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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鐘聲到客船-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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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后面角落,正前方是一张黑檀木桌上面整齐摆放文房四宝,有一幅壮丽山川水墨画,下阶左右各五排樑柱各排了十具尸体,用白布盖着,前方是一坛青花瓷瓮,用木板盖着瓮口。
  裡面十人均穿着夜樱服,腰配长剑,整座大厅鸦雀无声,直到一声马嘶嘶鸣叫,一名大汉抬起头,其他人也弓起背,一个穿着酒红夜樱服暗纹是樱花浮动,肩披锦天披风,手腕绑着护腕,腰旋黑漆长剑的男子,他留着鬍渣的脸,眼神凌厉,颈脖青筋身材高壮,右肩铠甲衬的气势如虹,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语气不怒自威道:"到底怎麽回事?"
  护卫长万耀庭开口道:"启秉堡主,冯门请我们派人猎杀碧溪村牛头鬼,万尉成公子自愿带人帮忙,结果……"
  万尉成是他小儿子,大厅放了一个瓮,万堡主先踢开瓮口的木板看到瓮裡尸块,裡面有一块夜樱服的衣料,道:"万尉成的?"
  护卫长万耀庭道:"是……冯掌门要求支援时,并未告知牛头鬼有百馀隻,公子不敌……。"
  万堡主眼神垂下,自家儿子零碎的尸块血肉模煳的在青花瓷瓮中,道:"他不讲,你们就不问吗?牛头鬼生性群居,你们打架打到脑子萎缩了?"
  一群万家门徒静默,万堡主跟他父亲一样个性,侯王霸道冷酷,这个继任者只是变本加厉,他一挥披风道:"主计官!"
  沉姨应了一声站出来,万堡主道:"每人一百两,跟着尸体送回去。"简洁有力交代完,脚跟一转,离开一片静默的大厅,
  沉姨的记忆留在这边,万夜有种不好的预感,劝沉姨不要回去了,不过沉姨很坚持,万夜在山门上看着沉姨步下阶梯的身影,他突然发觉这是他一生最后一次看到她了。
  如果说万堡主难过,就是悲伤这个没用死前还丢自己脸的小儿子,他烦躁的踹翻剑架,大儿子擅长谋略,后来跟着去冯门学观星,整天跟着冯家公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搞基,小的整天急公好义,除了欺负弱小,就是拿老子名号招摇撞骗,此次赔了小命还折了一批手下,怎麽就没有一个拿的出手的!
  万堡主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杀魔族,结果两个儿子一点屁用也没有,他独自坐在中央天井枝垂樱下,百年巨树下万堡主酒红色的身影,愤俗忌世又孤独,飘下阵阵落樱,他手放在剑柄上,彷彿看到小儿子扯着自己的衣角道:"爹!将来我要跟你一样,杀魔族,统一百家!"
  隔天万堡主带着三个随身武艺最高的家僕往碧溪村去,十四天后万堡主右手绑着家僕的染上褐色血渍的中衣,浑身血污臭味,肉屑断指尸块黏在裤管上,他浑身散发可怕的杀意,动物本性更加敏感,没有马敢给他骑。
  他跛着被撕裂的左脚,提着断剑,也不回万家堡,披头散髮的闯入庐山冯门,看门的以为是哪裡来的魔族,冯掌门有事外出,剩下一个掌事大弟子,被他可怕的模样吓疯,抱着他大腿抖的厉害,哭着求饶:"万堡主…庄主你听我说……令公子…他真的坚持要独自率人去…我拦不住呀……求求你…"
  万堡主丢下绑在背上的牛头鬼头,道:"给我一间房间!"
  万家堡领地又扩张三百里,整座后山都被围起来,插上万家堡的旗帜,要是哪天他要统一百家,没有一个人敢说不,就在他决定要举办百家武斗会选一名仙门指挥官时,冯未玄那件事转移万堡主的注意。
  冯未玄在万堡主眼前发动出灭地决杀,用曾经杀死上一代堡主的招式,剑指着万家门生,万堡主当场打昏他命人将其关压地牢,对外放出审判结果,结果先私下施行逼供,冯未玄一身鞭痕,沉姨当然知道他是万夜的朋友,到地牢询问道:"你到底怎麽回事?怎麽能用这种禁术?"
