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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浮生录-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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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废话!”项述喝道,“去救人!快!”
  陈星控马,暴风雪中可视范围狭小,匈奴马性又烈,受惊后四处冲撞。陈星道:“这马不听使唤啊!”
  项述左手环过陈星的腰,抓住缰绳,冲进了活尸群中,活尸又追着撤退的阿克勒人衔尾而去,眼看已快追上徒步奔跑的妇孺老少,项述蓦然道:“光!”
  陈星一手按在项述握剑的右手上,倾尽全力注入心灯之光,重剑爆出强光,照亮了暗夜!
  这道光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更耀眼,随着项述挥剑,爆出一道冲击波,顿时将身前的活尸群掀翻!
  项述猛地勒马,在河岸处下马,阿克勒人已仓促逃到萨拉乌苏河畔,项述一把抓起阿克勒王衣领,愤怒逼问,阿克勒王则面有惧色。
  陈星:“怎么了?快放开他!魃群又来了!”
  项述只得推开阿克勒王,摘下他身上的绳索,自己挎上,一指背后,示意快点渡河,陈星站在项述身旁,双手一环,开始施法释放心灯,忽然间萨拉乌苏河南岸传来铁勒语呼喊。
  “援军来了!”陈星道,“还打吗?”
  项述道:“撤!”旋即以绳索捆在自己腰上,另一头扔给陈星。
  “你报仇的时候到了!”项述道,“想整我就放手!”
  陈星拿着那截绳子,满脸莫名其妙。
  阿克勒人纷纷撤过封冻的河面,活尸则在冰面上打滑,追了上来。陈星退到南岸,只见项述几步飞奔,一脚踏上岸边岩石,抖开重剑,翻身,反扑,抡起那重剑,使尽全身力气,朝着冰面重重一砸!
  巨响声震得陈星耳膜隐隐作痛,霎时冰面如蛛网般裂开,爆碎,射出水箭,河水喷涌而出,阻住了活尸的去路。
  陈星马上抓住绳子,使力狂拉,把掉进冰水中的项述拖了上来,喊道:“你疯了!”
  项述哗啦一下出水,露出野蛮的笑容,两人转头望去,只见没停住的活尸纷纷落水,北岸畔不知还有多少,一只身高将近九尺的高大活尸身披匈奴皮甲,手持弯刀,立于河岸,犹如一众活尸的领袖。
  陈星:“……”
  铁勒与匈奴人前来接应的马车队已到,带上阿克勒族,全族南撤。暴风雪顷刻掩来,挡住了视线。
  为什么连这里也有魃?陈星骤然看见魃时,心跳仿佛停了。
  项述落水后只是短短片刻,头发眉毛已结满碎冰,陈星顾不得再问阿克勒人,火速将项述放到队尾的马车上,说:“快走!回敕勒川!”
  项述深呼吸,却止不住冷颤,陈星赶紧给他脱去浸湿的兽裘,扒开衣服,将身上先擦干,再脱了自己的外袍,转念一想,连里衣也一并脱了,只穿衬裤,掀起毛毯,钻进项述怀中,以毛毯将二人一裹。
  项述马上抱住了陈星,把头埋在他的肩上,陈星哀嚎道:“妈呀!好冰啊啊啊!”
  项述的肌肤冰冷无比,差点就冻僵,陈星的身体却是热的,被项述这么一抱,只得忍着。
  “呼……”项述缓缓喘息。
  陈星不住给他摩挲胸膛,保护他的心脉,项述内息运转,撑过了那么短短瞬间,便恢复了,全身上下慢慢地暖和起来。
  陈星摸摸他的肩背,把侧脸靠在他的胸膛前,敞斗马车外冷风狂吹,陈星又给项述捋他睫毛上的冰碴,心想这家伙的眼睫毛真长,和女孩儿似的。
  又过片刻,项述放开了陈星,说:“好了,活过来了。”
  陈星面无表情道:“刚刚真该趁你冻僵的时候,揍你一顿报仇。”
  项述:“你现在揍?我不还手。”
  陈星说:“你真不还手?”
