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芙蓉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捕龙印-第19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倒是公良曦,肿着两只眼睛,对着公良至笑了笑。
    笑出一对酒窝。
    公良曦笑起来相当可爱,以前公良至逗她时说过一笑解千愁,后来她觉得别人不开心时就对他们笑,公良至才知道她理解成了“对别人笑能让人家解愁”。这等甜蜜的心意让公良至恨不得把她抱起来转圈圈,也懒得纠正这误解。只是公良曦长得越大越像魏昭,尤其在七岁以后,公良至每次看到她,都能对上心中同龄的魏昭。
    魏昭肿着眼睛,口齿不清地要他吃面,要分他生日,待他同意后破涕为笑。
    魏昭换牙齿,缺了门牙后终于学会了笑不露齿,一笑露俩酒窝。
    魏昭戳着他的脸,说“良至笑起来这么好看,干嘛不多笑笑?”公良至拍掉他的手,他也不恼,依然笑得像株向日葵。他脸上总带着笑意,公良至有一会回实在忍不住,问他:“你干嘛老是笑?”魏昭理所当然地说:“因为高兴啊!”
    “你一直笑,”公良至说,“难道时时刻刻都高兴不成?”
    “这倒不是……”
    “那为什么总摆着笑脸?不累吗?”
    “高兴时憋着才累呢。”魏昭摆了摆手,“跟你一块儿,我时时刻刻都很高兴。”
    公良至摇晃了一下。
    他的手在袖口中捏紧了,难受得喘不过气来。此时公良至方知自己并非不痛,并非不难过,只是像个被快刀斩掉一只胳膊的人,初时麻木,等反应过来才痛得锥心彻骨。公良曦投来了担忧的眼神,公良至站起来,勉强说:“我去房内调息。”
    他紧赶慢赶逃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依靠着门板滑了下去。他以手掩面,不敢调息,这会儿运转真气妥妥的只有走火入魔的结局。
    鬼召是魏昭。
    是了,魏昭斩去一半便是鬼召。那个声称是魏昭兄弟的魔修一直对魏昭态度怪异,又像嫉恨,又像羡慕,又像熟悉,公良至本来就对此心存疑惑。他从未对鬼召的说辞全盘相信,“魏昭还活在玄冰渊”一事只信了三成,无非是自己残命一条,死马当作活马医。
    他在鬼召面前的表现六分真四分假,既已被知道了魏昭这个弱点,索性将这个软肋交出,让对方以为自己能完全掌握他。过些时日周幼烟会偷偷带走公良曦,无论鬼召说的话是真是假,公良至都有多重应对方法。而一旦魔修所图之事危害到天下苍生,他也会做出取舍,总之,公良至并不像看上去的一样完全被动,毫无办法。
    但鬼召就是魏昭?
    公良至强迫自己梳理目前的境况,把混乱的念头理成冷冰冰的认知。
    好事:魏昭真的还活着,他摆脱了玄冰渊。
    坏事:鬼召在这一年才声名鹊起,魏昭恐怕真的在玄冰渊下待了十年;魏昭脱身后并未与他相认,反倒化名鬼召,制造了多起屠村屠们血案,与仙门为敌,心狠手辣,性情大变,行事如魔修;魏昭状态不佳,浑身邪气,似在练什么危险的魔功;魏昭知道了公良至的心思,多次讥讽,强迫……
    好事?:魏昭在他面前喜怒无常,态度多次改变,一直没有杀他。
    问题:玄冰渊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魏昭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他满心怨憎,是在怨恨什么?他如今在计划着什么?
    推测:魏昭绝不是为了力量功法滥杀无辜之人,一定发生了重要的事情。
    坏事:无论因为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魏昭做过的事杀过的人已是板上钉钉,无可挽回。
    问题:你公良至,要拿一个念了十年、爱了大半生的魔头,怎么办?
