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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浮生录-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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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掌柜朝身侧主事使了个眼色,那人便快步下楼去。
  “似乎是有的,”大掌柜说,“小时候,我也听老掌柜提起过,还要多谢老大单于对敝号的支持……只是不知道大单于为何千里迢迢,跑到江南来取?”
  说话间已有人上来,将清茶撤去,换成与谢安家一般的焙茶,配了点心。
  项述只不正面回答,随口道:“问这么多做什么?你能找到凭据不?找不到也没关系……”
  陈星:“……………………”
  陈星本以为项述想说“找不到也没关系,我这就走了”,原来说了这么多,只是吓他。孰料项述却从怀中取出两个羊皮卷,说道:“找不到的话,不妨看看我的票据?”
  那正是在船上看到的,项述放在匣中的羊皮卷!
  冯千钧也傻眼了,三十年前的东西,述律家居然还留着?还带在了身上?
  “这是票据?”陈星难以置信道,伸手想看,项述也不阻止,大掌柜伸长了脖子,朝案上看了眼,陈星刚解开捆绳,底下便有人匆匆上来了,拿着个与项述所携一模一样的木匣。侧旁于是有人将匣子打开,现出里头同样的两件羊皮卷。
  大掌柜心思复杂地看了项述一眼,低头看自己的羊皮卷。
  项述:“一份票据立于三十年前,乃是东哲与我父所约的存据,另一份,则立于八年前,我父病入膏肓,自知时日无多,将幽州钱庄掌柜唤到敕勒川下,将这部分述律家的家产,转予我所有,上面按过各方指印……”
  陈星刚解开羊皮卷,就看见底下的一排手指印。
  那大掌柜刚看了个开头,就把羊皮卷一揉,囫囵吃进了嘴里。
  “哎!你干什么!快来人!你们大掌柜疯了!”冯千钧顿时喊了起来,侧旁所有人大惊失色,纷纷上前。陈星一脸茫然地抬头,尚不知发生何事,及至见掌柜一脸痛苦,使劲将自己手中那份羊皮卷往肚里吞,陈星赶紧道:“这不是纸!你会噎死的!”
  现场一时大乱,项述一个箭步上去,捏着掌柜下巴,冯千钧使尽浑身解数,将那羊皮卷挖了出来,镖师们正要抢,对上项述怎么可能是对手,当场就被放倒了满地。
  那掌柜好半天缓过神来,看着天花板直喘气,继而转身去扒窗子,冯千钧最先反应过来,喊道:“别让他跳楼!快啊!”
  半个时辰后,会客间挪到了东哲钱庄二楼。
  “夫人。”
  东哲钱庄暂时歇业,正主儿终于来了,一伙主事护着一名妙龄少妇,上了二楼,少妇人未到,一身香味先到,百花调和后的香剂顿时令钱庄中如逢春日。
  大掌柜正在角落里抽搐,那少妇看了一眼,便道:“抬到楼下去,给他顺顺背,灌碗药汤就好了。自我介绍下,大单于,在下姓温。”
  “温夫人,”冯千钧笑道,“可有好久不见了呐。”
  那姓温的少妇正是东哲钱庄当家,名唤温哲,东哲钱庄亦是其先祖所创办,只见温哲略施脂粉,穿一身梁红锦,如新嫁娘般,气定神闲,身上香味扑鼻。她朝冯千钧望来,说:“冯大当家在长安的事,我都听说了,斯人已去,节哀顺变,莫要伤了身体。”
  冯千钧点了点头,东哲与西丰两大钱庄向来是不共戴天的死敌,当家主见了面,却是出奇地客气,缘因天下利益相夺相戮理由无他,不过各谋生计而已。
  “述律少主的票据请让我看看?”温哲客气地说道。
  项述将那票据放在盘中,便有人捧予温哲,四份并排,验过真伪。只听寂静堂中,温哲轻轻地说:“东哲钱庄,存钱进来,一向无利,但三十年前为了入驻幽州,与老大单于大人有过约定,敝庄以料理家产的方式,替述律家掌管金银。既是存钱,亦放贷予慕容氏、拓跋氏、张茂等人……嗯……东哲放予皇族的银款,向来是一分利,述律家则坐享五厘利金。”
