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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习录-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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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洪要求元声不可得,恐于古乐亦难复。”

先生曰:“你说元声在何处求?”

对曰:“古人制管候气,恐是求元声之法。”

先生曰:“若要去葭灰黍粒中求元声,却如水底捞月,如何可得?元声只在你心上求。”

曰:“心如何求?”

先生曰:“古人为治,先养得人心和平,然后作乐。比如在此歌诗,你的心气和平,听者自然悦怿兴起,只此便是元声之始。《书》云:‘诗言志’,志便是乐的本;‘歌永言’,歌便是作乐的本;‘声依永,律和声’,律只要和声,和声便是制律的本。何尝求之于外?”

曰:“古人制候气法,是意何取?”

先生曰:“古人具中和之体以作乐,我的中和原与天地之气相应。候天地之气,协凤凰之音,不过去验我的气果和否。此是成律已后事,非必待此以成律也。今要候灰管,必须定至日。然至日子时,恐又不准,又何处取得准来?”

【译文】

先生说:“古乐已很长时间没人演奏了。现今的戏和古乐的意思还比较相似。”

大家没明白,于是就请教先生。

先生说:“韶乐的九章,是虞舜时演的一部戏;武乐的九章,是武王时演的一部戏,圣人一生的事迹都蕴含在乐曲中。所以有德行的人听了就知道它的尽善尽美与尽美不尽善之处。如果后世作乐只是谱写一些词调,和民风教化毫无关系,那还怎么能够起到改善社会风气的作用呢?如今要想使民风返璞归真,就该把今天的戏曲拿来,删除乐曲中所有的妖淫词调,只保留忠臣、孝子的故事,演唱起来使得普通百姓人人明白,于有意无意之中激发他们的良知,如此,对移风易俗会有所帮助,同时,古乐渐渐地就可以恢复本来面貌了。”

钱德洪在旁边说:“我连元声(基准音)都找不到,要恢复古乐恐怕很难。”

先生说:“你认为元声应该到何处去找?”

钱德洪回答说:“古人制造律管来候气,恐怕就是在找元声的办法吧?”

先生说:“如果要从葭灰黍粒中寻找元声,犹如水中捞月,岂能找到?元声只需要从你的心里去找。”

钱德洪问:“在心上如何找呢?”

先生说:“古人治理天下,首先把人培养得心平气和,而后才作乐。比如你在这里吟咏诗歌,你的心气平和,听的人自然会感到愉悦满意,这就是元声的起始处。《尚书·尧典》中说:‘诗言志’,志就是乐之根本;‘歌永言’,歌唱就是乐调的根本;‘声依永,律和声’,韵律只要与发音相和,和声就是旋律的根本,这些不都说明没有必要外求吗?”

钱德洪又问:“古人以律管候气的办法,又是以什么为依据的?”

先生说:“古人是以中和之体来作乐的。人的中和之体是与天地之气相呼应和的,候天地之气,与凤凰的鸣叫相谐合,不过是为了检验人的气是否中和。这是制成音律之后的事。不是必须等待天地之气来后才能制成音律。现今通过律管来候气,必须确定在冬至这天,但是,到了日子恐怕时辰又定不准,又到哪里去找标准呢?”

【解读】

王阳明认为复兴古乐的元声只能在内心去寻找。在这里他通过心与乐的对应关系,提出了乐以中和为本的观点,并将之与天地万物的自然规律联系起来,人内心的中和是合乎于天道的,乐的中和来源于人内心的中和,乐又以中和之性感染听者,这就是音乐能化育人心的根源。

第40章 自家解化

【原典】

先生曰:“学问也要点化,但不如自家解化者自一了百当。不然,亦点化许多不得。”

【译文】

先生说:“学习确实需要老师或朋友的开导点化,但不及自己所省悟理解的那样能一了百当。如其不然,开导点化再多也没有用。”

【解读】

学习需要外人指教,但最好是通过自己独立思考来领悟,这样可以事半功倍,否则,即使别人指教得很好,你也不能全部领悟。

第41章 在心上用功

【原典】

“孔子气魄极大,凡帝王事业,无不一一理会,也只从那心上来。譬如大树,有多少枝叶,也只是根本上用得培养功夫,故自然能如此,非是从枝叶上用功做得根本也。学者学孔子,不在心上用功,汲汲然去学那气魄,却倒做了。”