    冰冷理智的解析寸寸破裂。
    公良至斩妖除魔,惩恶扬善,他理当如之前不知道鬼召是何人时一样救人阻魔……但说来好笑,公良至在这十年间拼命救人,却是因为魏昭。
    玄冰渊下他没能救下魏昭,这便成了公良至永恒的债务。这债务永远还不清,唯有救人时身上的重压才会轻一丝,因此公良至停不下来。甚至越为他人付出、越为他人伤害己身,他越觉得安心。
    公良至游历四方,照顾公良曦,仗剑不平事,做任何他心中魏昭想做会做的事。他一直喜欢魏昭,喜欢他的为人处世,于是在魏昭离去之后,公良至便有意无意地模仿他,让故友活在自己身上。应该活下来的本该是魏昭,不是吗?
    但是,在真正的魏昭归来,并且与过去的他南辕北辙的时候呢?
    公良至今日才发现自己不过邯郸学步,没能学成,反倒把过去的自己忘了。他真不太记得自己以前怎么样,在有魏昭的记忆中魏昭总是比他自己鲜明,在十年来一次又一次的描摹回味之后,公良至自己反而只是个浅淡的影子。努力回想七岁以前,完全是一片迷雾,魏昭是公良至人生的一部分,根本无法分割。
    公良至筑基前,因缘际会遇见过占奕的母亲。占天风给他算过一卦,说他命该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诸般缘分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他被卦象所惊,因此躲了魏昭好一阵,直到发现自己躲不开,怀着侥幸心理恢复如常——玄冰渊之事就发生在当年。这无疑让他的债务又厚了一倍,公良至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多年以来,竟不知爱与愧疚哪个更多。
    公良至脑中浮现了妖蜃生成的魏昭幻象,他质问公良至爱的是魏昭,还是他心中的执念幻象。
    公良至脑中浮现了今日的魏昭,他半边身体龟裂,无数凄惨的伤口让他的皮肤好似岩浆滚动的火山岩,无数邪气缠绕当中,戾气让人心惊,只有小半个面孔依稀能看出过去的模样。公良至看着这样的魏昭,心想……
    这该有多疼啊?
    十年,公良至在人间,魏昭困在鬼域,究竟要遭受多少折磨多少怨恨才能将一个曾经的阳光少年变成这样?哪里来的这么多怨恨让他喜怒无常?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师傅兼母亲的谋划?公良至想在每一个伤口上敷药,想挽住他后退的身体,想像抱着公良曦一样抱住魏昭,哪怕他不再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哪怕他是个魔头。
    公良至似有所悟。
    他依然爱着魏昭,一直如此,无论是自己带累了魏昭,还是魏昭强迫折辱与他——情爱之事本来就不是商贾交易,还能斤斤计较你给我多少我欠你几分。此事外人无从置喙,自己心知肚明便好,爱了便是爱了,何须为此惭愧?
    但是,要因此为虎作伥,不分青红皂白地恨他所恨,杀他所憎吗?
    这不是公良至的道。
    譬如说,爱上有夫之妇无能为力,但自己却能选择将之埋藏心中,克己复礼。情是情,道是道,要是两厢混淆便会让双方都混沌不清。公良至突然明白了,仿佛一道亮光劈开了黑夜,他回首一顾,这才发现自己走了多少弯路。
    公良至的确该走无情道,他本性薄情——不是无情,而是不能像魏昭这种天生该走有情道的人一样至情至性,能以情入道——好似一张笔触浅淡的画,能轻易染上他人痕迹。先是师傅后是魏昭,公良至将他人心愿当做自己心愿,他人性情当做自己性情,如此怎么可能悟出自身之道?
    懵懵懂懂被带着走,在发现本心不应他人之道时遭受打击乃至道心破碎,何等荒谬啊!
    公良至蓦地笑了,他体内真气前所未有的圆融,如同雨后激流疏通堵塞的淤泥,穿过干涸的河床。心结骤解,心念已定,万般烦恼皆如清风拂山岗。
    何为本心?
    公良至想与魏昭同行,阻他伤天害理,替他弥补罪孽,尽人事听天命。黄泉碧落去得,瑶池天庭去得,阿鼻地狱也去得。
    魏昭活着,没什么比这更好了。
    天空中忽然有雷声鸣响,窗外雷云汇聚。公良至一怔,笑着打开窗,跳了出去。
    “曦儿,别出来!”他对紧张兮兮跑出来的公良曦说,“阿爹要结丹了。”
    作者有话要说:
    鬼召:看看你媳妇儿,你还主角呢,怎么这么不干脆,就不能干脆利落报社吗?
