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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依舅在-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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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呀,”这下轮到朗毓不耐烦了,“你不相信我?我真的听见了!我对天发誓,你刚才真的说话了!真的!”
胡愧槐拽着他的手腕儿给他拉上炕,他一如既往的沉默和冷淡的表情表现出对自己能说话这个事实的不在乎,再加上他暗含威胁的眼神,让朗毓压下了想奔走相告的激动,他不解地看着小舅舅问:“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会说话么?”
胡愧槐不置可否地翻过身,留下朗毓对月长叹。
这个秘密成了朗毓的心头病,第二天他几次想要跟爹娘讲都被小舅舅用眼神制止了,后来再想跟别人说起时,又碍于小舅舅的警告而犹豫不前,一连好几天茶饭不思心怀惴惴。
又过了几天,在放学后到田里帮忙时,听到爹娘和村民们闲聊,说起要不是因为小舅舅是个哑巴,凤把头其实很想给小舅舅委以重任,几个村民那摆明了不相信却缄口不言的轻蔑神色,让朗毓深深替小舅舅感到委屈。
他凑到父亲身旁,表情凝重地扯过父亲的手腕,“咋?”朗权栋问:“累了?”
朗毓小表情挺严肃地摇摇头,凑到父亲耳边压低声音说:“我前几天晚上听到小舅舅说梦话了,我叫醒他的时候,他还不耐烦地问我干嘛,我听得一清二楚,他自己也知道,可是他不让我跟你们讲。”
朗权栋蓦然睁大眼,意思是不可能吧?
“真的!”朗毓恳切地说:“我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说谎!他真的说话了!”
☆、第十九章
胡愧槐被叫去医务室时,就猜到他那笨蛋小外甥把他会说话的秘密给卖了。
各种稀奇古怪的检查做完后,船医对殷殷期盼的朗权栋和凤把头说:“这小子健康的很,声带什么的也没毛病,他不说话,是心理上的问题。”
朗权栋百思不得其解:“心理上的问题是什么问题?”
“这你得问他自己啊,”船医边整理东西边道:“有可能是小时候受了什么刺激,留下了心理阴影。总之心理疾病千奇百怪,成因也各有不同,要想治愈,你总得找到病根儿在哪。反正这种病急不来,有时须得靠因缘际会,不定哪天他自己就好了。”
朗权栋似懂非懂地“啊”了一声,又问:“那他会说梦话是怎么回事儿?”
“所以说嘛,”船医面对他个外行人的榆木脑袋略感疲惫,“睡觉时精神比较放松,也许心理不设防,就说话了呗。”
凤把头听明白了,这小子的确可以说话,问题出在他自己不想说。
他和朗权栋又像哄小孩儿似的使出各种花样儿,想逗弄胡愧槐开口说两句,但胡愧槐那一脸看智障的表情让他们不得不郁郁而终。
只不过这天晚上睡觉时,凤把头在朗权栋家逗留到半夜,等俩小孩儿睡着了才和朗权栋分坐左右,想来个守株待兔,亲自证实一下胡愧槐能说话的事实。
可惜睡梦中的胡愧槐似乎对此有所感知,俩人一连守了一个星期的夜也没听到他吱一声,只得失望作罢。
狼鱼岛上金秋的麦田收关以后,冬季的台风再次来临,除了船坞里的工作依然有条不紊地进行,其余人的劳作都已停止,窝在温暖的家里等待台风过去。
而台风过境后,阴绵不绝的雨水和冰雹倾盖如泄,大雪乘着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至,整座岛陷入一片霜白之中。
胡愧槐可以说话却不想说的心理问题也成了朗权栋的心病,凤把头不止一次地在他面前感慨过,如果他可以说话完全可以当作下一任把头来培养,可惜他不能说,那他将来在船坞的工作岗位会很尴尬。
岛上的男人就靠能在船坞工作为荣,孩子这么有本事,得到的待遇却和他本身的能力不成正比,朗权栋为胡愧槐感到不值。
村民有传言说冬天里的奘袍花可以消灾治百病,朗毓小时候生病他们就特意采了一筐,甭管是不是这花的功效吧,朗毓的病真好的挺快。
朗权栋这年便一边儿打猎一边儿留意山上的这种花,见到就采一些回去,让余月凤捣碎了卷在薄饼或者给胡愧槐泡水喝,小孩儿裹着厚围巾捧着热水杯的模样,脸蛋儿被水汽蒸得浮起一层薄红,委实比秋天时的脸色好了不少。
这花儿只有冬天和开春儿才有,一般藏在石头缝或犄角旮旯里,并不算少见,就是需要细心留意。
朗权栋并没想着用多大的牺牲换取这一丁点儿微薄的希望,不过是天公不作美,合该他有这遭。
这天他又跟往常一样稀松平常地在山上晃悠,在后山的山坡上看到几株又大又繁茂的奘袍花,下去采时一个没留意,脚下打滑,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把腿给摔折了。要不是打猎的村民碰巧路过,他差不离儿在那儿给冻挺了。
抬回家后又是发烧又是旧疾复发,昏沉了好些天,关键时刻还是凤把头引进回来的神药起了作用,小半月过去,朗权栋也好个七七八八。
但是胡愧槐不小心听到过,在余月凤搀扶下练习走路的朗权栋说:“腿啊,还是没知觉,怎么感觉不到疼了呢?”
