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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珍稀妖物图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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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如早点走。
  沉青坐起来,刚要翻身下床,腰间就拦了一只有力的手臂。
  他被一股大力往后拖去,单薄的后背抵上男人宽阔的胸膛。
  “想去哪里?”
  夜色里,秦墨的嗓音低沉幽醇,平静的表层下,似有暗流涌动。
  沉青:“……”
  他道:“上厕所。”
  “是吗,”
  秦墨亲吻他的耳垂,淡淡地道,“我陪你去。”
  “……”
  沉青抓住秦墨困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坐起身,直面着他。
  “秦墨,我要走了。”
  秦墨瞳孔不易察觉地一缩,面上却神色不改:“去哪里?”
  “我要离开你。”
  沉青偏头,回想之前从手机上看来的句子,慢慢道,“嗯,一开始我是因为你的钱才跟着你的,我根本不爱你,我和你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我烦了,我们分手吧,天涯陌路,就此别过。”
  他低下头,直视黑夜中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你听到了吗。”
  秦墨:“听到了。”
  沉青:“……”怎么没什么反应。
  秦墨把人轻轻一拉,拉到自己怀里,盖上了被子。
  沉青单肘撑在他胸口,盯着他道:“我是说真的。”
  “外面冷,”
  秦墨拍拍他的背,“明天再走。”
  沉青还想说什么,秦墨却温柔而强硬地按着他的后脑,低声道:“你不是最怕冷了,嗯?”
  “……哦。”
  那算了,还是明天一早再走吧。
  男人的臂弯温暖而充满力度,令人安心。沉青窝在暖乎乎的被褥间,慢慢的被秦墨哄睡了。


第四十四章 逃走
  第二天一大早; 沉青睁开了眼。
  身边空空荡荡的; 秦墨早已离开; 只留下淡淡的余温。
  沉青挪过去; 在秦墨原来的位置躺了一会,最后慢腾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等他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后,立马被走廊上冷冰冰的空气冻了一下。
  今天的气温比昨天还要低,沉青裹紧了外衣; 路过办公的书房时还往里面望了眼。
  书房房门半掩,秦墨西装革履地坐在办公椅上,面前摆着一台笔电,正在开视频会议。
  沉青没打扰他,本来想偷偷溜走,但在路过餐桌时正巧看到上面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吃饱了再走。
  ——等秦墨走到餐厅; 沉青正坐在餐厅里,努力啃掉最后一个三明治。
  一杯牛奶被推至他面前,沉青抬眼; 看见男人在他面前坐下,十指交扣,静静地凝视他。
  沉青端起牛奶喝了一口; 唇上糊了一圈奶胡。
  “秦墨; ”
  他舔了舔奶胡; 道; “我待会就走了。”
  秦墨道:“去哪?”
  他依然是那个问题,沉青想了想,道:“想去哪里去哪里,嗯,看不到你的地方就挺好。”
  他想在秦墨面前塑造一个“冷漠无情”的形象,也不知道是成功还是不成功,秦墨听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你身无分文,能跑到哪里去。”
  秦墨伸手,勾了一缕沉青肩头的墨发,“怕冷还穿这么少。”
  沉青避开他的手,道:“不用你管。”
  说到底他不过离开几天,如果回来后秦墨还没恢复记忆的话,那他只能用一点手段了。
  牛奶香甜温热,沉青一口一口喝完,把仍有余温的杯子放到桌上,站了起来。
  “我走了。”
  秦墨一动不动,沉青绕过他,径直向门口走去。
  他走得不怎么快,背影轻飘飘的,好像只要随意地伸手一勾,就能把这只墨蛇给整个勾回来——然而一直到了玄关,他都没有听到身后的任何响动。
  虽然清楚以男人的性格是不太可能做出这种示弱的挽留的,但沉青还是有点失落。
  一个人孤单留在原地多少年了,直到现在才再次遇到。
  他留恋这里的温暖,也喜欢秦墨。
  ……不想走。
  沉青的手搭在冰冷的把手上,无言地垂下了眼睫。
  就在这时,他的身形微晃了一下。沉青还没反应过来,一股眩晕感就蒙上了他的大脑。
  世界天旋地转,沉青脱力地松开手,听到椅子被推开的声音,然后就是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
  全身的力气飞速流走,他趔趄一下,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落入秦墨的臂弯之间。
  “你能跑到哪里去。”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侧,沉青意识模糊,隐约感觉到男人咬着他的耳垂,愉悦而阴沉地笑了。
  “你是我的,哪都不准去。”
  ——
  意识昏昏沉沉,有很多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声音嘈杂,人影纷乱,往事如走马灯一般飞速闪过,只留下支离破碎的记忆。
  ——黑蛟后裔,不详之骨,这只妖注定为人间带来灾厄!