  “有多少?”陈星那羊皮卷还没看仔细就已经交了出去。


第53章 宴请┃你俩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项述说:“黄金十万两。”
  “十万两?!”陈星与冯千钧一起大喊道。
  “是……正是。”温哲的声音也有点发抖; “票据验讫无误; 存钱迄今; 正好三十年,按五厘利钱一年,利滚利三十次……”
  侧旁主事当即拿出算盘; 噼里啪啦地开始打算盘,刚打得两下,陈星便与冯千钧对视一眼。
  “四十三万二千二百两。”
  陈星、冯千钧与温哲同时道; 紧接着; 冯千钧险些晕倒过去。
  温哲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竭力深呼吸; 看看项述,再四处瞥; 那眼神游移不定,显然也坐不住了。
  项述:“真要赖掉这笔钱; 我也拿你们没办法。”
  “您这是说笑话了。”温哲顿时仿佛受到了侮辱,脸色绯红,“票据无误; 当年又确曾有此事; 您按下指印,钱庄就得给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不认人?”
  陈星感觉自己要不好了,明明没有用过心灯; 居然也有喘不过气的情况,这尚属平生头一次。
  项述那话不过是为了挤对温哲,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说道:“那就全拿出来吧。”
  温哲终于崩溃了:“述律大人!四十三万金子,兑出来就是四百万两白银,四百万贯钱!你知道四百万两白银多重么?!别说钱庄内有没有这么多存银,就算都取出来给你,你搬得走?”
  “这个就不劳您操心了!”冯千钧总算理顺气,保住了一条小命,“西丰有的是伙计,这就直接运过去,就在街对面。”
  温哲:“……”
  项述:“我说了存你家?”
  冯千钧马上道:“项兄弟……那个,大哥!述律大哥!哥!您这个……您带着二十五万斤的东西,走南闯北的太不方便了,西丰钱庄竭诚为您服务,随存随取,看脸就能拿钱。”
  项述说:“你若再被苻坚抄了家,我的钱怎么办?”
  陈星已经开始盘算,待会儿项述会怎么拿这件事来要挟他整他了,那表情就像见了鬼一般,极其精彩。
  “说得是,还是存在我们家罢。”温哲马上道,“您为什么突然要取这么多钱呢?述律大人……哥哥!您能不能给我们说说……”
  “不要乱喊,因为你们得罪了我,”项述说,“麦城钱庄。我不会再把钱存在东哲。”
  温哲瞬间哑火了,项述又作势起身,说:“给不给?不给就当你们赖了。”
  温哲只得点头,说:“但眼下建康总庄里,实在没有这么多银两,哪怕将铜钱也全算上,仍是不够的。述律大人还请宽限几日,我们需要朝各地钱庄调钱过来。”
  项述冷淡地说:“等多久?”
  温哲深呼吸,想了一会儿,说:“还得三个月。”
  项述:“当初可没这么说过。”
  冯千钧说:“你们现在总庄里头有多少?有的先拿出来罢,我好让人先慢慢搬过去。”
  温哲已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眼看全靠意志支撑着,此刻勉强打起力气,看了眼主事们,众人的腿都在打颤,温哲怒道:“去啊!清点库房!一群没用的东西!”
  又半个时辰后,东哲钱庄地下库房清点过,押出四十万两白银、四十万贯铜钱、二万两黄金,其时一贯钱兑一两银,十两银兑一两金,西丰钱庄来人等在门口,清了长街两道,将银子护过对街去。
  被项述取走一百万两银,还剩三百三十二万二千两,温哲顿时面如死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拿三千两,送到谢家去。”项述冷淡地说。
  “好的!哥!”冯千钧马上道,“小弟这就去办!”