  项述:“现在不还手,待到了敕勒川再还手。”
  陈星:“……”
  陈星从毛毯中探出头来,朝外张望,看车队前头,说:“这里究竟为什么会有魃?谁来给我解释下?”
  项述把他的脑袋按回毛毯里,示意他睡,说道:“回敕勒川就知道了。”
  马车队驰过近四个时辰,终于抵达敕勒川下,项述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揪着阿克勒王的衣袍,把他拖到了王帐中,再吩咐古盟诸部族长前来开会。
  敕勒川北面,各族骑兵如临大敌,聚集在川外,加派了巡逻人手。拒马桩被推了出来,弓箭手在暴雪之中纷纷挎上箭囊,点起火把,在营地前埋伏。斥候全被派了出去,前往萨拉乌苏河沿岸侦查动向。
  帐篷内已吵翻了天,各族族长用着无法沟通的语言,质询的质询,怒骂的怒骂。阿克勒王面如死灰,项述则换上王袍,沉默地坐在大单于位上听着。
  陈星大致听明白了,且越听越心惊。
  原来阿克勒王早在半个月前,就在巴里坤东面一带,受到活尸袭击,于是才仓皇撤往敕勒川中。众人问一句,阿克勒王答一句,显然还答得不情不愿。
  “为什么不说清楚?”楼烦族长怒道。
  铁勒族长说:“大单于听闻你族被困,二话不说带人去救你们,你就是这么报答敕勒川的?!”
  “我以为它们不会来了!”阿克勒王说,“怎想到这群山鬼会穷追不舍?”
  车罗风带着脸上被项述打出的红肿,幸灾乐祸地冷笑数声。项述以一个眼神威胁了他,让他不要嚣张。
  陈星用汉语问:“阿克勒王,你一直知道,告诉我,这伙活尸的出现,一定与你们有关系,若不把话交代清楚,待会儿它们还会再来,你让我们怎么应付?”
  众人一怔,没听懂汉语,项述便翻译了过去。
  阿克勒王说:“你是不是中原的法师?你一定有对付它们的办法!”
  项述怒吼道:“放肆!”
  阿克勒王顿时一凛,本就担心受怕,这下更说不出话来了。陈星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与这群蛮子语言不通,说话习惯也不通,实在鸡同鸭讲,无法交流。
  “我来说吧。”帐中坐在一侧的王妃低声道,“你看见的,领头的山鬼,他是我的儿子。”
  陈星:“……”
  “三年前,柔然人车罗风杀了我的儿子,”王妃望向坐在一旁的车罗风,眼里带着泪,缓缓道,“挖出了他的心……”
  项述侧身,朝陈星低声翻译,陈星心中疑惑更甚,只听车罗风冷笑道:“你儿由多杀害了我的武士,我的周甄!他死有余辜!我只想将你们的心脏也一并挖出来!”
  “闭嘴!”项述勃然大怒道,“车罗风!你是不是还想挨揍?!”
  车罗风只得悻悻不语,王妃稍稍镇定下来,又朝众人说:“我儿停灵之时,一名大夫来到巴里坤湖畔,就像你的汉人朋友一般,有着神乎其神的医术……”
  项述忽然停下翻译,陈星只听到一半,拉了拉他的袍角,示意快说。
  “克耶拉。”项述说出了一个名字。
  王妃一怔,继而点了点头。
  陈星初时还迷茫了好一会儿,紧接着蓦然想起,这人不就是曾经给项述的父亲、老大单于看过病的大夫么?!
  项述用汉语道:“他朝你儿子做了什么?”