【译文】

先生说:“孔子的气魄宏伟,但凡帝王的所作所为,他都能从心上一一加以体会。就譬如不管大树有多少枝枝杈杈,都是从树根的培养做起,自然就枝繁叶茂起来,并不是从枝叶上用功去培养根本。学者向孔子学习,若不在内心的良知培养上用功,却急切地想去学那气魄,就是把功夫做颠倒了。”

【解读】

王阳明在这里以孔圣人为例,阐明学者只有在“心上用功”而不能在“枝叶上用功”的道理。通过以“树”作比,深入浅出地论证了为学要从根本上做起,而不是从表面学起。

第42章 善与人同

【原典】

“人有过,多于过上用功,就是补甑,其流必归于文过。”

“今人于吃饭时,虽然一事在前,其心常役役不宁,只缘此心忙惯了,所以收摄不住。”

“琴瑟简编,学者不可无,盖有业以居之,心就不放。”

先生叹曰:“世间知学的人,只有这些病痛打不破,就不是善与人同。”

崇一曰:“这病痛只是个好高不能忘己尔。”

【译文】

先生说:“人有过失之处,就把功夫多下在检讨弥补过失上,就好像修补破旧的甑(瓦罐),必定有文过饰非的毛病。”

先生说:“现在人在吃饭时,即使无事,他的心经常忙乱而不安定,这是因为心忙碌乱了,所以才收摄不住。”

先生说:“琴、瑟与书籍,这些都是学者须臾不可离开的工具,由于常有事可做,心就不会放纵。”

先生感叹地说:“世间知学的人,只要这些毛病改不掉,就不为‘善与人同’了。”

崇一接着说:“这些毛病,也就是因为好高骛远但又不能舍己从人。”

【解读】

王阳明在这里指出了世人的一些毛病,正是这些毛病致使人们在认识上受蒙蔽。只有改掉这些,才能善与人同:自己有优点,愿意别人同自己一样;别人有长处,就向别人学习。

第43章 良知妙用处

【原典】

问:“良知原是中和的,如何却有过不及?”

先生曰:“知得过不及处,就是中和。”

“‘所恶于上’是良知,‘毋以使下’即是致知。”

先生曰:“苏秦、张仪之智,也是圣人之资。后世事业文章,许多豪杰名家,只是学得仪、秦故智。仪、秦学术,善揣摸人情,无一些不中人肯綮,故其说不能穷。仪、秦亦是窥见得良知妙用处,但用之于不善尔。”

【译文】

有人问:“良知本来是中和的,怎么还有过与不及的说法?”

先生说:“良知无过不及,知道过或不及,就是中和,也是良知。”

先生说:“《大学》中说的‘厌恶上级对待下属(我)的态度’,属于良知;‘(我)不用同样的态度去对待自己的下属’,就是致良知。”

先生说:“张仪、苏秦的智商,也是圣人的资质。后世的诸多事业文章,诸多的豪杰名家,只是学得了张仪、苏秦的套路。张仪、苏秦的学问很会揣摩人情,因此他们的说辞才能击中被说服者的要害,因此他们的学说不能穷尽。张仪、苏秦已窥到了良知的妙用处,只是用在诡计方面而已。”

【解读】

在王阳明那里,“良知妙用处”很多,它可以使人知道是过还是不及,使人保持中和;也可以处理上下级关系;还可以透视世间人情。但王阳明重道轻术,因此认为虽然张仪、苏秦窥见了“良知妙用处”,但把它用在诡计上是不对的。

第44章 无未发已发

【原典】

或问“未发已发”。

先生曰:“只缘后儒将未发已发分说了,只得劈头说个无未发已发,使人自思得之。若说有个已发未发,听者依旧落在后儒见解。若真见得无未发已发,说个有未发已发原不妨原有个未发已发在。”

问曰:“未发未尝不和,已发未尝不中。譬如钟声,未扣不可谓无,既扣不可谓有,毕竟有个扣与不扣,何如?”

先生曰:“未扣时原是惊天动地,既扣时也只寂天寞地。”

【译文】

有人就《大学》所谓的“未发”“已发”问题请教于先生。

先生说:“只因朱熹将未发已发分开来讲了,所以我只有劈头说一个没有未发已发,让世人自己思考而有所得。如果说有一个已发未发,听讲的人就落入朱熹的套路里去了。如果能真正认识到没有未发已发,即使讲有未发已发也不妨事。因为本来就存在未发已发。”

问先生:“未发并非不和,已发也并非不中。比如钟声吧,不敲也不能说就没有钟声,敲了也不能说就是有了钟声。但是,它到底有敲和不敲的分别,这样说对吗?”