  于是冯千钧小跑着去吩咐人清点银子了。
  项述示意陈星看,西丰钱庄的伙计全部上阵,在东哲钱庄里搬出了一箱一箱的钱,全是白花花的银子。
  陈星:“……”
  项述又做了个“请”的动作,意思是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陈星:“…………”
  冯千钧忙完,又小跑着过来,诚恳地说:“两位一定要到寒舍用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来来,快来。”
  说着冯千钧拉着陈星就走,把陈星拐跑了,项述是一定会来的。
  “陈兄弟,千万帮我稳住项述,”冯千钧低声道,“我这钱庄开不开得下去,就看你了。”
  “我还稳住他?”陈星道,“他什么时候听我话了,你没看方才他还拿话挤对我来着,这下不知道得要挟我做什么了!”
  陈星只觉得项述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整他,跟着冯千钧走了一段,朝后张望,项述又道:“哎!”
  “知道了!”陈星郁闷道,“要我做什么?说吧。”
  冯千钧将二人请进西丰钱庄,此处与长安松柏居的布局倒是极相似,前门是铺位,后面则是占地数亩的大园子,还有一武道馆供钱庄镖师、江湖客等聚散之用。
  “还没想好,”项述话里却是带了少许促狭,答道,“你这段时间,最好给我规矩点。否则我说不准会突发奇想。”
  “突发奇想?”陈星说,“我倒是要请你赐教,你能把我怎么样?让我跳河自尽不成?”
  项述:“那倒不至于,让你绕着建康跑三圈倒是可以。”
  陈星:“你当我跑不动吗?”
  项述:“背着冯千钧跑如何?我看你俩兄弟情深,倒是惺惺相惜。或是在身上挂满钱……”
  陈星咬牙切齿,朝项述客气道:“那护法大人,您慢慢想。”
  时近黄昏,冯千钧得了这一百万银,顿时解去燃眉之急,也不去朝谢安讨债了,反正也知道讨不到,有了项述这救急的钱,足可再撑许久。
  一百万两银什么概念?苻坚在关中等地一年收上来的粮食,折合也不过八十万两白银。更何况东哲的钱转到西丰,对手当场元气大伤,这比直接砸了对方铺面效果还好。
  于是冯千钧几句话便吩咐了酒食,全用本地最贵的食材,不少还比谢家更奢华些,更开了二十年的陈酒,将案几拼在一起,把酒倒在小杯里,给项述与陈星敬了酒。
  项述总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喝过拈起杯,朝杯底看了眼,意思是你们汉人的酒就这么点,不够漱口的。冯千钧马上就懂了,忙笑道:“项兄弟,这酒喝起来没动静,可不能像塞外一般喝,二十年的陈酿,后劲实在太大,乃是我哥当年留着予我成婚时用的……哎!陈星!你慢点!”
  陈星上来已先喝了三杯,说:“我看这酒也一般嘛,哈哈哈哈——”
  冯千钧赶紧吩咐家人上菜,只见来了一名长相清秀姣美的男装少女,观其容貌,不过十六上下,笑吟吟道:“见过项兄,陈兄。”
  陈星忙道不敢当,忽觉这女孩,竟有几分神似清河公主!于是望向冯千钧,冯千钧勉强笑了笑,介绍道:“这是顾……顾……”
  “顾什么?”项述问道,却冷不防被陈星戳了下,莫名其妙。
  陈星眼神示意项述,只因汉人女孩未嫁,哪有随随便便朝人提名讳的习惯?待字闺中的的女孩儿,贸贸然来见未婚夫的朋友,已是逾矩,便接了话头,笑道:“是顾家的少爷,久仰、久仰了!”