    卫钊:看看你媳妇儿看看你媳妇儿~(起哄
    阿昭:良至本来心性就好啊!道心一等一的!本来就有这——么棒!
    魏昭:我%&¥#&#*!不是你们这群能打群架的精分我会疯成这样?!怪我?!都怪我咯?!
    鬼召:怪你啊。生气不生气?生气吧,来报社吧哈哈哈哈哈!
    卫钊:报社~报社~
    阿昭:报社个头啦!(掳袖子
    鬼召:随你怎么说咯,反正接下来是我主场,呵呵。
    魏昭:……(拔剑
    
    第44章
    
    新兴魔头鬼召,和枯荣道杠上了。
    这么多年下来,也不是没有疯到企图以捋枯荣道虎须名扬天下的魔修,但几千年来魔头换了一茬又一茬,枯荣道依然屹立不倒。
    所有人都在看笑话,正道骂一声狗咬狗一嘴毛,打死哪个都大快人心;散修们彼此叮嘱点子准点别被卷进去当炮灰,私底下未尝不抱着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捡漏的心情;其他魔修睁大了眼睛,收集情报,好完善枯荣道成员的资料,看看是否要给鬼召一点帮助好让他闹久点,以便趁火打劫。唯一高兴不起来的,好像只有枯荣道。
    枯荣道的魔修们觉得一定是出门没看黄历才遇上了这种扎手的硬点子,还是条疯狗。疯狗鬼召掀了瑞国的分部,杀了前去追杀的三个金丹,之后不断找枯荣道麻烦,下手又狠又准。不时有实力不强的隐藏分部被掀出来,这几个月死的金丹修士比过去十年还多,枯荣道的高层都怀疑是不是有内鬼了。他疯起来什么人都咬,实力他娘的高,跑起路来又比谁都快,藏得比谁都好,硬是从被惹毛了的枯荣道元婴真君手底下逃脱了好几回。
    更可怕的是,他显然在以战养战。
    对魔修来说,以战养战不仅是“把追杀者当运输大队长”的意思。魔修可能吸敌人的血,吃敌人的肉,把敌人当鼎炉、柴薪……在多次惨烈的交战后,枯荣道的魔修们面色阴沉地发现,鬼召是烦人的那种。
    他杀敌,也只需要杀敌即可。杀得越多,他实力越强,就像火焰烧得的东西越多,燃得越旺。
    本章上述七段话,有一句并不贴切。
    不高兴的人,不止是枯荣道,还有正与枯荣道打游击战的鬼召。
    鬼召啧了一声,把逆命剑从一个金丹魔修胸口拔出来。他一松手,那魔修轰然落地,一下子碎成了千百片。这些日子以来追杀鬼召的金丹变得越来越少,即便出现也要三四个一起出现,每个人都有立马呼唤元婴真君的办法,显然已经知道等闲金丹前来只是送菜。多亏了枯荣道足够团结护短,鬼召一时半会儿还不用担心无人可杀。
    所以说枯荣道这种名声很大的第一魔门也是不容易啊,仿佛那种说砍人全家就必须砍人全家,遇到硬茬也得硬着头皮上的扛把子,不这么干就要混不下去,偶像包袱十分沉重。
    鬼召拔剑即走,不去搜刮金丹修士的芥子袋。如今每一个枯荣道金丹都可能是饵,晚上几步立刻有元婴真君衔尾而来。他连日来不断杀戮,睚眦之躯终于成型,魔气容量相当于一江神祇。这种杀的人修为越高经验值越多的升级方式正是为反派魔头量身打造,混合修炼之下还能摆脱被对龙专精功法针对的弊端,鬼召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元婴之下第一人,金丹围攻亦难以阻挡。
    但也仅此而已。
    他无限接近于元婴,却不可能步入元婴。结婴须定下自己的道,鬼召这样一个时不时发病的精神分裂患者,要怎么攀上大道?