先生说:“没敲时原本就是惊天动地的,敲了之后也只是寂静无声。”

【解读】

王阳明论未发、已发,一般就良知自体言,并无时间上的动静之分。良知内在于人心人性,即体即用,即存有即活动,即未发即已发,即静即动。这里,他就以扣钟来比喻已发未发,更突出了良知有体有用、圆融无碍的特征。

第45章 圆融的人性论

【原典】

问:“古人论性,各有异同,何者乃为定论?”

先生曰:“性无定体,论亦无定体。有自本体上说者,有自发用上说者,有自源头上说者,有自流弊处说者。总而言之,只是一个性,但所见有浅深尔。若执定一边,便不是了。性之本体,原是无善无恶的,发用上也原是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的,其流弊也原是一定善一定恶的。譬如眼,有喜时的眼,有怒时的眼,直视就是看的眼,微视就是觑的眼。总而言之,只是这个眼。若见得怒时眼,就说未尝有喜的眼:见得看时眼,就说未尝有觑的眼。皆是执定,就知是错。孟子说性,直从源头上说来,亦是说个大概如此。荀子性恶之说,是从流弊上说来,也未可尽说他不是,只是见得未精耳。众人则失了心之本体。”

问:“孟子从源头上说性,要人用功在源头上明彻。荀子从流弊说性,功夫只在未流上救正,便费力了。”

先生曰:“然。”

【译文】

有人问:“古人谈论人性,各有各的见解,到底哪种说法可作为至论呢?”

先生说:“性本来就没有固定的体,所以谈论起来也说不出固定的体。有就本体而言的,有就发用的角度来谈的,有就源头上论的,有就流弊讲的。总之,说的不过还是那个性,唯看法有深浅罢了。如果固执地认定哪个就是对的、哪个肯定是错的,也是不对的。性的本体原本无善无不善,发用上也是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的;性的流弊原本就是有的一定为善,有的一定为恶的。例如人的眼睛,有喜悦时的眼,有愤怒时的眼,直视时就是正面看的眼,偷看时就是窥视的眼。总而言之还是这个眼睛。如果只是看见了愤怒时的眼,就说没有喜悦的眼;见到直视的眼,就说没有窥视的眼,这都是犯了偏执一方的过错。孟子谈性,他是直接从源头上讲的,也不过是说了个大概。荀子的性恶说,是从流弊上说的,也不能说他说得全不对,只是认识得还不够精纯而已。然而,平常人则是丧失了心的本体。”

问先生:“孟子从源头上谈性,让人在源头上用功,使性明彻;荀子从流弊上说性,功夫只下在末流上纠正人性,这就费力了。”

先生说:“正是这样。”

【解读】

王阳明认为,哲学家对于人性的许多争论,在一义下都是可以消融的,因为性最终来说只是同一个本体,并非有不同的本体。这里,阳明把孟子的性善论和荀子的性恶论一体收摄,给出了他自己的圆融的人性论。

第46章 不为气所乱

【原典】

先生曰:“用功到精处,愈着不得言语,说理愈难。若着意在精微上,全体功夫反蔽泥了。”

“杨慈湖不为无见,又著在无声无息上见了。”

“人一日间,古今世界都经过一番,只是人不见耳。夜气清明时,无视无听,无思无作,淡然平怀,就是羲皇世界。平旦时,神清气朗,雍雍穆穆,就是尧舜世界。日中以前,礼仪交会,气象秩然,就是三代世界。日中以后,神气渐昏,往来杂扰,就是春秋战国世界。渐渐昏夜,万物寝息,景象寂廖,就是人消物尽世界。学者信得良知过,不为气所乱,便常做个羲皇已上人。”

【译文】

先生说:“用功到了精深处,愈发不能用言语来表达,说理也愈难。但如果你刻意追求精微,整体的功夫反会受到蒙蔽妨碍了。”

先生说:“杨简(字敬仲,世称慈湖先生,陆九渊的高徒)并不是没有见解,他只是执著在无声无息方面理解认识问题。”

先生说:“人在一天的时间里,会把古今世界全部经历过一遍,只是人不自知罢了。当夜气清明时,人无视无听、无思无作、淡泊恬静,此时就相当于伏羲的时代。早晨时节,人的神清气爽,庄严肃穆,这就相当于尧、舜的时代。上午时分,人们礼仪交往,气象井然,此时就相当于三代的时候。中午之后,人的神气渐昏,往来杂扰,这就相当于春秋战国的时代。黄昏来临,万物寝息,景象寂寥,这就是人消物灭的世界。学者如果能充分相信良知,不被气所扰乱,就能常常做个伏羲时代的人。”