采花给他做药的事儿没人跟他讲过,可胡愧槐多聪明,从这些天的饭食和他们一家三口的询问中,他已经猜出来这事儿跟自己脱不了关系。
他还是时不时会碰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余春梅,这个女人完全疯傻了,有时滚得满身泥泞地站在他面前,茫然地看他半晌,回过神就骂他灾星;有时又会在他爬上狼山的中途从林子里窜出来,衣衫不整,甚至有两次光着屁股,把裤子破烂儿似的拖在地上,隔得远远地对他吐痰。
很多事情经不得细想,胡愧槐坐在狼山上,他热爱的海洋仍旧会对他展现出浩瀚的波涛,远处那苍白的海平线,和同样失去颜色的天空连在一起。
也许我真的是灾星吧!他如此想到,自打回家才三个月,又是朗毓骑马闯祸又是朗权栋摔断腿,好像每件事都跟自己有关,好像他一回来这个家就有接连不断的麻烦。明明这五年间他们过得很好,即使没大富大贵也没赔得入不敷出……地窖里的粮食越来越少了。
我回来做什么呢?我留在这儿做什么呢?这又不是我的家。
胡愧槐越想越自责,越自责就越悲哀,他不仅联系往事里的千丝万缕,再次感到生无可恋。等朗毓赶来找他时就见一道赤条条的人影在悬崖森然的峭壁前掠过一抹白影,跳到水里不见了。
朗毓已经找出悬崖跳水的诀窍,那就是一定要踩在小舅舅指过的那块儿突出悬崖外的石头上,以这块儿石头作为起跳点,一定跳得够远,就不会在悬崖底部的礁石上摔个脑浆开花。
朗毓在去找他还是在原地等他纠结了一下下,认为午饭都做好了,以小舅舅的尿性肯定要好久才出来,所以他站在悬崖边儿吼了好几声,等不到回话后也脱得一干二净,蹦下海里去。
入水那一瞬间的刺骨凉意,在游动中渐渐得以适应,但朗毓还是觉得浑身的皮肤在隐隐作痛,他在海里下浅上浮,怎么也找不见小舅舅的影子。他在不停行进中意识到追逐有可能是徒劳,小舅舅不会出现,不会回头。他没有把这儿当作自己的家,可是他们一家却早把他当家人了。
这儿不是他的家,那外面又有哪里是他的家呢?一想到小舅舅可能会在外面的世界里四处碰壁,一个人孤单单地讨生活,朗毓既感到心焦又心疼。
他不知道自己游出去多远,时间在海里的作用如此漫长,就在他觉得自己不累死也快被冻死时,小舅舅终于出现了。
朗毓哆嗦着发白的嘴唇,瞪着湿漉漉的眼睛质问他:“你、你是要走吗?是、不、不回来了吗?”