  王妃说:“他告诉我们,正好手中有一个‘心’,就送给我们了,于是从随身的木匣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心脏,放在由多的胸腔之中,又让他服下了一剂药,三天之后,由多活过来了。”
  项述与王妃后半截对话用了汉语,陈星于是听懂了。
  “但他活过来之后,不吃不喝,也不睡,”王妃说,“既认不出我,也认不出他的父亲与族人,最后有一天,他离开了我们,走向北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今年秋天,再回来时,却是带着他的山鬼手下……”
  王妃掩面而泣,哽咽道:“我梦见他,指着自己的心脏,问我,为什么不帮他报仇,为什么……”
  项述听到这里,便起身离开王帐:“从现在起,各族轮值,做好迎战魃群的准备。其间任何部族挟报私怨,一律逐出敕勒古盟。”
  车罗风表情复杂地看着项述,项述却已示意陈星,起身离开。
  雪小了些许,当日午后,铁勒人在敕勒川北方筑起了木桩防线。
  陈星来到防线前,项述一身铁铠,正吩咐各族领军做好防备工作。
  “不要被它们抓伤或咬伤。”项述反复叮嘱道,“见尸斩首,不可恋战。”
  陈星梳理了下王妃所述,与克耶拉认识的经过,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名大夫的身份,一定是使用怨气来制造“魃”的神秘人中的一员了。
  甚至很可能,他就是这一切之所以发生的幕后黑手,甚至是隐藏在黑暗中的主谋。
  三年前他前往塞外,先是将阿克勒王子由多变成了活尸,接着在南行的过程中,让老大单于服下特制的药物。
  “由多和你爹一样,”陈星喃喃道,“都变成了活尸,只要能找到克耶拉,魃乱的根源,说不定就能真相大白了。”
  项述说:“那厮早在三年前便已南下,如今潜伏进了中原,甚至长江南岸,待此间事了,孤王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必须找到他。”
  陈星深吸一口气,说:“活尸现下多半正在渡河。”
  项述点了点头,说:“斥候已回报,它们正在涉雪前进。”
  陈星皱眉,抬头看天,说:“雪再下大点就好了。”
  活尸行动本就艰难,若能有前几天那暴风雪,说不定没等抵达敕勒川,就已经陷在雪地里了。
  它们这么执着南下,是为了什么呢?陈星百思不得其解。
  它们从哪里来?又要去何处?
  无数问题充满了陈星的脑海。
  “项述,”陈星皱眉思考,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伙魃的来处,与额尔齐伦山,匈奴人传说那头龙坠落的地方有关系,咱们得尽快动身,往北方出发。”
  阴山山麓,号角声响起。
  项述说:“先击退它们再说!来了!准备作战!”
  雪停了,一望无际的积雪平原上,上万只活尸身着破烂锈铠,涉雪朝着敕勒川冲来!


第34章 爆发┃陈星终于受够了,忍无可忍了
  一场大战就此开始; 陈星翻身上马; 身后的各族骑兵倾巢而出; 眨眼间上万骑士已离开营地,手持长刀,撞进活尸群中; 砍杀而去!
  “斩首!”项述喝道。
  陈星策马赶来,本想以心灯助项述一臂之力,却发现用不着自己了。这是他头一次看见敕勒川中骑兵作战; 各族训练有素; 此进彼退,手上、腿上经过项述提醒; 俱戴着护腕与护腿,战马更是披挂铁片铠; 刀光飞闪,上下翻飞; 见敌便一刀断头,顿时将活尸群彻底冲散。
  陈星发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活尸的速度确实迟钝了不少; 兴许都被冻成冰了; 远不及长安城中动作敏捷。而敕勒川的胡骑较之关中秦军铁骑则更是凶悍,不到一刻钟时间,战场上已被杀得尸横遍地,全是躺在地上、头身分离的尸体。
  项述先是带领铁勒人杀了两个来回,见战况并不危急; 便稍稍退后,在外围督战。
  “它们跑了!”有人喊道。
  只见活尸群散走,逃向北方,首领却迟迟未曾出现。陈星此刻方赶到阵前,疑惑地端详战场上的死人。
  项述下令收兵,不要再追了,胜负分晓。敕勒川胡骑以碾压性的数量与战力,取得了全面胜利。而车罗风此时才带出柔然军,来到战场上。
  “来得太晚,打完了。”项述摘下头盔,扔在地上。
  车罗风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端详满地尸体,项述又说:“让你的部下把尸体集中到一起,放火烧了。别碰它!”
