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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浮生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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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只见项述吹了声口哨,队长几次威逼无果,正要下令放箭时,项述却将手中包袱一抖,顿时漫天金雨唰地直飞出去,金弹如流星般带着劲气,明晃晃地砸出一阵惨叫。紧接着战马从长街冲来,项述翻身上马,看也不看,回手朝躲在巷中的陈星一弹。
使暗器、上马、疾取陈星三步发生在短短瞬息间,陈星还在想,我家护法武功真高强!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枚金锭已到面前,眼看就要被打得昏倒在地时,侧旁那戴着斗笠的侠客却蓦然出手,抖出个黑黝黝的沉铁酒碗“铮”地一兜,金锭嗡嗡作响,在那碗内打了半天转。
陈星:“等等!”
陈星追出巷外,项述又眨眼间策马离去,没了踪影。沿路尽是哄抢金锭的百姓,路口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士兵们则被那漫天金雨纷纷砸中脑门,昏死在地。
陈星咬牙切齿,偏生奈何不得自己这新任护法,打又打不过,追也追不上,还能怎么办?
“你仇人?”那侠客走出巷子,拈着酒碗,示意陈星把金子拿走。陈星只得摆摆手,侠客便道,“金子都不要?那我要了。”
陈星从来没有存钱的习惯,反正倚着岁星入命,运气好得自己都不信,每每缺钱了,老天爷自然会赏点予他花,不让他饿死,便朝那侠客点点头谢过出手相助之恩,自顾自进了钱庄。那侠客摸摸自己络腮,露出半张不修边幅的俊脸,一笑置之,自往麦城官府前去。
正午时分,官府外多了一张白榜:通缉江洋大盗。榜上描述了一番项述的穿着与长相,捉拿归案者,东哲联号,赏金五十两。
陈星去官府讨要通关牒文时,看见自己的护法这下又成了通缉犯,心情相当复杂。药包与随身盘缠都被项述抢了去,但本来自己也没多少银两,抢钱庄为的是路费?打算上哪儿?看那模样,却是往北方走,回自己族中?
“北边走不了了!”书令吩咐道,“统统封路了,下一个!”
陈星:“我无论如何,也得往长安去一趟,这里有谢安大人签发的吏部文书,麻烦您行个方便。”
“不是不让你走,”书令说,“襄阳城破,北上不是送死么?”
“襄阳城西隆中山内,有条栈道。”背后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出山后一路北上,离开荆州,通过武关,可入中原,往西北走,便能进长安。”
陈星回头,见又是那戴斗笠的壮汉,壮汉稍稍低头看他,斗笠遮没了阳光,看不清面容。
书令努嘴,示意两人看官府院中张贴的白榜——
“隆中山内,千年古墓遭盗掘,贼人占山为乱,栈道暂不通行,征荆州江湖中,有识之士铲贼。”
书令说:“两天前刚派了一队人去查探,没一个回来的,你就别去送命了,听我一句劝,这时候去长安做甚么?两国恶战,你一个汉人,去了长安也是被胡人蒸作两脚羊的命,爹娘生你养你这么大不容易,南边走罢。”
陈星磨着那书令,书令无法,只得给他盖了通关牒文。
那侠客说:“我也去长安,加我一个,我叫冯千钧。”
总算碰上一个正常人了,陈星拿了文书出来,那侠客便当着春日暖阳,摘了斗笠。
霎时春风吹过,云霾退散,厚重云层卷开,久违的太阳从罅隙中投出数道温暖天光,只见侠客眉眼明亮,鼻梁高耸,朱唇如点丹一般,皮肤白皙,虽青衫落拓,却隐有王公贵气。抱着胳膊立于官府门前,立于光线中,顿时让陈星感觉心里暖洋洋的,颇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那侠客又随手摸摸脸上不明显的络腮,说:“相逢就是缘分,这一路上,烦请小兄弟多照顾了,走,不急着上路,先打点酒路上喝,不知江湖里怎么称呼?”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星,今年十六岁,七尺九寸,一百三十斤……”
“那愚兄也自我介绍一下,我今年二十二,九尺一寸,多少斤不清楚,已好久没上秤了……”
冯千钧长相文雅,言语间却带着一股侠气,打了两斤酒,放在马鞍里,陈星则在市集上买了匹马,抱了那摇尾巴的狗儿,也给塞在马鞍里,露出个脑袋,与这临时结识的朋友一同出城往隆中山去。冯千钧为人随和,谈吐风趣,乃是淮南人士,背一把大刀,带一个酒碗,少年习武,身手了得。
陈星心想,怎么护法就不是他呢?