  ——人间帝王已死,杀了他!
  ——墨蛇的血肉……生白骨,活死人。
  ——啊啊啊啊啊!妖,这只该死的妖!
  ——杀了他!!
  沉青猝然惊醒。
  “……”
  冷汗打湿额头,顺着苍白的下颌滑落。沉青徐徐吐出一口气,沉默地环过自己的膝盖,靠在床头。
  他抬手时有清脆的的铁链撞击声响起,两条细细的银链缠在他的手腕间,另一头延伸到床头。精致的链条勾住青年细致白皙的手腕,看似轻柔,却难以挣脱。
  沉青没有挣扎,就这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数分钟后,房门被推开,有人大步走来,沉青身侧的床随之一沉。
  他抬头,对上了一对幽暗深邃的眼眸。
  秦墨勾着银链,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喜欢这件装饰吗?”
  “……”
  沉青依旧没说话。
  秦墨擦去他额角的汗水,把这只不吭声的墨蛇整只搂到了臂弯间。
  “吃完就跑的小东西,”
  下颌蹭过沉青柔软的发顶,他的手臂环过了青年的肩膀,“还和我闹脾气了?”
  沉青默默撇开脸,抓着秦墨肩头,张嘴,露出两点小尖牙。
  他一口咬在秦墨肩上,小尖牙刺破昂贵的衣料,险险抵在了皮肤上。
  这个小动作反而取悦了秦墨,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道:“这么喜欢咬人,真像条小蛇。”
  沉青松口道:“我是大蛇。”
  “对,是大蛇。”
  秦墨捏捏他的脸,“还是我的小东西。”
  “……”
  沉青默了几秒,平淡道,“这句话你以前说过了。”
  “有吗,我不记得。”
  “你忘记了,”
  沉青道,“你总是会忘记很多事情。”
  秦墨:“嗯,我的错。”
  他把有点小情绪的青年安抚好了,又低头亲亲他的脸颊。
  沉青安静地在秦墨身上靠了一会,道:“你能放开我吗?”
  “不能。”
  秦墨语气淡淡,平静的表层之下却裹挟着无法违逆的强势。
  沉青又不吭声了。
  将他这副有点不太高兴的模样收在眼里,秦墨眸色一沉,环住沉青的手臂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力道。
  沉青似无所觉,过了一会道:“你喜欢我吗?”
  “呵。”
  秦墨缓缓摩挲青年的后颈,片刻后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在沉青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沉青颤了下,抓紧他肩上的衣服。
  “……秦墨!”
  把人咬得眼尾泛红,将哭不哭了,秦墨才放过了他。
  指腹拂上青年微红的眼角,拭去晶莹的泪珠,他道:“为什么想走?”
  沉青:“不告诉你。”
  谁让你讨厌妖。
  他默默想着,抬头看向男人:“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让我怎么信你?”
  秦墨和他额头相抵,道,“什么都不和我说……万一跑掉了怎么办?”