【解读】

体验原是无法言说,要精深却不要刻意精微。随后,王阳明又用社会状况比方人的精神境界,认为“信得良知过,不为气所乱”,人的精神境界是可以独立地超越社会此状况臻达彼状况的。

第47章 狂者的胸次

【原典】

薛尚谦、邹谦之、马子莘、王汝止侍坐,因叹先生自征宁藩已来,天下谤议益众,请各言其故。有言先生功业势位日隆,天下忌之者日重;有言先生之学日明,故为宋儒争是非者亦日博;有言先生自南都以后,同志信从者日众,而四方排阻者日益力。

先生曰:“诸君之言,信皆有之。但吾一段自知处,诸君俱未道及耳。”

诸友请问。

先生曰:“我在南都以前,尚有些子乡愿的意思在。我今信得这良知真是真非,信手行去,更不着些覆藏。我今才做得个狂者的胸次,使天下之人都说我行不掩言也罢。”

尚谦出曰:“信得此过,方是圣人的真血脉。”

【译文】

薛尚谦、邹谦之、马子莘、王汝止四人与老师同坐,大家慨叹先生自征讨宁藩以来,天下对老师的谤议越来越多。先生让各位说说其中的原因。有的讲先生的功业权势日益显赫,因而会招致越来越多人的嫉妒;有人说先生的学说影响力越来越大,导致那些替宋儒争地位的人也就越来越多;有的说自先生拜南京兵部尚书以后,尊崇先生的人越来越多,来自四面八方的排挤阻挠的人也越来越卖力。

先生说:“各位所言,相信很有可能存在,但我个人有一段自知的地方,各位都没提到。”

大家都询问于先生。

先生说:“我到南京就职以前,尚还玩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八面玲珑。现在我相信良知的是非标准,随手拈来,再也不用隐藏着。现在我才有了一个‘狂者’的心情。即使全天下人都说我口无遮拦也没有关系。”

薛尚谦站起来说:“对良知如此之信,才是圣人的真血脉啊!”

【解读】

王阳明悟得的是良知真谛,了悟之后自然通达,通达之后不免狂放。“良知”的信念与实践使其在百死千难的危机中从容应对,并终于化解危机,经受住了人生严峻的考验,这自然更坚定了他对“良知”学说的自信。

第48章 反其言而进之

【原典】

先生锻炼人处,一言之下,感人最深。

一日,王汝止出游归,先生问曰:“游何见?”对曰:“见满街都是圣人。”先生曰:“你看满街人是圣人,满街人到看你是圣人在。”

又一日,董萝石出游而归,见先生曰:“今日见一异事。”先生曰:“何异?”对曰:“见满街人都是圣人。”先生曰:“此亦常事耳,何足为异?”

盖汝止圭角未融,萝石恍见有悟,故问同答异,皆反其言而进之。

【译文】

先生教育指点人时,一句话就能感人至深。

某日,王汝止外出回来。先生问他:“路上看见了什么?”王汝止答道:“满街满巷都是圣人啊!”先生说:“你看到满街人都是圣人,他们看你像个活圣人。”

又一天,董萝石外出回来,看见先生就说:“今天看见一件稀罕事。”先生问:“什么稀罕事?”他答道:“我看到满街满巷都是圣人啊!”先生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有什么稀罕的。”

大概王汝止的锋芒尚未磨平,而董萝石恍然有悟,因此,问题相同答案各异,先生都是反着他们的话去启发他们。

【解读】

王阳明对学生,是因势利导、因材成就,狂者就从狂处成就他,狷者就从狷处成就他。需要剪裁,就反言棒喝。问同答异,针对各个人的不同的坎儿“反其言而进之”,这才是单兵教练的素质教育。

第49章 须做得个愚夫愚妇

【原典】

洪与黄正之、张叔谦、汝中丙戌会试归,为先生道途中讲学,有信有不信。

先生曰:“你们拿一个圣人去与人讲学,人见圣人来,都怕走了,如何讲得行?须做得个愚夫愚妇,方可与人讲学。”