胡愧槐没这么打算,虽然有一瞬间确实想悄无声息的离开,但他还没想好万全之策,所以他只是单纯下海散散风。
朗毓的四肢有些僵硬,他不得不扒住小舅舅的后背,贴上那道同样冰凉的身体,“我没劲儿了,你要是敢走的话,就把我丢在这里淹死得了!”
胡愧槐感觉后背上朗毓的心跳像敲鼓的鼓槌,梆梆地敲打在自己的背上,和自己的心跳错开,又在他背着朗毓游向岸时渐渐同步合成一片,也不知道是谁先为对方改变了心跳的节奏。
太冷了!朗毓紧紧搂住小舅舅的脖子,像贪恋温暖的猫儿似的蹭着他的侧脸,“我要为你冻死了!”他趴在那道硌人的肩膀上说,“你真不懂事儿,爸妈还为你担心呢,不许你走!”
等上了岸,胡愧槐一路背着朗毓狂奔。朗毓本来以为海里够冷了,结果一离开海水就好像离开了被窝儿,冬风失去了海水的阻拦更加狂狷地吹在他身上,他拼命抱紧冷冻里唯一的温度来源,在那道后背上颠来颠去,昏沉间来到一处阴暗的崖洞里,四下打量了一番,还有力气问:“这是哪儿啊?咱们、咱们不回家么?”
小舅舅手脚麻利地给他裹上衣服,期间不停搓着他的胳膊和胸口给他取暖,朗毓特别精神,但是等小舅舅再次背上他往家里跑去时,人就逐渐不清醒了。
他俩这狼狈的样子给余月凤吓了一跳,胡愧槐的衣服都脱在狼山上,他没给自己在崖洞里准备鞋子,一双脚跑得除了泥就是血,他背上的朗毓穿着薄得可怜的单衣,一放到炕上就开始发起高烧。
“你俩这是作死啊!”余月凤一边拿热酒搓热朗毓的身体一边骂:“你们太不懂事儿了!”
朗毓烧得小脸儿通红,这当口还能迷迷糊糊地说一句:“别骂小舅舅,我俩闹着玩儿呢!……唉,冬泳的滋味儿一点儿也不美……”
余月凤气地在他腿上甩了一巴掌,叱责到:“叫你再逞能贪玩儿,这要是做下病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他们家简直是大病小病病祸不断,连船医都深感佩服,又听到余月凤问奘袍花的功效,哈哈一笑,“什么消灾治百病,这花儿就是去火解热,跟金银花黄莲差不多,不过是长得漂亮又稀少,给村民们当宝贝了。看样子我们这些年经常出海,岛上也没个靠谱点儿的医生,都给大家耽误了,又搞封建迷信那套!”
一家四口俩病号儿,两病号儿生病的病因还都在胡愧槐这儿,他也没心情吃饭,坐在炕头儿守着朗毓。临睡觉前余月凤来看过一次,朗毓出了两通汗,估摸着明天就能好个大概齐。她替朗毓掖好被角,见胡愧槐直盯着朗毓瞧,一向不露情绪的脸上有几分落寞的神色,便抬手揉了揉胡愧槐的头顶。
“阿槐是不是听到什么流言了?”
胡愧槐摇摇头。
余月凤笑了下,又说:“你是不是觉得朗毓和他爹这次生病,都是因为你啊?”
这次胡愧槐点点头,垂下的眼睫显示出他忧伤的心情来。
“不是因为你,”余月凤开解他,“生老病死总是阻挡不了的,更多的时候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是为着你而起,那也是因为你是咱家的一分子,家人要互相包容互相帮助,有时候更要互相麻烦,你们小时候要被我们照顾,这是麻烦;等我们老了病了,你们也要照顾我们,这也是麻烦。但这更是责任,因为是一家人,起因和结果,起点和终点都连在一起,所以咱们没有互相麻烦一说……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大抵是看你们闯祸调皮,心里觉得不耐烦,可从来不觉得你们是累赘,反而特别享受你们从不懂事儿到懂事儿的这个过程。有天等我们老了,又从懂事儿变得不懂事儿,你们俩可别嫌弃我们累赘呀!”