  冯未玄双手铐着铁鍊铮铮有声,哀嚎道:"我哪知道啊!我自家的族谱上上一代我就不知道叫啥了,谁閒到去管万家跟谁的恩怨啊?而且我再不回手眼睛就要废了!"
  沉姨一想这傢伙整天流连烟花酒楼,对仙门事务不理不问也没兴趣管,没有比万夜聪明,就比万夜更懒。
  他背部伤痕累累痛的厉害,擦着沉姨的疗伤药在牢边上嗷嗷叫道:"而且我他妈的最好是会灭地决杀,我在袖口藏地裂符,滚地时顺手炸开地面,在随便舞一下,你老闆走火入魔了?这麽鸟的骗术也信?您要帮帮小姪呀!我可是天才夜唯一的朋友,我俩穿同条裤子长大,睡觉都抱一起的,您不能让他失去我!太残忍了!天才夜可是我最好的兄弟啊!"
  沉姨道:"走火入魔…你倒是说对了,你想如何?"
  冯未玄看有机会,立马压低声音道:"好沉姨,你帮忙飞鸽传书,只要写白菜泡汤,天才夜就会来救小姪了!"
  沉姨认真重复道:"白菜泡汤?"
  冯未玄道:"是啊!以前我被关禁闭,我们都是这样用暗语告知对方,他会回月明当空,就代表他帮我抄完作业下山了,我就用剪纸变成我,在下山跟他会和,等禁闭快结束我在回禁闭室!"
  沉姨有点无奈,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何他如此废到无可救药,完全就是把聪明用在逃避责任上。
  沉姨帮他飞鸽传说书,可那天私下见冯未玄的事就被门生上报万堡主,他见到地裂决杀就气得不分敌我,直接认定沉姨是与冯未玄勾结,将其绑到地牢活活虐杀三天致死,沉姨一生忠诚,连死都是死在万家堡,若要说有什麽遗憾,就是见不到万夜最后一面。
  求救信到万夜手上,沉姨已死,信封是沉姨常用的,信纸是冯未玄请沉姨代笔的"白菜泡汤",万夜太清楚冯未玄了,他平日废话极多,会简短成四个字,还特别用多年不用的暗语,肯定出大事了!
  万夜将信塞进怀裡,并不打算找任何人商量,万夜认为掌门、璟翔师伯跟楚子敬师兄对自己都很好,他实在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再麻烦他们了,他思路很快,打算私了此事,回头在向掌门领罚便可。
  偷了天宵嵿的淨世符钉,背着"寻夜"刀拿着孤舟扇,先御刀找沉姨的儿子万大哥,清晨万大哥正要出门,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他,道:"小夜,你怎麽跑来了?"
  万夜将火山琉璃跟"寻夜"刀一併交他道:"万大哥,沉姨可能出事,这两样东西请你代为保管,如果我没回来,请将它当成传家宝给后人,多谢!"
  万大哥听了云裡雾裡,他遗传母亲信守承诺的个性,虽不明就裡还是答应下来。
  万夜长期跟沉姨相处,虽从来不曾踏上万家堡地界,对于万家堡地形、重要弟子的身家背景、执掌分配、武功招式等等,都犹如他对外界任何一个门派一样了解。
  万夜不会随意展现自己心思缜密的一面,一来不想招致祸端,二来也没什场合需要,万夜在天宵派过的逍遥自在,始把"大白若辱"当作座右铭。
  知道万堡主抓到魔族一定压到地牢动用酷刑折磨到死,冯未玄一定搞出什麽事被误会,万夜接到信时已想过最坏的打算,冯未玄被折磨而死,怨气冲天,冯门另一件拿手好戏就是诅咒,只有淨世符钉能锁住言灵,他御刀连夜奔到万家堡。
  万堡主痛恨魔族,尤其是冯未玄这样批着人皮的骗子,万夜请求重新提审,万堡主一掌击碎桌案道:"万夜道人!你是出师了管到别人的家务事?"
  万夜道:"冯未玄是小道的朋友,他不可能勾结妖邪,请堡主放人,让小道带回天宵派发落!"
  万堡主道:"笑话!天宵派是什麽东西?两耳不闻山下事!现在有什麽资格要人?"
  万夜被门生包围在大殿,他还看四周,问道:"沉姨呢?她在哪?"