  那女扮男装的美貌女子嫣然一笑道:“我叫顾青,常听千钧说起你二人,说不得也要见一面。”
  陈星笑道:“空了还须前去登门拜访才是。”
  顾青出身正是江东孙吴时期“朱张陆顾”四大家之一,虽已改朝换代,本地士族之名却依旧十分响亮,只听她斟完酒,又道:“两位何时愿来,送个信就是,与家兄定扫榻相迎。”
  冯千钧又朝两人解释道:“顾贤弟与谢安的侄女儿谢道韫,乃是同窗,年前回建康后相识的,都是自家兄弟。”
  项述满脸疑惑,两人几乎可以明显地看出,项述完全不谙此事,更搞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一个女孩,冯千钧睁着眼睛说瞎话要叫“贤弟”。席间一下就变得十分尴尬,陈星一手扶额,朝冯千钧使了个眼神,冯千钧知道自己未婚妻也不太习惯与陌生人交谈,便让顾青回去先休息。
  项述:“那不是个女孩?”
  项述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陈星才朝他解释了一通汉人的礼教之防,冯千钧显然是确实将他们当成好友,才会将未婚妻介绍给他们认识。
  项述于是点了点头,欲言又止。
  冯千钧道:“方才我当真怕你们说,呃……算了,不提也罢。”
  陈星自知冯千钧之意是顾青长得像清河公主一事,于是哭笑不得道:“冯大哥,在你心里,我们就这么没眼色么?”
  冯千钧无奈笑了,摇摇头。项述却道:“冯千钧,这就像你做得出来的事,所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星:“?”
  冯千钧却苦笑道:“是,我承认,我初认识她那天,一时心意而起,也正因为她长得像清河。”
  陈星明白了,说:“你别理他,他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记得你还答应过我一件事来着。”项述忽然道。
  陈星马上不作声了,免得项述要挟他身上挂一堆铜钱,绕建康跑三圈。
  冯千钧无奈摇头,拈了杯,说:“项述,我先敬你一杯,今天真是谢谢了,谢谢啊!”
  项述终于拈杯,与他相碰,冯千钧又笑道:“也敬咱们萍水相逢,在缘分的安排下又见面了。虽然项兄弟总是嫌我烦,也不愿见我来着……”
  陈星乐不可支,三人碰过杯。
  “他不会,”陈星酒意上来了,说,“项述是很好的人呢。”
  “闭嘴。”项述道。
  冯千钧蓦然大笑起来,又给两人让菜,陈星吃了点便开始上头了,果然这酒后劲大得很,索性趴在案上,拿眼不住瞥项述,又瞥冯千钧,听二人说话。
  “青儿原先与谢道韫在朱禁家中学艺,”冯千钧说,“朱禁既是大儒,在江南亦有医仙之名。我在洛阳受了少许皮外伤,回来看病时认识了青儿,于是一见如故。顾家嘛,士族家业大了,勾心斗角的事便常常有。青儿父亲早逝,随娘亲在顾家,总被冷落。我便将她接到家中……”
  项述道:“于是你就欺负孤儿寡母,预备将她迎娶到冯家了。”
  冯千钧啼笑皆非道:“我仗势欺人么?那可未必,对我冯家而言,顾青嫁过来,还是下嫁呢!谁会将女儿嫁给一个开钱庄的?她若想换户人家,建康城里求之不得的还少了?”
  “挺好啊,”陈星笑道,“项述你不懂,嗯……”说着趴在手臂上,蹭了几下眉眼,接续道:“在我们汉人里头,士农工商,商排最末。哎算了,冯大哥,你也别说了,既然两情相悦,就好好过罢。”
  项述一手按着陈星脑袋,让他稍稍转过去些许,陈星又提壶自斟,项述却不让他喝了,将酒壶拿走,示意他吃东西。不知不觉,已是掌灯时分,天色渐黑,陈星酒量不胜,先是醉了,余冯千钧与项述边喝边聊。项述依旧一脸冷漠,大多时候都在听冯千钧说话,不厌恶,却也不好奇,仿佛冯千钧所言,与他全无关系。
  “我大哥死了。我又听陈星说,你兄弟也死了。”冯千钧回忆了一番兄长,酒过三巡,叹息道,“你懂我的,述律空。”
  项述依旧不答,冯千钧忽笑道:“离开长安那天到如今,我真想回到小时候,那会儿大哥还在,大嫂也在,大伙儿依旧好好的在一起,可是一眨眼,什么都没了。”
  项述自己斟了酒,一饮而尽。
  冯千钧唏嘘道:“我还常常想着,咱们能为他们报仇么?报了仇又怎么样呢?不报又如何?人都没了,忙死忙活的,现在做的这些,又有多大意义?”