她不急不徐的话语让胡愧槐隐约松了口气,心理上也轻松了似的。余月凤试试朗毓额头的温度,离开时又拍拍胡愧槐的肩膀,
“今晚要拜托你好好照顾小浪儿了,毕竟咱们是一家人,你又是他小舅舅。一家人,不管谁遇到困难,大家都要说出来,然后共同迎面直上,不要逃避。”
所以离开也是一种逃避?胡愧槐对着摇曳的灯芯想,好像亏欠他们的越来越多了。
高烧又昏睡中的朗毓踢开被子,胡愧槐又扯过被子重新给他裹上,怕他再嫌热不老实,干脆连被子带人一遭卷到怀里搂紧。他瞧着朗毓总是颤抖的不安份的睫毛,还有那因为打喷嚏红彤彤的小鼻尖儿,在心里默默叫到:浪儿,小浪儿。
朗毓因为鼻子不通气儿张着嘴呼吸,搞得一晚上口干舌燥,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瞧见小舅舅近在咫尺的眼睛在温暖的烛火中定定望着自己,就问:
“你……不走了吧?”
胡愧槐点点头,擦掉朗毓额头上流下来的汗。
朗毓觉得这晚的小舅舅真是难得一见的温柔,既不是往日的疏离和假模假样的讥笑,也非早些年的冷淡和漠然,虽然他还是没有表情,但朗毓的心莫名巧妙感到一种踏实。
“我想喝水。”
胡愧槐端水给他喝,朗毓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等小舅舅再次把他这个人肉卷饼抱到怀里时,他心想反正在生病,可以拿神智不清当借口,再实现一下这些日子的小愿望。
他嘴巴张了合合了张,眼神中难掩期待和一丝不安,清澈地倒映出胡愧槐的脸,
“小舅舅,我……我想……我……”
胡愧槐沉静地望着他,用眼睛询问他想要什么。
朗毓裹在被子里的手轻轻勾挠着身下暖和和的褥子,大脑缺氧似的有点儿发懵,心跳也忽快忽慢,重重地砸在胸腔里导致那股未能出口的冲动愈发急迫。
“我想,”他傻呆呆地凝望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我想……想亲嘴儿,”说到这儿声音一下就变小了,蚊子似的落在听者的耳朵里,“你……可不可以……再、再亲我一下?”
他看到小舅舅的眼睛掠过他的嘴唇,随后凑过来在他微微张开的嘴巴上亲了一下,两下,每亲一下就停下来要看看他的表情,最后闭上眼睛,用他冰凉而润泽的双唇裹住自己干燥又灼热的小嘴巴。
又凉又滑还充满弹性,那两片嘴唇轻轻碾磨着他,不停推搡着他,每一次细微的动作仿佛直达他的内心一般,让朗毓觉得无比惬意和柔软。
胡愧槐在他的下嘴唇上稍稍咬了下,他抬起头时朗毓的眼睛比刚刚更明亮了,傻傻地对着自己笑起来。
“嘿,嘿嘿,”朗毓晕头转向地对小舅舅说:“你、你嘴巴真好吃,真好吃!将来我娶你做媳妇儿,咱俩就再也不分开了!”
胡愧槐本来平静的心情突然间就郁闷了,蠢货,他心说,等你好了,你最好别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和说过的话而后悔。
☆、第二十章
朗毓爹俩儿的身体赶在新年前好起来了,朗权栋是彻底病愈了,朗毓还有点儿流鼻涕。
他选择性忘记了生病那晚的所作所为,被亲娘塞了一堆东西要他送去余春梅家。年年过年都这样,平时的地也是他们家种好收好粮食送过去,一连五六年,一个好字儿没得到,朗毓都有点儿不耐烦了。
“这么多东西,你就让我自己去送啊?外面还下着大雪呢,再给我派个人。”
“你爹去给你姥爷送东西了,你姥爷今年不过咱这儿,要在凤把头那儿过。你小舅舅和你春梅婶儿的过节你是知道的,让你小舅舅跟你一起去,那不是存心刺激人家么!”