    他无法以杀成道,否则一柄天天开工的杀猪刀也能成道了。杀是术,不是道,昆华界没了先天神灵和异种大妖后,再没有疯癫之人可以结婴。
    《捕龙印》中的魏昭是条魔龙,他本体是龙,被玄冰渊选作恶念的容器,因此才能一举结婴——与其说成为了元婴真君,不如说变成了别的什么吧。鬼召不是恶念的容器,得不到世间之恶的全力加持,又因为被污染无法结婴,于是与那些空有境界、没有法术的非战斗型修士恰恰相反,他是个战斗力爆棚却没有境界的奇葩。
    鬼召唯一的生机就是灭世,借此一举成道飞升,在此之前么,恐怕只能继续当个元婴以下第一人。
    “枯荣道不会放过你的!”
    被搜神的一缕残魂吼道。鬼召笑出两颗犬齿,把残魂捏碎了。
    枯荣道不放过他?呵呵,他也没打算放过枯荣道啊。
    作为《捕龙印》中戏份最多的魔修组织,枯荣道未来参与了对灭世魔龙的围剿,过去则是玄冰渊事件的推动者,不久前还导致了……总之新仇旧恨放一起,有仇不报非鬼召。他有些跃跃欲试,特别想掉转头搏杀那个追杀他的元婴修士,花了不少力气才把这冲动按下。
    还不到时候,在此之前,他能做的事多了。
    鬼召出现在那个富家翁面前时,对方没再白费力气地装作对此一无所知。他面色骤变,袖中放出一只怪鸟。这细长怪鸟是枯荣道的传讯鸟,速度快如流光,能在天幕中炸开传讯,难以抹消。然而鸟儿还未出袖,就连同富家翁的胳膊一起化为粉靡。
    富家翁掠出几步远,面上哀求之色刚刚显现便在原地定格。他肥胖的身躯迅速发黑腐烂,枯拜如朽木。黑雾往他身上一抓,扯出一个挣扎不断的神魂。
    “枯荣道钱一方,”鬼召这才开口,黑雾扭曲,便看见小小残魂无声地惨叫起来,“在这里过得如此悠闲,是不是很庆幸自己没有结丹,不会被找上门来?金丹还能磨剑,至于你么,我是来讨债的。”
    这些日子来鬼召一直冲着同阶修士下手,金丹魔修要么参与追杀,要么当缩头乌龟,一个个都防护得密不透风。没接到追杀令的筑基魔修多半松了口气,像面前这个扮作富家翁的钱一方,忙着做自己的事,早就不记得十年前在玄冰渊做了什么。
    鬼召的记性比他们好。现在名单上的“十年前玄冰渊”这栏还剩两个人呢。
    他又看了一会儿,把残魂吞入黑雾中,让对方也尝尝被锁在玄冰渊下是什么滋味。鬼召没那么多时间能和仇人耗,黑雾三天能磨光一个残魂,无非是把十年期的折磨压缩到三天内,祝他们余生愉快。
    完了事的魔修化作一名持剑的游侠,脚下一蹬便要从墙边翻过去。他跳下高墙,立刻握住了逆命剑柄:落地的地方不是熙熙攘攘的街道,而是一片空地。
    阵法。
    鬼召被他们疯狗疯狗地叫,终究没真疯成一个畜生,倘若有第二个人知道世间恶念的厉害,应该给如今还没疯彻底的这一位颁个最佳毅力奖才是。钱一方丝毫不通阵道,被干掉时毫无警觉,也没有能布置这等高明阵法的朋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鬼召想了半秒钟黄雀究竟是谁,最后决定,管他哪路黄雀,杀了就……
    公良至走了出来。
    鬼召猛一挥剑,逆命剑毫不留情地将公良至一刀两断。这一剑下去足以砍杀金丹巅峰,但那身影在地上停留了片刻,和地面一起消散。
    鬼召又站在新的空地上,看着又一个毫发无损的公良至,依然不能笃定那是不是另一个幻阵。
    公良至面色平静,仿佛鬼召刚才没一打照面就下杀手。他说:“阿昭。”
    鬼召懊恼地啧了一声,心知自己已经错过杀他的最佳时机了。
    他得再攒上十成戾气,才能对公良至再挥一剑。
    鬼召看了他两眼,脱口道:“你结丹了?”
