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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龙印-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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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战里昧下一团精气,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更辛苦将三徒弟炼成捕龙印,只等我金丹时动手炼成完整法器,真是不容易啊。可惜走漏消息害得果子被摘走,只好捶胸顿足继续等,也难怪如今一发现我还活着的可能就下这么大的赌注,连水月观的小弟子也杀得,傅真人还算你棋友吧?啧啧,交友不慎啊。”
    “你这魔头,与我乾天谷究竟有什么仇怨?”陆真人冷声道,“害我两名弟子不够,还要以如此荒诞的理由嫁祸于我!”
    “拿自己代表整个乾天谷,陆真人好大的脸面。”魏昭笑道,“如此看来,你是不打算承认了?”
    “子虚乌有之事,谈何承认!”陆真人一口咬定。
    “与此等邪魔外道何须多言!”凌霄阁的雷剑君打断道,“我如意山庄灭门血案,难道也是别人做的不成?”
    “这倒是我做的。”魏昭道。
    “那你还敢说没杀过无辜之人?”雷剑君剑眉一扬。
    “我没说过没杀过无辜之人啊。”魏昭道,“可你们凌霄阁的如意山庄,哪里有什么无辜之人?”
    “哼,满口胡言。”雷剑君不屑道。
    “看来诸位非要证据了。”魏昭耸了耸肩,“我本来还想给大家留点颜面呢。”
    黑雾骤起。
    修士中亮起各色光华,能在这儿的修士都是各门各派中流砥柱,反应只快不慢。防御已经升起,那黑雾却未曾落到谁身上,那不是什么攻击手段,而是……
    声音。
    “早知今日,不如在他筑基之时就开炉炼器!”陆真人的声音。
    “白仙儿之事做得天衣无缝。能为我为我结婴大业添砖加瓦,她也死得其所。”陆真人的声音。
    “要真是陆函波那贱人当初动的手,我也可插上一脚……真龙之角可是好材料!不知能不能捡个漏。”天火门炎真人的声音。
    “乾天谷与水月观这次损失不小,再死几个弟子,四大仙门没准就能换人坐了。让他们打头阵去吧。”灵兽山庄李长老的声音。
    “这修士真是鼎炉的好材料!能卖出多少灵石?哈哈哈,你们这些天生好根骨的傲慢混账,如今还不是只能给我暖床。”一老者的声音,雷剑君听得面色一变,他可是见过如意山庄那位从凌霄阁离开的庄主的。
    “师傅就知道偏宠小师妹,嘻嘻,死得好!谁叫她想把我与魔修交易的事说破?要不是师傅只疼小师妹,我哪里会和那等下贱人物合作,不能怪我把她行踪卖出去。”这声音来自傅真人的三弟子,他一听,面色煞白,摇摇欲坠。
    无数怨毒、贪婪、嫉恨……满是恶意的声音环绕在所有修士耳边,偏偏又无比清晰。这东西防御不了,它不是什么攻击,只是恶念而已。
    终要流向玄冰渊下,汇入世间恶念中的人之恶。
    “不好,这魔头引动了玄冰渊下瘴气,能挑动修士心魔!”陆真人喝道,“诸位莫中诡计!快将大阵打破!”