“这狗叫什么名字?”冯千钧问。
陈星本想说路上捡的尚无名姓,忽然转念道:“叫项述。”
“还有姓。”冯千钧说。
陈星:“嗯啊。”
“天驰你……做什么营生?”冯千钧看来看去,总觉陈星不似平常人,如今逃难百姓俱显得蓬头垢面,陈星一身却收拾得甚齐整,连只狗也穿着貂皮袄子。可按理说若是公子哥儿,在这乱世里又不该没人跟着,否则随时被人谋财害命了去。
“别问了,”陈星说,“都是伤心事,不提也罢。你呐?”
冯千钧拐上小路,正儿八经地答道:“愚兄是个杀手。”
陈星:“……”
怎么一路碰上的家伙,全都喜欢杀人。陈星不由得紧张起来,别又碰上项述这等疯狗。
“你杀过几个人?”陈星惴惴问。
“还没杀过人呢。”冯千钧说,“今年是我当杀手的第一年,正要赶赴目的地,干这人生中的第一票。”
“哦——”陈星放下了心,冯千钧又说:“长安,杀苻坚。”
陈星:“祝冯兄马到成功!等等,杀苻坚,这得付多少钱的酬金?”
陈星心想若不贵的话,是不是也可以拿钱请冯千钧去捉拿项述,不用杀掉,绑起来总是可以的,难怪晋人要拷打他,现在陈星自己都想揍他,早已翻来覆去,在心里把项述捆着抽了无数鞭。
“一篮子馒头。”冯千钧答道。
“很好。”陈星说,“我付两篮子馒头,帮我把项述抓回来行么?”
“你抓自己的狗做什么?”冯千钧莫名其妙,“不是在这儿么?”
陈星解释了一番就是抢钱庄之人,冯千钧马上道:“那可不行。”
陈星:“三篮子馒头。”
冯千钧说:“不是馒头的问题,我打不过他,去了也是给你丢人。”
陈星:“……”
冯千钧开始给陈星解释,光靠抖包袱就能让三十几枚金锭全部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还能把敌人全部打昏是什么个概念,这功夫至少冯千钧自己看了,评价自愧不如。而且接下最后飞向陈星的那一两金子时,冯千钧几乎是竭尽全力,还是仗着手中有玄铁酒碗。
而项述显然游刃有余,明显与冯千钧不在一个段数上。
陈星对武力毫无概念,寻思道:“哦,这么强吗?”
冯千钧沉吟道:“此人名唤项述?究竟是何来头?”
两骑进入隆中山内,倒春寒后,山下溪涧已破冰,漫山遍野的白雪于树梢枝头融化,万物苏晟,草木渐醒。陈星在这数百年前的古栈道前牵着马,与冯千钧一路前行,索性也不瞒他了,便将自己这一路上之事和盘托出。
听到襄阳城中事时,冯千钧忽有感慨,说:“朱序啊。”
“他是个好人,”陈星说,“可惜最后也没帮上他的忙。”
陈星不是不想帮朱序守城,只是驱魔师的使命对他而言更重要,孰料冯千钧却说:“朱序,唔,他投敌了。”
“啊?”陈星顿时无言以对,朱序这下要被晋廷骂死了,不过自古以来投敌的多了,也不差他这一个。
“驱魔师。”冯千钧寻思良久,点了点头,“所以项述,就是被你选定的护法。”
“你信?”陈星诧异道。
“信啊,为什么不信?”冯千钧说,“一个人若是说谎,眼神骗不了人。现在护法跑了,你一个人往长安去做什么?”