    “是的。”公良至说。
    鬼召一剑向旁边劈去,大阵晃了晃,并未破裂。
    有金丹修为的公良至不同往日,结丹便能挡他一剑,不愧是元婴期能困住魔龙之人。鬼召手下剑气不停,无心纠缠,只想早日脱身。公良至想说什么?看这平静神色,想来不会玩一哭二闹的把戏。叙旧毫无意义,无论公良至想问他如何走到今日,还是劝他放下屠刀回头是岸,鬼召都不打算理他。
    公良至说:“你想要回龙珠吗?”
    鬼召手下一顿,眯着眼睛打量公良至,说:“你打算还我?”
    “抱歉。”公良至说,“还不成。”
    鬼召冷笑一声,双手将逆命剑高举过头,再蓄势一息便能斩开这层幻阵。他讥讽道:“是,你要拿我的龙珠护你的宝贝女儿,否则怎么对得起她九泉之下的娘亲?”
    “没什么‘九泉之下的娘’。”公良至道,“公良曦是你女儿。”
    鬼召这一剑没能劈下去。
    剑势蓄到了顶峰,却像凝固在最高处的浪头,不上不下地卡在了那里。鬼召身体不动,脑袋刷地转过三分之一个圆,像只瞪大眼睛的猫头鹰,对准了公良至。他盯着道士的嘴巴,想判断刚才是不是幻听。
    “曦儿是你女儿。”公良至重复。
    “你在说什么梦话?”鬼召瞪着他,“我下玄冰渊时元阳未泄……”
    “没吗?”公良至说。
    “真龙后裔没化龙前只是幼崽!”鬼召嘶声答道,很想让面前信口开河之人长点脑子。
    魏昭落下玄冰渊前,于情爱之事上,身心皆是孩童,初次见公良至晨勃还当他出了什么问题——后来反被公良至揪着去师傅那儿看看是否身体有缺,被陆真人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十年前的魏昭,即便公良至坐到他身上跳舞,他也激不起什么反应。
    “化龙之后就不是了。”公良至面色平静地说。
    化龙之后?化龙后魏昭在玄冰渊下挣扎了十年,别说活人,连个死人都没有。他认定了公良至在胡说八道,压下心中一丝不安,黑雾再度升腾。这狂乱意识一兴起鬼召便再无犹豫,剑势重新暴涨,大浪将倾。
    “化龙之时,身含一股生发之气,就如同童子初为少年之时精满而溢。”公良至说,“你以此送我离开,又赠我龙珠……你想必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陆真人怀上你,也只靠真龙一团精气而已。”
    凶焰高涨的剑势一泻千里,好似一个轮着狼牙棒嗷嗷扑过来的大汉脚下一滑。剑气乱飞,歪歪扭扭滑到半空中,在幻阵上戳了个不大不小的洞,几息后就给补上了。鬼召岔了气,他的眼珠子好险没掉出来,黑雾混乱地翻腾不休,像往烧干的锅子上倒了一壶水。
    现在往鬼召头顶泼一盆水,大抵也会嘶嘶叫着沸腾起来。他花了好大一通劲儿,颤巍巍把经脉中乱跑的魔气压回去,否则出师未捷身先死,鬼召一定会是死因最让人捧腹的大魔头。
    “那日我初上玄冰渊,便遇见了陆真人。”公良至说,“她对龙气尚不死心,我不愿将龙珠交予她,情急之下便将之吞了下去,只让陆真人夺取了龙气残余。事后我便发现龙珠取不出来了,一年之后,曦儿降生。我身为男子,本不该有此事……或许是因为当初伪龙之身还未消失,又恰逢半成型的龙珠有灵,本能地寻觅肉体,曦儿诞生后几乎与常人无异,只是体弱而已。”
    所以,公良曦是他女儿。
    也是公良至女儿。
    所以,公良至其实是公良曦的 ____?