    她振臂一呼,站在她身边的傅清宁却毫无动作,看向她的眼中已经带了怀疑。倒是灵兽山庄李长老二话不说放出灵宠,立马攻击起大阵,此前传出声音的人也动起了手,一口咬定那是挑拨离间的心魔恶念,不可相信。
    几息之间,几乎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一个个手段百出,想停下那没完没了的丑恶发言。它们要么来自他们本人,要么来自门人弟子乃至凡间亲族,这些念头往日牢牢被藏在脑中,如今自白出来,语气生动,听着恶意满满,令人作呕。加害者之外还有被害者,偶尔插上一两句,怨恨剖白让人胆寒。
    “这就受不了了?我在下面可听了十年呢。”魏昭怪笑道,“诸位好歹防御都在,没恶念临身,只能听个音效。等它们真的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啦。”
    玄冰渊上忽然烟雾尽去。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多年来多少修为高超的修士想了多少办法都没让烟尘消散。修士们一愣,等看清面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几个精通阵法之人登时面色铁青,纷纷高喊住手。
    让自己这边住手。
    不是整个玄冰渊的雾气都没了,少的只是他们所在的一小块。在这清晰明了的方寸之地,阵法师们能轻易看明白,困住他们的大阵与整个玄冰渊连为一体。
    确切的说,和玄冰渊那个耗费了数百阵法师性命的封印连为一体。倘若打破了上面的大阵,下面镇压了两百多年的瘴气、死气、世间之恶云云,便也能出来了。
    “疯子,孽障……”汪真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玄冰渊下这么危险,反社会魔修和阵法师也没死绝,这么多年来会如此不设防,自然是因为那封印无比牢靠,让人相当放心。它是个“反锁”的大阵,外面的人打不开,里面的玩意既没有足够力量也没有所需的生机,要想在外面打开他,除非……
    动手的,是里面逃出来的人。
    这可能吗?
    “我说了啊。”魏昭说,“我是魏昭。”
    “你……真是魏昭?”却是陆真人抢先开了口。
    她看上去和傅清宁表情相似,脸上似喜似悲外加难以置信,把一个不得不相信自己爱徒归来却走了邪道的好师傅演得栩栩如生。若非魏昭在公良至脸上见过一个真的爱他的人得知真相时会露出什么表情,大概还没觉得这演技浮夸得如此令人作呕。他想知道陆真人还能说出什么鬼话,笑容可掬道:“是我。”
    “你究竟在玄冰渊下遇见了什么?”陆真人摇着头,“定是邪念谎言蒙蔽了你的心智,让你如此猜疑为师……你过去何等至善赤诚,怎能做出这等事来啊……”
    “你难道要包庇弟子吗?”乾天谷另一个长老与他一唱一和道。
    “弟子不教,乃是师傅的过错。”陆真人悲天悯人道,“我又怎能不管?我……”
    “师傅仁慈。”魏昭打断道,“既然如此,请陆真人自裁吧。您自裁于此,我便打开大阵,如何?”

    第53章
    
    陆真人悲天悯人的神情凝固在她脸上,这样看着,实在滑稽极了。
    “你……你这孽障!”乾天谷的长老气愤道,“你师傅心慈,宁可放你一马……”
    魏昭噗地笑了起来,说:“您觉得现在说这话合适吗?”
    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如今是他们受制于人,那长老闻言憋得面皮发红,倒是陆真人,不愧是颠倒黑白也面色不改的陆真人,只是叹了口气,道:“你能困我们一时,却不能困我们一世。”
    这借了玄冰渊势的大阵分割了空间,让在场诸位修士不仅无法攻击到对面的两人,而且无法逃离此地。但与此同时,他们二人也无法袭击这边的修士,只能干耗着。
    “水月观汪真君善于破阵。”陆真人,“昭儿,回头是岸吧。”
    “的确,汪真君手艺好,就算一两个时辰破不了,一天两天总能成。”魏昭点了点头,“我若花了这般功夫只请诸位聊上一两个时辰,那不是大大的不划算?所以么……”
    魏昭伸出一只指甲上闪着乌光的爪子,向身后的公良至招了招。从站到他身后开始便毫无动静的布阵人拿起阵盘,拨弄了几下,数根闪着微光的细线便出现在了魏昭面前。
    龙爪虚握,抓在了细线上面。
    “住手!”汪真君惊怒交加地脱口而出。
    “汪真君您是识货的人,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魏昭笑道,“为了避免像我一样对阵法一窍不通的人抓瞎,我来解释一下:这是困住咱们的大阵的中枢,我这爪子一抓,大阵便破了。”
    自破阵法,岂不是自掘坟墓?在场都不是蠢人,脑子一转便明白了言下之意。
    这大阵之于玄冰渊的封印,就如同与毛衣织在一块儿的布花,好好解开就罢了,强行剪开,两者皆散架。无论是他们这些人强行打开还是魏昭自己动手,后果都只有一个。
    封印打破,万恶出世,生灵涂炭。
    不懂阵法的人怀着最后的希望看向汪真君,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让他们心中发沉的答案。
    “不劳动汪真君想办法破解阵法,我只等半个时辰。”魏昭笑盈盈地看向陆真人,“如何?为了天下苍生,宅心仁厚的陆掌门可愿舍身取义?”