  一名门生剑指地道:"沉官他私通冯未玄那妖孽!已被处决!"
  万夜脸色一黑,一阵怒火升起,咬牙抽出孤舟扇指着那人道:"他人在哪裡!?马上带她出来见我!"
  万堡主踢开碎成两半的桌案,砚臺纸笔哗啦啦飞落在地,阶下众人退开,道:"小鬼!感情你今天是来乱的?你以为我不敢杀女人小孩吗?只要跟魔教沾上一点边,就是偷学他招式我也会将他碎尸万段!"
  万夜用扇尖指着他怒道:"你疯了!"
  万堡主一把拨开前面的门生,用剑对着他喝道:"谁敢勾结魔道我就杀谁!你今天敢来帮姓冯的妖孽,就别想活着出去!"
  应和他的话,万夜身后的大门被门生关上,三十馀人将他团团围住,万夜红着眼咬牙道:"那就请堡主指教了!"
  只听见江水滚滚,天雷隆隆之声,围着他的门生被召唤的涌浪炸开,虽在室内却伴随闪电雷声,万夜和万堡主在江水中打斗着,那凋堡像是泡在水中,一帮门生不是被淹死就是被噼死,大门被万堡主一剑斩开,水立刻洩洪。
  犹如蛟龙与勐虎互相对峙,此刻门生四窜,地牢的妖兽被放了出来,情势倒转,万夜一人如领着百馀妖兽,嘶咬着万家人。
  万堡主踢倒一隻蛇头土鳄,一剑刺去怒喝道:"小鬼!你用了什麽妖术!?"
  万夜格档他的攻击咬牙切齿道:"你自己关压魔物,如今将水冲塌牢笼,才咎由自取!"
  他一边搜索,只见冯未玄狼狈的闪过巨型蜘蛛大颚,朝他吼道:"万夜!快走!"
  冯未玄铁鍊被寻夜刀砍断,万夜推开他一扇挥出,万堡主一剑紧紧跟随,一面石牆被噼成两半。
  万夜本就吃力与万堡主缠斗,他一分神,胸口被一剑刺穿,血喷出来,他被万堡主一拳击飞摔在地上。
  万夜仰面躺在地上,鼻息间尽是浓厚的铁鏽味,肩膀、手臂、胸口剧痛无比,他感觉自己陷入一片漆黑中。
  他擦去眼角血迹,连抬手都很吃力,万夜翻过身趴在地上,残骸中,印入眼帘皆是被咬的破烂的尸体。
  万夜想到那枚火山琉璃的坠子,万大哥是否会传给他小孩,那枚火山琉璃被自己炼化若是被普通人拿到,无法展现其中与众不同。
  万夜觉得自己就要被分尸在万家堡,未玄死前在地牢八成吓惨了,真是……让人无法甘心。
  陷入一片黑暗。
  

  ☆、十二、惊涛孤舟扇不孤

  
  等四周再度静下来时,周遭一片血迹,尸体、断剑、崩塌的樑柱,满地都是散落的肠子内脏。
  几个妖兽嘴裡卡着头颅,梁柱崩塌,屋瓦撒落一地。
  他勉强摀住伤口,看到正厅地上用血画了一大阵,冯未玄趴在地上,断了一条腿,他裂嘴瞪大眼睛,手掌抹着断肢的血,拖着被咬掉的左半身,对着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万堡主大笑道:"吾以灵魂发誓,万家地域三百里,从今开始生灵不得好死,永世魄淨!"
  修罗祭献阵!
  言灵在冯未玄神智不清的狂笑中,硬生生扯出他的魂魄及万堡主的魂魄,万夜摸出怀中的锦盒,准备发动淨世符钉,才发现盒内八十根,有一根符钉在溷战中被打碎!
  这该如何是好?不管如何,万夜都不希望自己的好友疯魔,必须要阻止他!