  沉青皱眉。
  他实在无法和现在的秦墨解释自己妖的身份……恐怕一说出来就真的走不了了。
  青年又陷入了沉默中,秦墨也没继续追问下去,抚摸了半晌,又俯首吻他。
  沉青由着他吻了一会儿,温温顺顺的。等秦墨吻够了,他才毫无缘由地冒出一句:“你觉得我像妖吗?”
  “妖?”
  秦墨道,“你不就是我的小妖怪。”
  沉青眉角一跳:“什么?”
  “又漂亮又勾人……”
  秦墨挠挠他的下颌,话音未落,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
  沉青瞥了眼手机,发现是一串从未见过的号码。
  秦墨当着他的面接了电话,神情淡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喜怒。一只手还落在沉青身上,不紧不慢地抚摸。
  沉青被摸得有点舒服,垂着眼睫,没怎么听清电话的内容。
  等秦墨接完电话,就看见沉青低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有点往他这边倾倒的趋势。
  秦墨顺手把人抱到怀里:“中午想吃什么。”
  沉青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蹭着男人:“肉……”
  该走还得走,吃完肉再走。
  眼皮重的难以睁开,冬蜇的征兆又比昨天更严重一点,沉青很快沉沉睡去,而且一睡就睡了整整一天。
  其间他好像被秦墨弄醒,昏昏沉沉地吃了午餐,也不记得吃了什么,肉挺多,大概是牛肉。
  秦墨还想喂他蔬菜,被不满的沉青一通乱蹭,只得作罢。
  吃完午餐沉青就又睡了过去,等他再醒来时,白天过去,现在已是深夜。
  他的手腕间依然锁着链条,靠在秦墨胸口,被他一臂搂住。
  “……”
  沉青侧耳听着男人稳健有力的心跳,过了一会,双臂抱住秦墨肩膀,凑过去在他脸侧蹭了几下。
  “我刚刚问你喜不喜欢我,你没有回答。”
  夜色中,青年低声道,“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反正我记住了,等你恢复记忆后必须和我解释。”
  秦墨似乎有所动作,沉青直接在他眉心间轻轻一点,让他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中。
  沉青随后披着被子起身,他低低地念了句什么,手心托起一团柔和的光,按入秦墨心口。
  “虽然你的蛇毒清除了,但还是有点不太稳定,我先护一护你的心脉,省得你明天被我气过头。”
  他说完,随意地把银链捏成了两截。
  “你绑我这件事让我不太高兴,上一世你就这样,这一世也是。秦墨,你就这一点不太让人喜欢。”
  他说着说着似乎就有点生气,还翻出了秦墨的钱包要抢钱,一打开,却看见钱包里一张小小的照片。
  是他的照片。
  沉青:“……”
  他把照片拿出来,迟疑了一下,又放了回去,然后把里面的钱拿出了一部分,包括一张银行卡。
  把这些东西收好好,沉青从床头柜里抽出一张纸,在纸上写下了一段话。
  '向你借一点钱,不还。对了,其实我是墨蛇,要蜕皮了,出去几天,之后会回来。'
  他把那张写好的纸压好,纠结了一下,俯身飞快地在秦墨唇上碰了一下。
  “我走了,再见。”
  墨发青年翻身下床,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无声无息融入夜色之中,很快看不见了。


第四十五章 蜕皮
  淮城。
  小县城早上刚下过一场雨; 临近中午的时候雨势稍弱; 进城的路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泥水。
  一辆大巴行驶在泥泞的土路间,车轮碾过一个蓄满雨水的土坑; 黄泥飞溅,把原本就脏得看不出底色的窗户给糊了个五彩斑斓; 乱七八糟。
  原本是坐在窗边的沉青往过道挪了一个位置; 撇开头。
  他发现才过这么一点时间,他就有点想秦墨了。
  “到车站了啊; 要下车的赶紧下车。”
  大巴停在路边; 司机吆喝了一声; 车里零星的几个乘客都往车门赶去。沉青也跟在他们后面走下车,撑开了一把黑色雨伞。
  雨珠顺着伞面珍珠串链似的坠落,他在路边站了会; 拦下了一辆面包车。
  “去山上?行; 不过我只能给你拉到半山腰; 再往上可就难走了; 又是水又是坑的,有些地方车子也过不去。”
  司机是个长年拉客的中年人,下雨天没什么生意,眼前这个俊秀白净的青年又出手大方; 是以他很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沉青坐进副驾驶座; 把水淋淋的雨伞收起; 整整齐齐放到脚边。
  “哎; 随便放着就行了; 这有纸。”
  司机十分健谈,刚一上路就和他搭起话来,“小伙子,看你不像是咱们这一片的人,你是打哪儿来的?”