朗毓撇撇嘴,嘟囔着抱怨:“事情的真相凤把头当年都查出来公之于众了,就她自己死钻牛角尖儿,凭啥赖咱们家呀?就算咱们有一定的责任,这些年也该赔够本儿了吧?要么您自个儿去吧,他们家臭气熏天的,我可不愿意动。”
“我要去也行,”余月凤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掐腰,挺悠哉地说了句风凉话,“哎呀就是耽误了时间做饭,估摸着某个小兔崽子吃不到香喷喷的豆包儿了。”
“行行行,”朗毓一迭声制止了亲娘的威胁,唉声叹气地捧起桌上的年货,“我去我去,您赶紧蒸豆包儿吧,我中午就要吃,吃四个!”
余月凤目送着儿子大包小包的背影,嘴里笑骂:“小兔崽子这个啰嗦!阿槐,柴够了,不用再劈了!”
朗毓在门口就听见里面连摔再打的动静,本想放门口就走,又想想做了好事儿不留名太傻气,只得忍着不耐烦叫门,“琪睿?琪睿?我朗毓,来给你们送年货啦!”
过了好一会儿,朗琪睿才穿着破棉袄从屋里出来。朗毓嘴巴上不待见他们家,但一瞧见昔日的铁哥们儿落到这个地步又立刻心软。
他站在门槛儿上征求:“要么你来我家过年吧,我妈蒸豆包儿呢,等你吃完饭再给你妈带点儿回来。”
朗琪睿这些年虽然饥一顿饱一顿也没人照顾,倒也是没耽误长身体,比朗毓还高小半截儿,现下他一边从朗毓手里接过东西,一边儿掀起眼皮瞟他,这眼神儿让朗毓觉得有点儿冷飕飕的。
“不用,”朗琪睿冷淡地说:“咱们各过各的,不用你们操心。”
“嗳?”朗毓急忙拦住他,“你……这大过年,一年就这么一天,来吧,难得你来一次,我妈见到你肯定特高兴。”
正说着话,余春梅突然从屋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在门口摔了个跟头又一骨碌爬起来,奔着朗毓跟前儿冲。朗琪睿又急忙丢掉手上的东西去扶她,还没等到地方余春梅猛地弯下腰吐了,哗啦啦
先吐出来一堆东西,然后就是干呕吐黄水儿。
朗毓站在门口进去扶也不是干看着也不是,那娘俩儿也当他是空气,朗琪睿好说歹说把余春梅搀回屋里,再出来时连看也不看朗毓,直接哐当把门甩上。
朗毓对着散落一地的年货,心说我得罪谁了我,真是吃力不讨好!一面腹诽一面把东西收拾好给他们堆门口了。
回家把情况跟亲娘一说,亲娘喃喃自语:“吐了?该不会怀孕了吧?”
“啥?”朗毓耳朵尖,但是不太敢相信,“怀谁的呀?”
“小孩子家家有你什么事儿!”余月凤教训他一句,把饭菜端上桌,使唤俩小的洗好手,“我出去一趟,你们俩吃完把院子里的雪扫了,别出去瞎逛了啊!”
朗毓不用想也知道亲娘又为余春梅一家操心去了,揣着一肚子怨气吃完饭,和小舅舅在院儿里扫雪时故意调皮捣乱,丢俩雪球,小舅舅不理他,他也自得其乐,登杆子上脸地闹腾人家,直到给小舅舅惹火了,丢下扫把追着他摔跤他才高兴。
等朗权栋从姥爷那儿回来,余月凤也刚到家,见俩小孩儿在院子里玩儿得不可开交,才小声说:“你们船坞的爷们儿,现在还有没有朗二那种人了?”
朗权栋反问:“余海管得严,凤把头又在家,船坞的人都挺老实。咋了?”
余月凤略感沉重,“我刚去春梅家看了,她好像怀孕了。”
“啊?”朗权栋大为吃惊,“不能吧?她都那样了,还有人能下的去手?”问完也明白了媳妇儿话里的意思,又宽慰她,“船坞的工作虽然不累但是也挺繁琐,再说他们的人品也是经得起考验的。要真有这种烂事儿,估摸着也是田里的人,但要真是田里的人,是谁还真不好说。要不我让凤把头管管?”
余月凤不赞同地反驳他,“这种事儿你让凤把头怎么管?再说我还不能确定,万一是我搞错了,你这不是坏人家名声么!”