  陈星摆手,示意不打紧,开始检查其中一具尸体。项述摘下钢丝打造的手套,扔给陈星,那手套足有好几斤重,陈星一手戴上,翻过无头尸,扒下尸体胸甲,对着阳光端详。
  与长安的魃大多是胡汉混杂的老百姓不一样,塞外这些尸体,俱是胡人,且几乎全是战士,是就地取材的意思吗?
  “你见过这种护铠么?”陈星说。
  项述皱眉不语,阿克勒王带着武士们也来了,朝项述说了句什么,众人接过铠甲,开始议论。
  “匈奴铠甲,”项述说,“被唤醒的活尸,俱是上百年到一二十年前死去的匈奴武士。”
  陈星放下那块胸铠,疑惑更甚,说:“这些人死后,原本埋在什么地方?”
  “就在卡罗刹,”项述答道,“那里曾是匈奴人的墓园。”
  陈星联系到王妃所言,当年阿克勒大王子由多“死而复生”,不久后便离开了族中,前往更遥远的北边。数年后再回来时,竟是带了上万名匈奴人已死的武士……答案已近呼之欲出了。
  在卡罗刹山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下马,转过营地,敕勒川的一侧,被斩首的活尸头颅与尸体分开摆放,堆成了小山。底下架起柴垛,顶上铺满了块状的酥油,项述接过火把,点燃了柴堆,火光顿时冲天而起,吞噬了尸堆。
  敕勒川下杂胡之中,为数最多便是匈奴,其次是铁勒,再次柔然与室韦。遍川匈奴前来,在烧尸场外跪伏,口中唱起了悲凉的歌。
  “由多始终没有出现,”项述说,“它一定还在附近。”
  陈星:“它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一名匈奴武士朝项述说了一长串话,陈星皱眉不解,项述便解释道:“匈奴人认为,死人化作山鬼诈尸复活,是因为生前还有心愿未了。”
  陈星思考片刻,而后摇摇头,答道:“我怀疑不是这样。”
  “传说而已。”项述自然也不信,却没有多说,略不自然地别过了眼神。陈星倏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伙活尸说不定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们在长安平息了一场魃乱,背后主谋却迟迟没有现身,若不远千里,也要将他陈星除掉,以免阻挠他们的计划呢?想到这里,陈星隐约觉得,有一双眼正在暗中窥视着他。
  “我得走了,”陈星说,“就怕它们是冲着我来的。”
  项述自然知道陈星在想什么,一口否决道:“不可能!三年前克耶拉就到过草原,先前的事怎么解释?”
  车罗风在一旁听着,忽道:“你们知道山鬼的来处?”
  项述朝车罗风说:“明天我就动身往北方走一趟,安答,敕勒川交给你了。”
  陈星如释重负。
  项述又朝陈星说:“行李在暮秋节当天就已收拾好,随时可以动身。”
  车罗风自上次与项述争吵后,便一直不与陈星交谈,此刻用柔然语,朝项述说:“你要去哪里?”
  “卡罗刹,”项述答道,“古龙陨落之地。”
  “你不能走!”车罗风说,“我听阿克勒人说,山鬼还会来的!”
  项述:“我须得查清楚背后发生了什么。陈星跟随我来到敕勒川,为的就是此事,你不知道,长安也发生了魃乱,正因迟迟未知,酿成了一场惨案……”
  “我说呢,”车罗风总算明白了,瞥向陈星,“原来是你带来的!”
  “跟他没有关系!”
  不待陈星回答,项述便道:“车罗风!算了……”说着颇为郁闷,伸手要搭车罗风,却被车罗风挡开,对方显然还在记恨项述揍他一事。
  王帐前,陈星看情况有点不对,忙道:“我去收拾东西。”
  “你究竟是怎么了?!”项述皱眉道。
  “这要问你!”车罗风道,“你是敕勒川的大单于!外敌未除,由多那怪物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你现在就要走?要与这汉人去北方?”