    咦?咦???
    “哈。”鬼召说,“哈哈哈哈哈哈!”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他被骇得笑了起来,除了狂笑想不出半句话。鬼召觉得自己被一群元婴修士劈头盖脸围殴了一顿,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公良至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讲出这样一件骇人听闻的辛秘?反正鬼召做不到,他脑袋里的哪道神念都做不到。
    夭寿!公良曦是魏昭女儿?!
    人伦惨剧!大魔王和主角师傅生了女主角,孩子他爸吃了(字面意思)孩子他妈,女儿伙同主角弄死了她爹!
    魏昭活了这么大,今天才知道自己有个快十岁的娃,还是公良至给他生的。他先一无所知地和竹马生了孩子,然后才有了肌肤之亲,才认识到自己心之所向,这他娘的什么乱七八糟一团鬼。黑雾又开始乱窜,眼看着又要发疯,鬼召甚至暗地里松了口气,就像每一个想大醉一场逃避现实的酒鬼。
    黑雾淹没神智的感觉如同一场大醉,一场酣畅淋漓的幻梦,如同帷幕拉上,将一半无时不刻遭受折磨的神魂关进黑暗之中。他清醒时努力挣扎,沦陷时又觉得身心轻松畅快,或许总有一日,他终将彻底投入其中,求一回沉入黑暗的安逸。
    他听见公良至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帷幕外透进来。
    “我知你……无妨……”那声音说,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没有龙珠,那便……”
    他能感到公良至蓦地出现在了他面前,无意阻止,心中笃定公良至伤不了他性命。要是道士对他动手,那反倒是桩好事,你不仁我不义,不必磨磨唧唧。
    视野忽地又亮了起来。
    仿佛定海神针落入风浪之中,即将倾覆的小舟重归稳定。他感到一轮暖阳在体内升起,这可相当奇怪,这些年来他都习惯了时刻不断的凛冽寒风,快要忘记体内运起乾元真气是何种感受。
    乾元真气?
    魏昭眨了眨眼睛,公良至站在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前方,气息跌落,脸上却在笑。他说:“这个先凑合着用吧。”
    魏昭低下头,看到公良至摁在他胸前的手。那里有个阵法,将某样东西送了进来。
    公良至的金丹。
    作者有话要说:  阿昭:等、等下,也就是我把良至送出去的时候相当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面皮赤红头上冒烟的少年发足狂奔,沿途撞倒无数花花草草被撞飞的卫钊托腮:投我以龙珠,报之以金丹。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不过你们的定情信物也真够别致啊,你当这是热插拔吗?
    鬼召:呵,辛辛苦苦砍人几个月,一见那谁谁一朝回到暴走前,身为大反派能不能有点志气?
    魏昭一脸懵逼,已然当机,不参与讨论。
    
    第45章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正所谓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修真者入道后练气,筑基方脱凡,而到了金丹境界,才一窥真仙门禁。
    大妖修妖丹,道修却是另一种修炼体系。按常理说,金丹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一粒丹药,也不可能像龙珠一样取出体外。它如同一身真气的枢纽,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仿佛江中一个漩涡,要如何取出来?