    “昭儿何意如此怨我?”陆真人闭了闭眼睛,面上又浮出一丝悔意,“没错,我在屠龙之战中昧下真龙之气,可有你却是一个意外……那是两百多年前,我初入金丹,前途无量,怎么会把结婴的希望寄托在一件法宝上?”
    “说得好!”魏昭道,“刚金丹出头就想着存精气留后路,满腹机心,胆小如鼠,每天想着这些玩意,难怪您这把年纪还没结婴。”
    陆真人高声道:“我曾想用真龙之气炼器,但之后意外有了你,便再没有打过什么不好的主意!我将你送去魏家好让你作为普通人出生成长,毕竟血脉相连,实在想念,最终又忍不住把你接上山来,放在面前教养。为师……为娘这么多年来,可曾亏待过你?”
    说到最后,她竟声带哽咽。魏昭一下一下鼓起了掌,一半为这比刚才进步许多的演技,一半为这至今咬定不放松的脸皮。
    “那您把公良至炼成捕龙印,是练着玩儿的吗?”魏昭说。
    陆真人眼中闪过惊色,魏昭懒得等她再扯谎,继续道:“您想说没证据?对,没装龙的捕龙印难以觉察,除非有活生生的龙气探查才能发现,但龙气一进入整条龙就完了,我要是发现也等于落网——您这样以为的吧?不巧,在下命比较大。”
    “谁能证明那恶念心魔说的是实话?”眼见势头不好,灵兽山庄李长老插嘴道,“难道你愿意相信来路不明的古怪声音,也不相信自己的师傅和母亲吗?这真是魔怔了!”
    他这话一说,帮腔声立刻群起。这个说心魔本身就能窥见漏洞,一定怎么挑拨离间怎么开口;那个说大家可不能乱了阵脚,为子虚乌有之事同室操戈。他们毕竟是道修,要么咬定不肯承认自己的劣迹,要么不想相信弟子门人会做恶人,一时间纷纷否定。
    “陆真人纵使有千般不是,她也是你母亲!若没有她,哪里来的你……”
    “哦,她把我生下来,可是我求她的?”魏昭蓦然开口。
    他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眨了眨眼,一只眼睛纯黑,一只开出了蛇龙的竖瞳,光被看着就让人发憷。混在声讨的声浪中开口的那位药王宗长老没想到自己被点了名,有些不自在,不过觉得自己所说无论如何都是正道,只哼了一声,并不露怯。
    “陆真人要生我,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来这世上。她想动手杀我时,自然也不会问问。农夫要宰猪哪儿会去猪圈里问呢。”魏昭说,“可难道猪就愿意被宰掉?”
    那长老咳了一声,说:“你在玄冰渊下待了十年,饱受折磨,因此心性不定,老夫能理解……”
    “理解?”魏昭玩味道。
    下一刻那长老被雾气抓住了脚。
    他没做出什么反应,周围的人也没来得及动,就见得他脚下黑雾一涨,宛若水中巨鱼大口一张,猛地将他吞了下去。
    “在下面待了十年,总有些地主之便。”魏昭和蔼地解释。
    这里是魏昭的主场。
    精通阵法的汪真君说得很有道理——在一般情况下。她经验再怎么充足,也没见过魏昭这样携着半身恶念还没死没疯的奇葩。魏昭固然不能直接调用玄冰渊之力,但他能当为虎作伥里那个伥鬼啊。
    陆真人的慈悲面目彻底崩塌,她终于明白落到此等田地,性命全在魏昭手中。而魏昭现在不动手,只是猫戏耗子,光弄死她不甘心。
    冰盖底下突然传出一声惨叫。
    正是那长老的惨叫,开始还带着咒骂,很快有几句央求,最终又归于歇斯底里的哀嚎。堂堂一个金丹修士,在几息之内没了全部颜面,只剩下狼狈凄厉的惨叫。
    “魏施主!为何下此毒手!”智和法师面含愠色。
    “我没下毒手。”魏昭笑道,“我只是让这位长老体会一下我的感受罢了,他不是理解我吗?”