  沉青道:“海城。”
  “嚯,大城市。”
  司机道,“大城市好啊,我一侄女之前就在海城读大学,毕业后还进了一家大公司。她也是可怜,从小就没了爸,这么多年来全靠她妈撑着一个家。现在长大了,又孝顺又有出息,隔一阵子就会回来看看,听说明年还准备买房,接她妈去大城市住……”
  他天南地北地侃了一通,沉青坐在边上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说了大半天说得有点口干舌燥,司机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又把话头转到了沉青身上:“看你也没带什么行李,现在大冷天的还下着雨,你一个人跑到山上去做什么。”
  沉青简短道:“办些事情。”
  “啊……那你可要留心点,这天黑得快,又下大雨,要是拖得晚了那可就难回了。”
  沉青道:“嗯,我知道了,谢谢。”
  大概是觉得大雨天一个外地人偏要往山上去实在奇怪,司机心里有点犯嘀咕,很快岔开了话题。
  半小时后,满身黄泥的面包车艰难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调转车头,司机不好意思地收过车窗外沉青递来的钱,道:“实在对不住,就只能送你到这了,前面不好走,你自己当心一点。”
  沉青点头:“谢谢,送到这里就好了。”
  “没送你到山腰,我也不能全收你的钱,”
  司机从小钱夹里抽出一叠钱要找给他,“喏,找你——”
  他剩下的话全都僵在了喉间。
  车窗外风雨肆虐,黄泥土路上,刚才那个青年转眼不见了身影,竟是凭空消失。
  司机猛的探出头四下张望,一阵冷风裹挟着雨滴灌进车窗,还带着草叶的腥气,他打了个寒颤,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老一辈人流传下的关于这座山的故事。
  “……”
  那一瞬间他几乎全身发毛,一踩油门,面包车猛冲进雨雾中,什么都不顾地蹿下了山。
  ——
  大雨过后,山间小路泥泞难行,沉青却没受到太大影响。他一个人穿梭在山林间,步伐看起来慢悠悠的,速度却不慢。
  天际远远飘来一声清鸣,鸣声如金砾玉石相撞般清脆悦耳,转眼落到沉青身前。
  白袍男子笑吟吟地出现在山林间,道:“这就做下决定了?”