  “这里有你!”项述的声音也严厉起来,认真道,“把敕勒川交给你,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陈星进了帐篷,听见这话,莫名被项述感动,又觉得有点心酸。兴许他曾经设想过的,也正是这般生死交付的情谊。
  车罗风道:“我不是大单于!这里的事我不会管!”
  项述疲惫地吁了口气,打量车罗风。
  “你是小孩吗?”项述眉头深锁,耐心地看着车罗风。
  “你变了,”车罗风道,“安答,你变了,你进中原去,一年销声匿迹,回来时带着这身份不明不白的汉狗,现在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连大单于也不当了吗?!”
  项述:“你……”
  “你他妈的说谁是汉狗!”陈星终于忍无可忍,将药箱一摔,拿了王帐中长弓,弯弓搭箭,出得帐外,拉开长弓,指向车罗风,怒吼道,“汉狗?汉狗救了你性命!你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柔然人!你这废物!你连狗都不如!”
  陈星终于受够了,忍无可忍了,这些天里待在敕勒川中,自己就一直在忍让,身为客人,不愿与车罗风起争端,平日里也假装看不到他充满嫉妒的眼神。但这下他终于爆发了,不想再忍车罗风。
  箭矢指向车罗风,王帐外一片肃静,雪又下了起来,天地间纷纷扬扬的雪花飞来飞去,雪片落在箭簇上,项述伸出一手,按住陈星的弓箭,陈星气得发抖,收起弓箭。
  车罗风反而笑了起来,说:“来?咱们到川外去,骑射定胜负?一人三箭,生死斗,你敢不敢,小汉人?”
  论骑射,陈星怎么可能是车罗风对手?一个照面便要被射死。项述怒道:“车罗风!你再这么闹下去,不要怪我发怒了!”
  “慢着!”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我来替他与你生死斗!”竟是阿克勒族王妃。
  陈星:“……”
  阿克勒王与王妃来到项述王帐前,见车罗风与陈星正对峙,王妃说:“神医救了我与我儿性命,让死在你手中的由多有了弟弟,阿克勒的骨血有了传承。我自当替神医接下你的约战,车罗风,你敢不敢?”
  陈星忙道:“等等,我还没接下他的约战呢。”
  不说王妃现在该在家里坐月子,冲着项述,自己也绝不可能答应车罗风的约战。倒是不怕自己没命,他射箭素来是指哪儿打哪儿……万一不小心把车罗风给射落马下,还得替他治伤,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果然项述嘲讽道:“安答,不要小看了这汉人,我可是见他用强弩百步穿杨,射死了全副铠甲的汉人武将。”
  车罗风怒道:“来啊!你接不接?”
  项述随手一挥,冷冷道:“他不接,你真想比,为什么不与他比救人性命?”
  车罗风嘲讽道:“与一个医生比救人?我比得过么?”
  项述:“所以呢?你就让医生上马,和你这武士比骑射?你还要不要脸?”
  项述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化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陈星恨恨收弓,转身回入王帐,项述又示意众人跟自己来,车罗风皱眉道:“你又做什么?”
  各族骑兵队长也来了,项述带走了车罗风,与阿克勒王、王妃前去议事,临走时又看了眼陈星,说:“我傍晚就回来。”
  陈星心想滚吧,都滚你们的,于是他憋屈地坐在帐中,摊开手脚,躺在地上,心里颇不是滋味。到得天黑之时,项述还未归来,有人过来送吃的,说道:“大单于在议事,请您再稍候。”
  “知道了。”陈星没好气道,知道现在敕勒川已派出了漫山遍野的游骑兵斥候,前去搜索由多的下落,并讨论此事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说不定又在争吵。项述多半得找到由多,烧了它之后,才能安心陪自己北上调查。
  但耽搁日久,天气越来越冷,又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变故。听到下午那番话时,陈星心中颇不是滋味,这段日子里,他就觉得项述不会来当护法,事实上也不可能当。他是大单于,敕勒川三十万战士与百姓,俱以他为尊,让他放下这责任,自己又怎么能释怀?