    你知道有苦衷,但不能放人一马吗?
    我理解你的痛苦,但你怎能如此没有风度?
    放屁。
    嘴皮子一碰便站到了道德制高点,你不是我,你没尝过我的苦痛,又如何有脸谈理解,又哪里配替我说原谅?魏昭在玄冰渊下待了十年,被瘴风吹了十年,被世间之恶腐蚀了十年,分分秒秒皆是血泪,说出来却只有几句话,写出来只是背景当中一行字,当不了多少谈资。
    哪怕是《捕龙印》里的三百年,也有无数道德之士轻飘飘一句“虽有苦衷……”,也有听众说“不过如此”。那些听说过魏昭的后生才俊骂他意志浅薄,换做他们一定能驾驭这股力量,回来继续当乾天谷的弟子——嗐!有“魏昭”这样的身份地位力量,做什么要毁天灭地?他吃饱了撑着么?他们未尝过从云霄到地狱是什么滋味,根本没吃过苦,也不认识魏昭,却能在千里之外百年之后指点江山,盖棺定论。
    惨嚎声停了,没有真龙之躯,金丹期的道修也在下面活不了多久。尤其有魏昭放下去的恶念领路,下面的东西如同等候开饭的鲨鱼,快若闪电地将猎物啃食殆尽。所有修士皆受震动,除了愤怒和兔死狐悲之外,有几道神识悄悄地锁定了陆真人。
    正道当中好人居多,不过刚才被爆出恶念之声的那几位,显然在危急关头不介意损人利己。
    “公良至!”陆真人突然扬声道,“难道你就看着他对为师动手吗?”
    “难道良至还会站在你这边不成?”魏昭讥笑道。
    “你女儿叫公良曦吧,真是个伶俐的孩子。”陆真人说,“真没想到你与那位周幼烟姑娘如此亲近,在自己的草庐上故布疑阵,反而把孩子交给她。”
    公良至猛地看向她。
    陆真人笑了,她笑得气定神闲,仿佛刚才跑掉的底气又跑了回来。这位掌门人威严地看着徒弟,说:“公良曦如今在你师兄那里做客,为师魂灯一灭,小姑娘难免要下来陪我。”
    魂灯与修士的魂魄相连,魂散则灯灭,能像魏昭一样半个魂魄消散依然活蹦乱跳的特例万年难见。
    在陆真人说完这句话后,那边的修士们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陆函波这话说得毫无遮掩,赤luoluo拿弟子女儿的性命相胁。哪家正道掌门会在出门斩妖除魔前提前吩咐,抓好徒弟的亲眷作胁?恐怕刚才魏昭所说的并非假话。
    那么,杀死白仙儿的凶手是否也如魏昭所说?那些恶念的真假呢?
    傅清宁惨笑一声,脸色差得像个死人。
    
    第54章
    
    那边的十七宗联军们一动没动,但身在其中的修士都能感觉出来,陆真人身边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提起了戒备。
    以异族炼器已经是常态,在屠龙之战中昧下真龙之气虽显小家子气,但也不是多大罪过。然而将养育多年的弟子当做炼器材料,如今又以弟子亲族加以胁迫?道门正宗当中,师徒亲逾父母子女,就算徒弟身为异族,这也是彻头彻尾的魔修行径。为炼制一法宝能隐忍策划两百余年,还能博取师徒情深的名头,想想便虚伪险恶得让人心寒。
    谁愿意在此时与这样的人站在一道?这样的修士为了存活,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函波能感觉到周围修士的目光,心知自己的名声已经毁于一旦。等这些同道离开这里,墙倒众人推,她大约不止身败名裂。但那又如何?总要活下来才有以后。陆函波破罐子破摔,反而镇定了下来。
    “我寿数将尽,本来就没有多少日子好过,可怜那小小孩童,难道要为我陪葬吗?”她再次重复道,又像在劝诱敌人,又像在用保命符安慰自己:“两位,意下如何?”