【译文】

钱德洪、黄正之、张叔谦、王汝中于丙戌年(1526年)参加会试回来,纷纷讲自己途中讲学的事儿,说有的人相信,有的人怀疑。

先生说:“你们用一个圣人架势去给别人讲学,人家看见圣人来了,都给吓跑了,这怎么能讲得好。你得做出一副凡夫俗子的模样,才能给别人讲学。”

【解读】

这段对话表达了王阳明建立在“万物一体”理论基础上的众生平等的思想,他强调“须做得个愚夫愚妇,方可与人讲学”,看起来是个方法和形式的问题,其实是个对众生的态度问题,若自以为高人一等,居高临下,是讲不成学的,而且也背离了“万物一体”“亲民”的基本原理。

第50章 泰山和平地

【原典】

洪又言:“今日要见人品高下最易。”

先生曰:“何以见之?”

对曰:“先生譬如泰山在前,有不知仰者,须是无目人。”

先生曰:“泰山不如平地大,平地有何可见?”先生一言翦裁,剖破终年为外好高之病,在座者莫不悚惧。

【译文】

钱德洪又谈到,现在要看出人品的高低来很容易。

先生问:“怎么见得?”

钱德洪答道:“先生您就像是泰山一样摆在眼前,那些不知道崇拜信奉的人,就是没有眼珠的人。”

先生说:“泰山没有平地广阔,在平地上你又能看到什么了?”先生这一句话,剔除了大家多年的好高骛远之病,在座的人无不有所警惧。

【解读】

钱德洪认为,王阳明是圣人,人人都应该尊敬受教,否则人品不高,有眼无珠。阳明觉得钱德洪过傲,认为儒者必须自己先尊敬平民百姓,平民百姓才会尊敬你,儒者气象是要谦虚下民的,不是高高在上要人民崇拜的。所以用泰山和平地做比,教育钱德洪和在座的学生。

第51章 念谦之之深

【原典】

癸未春,邹谦之来越问学。居数日,先生送别于浮峰。是夕与希渊诸友移舟宿延寿寺,秉烛夜坐,先生慨怅不已。曰:“江涛烟柳,故人倏在百里外矣。”

一友问曰:“先生何念谦之之深也?”

先生曰:“曾子所谓‘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若谦之者,良近之矣。”

【译文】

嘉靖二年(1523年)的春季,邹谦之来到绍兴问学,盘桓数日辞去,先生一直送到浮峰。这天晚上,先生与蔡希渊等下船到延寿寺借宿,大家秉烛夜坐,先生无限感慨。他说道:“江水奔腾,烟柳飘飞,谦之顷刻间就在百里之外了。”

有位朋友问:“先生为什么对邹谦之的怀恋这么深切呢?”

先生说:“曾子曾说过‘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这样的人,和邹谦之好相像啊!”

【解读】

《论语·泰伯》篇曾子说:“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阳明引用这句话称赞邹谦之。邹谦之就是邹守益(1491—1562年),谦之是其字,号东廓,谥文庄,江西吉安府安福县人,是王阳明的大弟子,江右王门的代表人物。

第52章 天泉证道

【原典】

丁亥年九月,先生起,复征思、田,将命行时,德洪与汝中论学。汝中举先生教言:“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德洪曰:“此意如何?”

汝中曰:“此恐未是究竟话头。若说心体是无善无恶,意亦是无善无恶的意,知亦是无善无恶的知,物是无善无恶的物矣。若说意有善恶,毕竟心体还有善恶在。”

德洪曰:“心体是天命之性,原是无善无恶的。但人有习心,意念上见有善恶在。格致诚正修,此正是复那性体功夫。若原无善恶,功夫亦不消说矣。”

是夕,侍坐天泉桥,各举请正。

先生曰:“我今将行,正要你们来讲破此意。二君之见,正好相资为用,不可各执一边。我这里接人,原有此二种。利根之人,直从本原上悟入,人心本体原是明莹无滞的,原是个未发之中。利根之人,一悟本体即是功夫。人己内外,一齐俱透了。其次不免有习心在,本体受蔽,故且教在意念上实落为善去恶。功夫熟后,渣滓去得尽时,本体亦明尽了。汝中之见,是我这里接利根人的;德洪之见,是我这里为其次立法的。二君相取为用,则中人上下,皆可引入于道。若各执一边,眼前便有失人,便于道体各有未尽。”

既而曰:“以后与朋友讲学,切不可失了我的宗旨。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只依我这话头,随人指点,自没病痛,此原是彻上彻下功夫。利根之人,世亦难过。本体功夫,一悟尽透,此颜子、明道所不敢承当,岂可轻易望人?人有习心,不教他在良知上实用为善去恶功夫,只去悬空想个本体。一切事为俱不着实,不过养成一个虚寂。此个病痛,不是小小,不可不早说破。”

是日德洪、汝中俱有省。

【译文】

嘉靖六年(1527年)九月,朝廷任先生为两广提督兼江西湖广军务及都察院左都御史,平定广西思恩和田州地区叛乱。即将奉命起行时,钱德洪与王汝中论学。王汝中提起了先生的四句教:“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钱德洪说:“这几句话你觉得怎样?”

