年黑发,顺着脑后扎了牛芒辫,就像从前项述还在担任大单于时的发型,夏天倒是很凉快。只是作晋人装扮,又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想说什么?”陈星又问,他觉得肖山的内心也长大了许多,不再是从前的半大少年郎了。
  回来再见面时,陈星问过他,在沙洲、敦煌发生了什么事。肖山只是摇摇头,没有说。拓跋焱也问,肖山也不吭声。
  陈星还担心了好一阵子,项述却道:“别人不想说,就不要问了。”
  那么既然肖山没有说,陈星也尊重他,不再追问下去,至少他的归来,表明了一个结果——陆影不会再来了。
  “陈星,我是苍狼吗?”肖山朝陈星问道。
  陈星想了想,答道:“你觉得你是吗?”
  肖山没有回答,陈星感慨道:“你不是谁,你就是你自己。就像司马玮、鬼王他们一样。”
  陈星知道肖山一定是从司马玮那里,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份了。苍狼将妖力给了肖山,而烛阴的龙力给了项述,但在他们相识的这么多年里,陈星从来就没有想过项述会是谁的问题。对他而言,项述就是项述。
  “你说得对。”肖山说,“我们什么时候去和蚩尤打架?打完架以后,我还要去更西边的地方,找到陆影。”
  “快了吧。”陈星若有所思道,“这一次,至少比三年前好,不是么?至少你知道,陆影还在呢。”
  闷雷声阵阵,一道闪电横过天空,下雨了。
  大雨哗啦啦地下着,一夜间天气凉了下来。立秋时的朔月之夜,谢安与陈星在皇宫观星台上开坛作法,天气转冷后,众人加了衣裳。
  “试试今晚罢。”谢安将净光琉璃交给陈星,是夜明月隐退,繁星千万。天子有令,今夜建康全城熄灭一切灯火,皇宫中一片黑暗,朝臣、嫔妃纷纷来到院中,抬头望向夜空。
  司马曜则在濮阳的陪伴下,看着陈星施法。
  陈星启动法阵,引来天地灵气,祭起净光琉璃。
  司马曜说:“这法宝能将星星全部收进去?”
  “确切地说,是星光。”陈星说,“这是燧人氏使用一种名叫‘暌焐’的妖兽的内丹所制的法宝,以保留火种,散播到神州大地,而这种妖怪,生前以光为食。”
  项述仰头朝向夜空,示意陈星动手。陈星有时在怀疑,自己无论做什么,蚩尤知道大多数的事?说不定现在已发现驱魔师们正在想办法对付他了。但他一定也有许多是不知道的,譬如说如果看见了谢安即将对付王子夜,就不会将王子夜派来攻打驱魔司。
  “开始了,”陈星说,“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
  陈星催动净光琉璃,刹那间极其壮观的一幕出现了——漫天星辰射出细线,刷然汇入这枚吊坠之中,与此同时,天地间所有的光消失得无影无踪,全建康的百姓发出自然而然的惊呼,汇成低叹。
  但就在黑暗里,狰狞声音响起。
  “无知小儿!”蚩尤沙哑的声音吼道,黑暗弥漫。
  项述马上祭起光盾,在陈星身上一挡,一声巨响,蚩尤凝聚出的黑暗怨气就此消失。
  陈星正要聚集心灯照耀黑暗时,天上的星辰再次亮了起来。
  “他还是知道了。”陈星说。
  “不用怕他。”项述沉声道。
  “方才那……那是什么?”司马曜惊魂未定道。
  “回禀陛下,”濮阳说,“那就是兵主蚩尤。”
  陈星将蕴有星光的吊坠交给谢安,谢安看过,递给新垣平,众人传看一轮后,谢安收了起来,说道:“不错,可行。”
  “接下来,就是月光了,”温彻说,“等待下元节的夜晚。”
  夏至时,新垣平载着众人,飞上了云层,搜集了日光。现在太阳、星辰之光已有,待下元节得到月光后,再来则是今岁的冬至,新垣平将在那时使用地脉,建立起拘魂法阵,这法阵同时也将作分魂之用,以试着分离陈星身上的心灯。
  立秋后连着下了几场雨,一天比一天凉快,项述收到了高句丽与敕勒川的回信,业已万事俱备,然而冯千钧派出的斥候找遍了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无法找到幻魔宫。
  这天,项述与陈星来到皇宫面见司马曜,这日陈星已将驱魔司重建后的所有条文修订完毕,并制订了驱魔师不得涉政、不得参与人族之间的战争等规则。作为万法复生后重建驱魔司的首创者其中之一,谢安属于例外。
  但谢安将在与苻坚最后一战结束后,辞任朝廷职位,回到驱魔司中。并答应陈星,如果开战,尽量不上战场,更不会以法术轰炸对面敌军,除非秦军有魃。
  与此同时,中原传来消息——苻坚预备开战了,却不是朝南方。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慕容冲。
  上一次慕容冲离开敕勒川后,便在洛阳、平阳一地割据,并未反抗苻坚,却已不再听大秦的号令,只是明面上未曾撕破脸。
  “他派了多少人?”陈星问,“有魃军么?”