    一时间一片沉默,只有智和大师闭上眼睛,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半晌,公良至终于开口道:“如果放师尊出去,师尊就会放过曦儿吗?”
    “那是自然。”陆真人回答,“我可以立心魔誓言。”
    她眼见公良至松了口,心中不免松了口气,觉得事情十拿九稳。公良至深深地看着师傅,说:“我不信。”
    陆真人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仿佛看见胜利的曙光又被打落回去,几乎压不住声音里的怒火:“为师会立心魔誓言!你……”
    “我不信。”公良至平缓而笃定地说,“心魔誓言只会让人再无寸进,心魔不定无法渡劫,比起生死大事,您并不在乎修为。您脱身以后会放掉曦儿吗?还是会变本加厉,要加上添头,让我或阿昭用自己来换?”
    公良至摇了摇头,不等陆真人辩解,又说:“纵使您现在没这个意思,等您回去以后呢?您准备两百多年的结果近在眼前,恐怕不甘心看我们离开——您这些年来任由我四处游走,一定是有办法能找到我的行迹吧。等您回去,只怕我与魏昭再无宁日。”
    “你难道要为别人让女儿去死?”陆真人不接公良至的话,咄咄逼人道,“公良曦若因此而死,你就是杀她的凶手!”
    “下令的是师尊,动手的大概是师兄,我为何要将罪责背到自己身上?我只恨没能将她藏好,还连累周道友。”公良至回答,目光一片平静,“何况,与您有仇怨的是魏昭,我哪里能替他做主放你离开。”
    陆真人咬牙切齿,目光急急转向魏昭,却见刚才开始一直无话的魏昭目光空茫,咬紧牙关,又像在挣扎又像在神游。陆函波念头一转,猛然抓到了救命稻草,喜道:“法师!”
    发出绝技后一直在回气的智和法师向前踏了一步。
    他锡杖一敲,作狮子吼:“魏昭,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锡杖上十二银环悉悉作响,佛光四射,将鬼气森森的一方玄冰渊点亮,光华中似有梵唱。在他身边的修士纷纷神智一清,心思动摇者感到清风拂面,心有鬼蜮者只觉被当头棒喝,连几个元婴真君都缓和了脸色。锡杖下金光渗入玄冰渊冰盖,顺着魏昭刚才探过来的黑气飞速逆流而上,如同火苗顺着灰烬爬升。
    公良至阵盘急转,微不可见的大阵转眼变了几变,嘣!他们之间的金光与黑气瞬间被拉伸扭转,像被拉扯到极限的皮筋,齐齐断裂开来。然而渗透的速度要比断裂快上一分,一缕金光已经钻入魏昭体内,像往起伏不定的天平一边加了个筹码。
    魏昭半个身子弓了起来,利爪向自己眼中抓去,被公良至生生抓住了。只见他一双眼睛霎时睁到极限,眼珠在眼眶中飞快转动,竖瞳上下左右看个不停,速度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仿佛在看什么虚空中不存在的、速度加快了千百倍的东西。公良至心中一紧,神识探去,如泥牛入海,险些把自己也牵连进去。他蓦地转头,那老和尚身上金光闪烁,目含慈悲。
    雷音寺的绝技六道轮回,岂是让人脚步踉跄一下就能撑过的?它润物细无声,唯有爆发之时才有此等声势。
    “公良施主,”智和法师道,“老衲观你身上并无血气,屠杀之事与你无关。你又何苦一错再错,以至于不能自拔?”
    “我早已泥足深陷。”公良至上前了半步,挡在魏昭面前。
    “魏昭已经无药可救,你要为个必死之人来当这个打开封印的千古罪人吗?”陆真人喝问道。
    公良至不说话,手中的阵盘半点不动。
    这沉重的对峙当中,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笑声并不陌生,之前才响过一阵,如今其中的狂态不减反增。聚焦在公良至身上的目光齐刷刷转向他身后,魏昭笑得肩头耸动,姿态怪异地站直了。
    “谁要死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哈哈哈哈!老和尚,你可知道你送了我一份多大的礼?”