  他当机立断,用自己魂魄代替最后一根淨世浮钉,白光大现画地为牢,隔开诅咒,从此生人无法靠近。
  万夜变成束缚灵锁在此地,他身影消失在江湖中,天宵派却没有消除他的名字。
  锺离道头昏脑胀,感到一个温柔的抚摸,正是琴宿顺着他的头髮,他被琴宿扶起来,环顾四周,黑压压的鬼气蒸腾,古木参天。
  视线往上被枝叶遮荫,原本的天空变成藤蔓复盖,宛若在一个远古的森林,一点鸟兽声都没有,一点灯光都没有,跟寒山上不同,寒山上有天江汩汩,飞鸟鹤鸣,偶尔有山鹊精灵奔走的足迹,这裡死寂到很窒息,让人几乎难以忍受。
  一个如沐春风的嗓音,漂亮的眼眉,一开始尧泽以为是千灯,他上半身隐于夜幕低垂中,道:"寒山琴宿,夜繁女帝之子锺离道,庐山冯门尧泽,丹阳坛苗岳君……的尸体,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来人一身酒红宽袍,黑罩衫随兴的披在肩头,跨出阴影,一脸白皙如雪的面容,精凋细琢的轮廓,他口上说着恕罪,但姿态孤高,一点也没有得罪的意思,千灯站在他旁边,撇头不看琴宿。
  锺离道嘴角上扬,拍拍袖口不存在的灰尘,道:"原来是千灯的兄长,久仰大名啊,天宵派天才道人-万夜!"
  尧泽在锺离道身后艰难地从草丛中鑽出来,背着苗岳君尸体道:"是你带我们过来的?"
  锺离道轻笑,左手握上穷剑剑鞘道:"这是鬼村,正确说是百年前毁坏的万家堡后山禁地吧?"
  万夜用孤舟扇炳抵着自己下巴,微笑道:"锺离小朋友是如何得知我就是万夜呢?你难道不怕我是妖邪幻化?"
  锺离道道:"我在茯苓墓寒潭时,千灯危机时动用晴天咒,茯苓墓禁制任何召唤咒,除了对方是灵力强大的亡灵,而且她是能用弯刀召唤晴天咒的,这个咒术源自天宵派的万夜道人,也就是说只有原本的主人万夜才会使用,我才确定万夜可能以亡灵的方式存在着,是以魂魄转移到她原本的哥哥身上,千灯跟哥哥是龙凤胎,你跟她很相似,这身体原本是千灯她哥哥的吧?"
  万夜鼓掌道:"锺离小朋友,你真的很聪明,庐山冯门的绝学万鬼修罗门是我跟以前一个朋友学的,这位冯尧泽你是未玄的同门吧?"
  尧泽道:"是啊,冯门祠堂还摆着他灵位呢!"
  琴宿盯着他看了许久,打着:"万夜,您跟千灯为何带我们来此地?"
  万夜围着打量上下他们,勐然哈哈笑道:"哈哈哈,看你们几个狼狈样儿,刚从茯苓墓的寒潭海潮女妖口下逃出来吧!哈哈哈!"
  尧泽见他突然笑的疯疯癫癫,自认遇到海潮女妖一点都不好笑,对传说中万夜高冷的形象完全不同,不禁十分诧异,脸色铁青。
  尧泽背着苗岳君道:"楚子敬杀了苗岳君,千灯,妳若是为了暂避楚子敬才用万鬼修罗门传送到此,那至少先处置完苗岳君吧。"
  万夜玩味的看着尧泽道:"你们连楚子敬都敢惹,厉害厉害。"
  千灯拉住他衣袖道:"哥哥,苗岳君是我朋友,是楚子敬不分情红皂白就轰塌墓室,还………刺杀……。。”
  千灯说到一阵鼻酸,眼眶有些红,万夜摸摸她的头,跟适才调笑的语气不同,柔柔道:"辛苦了,妳先去吧!处理完带人到落缤殿找我。"
  尧泽暗暗道:"我靠,这傢伙精分啊?切换的也太逆天了。"
  锺离道跟着琴宿,无聊的到处看看,琴宿帮忙整出一块空地,锺离道给他倒水喝,尧泽神色一直不好,也不太想说话,千灯与尧泽一起将苗岳君的尸体放在木板上,一团熊熊烈火迅速吞没。
  琴宿静静的看着曾经幽默风趣的苗岳君,跟着他母亲的怨恨一起化为虚无。
  尧泽的围巾在溷乱的逃亡中早丢了,露出左颈上淡淡的一条横向疤痕,延伸到喉结下方,站在火光旁边不发一语,这是一种解脱吗?
  或许吧!