陈星答道:“我得去找到大汉留下的驱魔司总署,还得使点钱,招几个保镖。路上既然有你陪着,这笔钱便可省了。”
汉时长安驱魔师鼎盛之时,曾设立过一个衙门,既然有署可查,便一定留下了什么资料。这原本是陈星计划中,在找到护法以后的下一步。看看三百年前万法归寂一事,是否有迹可循。
“顺便规劝下苻坚别再杀人。”陈星说,“但你既然要杀他,我就不去费口舌劝一个死人了。”
冯千钧倒是心如明镜,随口道:“苻坚纵然死了,北方战乱也决计不会停息,除非有人一统天下。”
聊了片刻,又开始猜测项述的来历,陈星对中原江湖一无所知,冯千钧也毫无头绪,倒是十分好奇,询问了许多有关驱魔师之事,陈星在华山中修习时,学过书上不少法术,当然仅限于纸上谈兵。人间充盈着无处不在的天地灵气,驱魔师不过是腾挪借用,才有了法术。如今万法归寂,自然是什么都使不出来的。
“只能发发光了。”陈星朝冯千钧演示了一下发光,又说,“走夜路的时候可以给你照照,不用打灯笼,但用多了也气喘,累得不行。”
冯千钧倒不如何惊讶,说:“我曾在淮南见过,有人能将胳膊砍下来以后再接上去……还能将脑袋拧到背后,你能不能……”
“快住手!那是江湖术士!”陈星赶紧制止了冯千钧尝试着把他的头扭到背后的举动,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一拧过来我脖子就断了!”
“你为什么要背个这么重的包袱呢?”冯千钧说,“做这事儿为了谁?”
“瞧你说的。”陈星答道,“天魔降世,神州就毁灭了,这么好的美景、这样的世间就都没了,你不会觉得很遗憾么?”
就像冯千钧去杀苻坚,不过为的是一篮子馒头,陈星在师父死后,也没怎么认真想便决定了背上这责任,理由也很简单,至少让天下的这些花花草草、鸟兽虫鱼、活着的百姓们不会死于非命吧,美好的东西,人总有爱惜之意,看着它们无故毁灭,心里就不难受么?
两人牵着马途经栈道,过一线天时十分狭隘,岩石上挂着晋兵勾破的一角衣服。冯千钧忽然道:“等等。”继而停下,检查那衣服。不久前,麦城官府派出来打探消息的那队士兵同样也从此处经过。
日落西山,山谷内一片静谧,不闻鸟雀声,陈星抬头望去,忽见一线天顶端人影一闪。
“冯兄?”陈星忽然感觉到大事不好。
紧接着,冯千钧陡然抓住陈星衣领,将他朝后直拖出三尺地,一线天顶端,两个人的身体直坠下来!随之一声巨响,第一个人直直砸在了木质栈道最薄弱之处,顿时将栈道砸断,带着碎木落下万丈高崖!
另一个人则砸在了陈星与冯千钧面前,马匹高声嘶鸣受惊就要逃跑,冯千钧马上收卷缰绳,将坐骑稳住。陈星差点大喊,冯千钧却捂住他的嘴,低声说:“别怕!已经死了!”
陈星喘息片刻,定睛一看,只见面前那“人”却已是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显然是被人从一线天顶上扔下来的。
陈星:“……”
两人同时抬头,陈星要呵斥,冯千钧却抬手示意别说话。
“有人在上头。”陈星想起方才所见那一闪而过的身形。
冯千钧说:“先过了栈道再说。”
第6章 魃乱┃你不是杀手,冯兄,你骗人
被砸断的栈道仍能勉强通行,离开一线天后,冯千钧在一块高地上,让陈星暂时栖息,回身将那具尸体拖了过来,进行检查。
那是一名晋军士兵,撞得全身软绵绵的,早已通体僵硬冰凉,冯千钧说:“这人死后才被扔下来的。你看得出死因?”