  沉青道:“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把一个玉盒递给凤凰,后者接过来在手里打量一圈,道:“等你蜕完皮后我就把你装进去,在外面打个蝴蝶结,然后给你家秦先生送回去。”
  沉青:“不要蝴蝶结。”
  “那就蜻蜓结,”
  凤凰笑眯眯道,“再在小蛇头上点朵小花,可爱一点,这样你的秦先生就不会生气了。”
  沉青:“……才不要。”
  他说完就不再理凤凰了,撑着伞继续往前走。
  ——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期间凤凰一直陪着他。等到他们以极快的速度绕过不知多少座山,来到真正与世隔绝的无人深林间后,第三天的太阳才刚刚升起。
  初生的光辉为山林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凤凰站在一座断崖边,抱着玉盒,看沉青一步跃下了山崖。
  青年的身形在半空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细细软软的墨蛇。小墨蛇噗嗤一下掉进了茂密的林叶间,转眼就找不到影子了。
  凤凰抬手结下一个手势,结界漫天盖地地铺开,将这一片山林笼罩其中。
  下一秒,一条足有百丈高的巨蛇虚影在山林间嘶吼翻腾,地表崩裂,林木断折——那墨蛇虚影宛若实体掀起阵阵风暴,一时间飞沙走石,天地变色。
  “这就是灵体啊,还真是条大蛇。”
  凤凰身在风暴之中,感叹了一声。
  “如果当初没被抽筋拔骨,现在应该也就这么大了。”
  他说完,抬手再次支起一道结界挡在自己面前,耐心地一边等待这场蜕皮结束。
  ——
  十二层的办公室内,落地窗外是扯絮般的灰色天幕,窗内则低沉压抑,气氛冰冷到几近凝固。
  骨节分明的修长指间夹着一根烟,红色的星火明灭不定,吐出缥缈的烟雾。
  男人冷峻的面容模糊在烟雾间,深黑无光的眸底透着沉沉阴鸷与戾气。他坐在宽大的皮椅上,一袭黑色西装,阴冷邪异得就像自地狱浮出的阎王。
  旁边的黑衣人不敢惊动到他,小心把一份文件放到办公桌上。
  “这是季少……墨蛇作为人类的资料,”
  他低声道,“都在这里了。”
  季沉青,从小父母双亡,被一对好心夫妇养大,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知名大学,在读大学期间养父母因车祸身亡,被迫辍学,一直辗转各地,几年后靠着打工的钱在海城一条小巷子里开了家叫“沉墨阁”的杂货店,从此在这里定居了下来。
  ——一份乍看起来哪里都不对劲,细究却证件齐全,找不出任何破绽的资料,像极了人为制造的假货。
  秦墨翻阅数页,忽然冷笑一声,猛的将那堆资料掀翻。
  漫天的纸页飞舞,黑衣人退后几步,低着头,办公室内还有几个和他一样衣着统一的人,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继续去找。”
  男人重新靠回椅背,语气平淡,却冰冷得令人不寒而栗。
  “是。”
  其他人如蒙大赦,立刻行动了起来。
  最后一个黑衣人收拾好地上的资料,整理成一叠放回桌面,也安静地退了出去。
  烟雾氤氲,秦墨静坐片刻,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精美的丝绒小盒。
  光滑的天鹅绒底,一黑一白两枚素戒相依相偎,如同一对最亲密的恋人。
  秦墨无声地注视着这对戒指,不知过了多久,他仰首,徐徐吐出一口烟圈。
  深色眸底沉淀着萧冷肃杀的风雨欲来,高大英挺的男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闪烁着疯狂暴虐的冷光。
  “你最好别让我找到……”
  他低声说着,如情人间的呢喃细语,却有丝丝寒意漫开,“沉青……季沉青。”


第四十六章 村子
  蜕皮一共持续了三天; 期间山石震裂,大片茂密的山林被夷为平地。等到第三天过后,一切混乱终于缓缓平息了下来。
  数百丈的巨蛇虚影消失; 凤凰踩着满地的碎石残枝找了十多分钟; 最后在一片叶子上找到了蜷缩成一个小团子的墨蛇。
  小墨蛇浑身湿漉漉的; 一小只软趴趴地蜷在叶片间。它身边还有块刚蜕下蛇皮,大概是觉得冷; 小墨蛇抬起小小的头颅; 又细又软的蛇身一扭一扭的,努力把自己往蛇皮下钻。
  凤凰在旁边蹲下; 指尖轻轻点了点小蛇的头。小墨蛇昂首,一对如黑宝石般精致的蛇瞳一眨不眨地盯着它,嘶嘶吐信,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小可爱,”
  凤凰笑道; “刚蜕完皮就不认识我了?”