  苗岳君十一年来不断夹在双亲的仇恨中,母亲死后还要反复纠缠,苗岳君苦苦支撑了十一年的黑夜,常常被惊醒,害怕五头阎王找上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从来无法跟谁诉说这种不堪的家丑,连一个宣洩的空间对象都没有。
  尧泽不确定苗岳君死前的痛苦有没有减少一些,但他确实希望,苗岳君如果有下一世,可以不要跟修真门派扯上一点关係,当个普通人,过着乏味愚蠢且脚踏实地的一生。
  千灯用衣袖擦了擦双眼,将苗岳君的骨灰装好,尧泽接过骨灰罈,放在他自己的乾坤袋中打算回去交给丹阳坛。
  整个过程除了锺离道没什麽情绪,既没有表现的无聊,也没有太刻意做作的悲伤,站在一旁看琴宿忙东忙西。
  其馀两人都脸色凝重,整理完后,千灯便带着他们走下坡,往落缤殿有一段山路,脚下泥土坚硬,杂草丛生,时不时要注意头上垂下来的藤蔓,脚下突出的坚实树根,千灯走在前面带路,尧泽跟在后面,琴宿本就是哑巴,就算会说话,也总是温吞文雅不擅开玩笑,或是很有行动力的照顾他们,虽然很可靠好相处,但是对于一般年轻人来说,实在有点闷。
  锺离道本就是候仙府的庄主,又是东沙魔族君主,平常都是三娘在说话,朱明负责吐槽郭兆,郭兆负责搞笑,属下就够吵了,锺离道只想跟琴宿说话,在他眼裡,千灯跟尧泽只是后辈,他实在没太大心思在跟小孩玩闹上。
  以前苗岳君还在,还会一起聊天打闹,尧泽三年禁足后在与人交谈的语气跟态度上变得尖锐,有时候连千灯都觉得很阴阳怪气,对方一点违背自己意思就动手,而且动手的理由千奇百怪很是找碴,冯掌门卢蔚然一向护短从来不管,苗岳君更不用指望,在旁边不摇旗呐喊就不错了。
  千灯有几次想跟他好好聊聊,无奈近期诸事繁忙,苗岳君倒是很看得开,或许知晓一些内情,或许不想戳破尧泽的玻璃心,千灯后来很有默契地完全不提及内心种种疑问,苗岳君一直都很放宽心,他或许知道天底下没有比自家二老更难搞的事情,乃至于对于好友尧泽惹事生非找碴伤人,完全觉得这只是禁足后遗症。
  她想起一起在天宵派的日子,苗岳君每每处理完自己扰民的母亲,就算顺便带不少有趣的东西上山,天宵派高山峻岭,门派规则是由楚阁主订的,变化万千,常常老远就听到弟子嘶吼着惩戒词。
  那时候千灯很想万夜,但她不想让万夜担心,万夜无法离开万家堡后山,长大了,千灯又是特别独立的个性,对于万夜的关心,往往报喜不报忧,苗岳君见她常常有些怅然若失,眼神总是鬱鬱,就常拉着尧泽跟她聊天,天南地北的胡扯一下就熟络了。
  "女人的友情就是塑料闺密情,虽然假,但永不凋谢!"
  苗岳君叼着竹弧涣揭勇虻挠耵⒍У疲ξ溃海⑾麓文乘嫣貌庋榭繆吚玻。
  尧泽受不了的对千灯道:"妳别理他,看我干嘛!?你有时间贿赂优等生,不如好好去背书。"
  千灯泪水滴在胸前,她走在最前面抬手迅速擦乾,不想被其他人看到自己落泪的样子,对于母亲几年来纠缠不清的恨意、楚阁主歇斯底里的仇杀态度,对于这一切不知道该向谁要一个解答。
  两旁的灌木很高,穿过几个空旷的废弃殿堂,走上阶梯,进入石凋堡中。
  落缤殿是万家堡后山主要的正殿,不过因为冯未玄言灵诅咒的关係,万家堡迁移到百里外的郊区,并没有重建此地,除了千灯万夜,此地并无其馀人进出。
  附近的村民将此地暱称鬼村,千灯的亲族跟其馀万家人住在新址,此地方圆三百里受到诅咒,活人进入容易被鬼气侵入,容易生病招邪祟,万家堡的人就这样放着这块地,一放就是百年,无人过问。
  空荡荡的大厅,牆上的挂画是崭新的,还有几个花瓶玉凋的摆件,明显是千灯整顿过,端坐的人神色从容,看上去的身影却有些孤独。
  万夜啪的打开孤舟扇,道:"琴宿,还是该称呼你为清平君?"