两人翻来覆去地检查,没发现那晋兵身上有刀伤箭创,脖颈上也找不到紫黑色的瘀青。
“兴许是中毒。”陈星说,“死亡时间太久,我看不出来了,得找仵作。对方想毁尸灭迹吗?”
晋兵尸体面部上停留着扭曲恐怖的表情,显然在死前受到了惊吓,但一般来说人在死于非命时都会有恐惧狰狞感,实在不好判断。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已经死了至少两天,脸上结满白霜,只因气候寒冷才未腐烂。恰好与城中那书令所言对上。
冯千钧:“我去顶上找找,看能否发现踪迹,你在这儿待一会儿,有人来了就喊,我看得见你。”
陈星答道:“不碍事,我运气向来很好,这一时半会儿不会出事,刚刚尸体掉下来都没砸中我呢。”
冯千钧带上一把铁弩,腰间挎了把细长钢刀,徒步上一线天山壁查看,回头道:“我猜抛尸那人知道咱俩在下面,没打算砸中你。”
陈星:“???”
冯千钧身手矫健,只见他先是跃上一块山石,再转身拔高,反纵向一丈高的山石凸起处,便这么节节上升,往一线天处山顶跳跃上去。
陈星还在回想冯千钧所言——知道下面有人,又没打算砸我?是什么意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抛尸者在警告我们,不要通过此地?
不知为何,陈星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自己。
冯千钧在高处朝他挥手,陈星也朝他挥手示意。
“找到什么了?”陈星喊道。
冯千钧没有回答,消失了,陈星忐忑不安起来,不多时,冯千钧从高崖上另找了一条路下来,牵着匹军马。
陈星松了口气,冯千钧看他脸色,知道是担心自己,却笑了起来,说:“怎么?天驰你担心我出事?”
陈星道:“当然啊!荒郊野岭的,独自行动有点危险。”
冯千钧忽然来了一句:“萍水相逢,刚认识不到十二个时辰,你这小子。”
陈星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不好意思,只见冯千钧单手扛起那尸体,放到马背上去。捆扎实,随手拍了下马股,说:“走!带他回麦城去,麦城!驾!”
马儿载着尸体,就这么跑了。
两人在山下背风处升起火,决定于野外露宿一晚,明日出山后再作计较。
陈星朝着篝火,一时两人无话,都在出神。
“冯兄,你在想什么?”陈星朝冯千钧问。
篝火映在冯千钧脸上,冯千钧淡淡说:“在想那人怎么死的,你呢?”
“我也是。”陈星答道。方才时间有限,总不好去扒一个牺牲的将士的衣服细细检查。
“也许是很细小的暗器,”陈星说,“有些剧毒,能达到这种效果。”
冯千钧眉头深锁,说:“罢了,睡罢,贤弟,愚兄武功虽不及你那护法,多少还是有一点的。晚上你贴着我睡,不必惧怕。”
陈星倒不怎么怕,他的运气向来屡试不爽,有什么敌人,自己也不用动手,老天爷先帮他收拾了。之前南下进襄阳时,襄阳被围成铁桶,陈星左等右等,实在进不了城去,索性铤而走险,大半夜的提着盏捡来的灯,直接跑到城外平地上,打算徒步强行征服这座荆州第一重城。
这个愚蠢又荒唐的举动,果然引起了敌方二十万大军的注意,秦军马上分出一个百人队来追他,结果箭矢不是射歪就是被风吹跑。陈星跑着跑着还迷路了,一路辨不清方向,带着上百名骑兵,跑上了襄阳城外的河面,天寒地冻,河水结冰,陈星脚下一滑,潇洒滑过了河。背后追来的骑兵却太重,纷纷踏破冰面,全部掉进了水里。
刚到河对岸,陈星又发现一个不知道谁搭的梯子,想来是准备攻城秘密安排的木梯,便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到得城墙顶上一个襄阳守军也没有,秦军则追到城楼下,陈星把梯子推下去,又把不少敌人砸进了冰河里。最后整理了头发衣袍,没事人一般从城墙上下来,是以顺利入城。
每次只要碰上麻烦,陈星的人生总是一路喊着“咦?这里有个梯子!太好了!这里有匹马,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在无数“太好了”的真情赞美声中,沿途敢于与他作对的敌人都免不了落得个人仰马翻、屁滚尿流的下场。
陈星想着想着,转过身,冯千钧背对陈星而睡,陈星便从身后伸出一手,在冯千钧胳膊上摸来摸去,捏来捏去。
冯千钧:“……”
陈星:“冯兄,你胳膊挺硬啊,要给你扎针多半还得费点力气。”
冯千钧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说:“当真?”