  小墨蛇:“嘶——”
  “知道了知道了; 超凶的; 不惹你。”
  凤凰把玉盒放到地上,又往后退了退。
  在用怀疑的小眼神确定凤凰走开后; 小墨蛇把小脑袋凑近玉盒,似乎是嗅了嗅; 然后就哼哧哼哧地钻进了玉盒。
  它窝在温温软软的玉盒底部; 小尾巴尖晃啊晃的; 看起来很高兴。
  ——没过多久; 小墨蛇就又蜷成一小团,在它的小床里睡着了。
  凤凰慢慢上前,把那块蜕下的蛇皮收好,又把睡着的小墨蛇连蛇带玉盒一起抱了起来。
  小墨蛇睡得安安静静的,被凤凰用手指戳了一下软软的蛇身也没太大反应,只是下意识地往旁边扭了扭。
  “好小。”
  凤凰轻轻地笑了下,下一秒他脸色的神色一整,抬头看向天空。
  ——原本晴朗的天空已不知何时阴云满布,天边隐隐有雷声阵响,由远及近,逐渐聚拢在他上方。
  凤凰皱眉,他从袖中甩出三枚铜钱匆匆算了一卦,随后脸色微变。
  “偏偏是在这时候……”
  他低声喃喃,在原地停留了片刻,现出了原型。
  凤凰温柔地勾住玉盒,拖着流金溢彩的尾羽翩翩飞向了仍留一线天光的远方。
  ——
  “……”
  沉青在睡梦中听见耳边有阵阵雷声持续不断地响起,似乎永远不会平息。
  他本以为那只是个梦,直到醒来后才发现并不是。
  雷声渐消,天边的阴云才刚刚散去,小墨蛇顶开玉盒盖子钻出来,变回了青年的模样。
  沉青抬眼望着天光始绽的天空,微微蹙眉。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劫云。
  空气中仍弥漫着焦灼的气味,还有熟悉的气息。沉青辨别了数秒,发现那是凤凰的气息。
  凤凰应该是遭遇了劫云,从气息中判断他可能还受了伤,但生命无碍,现在已经不在人间,大概是回妖界了。
  四周都是陌生的山林,沉青不知道自己被凤凰带到了什么方,他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随便挑了一个地方,抱着玉盒向那边走去。
  林间寒气萧森,还好有玉盒可以取暖。越到冷的地方盒子就越温暖,沉青就这么抱着它慢慢走出这一片原始山林,又拐上了一条人为踩出来的山间小路。
  小路蜿蜒曲折,走在上面还有石子簌簌滚落。沉青一个人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远远地看见了对面一座村落。
  那村子坐落在偏僻的大山之间,大概只有数十户人家。一些土黄瓦墙零散分布,斑驳破旧得就像上世纪几十年代的老屋。
  这应该是个与世隔绝的落后村子,但还有人烟。沉青隔着山头观望了一会,准备到那里找人问问路。
  他出门时没有带手机,就带了秦墨的钱和卡,现在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实在是很不方便。
  村子看着只有一段距离,真要赶过去却不近。沉青的速度不慢,但越接近村子,他就越觉得不太对劲。
  他感应到了那里的人气,也感应到了比人气更加浓郁的……死气。
  这座村子曾死过不少人,但这并不是它死气笼罩的唯一原因。
  沉青略一挑眉,脚步不慢地继续向那边赶去。山路两侧本是茂密的森林,然而越接近那座村子林叶就越枯黄颓败,等到快到的时候,两边都是早已枯死的树木,和后面一片绿色成鲜明对比。
  山路蜿蜿蜒蜒,转了一个弯。沉青走过那道拐口时,停下了脚步。
  他侧首,看见满地枯黄间有个人背对着他蹲在路边,是个瘦骨嶙峋的女人。
  现在是冬天,女人身上却只穿了件烂棉袄,蓬头垢面,裸露在外的手被冻裂了几道口子,还在往外流脓。
  沉青走过去时她也没发觉,低着头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些什么。
  “你好,”
  沉青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