    只要魏昭在玄冰渊上,能与玄冰渊相连,被恶念,或者说玄冰渊的“意志”所眷顾的半龙,注定不会死去——哪怕魂飞魄散,还有恶念能来填呢。以此为底气,他并不介意有什么意外,只是没想到这意外也能带来“惊喜”。
    能直击魂魄,让人身陷前世轮回当中的咒法,击中了魏昭神魂中那本《捕龙印》。
    于是魏昭看到了无数可能。
    他看到自己以无数种方式死去,死在各式各样的人手里,玄冰渊下他感受了十年如何与公良至交战,如何被萧逸飞杀死,如今就在几息之间感受到了五花八门的新死法。他的皮肤上似乎还残留着被烤焦的疼痛,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的感受压缩在不到一炷香时间,魏昭一定是这世上感受过最多死亡的人,没有之一。
    但好处是,他也以第三人视角,旁观了一下“大反派魏昭重生,十年离开玄冰渊”这个可能性中,他目前所在支线上的未来。
    “放了你,公良曦会回来?”魏昭低笑着看向陆真人,他的双眼一片漆黑,“还我一具死尸,又有什么用?”
    公良曦还在呼吸,但也只在呼吸而已。听从陆真人命令看管公良曦的人是他们的大师兄白正云,知道师傅要炼捕龙印,又被瞒着大部分实情。这位在《捕龙印》中挑大梁当上下一任掌门的家伙,和他的师傅一样贪婪,又比师傅更加多疑,疑心让他看管的女童身上有什么异常,这误打误撞,被他猜中了。
    要是动手的是陆函波,反而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园丁摘花果最为小心。可动手的是白正云,他既没有播种也没有等待,如同溜入园中的窃贼,偷到什么都是赚,抓紧时间最重要。他怎么会知道公良曦魂魄特殊,神魂与龙珠本为一体?白正云对公良曦简单粗暴的试探酿成了大祸,可怜的小姑娘就像被摇晃过的豆腐脑,外面的盒子好好的,里面已经一团浆糊,无药可救。
    那么,魏昭还要顾忌什么?
    一团光芒在他的呼唤下轻而易举地离开了皮囊,魂魄俱散,那个还在呼吸的空壳已经关不住它。诸修士睁大了眼睛,看着天边一个小点放大成一团烈阳,那牢不可破的大阵就像一个肥皂泡,轻而易举被戳了个小洞,不对,是小气泡融入了大气泡,阵法完好无损,而那团烈日扑向魏昭。
    魏昭一张嘴,一口把它吞了下去。
    这里的阵法可以隔绝神魂,然而龙珠当初出得去,现在也进得来,它本来就是魏昭的一部分。魏昭仰天长啸,龙吟响彻天际,站在他身边的公良至能听见鳞片爬升和骨骼响动的声音,如同冰霜在忽来的寒潮中覆盖大湖。只一个眨眼,身材高大的男人就化作了一条黑龙,他爪下不是洁白云雾,而是翻腾的黑潮。
    只一个眨眼间。
    陆函波一瞬间失去了呼吸,她仿佛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乾天谷的陆掌门还是个未曾修道的小姑娘的时候。她记得那匹冲向她的高头大马,口中滴着白沫,前蹄子高高扬起,在女童眼中遮天蔽日,胜过今后遇见的豺狼虎豹、妖兽与真龙。黑龙的阴影覆盖了陆函波,利齿与她相隔不过一个手指,而她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连个念头也无法转动。
    怎么会这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陆真人大惑不解地想。当初遇见那条千年孽龙时,陆真人何曾怕到这个地步?她不是能仗剑屠龙的吗?她不是在几乎身死的时候,依然胆大心细,还能偷取鳞甲下的精气吗?