陈星“嗯”了声,随手摸了下冯千钧胸膛,在山中学了八年医,其中一项就是认穴,先是摸木人,再摸师父。人与人的肌肉走向、身材都不一样,穴道所在也容易有偏差。师父患疾已久,身体较瘦,不像冯千钧般体格强壮,手臂、胸膛有股力量感。
冯千钧提醒道:“贤弟,咱俩才刚认识第一天呢,这进展太快了。”
“哦。”陈星收回捏冯千钧肩上穴道的手,随口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冯千钧说:“好奇什么?愚兄大约九寸,一般情况下不到四寸。”
陈星还没反应过来九寸四寸什么意思,却道:“你不是杀手,冯兄,你骗人。”
冯千钧:“……”
背对陈星的冯千钧眼中,顿时现出危险的神色,却笑道:“你又知道?”
“杀手的胳膊和胸膛不长这样,”陈星说,“我师父就是杀手,身材许多地方都和你不一样。”
“杀手之间也有区别,”冯千钧转过身,解释道,“所练功法不同。”
“唔。”陈星没有坚持,闭上眼睛,冯千钧反而不安起来,但见谎话被戳破,陈星却反而不甚在意,倒是先睡着了。
一阵风吹起,冯千钧骤然睁开双眼,抽了抽鼻子,抬眼瞥向北面,北斗渐降下天幕,时辰过子入丑,风里传来一阵奇异的气味。
冯千钧马上坐起身,转头看陈星,陈星还在熟睡。
那气味越来越重,从上风口飘来,冯千钧轻轻抽出刀,提刀四顾,朝气味发出之地走去。拴在一旁树上的两匹马开始察觉到不对,躁动起来。
矮树丛中传来一阵轻响,冯千钧在树丛前停下了脚步,手中扣着匕首,倏然间一个人影无声无息扑了出来!
冯千钧马上出刀,一刀如疾电般劈进那黑影前胸,同时倏然抽身后退,猛地一退,左手抽匕,抬手几乎是同时,刺在了背后偷袭者的脖侧!
冯千钧:“!!!”
右手刀直取敌人心口要害,当可一刀毙敌,左手匕首更是扎入敌人脖颈,两招算无遗策,当可同时了结前后二人性命。然而冯千钧万未料到的是,这两名偷袭者竟是不顾扎入体内的利刃,背后那人手臂猛箍,箍住了冯千钧的脖颈。前面那人则紧紧抱住了冯千钧的半身!
冯千钧睁大双目,闻见一股尸体腐烂的气味,面前出现了两名晋兵的死人脸庞!
已死之人?!
冯千钧脖颈受制,要出声叫醒陈星,却出不得声,抬脚踹开前面那活尸,一声闷响,对方胸膛发出骨骼折断之声,倒飞出去,摔下山坡。
除掉面前一只,背后那只却越勒越紧,一张带着腐血的巨口距他侧脸不足三寸,张嘴就要朝脖子上咬下来!
陈星的狗醒了,跑过来朝着活尸龇牙咧嘴地吠。
冯千钧转身,掀得那活尸荡起,对方手臂却丝毫不放松,他带着那死尸怪物翻倒在地,撞折死人手臂,那死人却无论如何不松手,对付活人的招数,面对这种不惧疼痛的怪物,竟是毫无作用!