  “没有意义,”项述终于开了口,说道,“报仇也只是习惯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已死之人,又知道些什么?”
  冯千钧笑了笑,在看人上,他自然比陈星看得更清楚些,对项述的言谈举止,也早已心下了然。早知道这人寡言少语,一言不合就作势抬腿,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不过都是伪装而已。或者说,项述只是懒得与人逢迎谈笑,懒得认真打交道。
  为什么?因为世人皆虚伪,项述时常流露出那厌恶的神色,分明写在了脸上。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明明心里在骂你,面子上却又朝你笑呵呵的,”冯千钧自顾自笑道,“不知有多少人,心里在算计你,面子上却又扯着为你好的旗……项兄弟,有时我也真羡慕你……”
  冯千钧抱着杯,伸手过来要拍项述的肩,却被项述手指一弹抵开。
  “正是。”项述随口道,“面上花言巧语,实则人心隔肚皮,就像你对你那青儿贤弟一般,对了,知道清河公主不?”
  冯千钧睁着醉眼,认真道:“我不是人!行了吧!我是畜生!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般,对看不顺眼的事儿,统统骂一句‘去他妈的’呢?”
  项述没有回答,把残酒喝完,拎着陈星衣领,让他稍稍抬起头,见陈星已醉得人事不省,又放下,预备带他走了。
  冯千钧要拍陈星,又被项述弹指抵开,冯千钧只得改为拍桌子,说:“喂!小星星!起床了!”
  “唔……”陈星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冯千钧忍不住朝项述道:“你俩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这关你事?”项述语气中带了少许威胁之意。
  冯千钧无意识地挥挥手,说:“大家相识一场,也是缘分嘛,总臭着个脸做什么?都是同生共死过来的……”
  项述一手托在陈星肋下,把他调整了姿势,横抱起来,只不理会冯千钧。
  “……你这为了他,连大单于都不当了,”冯千钧在项述背后笑道,“还不想让他知道,瞒了这么久,你也当真有趣。”
  项述:“把钱取出来,存回东哲钱庄。”
  “别!”冯千钧顿时酒被吓醒了一大半,忙道,“哥哥!我不说了!”
  项述抱起陈星,正要离开,到得天井时,想了想,没有回头。
  “往生的人虽然走了,”项述认真地说,“但总归有人,还在你身边,好好珍惜眼前人罢。何况我也不全是为了他才辞去大单于之位,许多事,总归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冯千钧抬手,笑道:“是这么说,你可也记得啊。”
  项述不再回答,抱着陈星,离开了钱庄。
  时近四更,建康全城已入睡,朱雀街两道商铺尽收,唯独春夜一道银河,仿佛跨越了旷古光阴,星辰犹如龙在夜幕上留下的足迹,从头顶如瀑布般流过,项述抱着陈星,抬起头,仰望夜空那银光闪烁的痕迹。
  南方的银河,与北方的银河毫无区别,人生天地之间,在此刻显得无比的渺小,终究是四面天穹下一个不起眼的生灵罢了。
  项述看了一会儿,走过朱雀大街,回乌衣巷去,远方市集上,传来遥遥一声暗沉的钟响,只听“当”的一声,项述便随之转头。
  本以为是更夫在敲梆,那钟声却只有一声,很快就没了动静。
  项述:“?”