这当口刚好朗毓和胡愧槐进屋,俩大人使了个眼色,关于余春梅的事情暂且不表。
过年朗毓就十四岁了,朗权栋高兴,特批他喝了一小盅白酒,一家四口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连一向冷感的胡愧槐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朗权栋放下酒盅,对俩孩子苦口婆心道:“阿槐今年十六了,按照岛上的规矩,已经是船坞的正式员工了,你性子稳办事儿牢靠,我对你很放心,不管凤把头给你在船坞里安排什么职位,咱尽心尽力就行,高低好坏的,咱们不去讲究。倒是朗毓,你还有两年的时间才能自己挣口饭吃,你今年对自己有什么打算?”
朗毓见一家人看着自己,故意端正坐姿清清嗓子,心里有点儿小激动,“我枪法在我们班向来是头筹,等过完年我好好表现,争取等凤把头出海时让他梢上我,去外面历练历练,回来肯定给你们争光!”
朗权栋跟媳妇儿俩对视一眼,不以为然地问:“那要是凤把头挑不中你呢?”
朗毓相当自信了,“不可能!我今年的成绩是我们班最好的,不挑我挑谁呀?上次说我年龄不够,我也就认了,这次我年龄也够,成绩也够,不挑我我第一个不服!”
“你就一千个一万个不服也没用!”朗权栋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的太阳穴,“你这驴脾气,有你小舅舅一半儿沉稳就好啦!”
胡愧槐默默端起酒盅啜饮,垂下眼帘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实际上船坞和船帮属于一家公司的两个部门,已满十六岁的少年可在船坞打工,表现好可能被凤把头挑中随船帮一起出海;未满十六岁的如果出类拔萃,也会被凤把头提前选拔走,出去历练一番,回家后就要在船坞工作。一直到真正成年,再通过这些年在船坞的绩效审核,优秀者可以再次随船帮出海。
也就是说他这种已满十六岁未满十八岁的,在成年以前只有一次出海的机会。如果这次朗毓被挑中,胡愧槐是不能跟着的,只能等到下次,两年,或者像他们这次一出去就是五年。他跟朗毓出海的时间完全错开,最快也得四年以后才能一起共事。
四年?胡愧槐才是最不痛快的那个,他暗搓搓的希望凤把头不要选中朗毓才好。
“今年你们别在家守岁了,去你姥爷那儿,老秃鹰和凤把头都在。老秃鹰也七老八十了,没儿没女的,他既然给阿槐当过几年师父,将来还可能会给朗毓当师父,你俩就去孝敬孝敬他,别让他老人家感到孤单。”
俩孩子吃完饭就往余家村儿走,冬夜里的狼鱼岛一片雪白的寂静,银河把蓝色的天幕点缀得格外深邃,不远处的潮声哗哗地打在岸边,极目眺远亦是同样梦幻的深蓝。
朗毓心情轻快地走在前头,走几步停下等一等慢悠悠的小舅舅。他瞧着夜色里那道瘦高的人影,觉得自己又长高了些,再过一年两年肯定就能跟他齐头并进了。他喝了点儿酒,又不安份地跑了一通,身上暖和和的,呼吸间也透着熏然的酒气,比不过小舅舅的耐性,便自己跑过去,俩人并肩走了一段。
朗毓转眼看向小舅舅的脸,深感这人安静的神态令他痴迷,有这样一个不声不响、淡泊俗事的人陪伴,实在是心静如水,没有那值得发愁的,满心全是欢喜。
朗毓傻傻地笑了笑,猛地凑上前亲了下小舅舅的脸,等小舅舅看向他,他本来心虚的想落跑来着,可能又酒壮怂人胆,再加上自己病了以后小舅舅愈发纵容的态度,令他比往日放肆许多,便一把扑上去跟小舅舅勾肩搭背,表面哥俩好似的,说的话却引人遐想。
“小舅舅,”他仗着小舅舅不会说话就出言调戏,“你越长越美啦!真的,他们都说余檬好看,我瞧着余檬跟你在一块儿根本不能比!我打心眼儿里喜欢你,就是那种、那种喜欢,你知道吧?等我出海历练回来,咱们就在一块儿,将来也在一块儿,咱俩成家立业什么,都在一块儿,就你跟我。嗯,就这么说定了!”