  “根据得到的消息是没有。”谢安说,“现在的问题在于,咱们是否需要参战。”
  陈星得到这一承诺后,又朝司马曜解释,司马曜倒是个明理人,欣然点头,接受了陈星的原则。反正只要驱魔司在建康,自己是半点不愁的,你不参战我没意见,敌人真要打进建康来,大晋都要亡国了,士族全被大屠杀,衣食父母要没了,难不成你驱魔司还能坐视不管?
  有时候反复申明自己没有立场,本身就有了一定的立场。关于这点,司马曜向来是顺其自然。
  “按你们的意思,”司马曜说,“陈先生是不能参战的,因为苻坚派去攻打慕容冲的军队,乃是慕容垂的,都是鲜卑人。”
  “嗯,”陈星点了点头,“哪怕慕容冲是我朋友,也不能派驱魔师去帮他的忙,当然,如果苻坚的军队里有魃,又另当别论。”
  于是议定,谢安开始密切监视苻坚的动向,一旦出现了魃,驱魔师便将立即介入。
  离开皇宫时,侍卫送来秋海棠,众驱魔师各接过一朵。陈星想起上次来时,自己与项述还未在一起,不由得心中温情荡漾,给他别上花。
  “明天又是秋社了。”陈星说。
  项述低头看了眼花,答道:“明天是你的生辰,我又不过秋社。”
  陈星笑了起来,说:“差点又忘了,不像从前,过一年少一年。”
  项述问:“今年还陪我过?”
  陈星道:“那是当然……”
  接着,冯千钧又来了,说道:“天驰,明天过节,想问问你……”
  “不行!”项述说。
  陈星诚恳道:“没空,过后再说罢。”
  冯千钧说:“问你们去不去赏秋!没想着单独约你。”
  “再说吧。”陈星说,于是拉着项述走了。
  说也奇怪,自从那天法力共燃之后,项述的脾气似乎好了许多,现在也很少与陈星赌气了,两人比起从前仿佛更有默契,有时项述未说出口的话,稍微一动念,陈星便感觉到了。
  这种共燃就像连接了他们的魂魄,譬如说两人走在一起时,项述不时一瞥驱魔司内的年轻小伙子,陈星便莫名察觉到,项述只是注意到有人在好奇地看陈星,有点吃味。
  抑或项述时而也会介意驱魔司内对他们的议论,包括新人好奇大驱魔师与护法平时都在做什么。以及陈星能够真切地感觉到,大部分时候自己与项述说话时,项述都是心不在焉的,只有一个念头——想把他抱在怀里亲他或动动他。
  换作从前,陈星说不得无法理解项述,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偶尔说着说着,项述还会莫名其妙地不高兴。但现在他感觉到了,项述大部分时候的戾气来自于想主动朝他亲近,又不好意思采取主动,于是便对“为什么陈星没有主动”而有所责备,继而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现在陈星一旦感觉到了,就会主动伸手过去,摸摸项述手背,没人的时候便主动去让他抱着,心里高兴得不得了。
  这就是共燃带来的影响——陈星大致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新垣平知道温彻的心情。
  但这力量又是单向的,换句话说,陈星知道项述的一些念头,项述却大部分不知道陈星在想什么。
  譬如说现在,项述回到驱魔司房中后,便说:“是罢,你喜欢热闹。”
  陈星马上就感觉到项述稍微有点不爽了,因为他想在秋社当天,与自己单独待在一起,不被其他人干扰。
  “我想和你单独过这一天。”陈星笑道,站在项述身后,抱着他的腰。
  项述马上就忘了自己的小不快,反手将陈星抱到身前,将他按在榻上,低头看着他。
  “那你自己选,”项述带着侵略意味,盯着陈星,道,“想出去逛,还是听我安排?”
  陈星抱着项述的脖子,主动亲吻他,两人吻得气喘吁吁的,陈星说:“当然听你……安排。”
  项述放开了陈星,说:“受不了了,先分开一会儿。”
  修习共燃之术须得遵循严格条件,其中一条就是禁绝除修习之外的所有深入接触。每月唯独初一、十五双修,须得修习足有一年,完成十二个月的周天轮转。起初知道这件事时,陈星瞬间就抓狂了。什么?一个月只能做两天?!
  项述则很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才接受了这个结果,毕竟只需要坚持一年就好了。何况也不是完全禁,一月中有两天,已是谢天谢地。
  然而一旦接受了,陈星又反而觉得挺好,像胡人一般三个月里犹如动物,纵情欢娱固然很美,生活在建康,适当克制欲望,取而代之彼此却用真情相待,反而另有一番乐趣。
  凡事大抵如此,多了便难让人珍惜,开始修习共燃之后,陈星只觉得那强烈的爱意找不到出口,尽皆化作对项述的仰慕宣泄出来。项述开始自律禁欲后,眼里也全是陈星,毕竟无法每天解决,就只能像他们刚定情那夜,抱着说话了。
  大部分时候项述都寸步不离,两人只想闲聊些无关紧要的话,但说着说着,陈星又会笑起来,发现项述注视他的双眼时,满脑子都是那些念头,简直就像一只蓄意克制自己的野兽。
  “洗个澡,”项述低声道,“过得今夜,明天就好了。”
  陈星听见项述在院中冲冷水的声音,明天就好了,今晚千万得控制住自己。
  翌日,驱魔司内的枫叶一片火红,清晨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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