  陈星却似乎醒了,依旧醉得意识模糊,抓住了项述胸膛前的衣衽。
  “师父……”陈星梦见了小时候,被师父抱着,从晋阳离开,回到华山的夜晚。
  项述低头看了眼陈星,陈星脸色绯红,把头埋在项述身前,项述忽然又不想回谢家去了,看了会儿四周环境,抱着陈星一跃而起,越过太初宫外的宫墙,飞身上了皇宫最南面的殿顶,再挟着陈星,几下纵跃,来到太初宫正殿最高处,于瓦顶坐了下来。
  陈星躺在一旁,侧身抱住了项述,枕在他的胳膊上,醉意朦胧。
  “……师父,星儿不行了……只剩下两年半了,好难啊……”
  项述:“?”
  项述正想看会儿银河时,听到陈星所说,便转过头看他,皱起了眉头。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陈星蜷在项述怀中,“剩下这点时日……你再给我宽限点吧……”
  项述:“……”
  项述不明其意,问道:“你说什么?”
  “星儿……星儿……”陈星低声道,“好累啊,星儿想……回家……”
  接着,陈星便不再说话了,放开项述,翻了个身,背对他。
  项述沉吟不语,思考着陈星所说的话。
  “两年半之后会发生什么?”项述又道,“还有内情?为何不告诉我?”
  “麦城……对不起。”陈星喃喃道,“又是我害的……”
  项述明白到陈星心中还惦记着这件事,若当初他不与冯千钧将阵亡将士送回麦城,就不会引发这场瘟疫的扩散。可那时怎么可能知道与魃有关系?
  “就算你不将死人送回去,”项述皱眉道,“你觉得尸亥就不会用其他方式来散播瘟疫么?为什么总喜欢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但陈星已听不见了,在这宏大的银河之下,梦境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则是无比静谧,心灯就像一潭宁静的水般,在他的心中折射着柔和的光芒。


第54章 寻医┃能找到你,和你在一起,这还不算我运气好吗?
  陈星醒来时; 发现自己已回到了谢家; 昨夜发生了什么; 已经想不起来了,只依稀记得最后还有记忆的,是与冯千钧一起喝酒。
  “早。”
  洗漱过后; 陈星穿过天井往正厅里去,先与主人谢安见面,谢安刚下朝回来; 一见陈星; 表情却显得十分古怪。项述则独自坐在厅内用午饭,一瞥陈星; 什么都没说。
  “昨天陛下临时传我进宫,”谢安解释道; “让你们久等了。”
  陈星现在看出谢安的路数来了,却也不揭穿他; 说:“哦?陛下怎么说?钱还出来了么?”
  谢安说:“针对这七十万两,陛下特地颁了一道圣旨,今日就送到冯家去; 解决方式一定能让大家都满意。”
  陈星心想你这是奉旨赖账吧……又看项述; 说:“昨夜我喝醉了么?”
  谢安与项述交换了一个眼神,在这眼神里,海量的信息飞速被交换完毕。
  “我昨夜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陈星忽然感觉到有点危险。
  项述:“你只是在谢府上大吵大闹了一番,再跳进种莲花的缸里洗澡……”
  陈星:“!!!”
  谢安:“项兄弟想把你拉出来,你还一把抱着项兄弟; 又拉又扯,又亲又……”
  项述:“咳!”
  谢安于是不说话了,陈星顿时满脸通红,尴尬到了极点,“咳咳”数声,而后道:“听说江南有瘟疫?”
  陈星岔开了话题,孰料谢安却并不如何知情,回忆良久,而后道:“年前仿佛是有这么一说,在会稽有过疫情……但早就平息下去了,你是从何得知?”