他瞧见小舅舅的嘴角慢慢上扬,也不知道是嘲笑他还是自个儿得意,总之这种若有若无的笑容勾得朗毓心肝儿直颤,好像有什么念头要破体而出,有某种冲动即将抑制不住。反正朗毓好生激动难耐,又扳着小舅舅的脸叭叭猛亲了几口。
“你是我的了!”他对自己莫可名状的痴迷感到茫然,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又对小舅舅不置可否的笑容倍感生气,总觉得他不在乎自己,不把自己的心意放在眼里,一直像逗弄不懂事儿的小孩子似的,所以他又霸道又恶狠狠地宣布,“你只能跟我好,不许跟别人好!”说着用力晃了晃小舅舅的脖子,“听见了没?”
胡愧槐确实挺得意,他很早就发现自己这张脸对朗毓那莫大的吸引。出海那五年也陆续有人表示过,像娄久把喜欢欣赏表达的那么超凡脱俗的,倒只有娄久一个。后来的那些人,要么三分钟热度,表现出惊艳垂涎,对自己惺惺作态,在几次无果后也就自动罢手;要么像他当年弄死的那个,求而不得就想来硬的,也都被凤把头和他自己巧妙地挡回去。
如此笨拙,时而为自己的心意茫然不解时而又对他满腔热火的,也就只有朗毓了。
朗毓根本不明白他自己的心思,他可能把兄弟情和喜欢搞混了,喜欢和他这个小舅舅呆在一块儿,喜欢他这个人和这种相处模式,有可能想要的更多,但又不知道那个“更多”是什么。
这种稚嫩又纯洁的感情啊,要不要帮他一把?胡愧槐站住脚,端瞧着朗毓因为憋闷而愈发生动的脸庞。
只要我前进一步,胡愧槐心说,只要我稍稍在这种诡异的平衡状态里动一下,这个便宜的小外甥大概就万劫不复了吧?真想看他像癞皮狗一样,发疯的百爪挠心,又对自己摇尾乞怜呢!
朗毓不知道小舅舅阴暗的想法,他只觉得小舅舅的神色有点儿奇怪,瞧得他心慌慌,好像他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我们……”朗毓见势不妙,急忙撤离,“快去姥爷家吧,他们大概等急了。”
说罢便在那饱含深意的眼神中浑身发毛地跑掉了。
他们到那儿的时候发现奔福也在,凤把头、余老爷子和老秃鹰正对月小酌,奔福在一边儿小侍童般端茶倒水地伺候着。
朗毓进门就说吉祥话:“恭祝凤把头、姥爷、老秃鹰爷爷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这么快就来讨红包啦?”凤把头从兜里掏出红包递给他俩,“是你爸妈叫你们来的吧?今晚在这儿过?”
朗毓喜滋滋地揣好红包,“您说在哪儿就在哪儿,奔福哥休息一下,我来给你们倒酒。”
“好,”凤把头对奔福说:“你还是回家陪你爸妈吧,这里有小浪儿和阿槐就够了。”
奔福恭敬地摇摇头,暗中看了眼闷头狂喝的老秃鹰,“我爹娘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叫我今天好好孝顺师父。过年就一天,不打紧,反正我天天都能见到他们。”
朗毓听到这儿急忙补充:“对,我们一定会好好孝顺老秃鹰爷爷,而且不止今天一天,年年有今朝嘛,我们每天都这么孝顺爷爷。”
凤把头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对余老爷子说:“就他是人精,月凤和权栋都是心直口快的人,怎么教出这么个七窍玲珑的儿子?”
余老爷子懒洋洋地靠在椅背里,闻言也觉得好笑,“有些人好心但不会说好话,有些人光会说好话可惜不办实事儿,奔福和朗毓都是好孩子。但是奔福你该和朗毓好好学学,你有朗毓一半儿的嘴上功夫,朗毓有你一半儿的实诚心眼儿,你俩就差不多完美了。”
老秃鹰又不说话,只得凤把头可劲儿调动气氛,“那还有个不会说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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