“陈……”冯千钧艰难发出声音,示意那狗赶紧去叫醒主人。
两匹马顿时受惊,各自挣脱缰绳,跑得没影了。陈星睡得正香,平时连打雷都吵不醒,冯千钧与那活尸就在距他三步外不断翻滚、搏斗,陈星只是翻了个身,背朝冯千钧。那活尸两手牢牢箍住冯千钧的脖颈,两脚盘在他腰间,犹如鬼魅附体般,张口几次欲咬,都被冯千钧躲过。
冯千钧拖着一具如同跗骨之蛆的活尸,快要被勒断气了,挣扎着往陈星面前爬。终于抓到垫在陈星身下的毯子,猛地一扯。
陈星打了个滚,脑袋撞到地上石头,顿时大叫一声,醒了。
陈星:“冯兄?”
狗:“汪!汪!汪!”
冯千钧:“………………”
“啊!!!”陈星大叫一声,吼道:“什么?!呀!魃?!”
冯千钧两眼发黑,用力扳活尸的手,陈星马上上前,说:“别叫了!这是魃吗?冯兄?你在干什么?”
冯千钧一手指指那活尸胳膊,咬牙切齿,快要断气了,陈星忙上前帮着扳,活尸朝着他发出低吼,开始咬他,陈星忙缩回手,喊道:“魃啊!活的魃!不对,这么说不恰当……妖怪啊!”
冯千钧:“………………”
陈星捡了块石头用力砸那活尸的手指,冯千钧已气竭,做了个手势,意思是你快点跑吧,别管我了,他带着那活尸,用尽最后力气就朝山壁上猛地撞了上去。
“等等啊!”陈星转头看,看见那活尸脖子上插着一把匕首,便上前抽了出来,用力割它的手臂,然而篝火已灭,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到,陈星深吸一口气,亮起心灯,璀璨白光从他手中直射而出,照亮了那活尸的脸庞——
——刹那间活尸发出嘶吼,竟是畏惧陈星释放出的心灯光芒,抬起手臂遮挡,手臂一松,瞬间,冯千钧脱缚,一声震喝,将那活尸过肩摔,狠狠掼在了山石上!
陈星还没反应过来,冯千钧喝道:“快退后!”
那活尸被冯千钧十成功力一摔,撞在山崖上,撞得脑浆迸裂,发出刺鼻恶臭,软软垂下身体,第二次死了。
陈星喘息,说:“哪里来的妖怪?”
陈星要上前,冯千钧不住咳嗽,一把拉住他,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等等!”陈星道,“我得看清楚,我还是头一次看见魃呢,这究竟是哪儿来的?”
这不是陈星第一次碰上妖怪,魃的存在于古籍中早有记载,传说古尸死后经年不腐,化作行尸,是为魃。只是看见会动的,仍免不了勾起他的好奇心,冯千钧却只觉面前发生的这一切已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两眼充满震惊,不住喘息。
忽然间,那狗又朝着树林的方向开始狂吠。
“那边还有很多……贤弟,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研究?”冯千钧说。
陈星转过身,只见山坡上、山坡下,四面八方涌现了三四十只活尸,或全身完好,或挂着破破烂烂的衣裳,也不知死了多久,摇摇晃晃,朝他们走来。
“不不,太多了,还是下次再说吧。”陈星忙改口道。
“那还不跑?!”冯千钧当机立断,带着陈星,朝反方向跑去。
冯千钧脚程飞快,瞬间将陈星拉开了不到十丈,陈星边跑边回头,冯千钧才意识到这小子不习武跑不动,当即又转身来救,孰料路上又出现了数只活尸,拦住陈星去路,朝他一扑。
陈星顾不得再喊,原地一刹,转身跑向山崖边,冯千钧追了回来,陈星跑到山崖前,抓住山上枯藤往上爬,一只活尸已追到背后,冯千钧只得冲过来救,陈星爬到一半,用力一扯,那枯藤顶上压着的巨石顿时惊天动地地滚了下来!