  女人听见了他的话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泥污的脸。
  她的一双眼睛大而无神,可能是个疯子,听了沉青的话也不做更多的反应,只是冲他稀奇古怪地笑。
  沉青又问了一遍,发现这个疯女人只是这么笑着,便不再问下去了。
  他抬步离开,疯女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慢慢转过身去,嘴里依然嘀咕些含混不清的话语,看上去格外神经质。
  在和那个疯女人分开没过多久,沉青就遇到了这个村子里的人。
  村里大概很久没见外人,上下带着明显的排外气息。他们用怀疑且不含善意的视线打量着沉青,没过多久,一个村长模样的老人就领着两三个拿着家伙的中年男人赶了过来。
  沉青那时正站在村口仰头看一棵百年老树,树根虬结盘踞在黄泥地面上,粗壮的枝干肆意纵横,打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村长不善地盯着他,刚要开口,沉青就先彬彬有礼地介绍了自己——先是乱七八糟地胡扯了一通,又随便编了个外出写生不小心迷路还丢了行李的谎话,最后拿出钱,向村长租了一间屋子。
  在见到那几张鲜艳的红票子后,村长脸上树皮般的老脸上绽开笑容,他把钱拽到手中,眉开眼笑地邀沉青去他的家。
  一开始跟村长过来的其中一个叫王利的中年男人死死地瞪着村长手中的钱,隔了一会,一个人走开了。
  沉青漫不经心地一抬眼,看见了那个王利整个头颅被包裹在一团黑气中,黑气沿着肩膀往下蔓延,已经快到心脏。
  ……没救了。
  他移开视线,被村长一路热情地邀到了家中。
  村长姓李,是这个小村中的大户。从他口中沉青得知这里是临近海城的H省边缘一个小村庄,交通闭塞条件落后,离最近的镇子有足足一天的脚程。村里只有一户孙家的三子孙吉在镇子打工,有辆面包车,平时三个月回来一趟,算一算应该就在明天。
  “你安心在这里待一晚上,等孙吉回来了,我让他给你搭去镇子里。”
  李村长数着手上的钞票,笑得脸上开了一朵菊花。
  沉青默默地坐在一张掉漆的八仙桌前,村长的儿媳妇低着头过来,给他倒了一杯白水。
  李村长有个四十多岁的儿子,前几年意外摔了一跤,摔断了腿,至今瘫痪在床。他的儿媳妇小玲穿着发黄的旧棉衣被村长呼来喝去,一张布满风霜的脸上麻木而死气沉沉——但那分明是一张年轻的脸,抹去过于厚重的风霜,依稀能窥出俏丽的底子。
  沉青端起那个破了一道口子的杯子,低头看见杯底腻了一大块黄色,又默默地放了回去。
  村长倒是兴致很高,呼喝着要小玲去给做晚饭。小玲没吭声,木然地去了灶台。
  半小时后,沉青草草吃完了晚饭。他其实并不饿,而且村长家里的晚饭粗糙到几乎难以下口,简单地动了几筷子,沉青就回了村长给他安排的房间。
  土瓦黄墙的房间里,一根腻了油污的电线悬着灯泡挂下,黯淡的灯光勉强照亮狭小的房间。床是刚刚铺好的,大红牡丹的脱线被褥上幽幽地散发着一股十年八年深埋柜底没见阳光的诡异气息。
  沉青:“………………”
  他想秦墨,还有干净敞亮的别墅了。
  沉青沉默地盯着床看了一会,拉了张勉强能坐人的椅子坐下,打算在就这样度过一夜。
  村里没有人有手机,更没装一部电话。这里是真正的与世隔绝的落后之地——他们就像拿斧头生生劈掉了和现代世界连通的铁轨的人,整个村子都甘愿把自己埋进陈腐的气息里,直到彻底烂掉。
  墨蛇才刚刚蜕皮,妖力和身体都在一个低落期。没过多久他就有些困了,靠在椅背上微微阖上了眼。
  “……”
  已经完全黑下来的窗外,一个影子快速闪过,而沉青只是阖着眼,恍若无觉。
  ——
  深夜,簌簌的草叶声在院落的土墙外响起,王利猫着腰从李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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