    陆掌门有一百多年未曾提过剑,最近一甲子间,几乎没离开过乾天谷,每次离开都快去快回,做好无数准备。她越揽权越怕死,越怕死越无法突破,空有仙人之姿,再无仙人之心。那个能在浴血奋战中提剑斩妖龙的陆函波,早就死了。
    咔嚓,那张血盆大口猛地合上。
    
    第55章
    
    黑龙咬掉了陆真人的头,身躯向上爬升,呸地吐掉头颅,往修士堆中掷去。智和法师锡杖一抖,好歹没让谁被血淋淋的脑袋砸个正着。无数攻击陈家坪目光向黑龙,都被阵法挡在外面,黑龙却在阵中穿梭自如。
    黑雾遮蔽了众人的神识,第一波攻击的余波未散,那黑龙已经再度俯身,像一条弹射的黑练,一口咬碎了汪真君的阵盘。雷剑君眼疾手快,一剑斩向黑龙,只留下不到半寸深的血痕。在场者无不骇然:雷剑君能将元婴修士的肢体一刀两断,这魏昭还是金丹期的修士吗?
    他……还算人吗?
    资历老的修士们面色凝重,那道穿梭的黑影与两百多年前的噩梦重合了。那黑龙身上分明还是金丹期的威压,利爪与黑雾之威却足以碾压众金丹。他的气势还在拔高,龙珠正缓缓与龙躯相合,纵使仓促间无法让他回归完整的真龙之躯,要提升力量也绰绰有余。前来追捕他的猎人变成了猎物,除了几位元婴真君,全都由攻转守。
    只是这仓促回防也有快慢之分。
    芙蓉派双胞胎中的姐姐发出一声惊呼,她们二人攻防一体,合体技胜过任何两个金丹修士合作,但单独来算却比同阶弱上不少。黑龙找准了软柿子,从两人当中穿过,将还未完整合拢的莲花盾一分为二。妹妹向后跌去,被身后的智和法师眼疾手快一拉,眼睁睁看着黑龙巨口向姐姐身上一合。
    眼见就要出现第二个死人。
    啪嗒,姐姐摔到了地上,全须全尾,一身冷汗。她立刻向后飞出一丈,一直撞到了大阵边缘,这才有空回头打量,想知道刚才要紧关头是哪位前辈帮了她一把。
    她看到一张张惊愕的脸,修士们面面相觑,看着刚才任由黑龙穿梭的大阵凝结起来,挡住了他扑向猎物的爪牙。
    “良至!为何阻我!”黑龙吼道。
    此时能动手脚的,除了布阵人还有谁?公良至站在对面,不起眼得像站在舞台边缘,唯有手中光芒大作的阵盘能够证明,刚才正是他阻止了黑龙。
    “阿昭,芙蓉派又与你有何仇怨?”公良至问。
    “有何仇怨?”黑龙重复道,似乎觉得这问题十分好笑,“我怎么看到曦儿之死,也就怎么看到我死。我有千百种死法,有千万个凶手,无数个仇家,在场的所有人无一能免!”
    六道轮回下的《捕龙印》给出无数可能,魏昭之死贯穿数百年间,斩杀魏昭者为数万千。这万千仇家又有无数因果,你得了这个门派的传承,他有这些人的机缘。如此数来,他的仇家又岂止一个乾天谷,岂止在场的十七宗?不如将修士全盘屠尽,还昆华界一个太平。
    在场的十七宗修士瞪着魏昭,仿佛他已经疯了,满口胡言乱语。唯有公良至,他望着空中的黑龙,并不辩驳疑问,像是信了他的疯话一般。
    他只是问:“你要将在场的修士都杀光吗?”
    “我答应了你,只把仇家关上十年。”黑龙狡诈地说。
    关在玄冰渊下,也是守诺。只是这些人能不能撑上一两年,十年后又如何出去,那可不关魏昭的事。
    公良至听懂了。
    “如今天下都是你的仇家?”他又问。
    “我不去动凡人。”魏昭说。
    言下之意便是不打算放过修士。
    “好大的口气!”炎掌门忍无可忍道,一团赤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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