“当心!”冯千钧喝道。
陈星听到提醒,侧身一避,在半空中荡了个圈。
山顶巨岩砸下,先是砸扁了追在陈星背后的三只活尸,又顺着斜坡往下轰隆隆滚去,顿时把一整列活尸全部撞倒,碾了过去,落下第二道坡,消失得无影无踪。
山腹路上,冯千钧却已被一圈活尸所包围,手中只有一把匕首,他观察四周,陈星得脱险境,赶紧趴下来,冯千钧喝道:“发光!它们怕光!”
陈星马上将右手按在左胸上,但就在心灯尚未释放出来时,却在那顷刻间,又一个身影出现,犹如疾风般掠过包围圈外,唰唰数刀,锋芒一闪,环首刀圈转,将包围在内的活尸斩成两截,继而将刀抛给冯千钧,正是先前冯千钧掉落在山坡下的武器。
“谢了!”冯千钧道。
那人现出面容,陈星心头一凛,蓦然喊道:“项述?!是你?”
来人正是项述,只见他两手空空,带头一跃,跨过矮树丛,带着两人奔向山崖前。
陈星忽然想起日前抛下尸体一事,问道:“是你让我们绕路?”
项述在山崖下停下脚步,一瞥陈星:“在此处等,不要离开,天亮再出山。”
说着转身,竟是又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你上哪儿去?”陈星喊道,正要追上去时,却被冯千钧抓住。
“那是什么?”冯千钧朝陈星问道,“说清楚!”
陈星说:“解释起来太复杂了……这儿一定有什么蹊跷!”
他朝冯千钧解释了一通“尸久不腐,化而为魃”的传说。古籍上却并无记载化魃的原因是什么,只知有魃现世,便将天下大旱,神州旱情大大小小,已持续了一百六十多年。隆中乃是人间风水宝地,竟有魃现世,这意味着什么?
项述为什么又在这里?
陈星无论如何要跟去看一眼,仗着自己有岁星护持,只要小心一点,应当不会有事,若不跟着,项述反而可能更会遭遇危险。
第7章 异变┃这是我的工作!怎么能算多管闲事?!
冯千钧检查满地被斩成两截的尸体,二十来具尸体,全部被项述在瞬息间一刀斩断,刀口干净利落。这群活尸却未死,头身分离后,断臂仍在活动抽搐,简直令冯千钧看得头皮发麻。
“哎!”冯千钧见陈星追进了树林,当即喊道,“别去!”
陈星回头说:“我得去看看那王八蛋!我是驱魔师,不会有事的!你们在这儿等着!”
冯千钧马上收刀,要追上去时,却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当即一个闪身躲到树丛内,若有异动方便偷袭。
然而来人却是一队晋兵,为首队长打着火把,到这小战场中央,顿时翻身下马。
“这里也有……”那队长的声音不断发抖,“被谁杀了?”
“有什么?”冯千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将刀架在他的脖上,士兵们未想此地竟还有人!纷纷怒喝道:“什么人?!”
“说,”冯千钧冷冷道,“官府是不是早就知道此地异常?”
“这些怪物……都是你杀的?”队长喘息道,“你还看见几只?”
冯千钧手腕稍稍一抖,划破那队长脖颈皮肤,鲜血四溅,队长马上骇得全身发抖:“我说!我说!别杀我!”
冯千钧问:“什么时候开始的?边走边说!”说着朝陈星的狗道:“项述,你在这儿等着。”
“一个……一个多月前,“队长哆嗦道,“隆中村子里头……逃出了两个百姓,去麦城报官,官府里头都不信有这事,怕是秦军声东击西,引开官兵的计策……”
陈星沿着项述离开的方向快步追了下去,进入树林后,林中路通往山腹最深处,转过山坡,底下是一座村子。
陈星:“???”
这里还有村落?
不见一星半点灯火,已到鸡叫之时,村中却弥漫着一股死气。陈星左手亮起心灯之光,右手推开一户人家的门,没有人与尸体,就像整座村子一夜间撤走了般。
人呢?去哪儿了?陈星闭上双眼,依次面朝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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