  尧泽一听面色很震惊瞪着琴宿,千灯站在万夜身侧,锺离道笑道:"你跟千灯带我们进来这裡,应该不是想叙旧吧?"
  万夜嘴角总是带着从容的笑意,与锺离道客气有礼的笑容不同,感觉有些苍茫戏谑,语气有些慵懒道:"也可以这麽说吧!不过我那师兄,噢,现在要说楚阁主了,可是非常喜爱你家这位……。。琴道长的呢!"
  琴宿低头看着自己下摆,补钉有些脱落,看来千灯在旁边不仅观察自己,还送来不少可靠有用的情报进来。
  锺离道自是早已知晓琴宿身分,尧泽哼了一声,对于这些突如其来得信息量,不置可否。
  琴宿打着:"你我是否曾经见过?"
  万夜道:"我曾经在仙魔一战中,亲眼见识过清平君三箭退魔,场面当真波澜壮阔,前所未有,犹如满月之辉,破云开天,几年后我来处理未玄之事,当时我只是在前线的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想来清平君不会记得在下。"
  琴宿打着:"你听过清平君唱过道韵吧?我是哑巴,又无法用仙术,若非这玉蟾护腕能幻化出角宿箭,阁下如何能确定清平君是我?"
  万夜对着千灯道:"看吧!我就知道他会这麽问,你不是道长呀!为什麽要改行啊?在寒山水云观当个守钟的,以前清平君的形象可好了,唉,你现在穿得破破烂烂,连一柄仙剑都没有,把自己搞成哑巴,只能打凭君传语式,真是让人形象破灭啊!"
  锺离道听了客气地笑道:"清平君的确是仙人,琴道长即使外表不如当年,内在亦是不离道心,原来大名鼎鼎的天才道人万夜跟那些凡夫俗子一样,只会以貌取人,实在名不符实。"
  万夜扇面挡住下巴笑道:"啧啧,那些流言蜚语不是真的吧?要不是亲耳听到我还以为你真的不是清平君,琴宿是原名吗?"
  琴宿打着:"是师父起的。"
  锺离道拉着琴宿的手低声耳语道:"琴哥哥,你不用这麽老实,什麽都交代给他。"
  琴宿摇摇头,表示万夜是正派人士,即使身死,依託在千灯原本兄长的身体,也不是坏人,若两方都刻意隐瞒针锋相对,那接下来的对话只会更加困难。
  万夜看他俩亲密状,大感兴趣道:"锺离小朋友,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秀恩爱死得快懂不?"
  锺离道道:"那请阁下请教在下,何谓有意思?"
  万夜道:"有意思的事情很多呀!比如说我们可以来聊聊这柄上穷剑的来历。"
  尧泽在一旁自己倒茶喝,顺便把伤口重新洗乾淨上药,琴宿头上的绷带泛出血渍,衣衫破旧,看上去经历刀山火海千里风霜。
  锺离道不自觉的好笑,候仙府夺上穷剑之事天下皆知,料想对方别有所图,道:"这柄剑是在下于北原锺山斩杀烛阴所得,包括这黑龙麟护腕亦取自烛阴逆麟,当时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各派之人得知清平君遗落在人间的上穷剑,被北原锺山烛阴所佔,很多修真人都去挑战,可惜几百人去常常有去无回,在下不忍清平君仙剑落入宵小之辈手中,便大胆去了北原一趟。"
  万夜赞道:"真是少年英雄,厉害了!北原锺山烛阴身长数千里,黑麟红爪,暴躁易怒,被他的烛九阴阴眼看见之人,都会变成半人半蛇的怪物,毒火更是一绝,锺离小朋友当真今世楷模,是吧!清平君?"