    公良至做到了。
    他手上画了阵法,体内也有,他将自身捕龙印的体质利用到了极点。待过些时日后魏昭才会有空想通其中关窍:也是,公良至从来不是畏畏缩缩不敢正视伤疤之人,他明白了陆真人的利用和在自己身上炼制的特殊状况后,这十年来一定将各种手段都实验了个遍,好摸清能用这种体质做到点什么。重逢以来的见闻无不说明,公良至半点不惮对自己下狠手。
    捕龙印的“捕龙”一职沦为了屠龙之技,但延伸出的其他作用却不是摆着看的,他肯定没少借此来治疗他们的女儿。有公良曦这个与魏昭一脉相传的龙珠之女在,公良至足以实验出某些在魏昭身上能够起效的手段。
    他用这手段将金丹送了进来。
    魏昭体内是一片寒冷的沼泽,阴气深入骨髓,烤火半点没用,但公良至摘下了太阳。魏昭几乎“看到”了一轮明亮的金色日轮,乾元真气中平正直,落在他身上如同暖阳,落进黑气中又好似岩浆落下,烧得无数黑雾吱吱直响,像被火烧到的虫群。他看到十年未晴的天空云破日出,大日一并照上冢中枯骨,照上路边冻尸,尸骸咯咯化冰,几乎觉得自己要活过来。
    从玄冰渊里脱身的魏昭是个混合体,他苦苦在多方怪力中保持平衡,像坐在天平一端。世间之恶消弭,他会坠下去,大概只能身死道消;世间恶念太重,他这头就要翘起,浮在空中,浑浑噩噩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公良至的金丹一入体,如同砝码刷地放在了他这头,他立刻神智一清。
    像烤了火的瓷器,附在上面的霜雪融化。
    有对妖族剥皮取丹的道修,自然也有拿正统道修的金丹当补品的妖修,便是现在的昆华界,亦有炼化他人金丹的魔修。只是以此修炼得负担上无数因果报应,心魔滋生、走火入魔是小,负担因果、杀劫降身是大。道修鲜少炼化妖族内丹,只将之用来炼制法宝或外丹,魔修吞噬金丹不仅风险巨大,而且能化用的养分不到十之一二。被吞噬的金丹得被炼化成最原始的灵气,如同将精美的珠宝首饰炼成金条销赃。要全盘利用必须得求个心甘情愿,修到金丹的修士,有几个会心甘情愿献身?
    公良曦舍身赠萧逸飞龙珠,公良至一颗金丹没焐热就送给了兴风作浪的魔修,一对父女活脱活像。
    要是占奕在此处,他大概要说:十年前放弃化龙送出龙珠的又是谁?你们一家子真是活脱活像,在寻死路上争先恐后,命不够大绝壁活不下来。
    当初魏昭送出的未成形龙珠护住公良至,让他一举摆脱了十死无生的玄冰渊。公良曦送出的龙珠成就了捕龙印,诛杀灭世魔龙,挽救昆华界。公良至的金丹当然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自愿渡出的金丹好似烧鬼不烧人的道火,同样一点灵光,滋养着魏昭伤痕累累的神魂,却将不属于他的邪祟烧得抱头鼠窜。
    他一时以为这不是他的魂魄之中,而是曾经的某个战场,他与公良至并肩作战,将魔修打得节节败退。有公良至这一颗被秘法提升的金丹,莫说能停下魏昭不断恶化的神魂,等完全消化后,就是要收复失地,让他在三五年内暂时恢复得和常人一样,也并非无稽之谈。
    魏昭从蒙昧神智的怨憎中勉强钻出一个脑袋,就看见公良至气息不断跌落,眼看着要由修士跌落成凡人。
    于是魏昭能动弹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使劲把金丹塞回去。
    金丹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公良至塞过来时做了万般准备,姑且能够全盘送入;魏昭要想把这团不断融化的暖阳送回原处,就如同送还一朵云,一捧水,一路上金丹不断逸散,惊得他冷汗直冒。
    魔气如犁,真气如河,后者有一套精细的河道,前者则横冲直撞以势压人,强力如风暴,伤己更伤人。魏昭横冲直撞了这么些年,现在得把自己忘到天边去的真气运行回路重新找回来,让那团金丹顺流而下,而不是在路上磨损大半。他去寻找已经很浅的真气遗迹,梳理乱麻,金丹送还。残余大半的金丹重归公良至经脉时,道士已经站在金丹境界的边缘上,再一滑就会彻底跌落境界,留下隐疾,此生进阶无望。
    “你发什么疯?”魏昭厉声道,声音却压得很低,生怕吓得对方心神一震,前功尽弃,“你结丹就是为了送人?”
    公良至看着他,蓦地笑了。
    眼角细长的道士笑起来狡黠如狐,却又一片坦荡,好似春花开放,晨风拂岸。饶是魏昭正气得要爆血管,也被他笑得微微一愣,觉得回来后这好似是第一次公良至笑得如此轻松……他立刻警醒起来,检视自身,疑心自己哪儿着了道。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