  陈星想来想去,还是先走为上。反正有岁星加护,襄阳城外二十万秦军,说闯都闯了,带着地图,再带够吃的,顶多就冷点儿。
  于是陈星简单地收拾了点药,取了一把长弓,挎在背后。钱也没带,毕竟没人的地方也使不了钱,王账外自己购来的马匹已装载了干粮与酥油,又装好火石与绒棉……一转身,忽见阿克勒王牵着马,站在黑暗里。
  “啊!”陈星被吓得够呛,说,“黑灯瞎火的,干吗站在这里吓人?”
  阿克勒王说了几句匈奴语,又朝陈星比画,陈星满脸疑惑,阿克勒王便翻身上马,示意跟自己来。
  陈星:“???”
  敕勒川北面,阿克勒族营地外。
  王妃准备了三匹空马,把其中一匹缰绳交到陈星手中,说:“你那小马驹,耐不得酷寒,三天就会倒在雪地里,骑这一匹,东西都放在空马上。”
  陈星说:“怎么了?我不是出去找由多。”
  王妃说:“我知道,你要去北方,是不是?让老头子给你带路,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这件衣服你穿着。另外这马,是项语嫣很久以前寄在我这儿的,已经二十二岁了,是匹老马,却依旧跑得很好,老马识途,回来也不用怕迷路。”
  “这个也给你……来。”说着递给陈星一把匕首。
  陈星:“……”
  陈星看看王妃,又看阿克勒王,古匈奴的后裔族人们,已将物资全部给他们备齐,族中男女老少,又纷纷出外,朝着陈星与阿克勒王跪拜。
  王妃说:“去吧,你们一定会平安回来。”
  “驾!”阿克勒王一身大氅,率先离开敕勒川。
  陈星眼眶湿润,一抖马缰,也跟了出去,回头大声道:“谢谢啊!”只见王妃站在雪地里,带领众人送别二人,雪花卷来,顷刻便温柔地掩去了风雪茫茫的敕勒川。
  此去到巴里坤大湖足有四百里路,朝北方先得渡过萨拉乌苏河,再辗转往东,经过地图上的古城池,才二度折向北边,再跑六百里,如果没有走错方向的话,便能抵达卡罗刹。
  一场暴风雪后,路面积雪难行,拖慢了马匹速度,幸而老天垂怜,没有再下遮天蔽日的暴风雪。过了萨拉乌苏河后,天气转晴,冬日阳光朗照,白茫茫的雪地上,竟还有野狐在捕食鸟雀。
  阿克勒王显然对旷野十分熟悉,这一族以驯马、养马而出名,于地形也记得非常清楚,哪里能走、哪里不好走,俱心中有数。陈星与他语言不太通,初时生怕这老头子已经有五十多了,撑不撑得下来,没想到对方体力却比自己好很多,路上还常常给他打野味吃。
  数日后,第一站到了,面前是个被风雪掩埋了近半的荒凉城市,城市中尚有几星灯光。
  “居然有人住!”陈星震惊了,自打来到塞北后,这是继敕勒川外,第二个见到的集散地,他朝阿克勒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哈拉和林。”阿克勒王听懂了,解释道。
  陈星跟随阿克勒王进得城去,环顾四周,只见这座城占地相当大,城中却只有寥寥数百户人家,及至他看见了城中央的一块碑,以汉篆、匈奴文共书城池之名:龙城。
  那是四百余年前,卫青大破匈奴之处,曾是匈奴人祭龙、并大会诸部之地。卫青破龙城后,此地便从极盛转为极衰,匈奴人纷纷迁往敕勒川中,唯余塞外行商与老人在城中暂住过冬。


第35章 雪夜┃是谁说的要护法保护你?