  琴宿百年前并不习惯用剑,他惯用武器是追月洗尘弓,上穷剑并非他取的名字,因为他只配过几个月而已,在燹火戎马中,战况频繁,想着虽是上品仙剑,认过主却还没起名,他当时也没多想,就这样随他去。
  没想到早忘记丢哪裡的仙剑却转流到锺离道手中。
  不对,这是锺离道主动去争取的,锺离道自然不希望清平君的配剑被其他人取走,得知剑流落到北原锺山烛阴手中,便动身与其战斗七天七夜,才以两败俱伤的下场斩杀烛阴,烛阴之麟坚韧厚实,一般普通兵器无法砍进,之前前仆后继夺剑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虽然仙剑本无名,不过锺离道夺剑后便将"上穷"之名昭告天下,候仙府名声于此战役后一路传到北原及西北荒山。
  琴宿内心很悸动,不过眼下公开场合,还是压下对于锺离道的心意。
  他点点头,一时之间只能低头看着锺离道的护腕,见他轻描淡写,有种冲动想抱抱他。
  万夜眼光审视两人,打开孤舟扇遮住下巴道:"清平君你的心上人是未来的魔君,没问题吗?呵呵,现在已经开放到仙魔能结亲了,我真喜欢这个人间呀!总有发现不完的惊喜~"
  千灯有点无语,在墓室寒潭边,琴宿与锺离道对话被千灯听到,又藉由寻夜刀传给万夜,万夜早推测神柱坠落时,清平君未殒落,虽然很多人都以为他魂飞魄散,不过万夜一直觉得清平君只是受重伤,可能带有损伤身残,不过并没有死。
  万夜便让千灯趁着琳奇阁大典,四处打探关于清平君的消息,结果皇天不负有心人,当真遇上琴宿。
  千灯一开始也是难以接受,琴宿的剑法真的很拙劣,在水云宗彻底发挥勇者无惧的大无畏精神,笑倒一狗票人,当然很快就被派去水云观那处破旧小屋,省的丢人现眼。
  琴宿从头到脚都不像清平君,清平君嗓音清淡沉稳,琴宿是哑巴,光这一点就让人无法信服,千灯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而是太有道理了,万夜从以前在天宵派思路就跟别人不同,艺高人胆大,带着鬼才的谋事方向。
  本来清平君最好认的是嗓音,偏生琴宿又是哑巴,万夜却认为万变不离其宗,他让千灯用介识板传了琴宿拉弓架三箭的样子,那开步拉弓射箭的样子,万夜深深印在脑海中,便确信琴宿即是百年前清平君。
  锺离道道:"敢问阁下大费周章让千灯带我们来此地,又对上穷剑如此好奇,有什麽需求?"
  万夜道:"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过我对你们的关係更感兴趣就是了,我不知道清平君竟喜欢这样的,啧啧,要是放在百年前,我肯定不信的。"
  锺离道抿着唇,耳根有些红。
  琴宿打着:"万夜道人,你需要借上穷剑吗?"
  锺离道道:"我想是因为自身作为淨世符钉,囚困百年无法离开,上穷剑是仙剑,必须用此剑才能斩断八十一根淨世符钉,让他亡魂离开此地吧!"
  琴宿打着:"万夜道人,你侵占的这具肉身,是被你杀死的吗?"
  万夜哈哈笑道:"是,不过我有尽到兄长之责,看看千灯被我教导得多麽优秀善良,希望清平君不要指摘我了,我一百年没被师长训过了,会很不习惯,不习惯就想杀人。"
  千灯见万夜语气怪异,连忙按住他肩,万夜哼了哼。
  锺离道道:"你杀了千灯原本的兄长,是觉得自己可以逃离此处吗?"
  万夜道:"是呀!结果才发现这言灵真是,认魂不认身,太让人伤脑筋了,没办法我只好借上穷剑一用,却被锺离小朋友抢先一步,虽然我一开始是主张先拿到上穷剑,让千灯在北原等着,当拦路虎抢剑便是,可惜她是个正义善良的性子,硬是要公平公正公开对战,结果被烛阴抓成重伤,回家养了两个月,一出门就听闻锺离道夺剑成功,还剥了龙麟做成护腕,我便让千灯盯紧候仙府,锺离真是清平君的真媳妇,买了地界连配剑都不放过。"
  万夜忍不住又调侃起锺离道对琴宿的心意,锺离道不想表现太明显,造成琴宿的压力,对于过去种种追求行为一概不提,眼下被万夜点破调笑,有些尴尬,有些紧张,更多是害羞。
  琴宿打着:"万夜道人,要用上穷剑斩符钉,是因为此剑原本的主人是我,不过有灵力御剑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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