  谢安原本供职于吏部,而后掌任中书监,责任是统筹北府兵与协调平衡士族、皇权、南渡士人们的分歧,民生之事,反而管得甚少,只在年前从户部听说一二,但他知道陈星既然开口问了,就一定不是小事情,说道:“我这就打发人去,请户部尚书过来问问。”
  陈星忙道:“免了,我自己调查罢。”
  “昨天陛下提出,想见见二位,”谢安说,“被我暂时回绝了,但若有时间,我是觉得不妨一晤。”
  听到这话时,陈星与项述不由得都有点意外,谢安看样子也知道陈星不想入朝为官。
  “那可真是多谢啦。”陈星笑道,“不过离开建康前,我一定会找个机会去拜访陛下,否则也失了礼数。”
  项述意外的原因却在于,比起苻坚在北方拥有绝对的帝权而言,南方司马家皇帝凡事都是可商量的,抗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午后陈星出得门外,仿佛已不用再说,项述换了身衣服,便跟着出来。平日互相看不顺眼归看不顺眼,真到了干活的时候,陈星已经习惯了项述自然而然,总会一语不发地跟在他的身边。
  但经过昨夜醉酒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尤其尴尬,陈星想问问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恐怕越描越黑,只说不出口,项述则依旧是那平日模样,不苟言笑,走在陈星身边,两人也没骑马,就这么走着。
  走出乌衣巷,到朱雀大街上,一路两人都没有交谈,拖得越久,这静谧就越尴尬了几分。
  陈星清了清喉咙:“咳!你……”
  “你……”项述恰好在这时也开口道。
  两人又不吭声了,陈星心里简直抓狂,站定,项述终于道:“你想找病人,大街上是找不着的。”
  陈星:“我知道了!”
  项述说:“买两匹马骑?”
  “不用了!”陈星随口道,“有钱了不起啊!我自己能走。”
  项述:“想走到会稽去?”
  陈星恨恨一瞥项述,穿过朱雀街,说:“近期不想去会稽,到本地医馆看看,这儿的大夫们,兴许知道些什么。”
  陈星除了驱魔师一职外,副业就是学医的,大夫里头,消息总是十分灵通,因为病人常常带来各种各样的消息。除此之外,医者还像商人一般,有着自己的独特行会。
  “对了,你一直没告诉过我,岁星究竟是什么?”项述看似漫不经心,问道。
  陈星心里咯噔一响,说:“岁星?怎么突然问起岁星来了?”
  项述:“昨夜修习不动如山的书简,忽然想到,就随口一问。”
  项述站定,在阳光下眯着眼,打量陈星,两人这么一路走来,项述提出的所有玄学上的问题,只要陈星知道的,都会给他解释,不知道的于是就坦诚告知“不知道”。
  “哦?”陈星有点意外,“你学会那卷轴上的心法了么?”
  项述:“你还没回答我呢。”
  陈星:“……”
  陈星只得说:“每个人命里都有九个宫,天机也好,破军也罢,七杀、贪狼,诸天星辰,会分布在各个宫中,而有一颗星,是主掌整个命盘的,这颗星即是‘入命之星’。星象一说非常复杂,我自己也没学透……”
  “所以你的入命星即是岁星?”项述说,“这是由什么决定的?”
  陈星:“据说是出生时辰,也许也有主星自己的喜好?说不准。”
  项述:“还有多少人,是岁星入命?”
  陈星本想岔开话题,项述却不住追问,只得正面答道:“岁星入命的人很少,几千年才有一个。”
  “所以岁星入命的人,一辈子都会有好运气?”项述又问。
  “呃,”陈星说,“你怎么这么多问题?理论上是这么说,不过……算了,你不觉得我运气确实挺好的么?”
  “不过什么?”项述又有点疑惑地问。
  陈星:“没有什么,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有不满就说。”
  项述:“没有不满,我只是看你运气也不如何,昨天岁星怎么不曾给你送钱了?”
  陈星:“咱们这一路上,不是总有惊无险的吗?就是岁星保佑了,还要怎么样?”
  项述:“那是因为我在救你!”
  陈星盯着项述看,忽然笑道:“所以啊,能找到你,和你在一起,这还不算我运气好吗?”
  这下项述反而无话可说了,陈星本不想让这么一句,但项述提起岁星,陈星便想到了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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