  阿克勒王先是将陈星安顿在一户石头房里; 喂过马; 转眼又出去了。
  陈星习惯了大多数时候与他手势交流; 鸡同鸭讲,也不问他做什么去,只道:“我去城中逛逛。”
  他向来很喜欢到一个地方; 便四处逛逛,临近过年,自己只剩下三年可活; 无欲无求的; 还能做什么?唯有到处见识见识,增长见闻罢了。阿克勒王给他戴了一条狼牙串的项链; 上面缀满了五颜六色的珠宝,大意是身份区分; 免得他被匈奴人抢了。
  四百年了,整整四百年; 汉时的战乱痕迹早已被时光温柔地抚平,余下黑石所搭建的城市中央,那座曾经的匈奴王庭。匈奴人、柔然人、甚至铁勒人俱占据过此处; 陈星在风雪里走向石垒的殿宇; 仿佛尚能看见曾经的辉煌。
  一伙匈奴人正在王庭内烤火,见来了个汉人,好奇打量片刻,有人招呼他喝酒。陈星便简单打过招呼,回去拿了些干粮; 分给他们。
  “这是什么地方?”陈星转了一圈,忽见王庭花园深处,有一座方形的塔。
  匈奴人也不懂陈星所言,双方交流只能靠比画。陈星站在那塔前,注意到地面石砖铺出来的花纹……
  这是一个法阵!是个守御墙!
  陈星马上快步上前去,没想到竟是在距离中原十万八千里的地方,看见了万法归寂之前的驱魔师设下的遗迹!
  这道守御墙是做什么用的?
  区别于镜中世界,这是他第一次在现实里看见这种法阵。
  方塔前有一道重逾万斤的石门,陈星试了好几次想推开,奈何石门纹丝不动。除此之外,位于法阵中央的整座塔,被彻底封死了,连道窗口都没有。
  里头一定有法宝,陈星心想,算了,还是不去动它。
  石门上有一个以金汁绘就的小型灵力锁,陈星认出这应当是开门用的,修塔之人设计得相当巧妙,在万法归寂前,法力高强的驱魔师,只要调集天地灵气,顺着灵力锁注入门中,大门兴许就能打开。
  待天地灵气恢复,说不定可以回来看看,陈星有信心能打开这把锁。
  阿克勒王回来了,扛着一只猎来的鹿,几名在王庭内烤火的匈奴人便去帮他烤肉,阿克勒王显然还是有点老了,气喘吁吁的,追那鹿追了许久,累得不行,坐在篝火前缓了一会儿。继而注意到陈星担心的眼神,便朝他笑笑。
  陈星忍不住心想,若我爹还在,应当也差不多是这样吧。
  从前在晋阳时,父亲四十岁方得子,宠得他不得了。却没把他宠成绣花枕头,反而常常告诫他,如今天下大乱稍定,世道艰难,王朝兴替,大战连年,胡汉征伐互戮,受苦的却都是百姓。男儿在世,顶天立地,无非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事。切记不可陷于仇恨,以一己私怨,掀起胡汉争端。
  除此之外,还须堂堂正正、有气节地做人,来日光耀陈家门楣。
  这也使得陈星读圣贤书后,修成了极好的脾性,不到情非得已时,尽量不与人为恶。按理说先修身再齐家,而后才是治国与平天下,当“平天下”的责任被加诸于身上时,陈星几乎没有多少疑虑,便理所当然地接受了它。
  阿克勒王喘了一会儿,总算好多了。
  “年纪大了,就不要折腾了,”陈星说,“吃干粮也是一样的。”
  阿克勒王听不懂,却笑了笑,示意无事,陈星心里颇有点酸酸的,展开地图,确认他们还需多少时间。
  “由多,我的儿子,”阿克勒王突然用蹩脚的汉语说,“我要来,保护你,你,好好的。”
  陈星:“……”
  阿克勒王又说:“我,不能不管,谢谢,谢谢你。”
  陈星眼眶顿时就有点湿,这几句汉语,应当是朝王妃学的。
  “谢谢,陈星。”阿克勒王接过烤鹿腿,分给了陈星。
  陈星点点头,勉强笑了笑。
  当夜龙城外阵阵狼嗥,陈星不住担忧,恐怕翌日上路时碰到野狼群,事实上一路上他们已遭遇了好几次落单的荒原狼,常常有几只尾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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