王汝中说:“这几句话大概不能完全说通。如果说心的本体是无善无恶的,那么,意也该是无善无恶的意,知也是无善无恶的知,物也是无善无恶的物。如果说意有善有恶,那么在心体上终究还有善恶存在。”

钱德洪说:“心体是天命之性,原本是无善无恶的。但人耳闻目见所得的意念上则有善恶在。格物、致知、诚心、正意、修身,其正是要恢复人性本体的功夫。如果意本无善恶,那么,以上的功夫也就不消再说了。”

当晚,二人随侍先生于天泉桥,各人谈了自己的观点,请先生评判。

先生说:“如今,我将要远征,让你们来正是要讲透这几句话所包含的意思。你俩的见解正好相互借重,不可偏执一方。我开导人的技巧,原本有两种:资质特高的人,让他直接从本源上体悟。人心的本体,原是明莹无滞的、未发之中的,这样的人,只要稍悟本体,也就是功夫了,他人和自我、内和外一切都透彻了。另外一种人,资质较差,心不免受到沾染,本体遭蒙蔽,因此需要教他们在意念上存个为善去恶的意,待功夫纯熟后,心中的渣滓去除干净了,本体也就通透明澈了。汝中的见解,就相当于我说的对资质特高的人采取的方法;德洪的见解,就相当于我说的对第二种人采取的方法。两位若互为补充借用,那么,中等资质的人都可以明道。若两位各执一词,在你们面前就会有人不能步入正轨,就不能穷尽道体。”

过会儿先生又说:“今后和朋友讲学,千万不可抛弃我之学说的宗旨。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你们只要根据我的话因人施教,自然就没有毛病。这原本是上下贯通的功夫。资质特高的人,世上难遇。对本体功夫一悟全透,就是颜回、程颢这样的人都不敢轻易承认,岂敢随便指望他人?人是最容易因耳闻目见得到意念的,你不去教他在良知上做为善去恶的功夫,只去悬空思索一个本体,一切就都落不到实处,这只不过是修养成了一个虚空静寂的坏毛病。这个毛病不是小事情,所以,我不能不早点向你们说破。”

这一天,钱德洪和王汝中都有很深的感悟。

【解读】

王阳明晚年提出了被称为“四句教”的学术宗旨。因对四句教的理解不同,王汝中和钱德洪发生了争执,于是就有了“天泉证道”这段公案的发生。王阳明认为,“四句教”彻上彻下,可以用之教化任何人。在悟道上,可能存在两种方法,虽然针对性不同,但可以相资相须,不可执著一边。天泉证道是王学中一件重要公案,围绕它,晚明乃至明清之际发生过多次争论。

第五卷 钱德洪跋——辗转刊行

钱德洪曾为《答陆原静书》作过跋(参见中卷),而这篇“跋”,是钱德洪专门为下卷而作的,不包含上卷和中卷。

【原典】

嘉靖戊子冬,德洪与王汝中奔师丧,至广信,讣告同门,约三年收录遗言。继后同门各以所记见遗。洪择其切于问正者,合所私录,得若干条。居吴时,将与《文录》并刻矣。适以忧去,未遂。当是时也,四方讲学日众,师门宗旨既明,若无事于赘刻者,故不复萦念。

去年,同门曾子才汉得洪手抄,复傍为采辑,名曰《遗言》,以刻行于荆。洪读之,觉当时采录未精,乃为删其重复,削去芜蔓,存其三分之一,名曰《传习续录》,复刻于宁国之水西精舍。今年夏,洪来游蕲,沈君思畏曰:“师门之教,久行于四力,而独未及于蕲。蕲之士得读遗言,若亲炙去夫子之教。指见良知,若重睹日月之光。唯恐传习之个博,而未以重复之为繁也。请裒其所逸者增刻之,若何?”

洪曰:“然师门‘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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