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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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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嫣脸色一下子变了,语气变得十分危险:“在你眼里,我是个妖怪?”
  ……
  吞了一颗妖丹,即半人半妖,不是妖人就是人妖,“妖怪”已经是很恭维的称呼了。
  陈致成仙之后,对妖怪、凡人、神仙的看法,就如为人时对陈朝、罗刹国的看法,族群不同,没什么高低之分。
  但崔嫣显然是不领情的,面无表情地盯着陈致看了会儿,见他茫然不答,甩袖而去。
  陈致披着臃肿的大氅在后面追了两步:“为什么往回走?是走错路了吗?你去哪里?喂!”
  崔嫣越走越快,最后,直接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长道的尽头。
  陈致在原地呆站了会儿,觉得流年不利,还是找个地方避避。
  偌大一个皇宫……没有车,走远了很累。陈致想了想,还是顺路去了不远的养心殿。
  守在旁边观察的黑甲兵见状立刻回去禀报给崔嫣。
  崔嫣在回来的路上,已从惊怒到心凉了。
  从前对陈致托付江山的话还将信将疑,眼下已全盘否定了。
  试问,有谁会将自己看重的东西交托给一个“妖怪”?回想当初殿上一刀,到后来渡气一吻,处处透着诡异,若非自己一叶障目,被陈致的花言巧语蒙蔽了眼睛,何至于到现在才认清楚?
  直到黑甲兵回复陈致去了养心殿,崔嫣才稍稍冷静下来。
  若对方一开始就心怀敌意,自己再曲意逢迎也是无用,倒不如来硬的。
  他冷冷地说:“召姜移来。”
  到了养心殿,陈致忍不住想看看仙草院。自从昙花“死”后,那里已经是他的伤心地,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反正他想养活的,怎么都养不活;不需要他养活的,养不养都会活。
  他推开门——见证了奇迹。
  杂草丛生的仙草院被各种各样的鲜花塞了个满满当当,满院的芬芳仿佛是美梦的味道。放在花架上最显眼位置的,赫然是三盆精神抖擞的昙花。
  他不敢置信地张大眼睛,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简直不知道往哪儿看,反正看哪哪儿好看!
  一个黑甲兵出现在他身后,幽幽地说:“这是天师特意为陛下准备的。”
  陈致认出就是拾金不昧的那个:“这些花从哪儿来的。”
  拾金不昧的黑甲兵转身走了,过了会儿,又叫了个黑甲兵过来。
  陈致在花丛里赏花,随口问道:“这些都是什么花啊?”
  被叫来的黑甲兵指着左边那一片说:“这是阴山公的花。”
  陈致:“?”
  右边这一片:“这是榆阳伯的花。”
  陈致:“……”
  中间这一片:“这是铜川侯的花。”
  ……
  所以,年无瑕说他们三个被抄家,连祖宅都没保住,全怪他咯?
  既然怪他,那他就不要辜负这片美意了。
  陈致打算在这里睡下来。
  两个黑甲兵见状,啥都没说,转身去外面抓了一圈回来,将他从地上架起就跑。
  陈致:“?”
  今夜怎么这么漫长?没完没了的剧情跌宕,还有没有个头了?
  然后,他出来就看到了崔嫣。
  崔嫣披头散发地站在屋边的阴影处,静若处子,一言不发。
  陈致忍不住在心中嘀咕:长得那么美,看看都像鬼。
  对他先前拂袖而去,陈致也做了自我检讨,觉得“妖怪”这个称谓可能被误认为骂人了,便道:“我先前不是故意的。你身怀妖丹,我想不出其他好听的叫法。”
  崔嫣气笑了:“莫非在你耳中,妖怪很好听吗?”
  陈致说:“也不难听啊。不幸你再听听‘妖人’‘人妖’……有没有觉得‘妖怪’听起来还挺顺耳的。”
  崔嫣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双颊:“闭嘴。”
  虽然他这么说了,陈致还是要提醒一句:“其实,这个动作不如捂嘴有用。”
  崔嫣拽起他的胳膊往大殿走。
  再闹下去,天都亮了。陈致顺从地跟着,准备躺下好好睡一觉,但是迈过门槛,看到两排黑甲兵持刀而立,就知道这漫长的一夜远没有到头。
  崔嫣冷着脸走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放在桌上:“吃下去。”
  陈致好奇地拿起来:“什么?”
  崔嫣微笑道:“自然是养气补血的好东西……”
  话没说完,陈致就吃了。反正他的身体是吃不好也吃不坏,时刻保持着稳定水准。
  吃完,崔嫣还要他张嘴检查。
  然后……
  一群人就这么默默地站着。
  陈致悄悄地拉开椅子,见他没反应,便一屁股坐下。
  崔嫣突道:“谁许你坐的?”
  ……
  陈致又站起来。
  崔嫣将凳子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冲他邪魅一笑道:“想坐吗?坐我身上啊……呵!”
  陈致非常直爽地坐下去了,且因为角度原因,被坐的人的感觉不算良好。
  崔嫣托着他的屁股调整了一下位置,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坐着。
  天隐隐地出现了些许的灰色。
  陈致打了个哈欠,又打了个哈欠,忍不住问:“还要坐多久?”
  崔嫣咬牙,将瓶子里剩下的丹药都倒出来给他:“都吃了。”
  陈致看了他一眼,正要吃,又被崔嫣抓住手,收了一半回去。
  “吃吧。”
  陈致二话不说,一口气吞下。
  崔嫣将右手放在桌上,仿佛一道屏障,抵住了陈致的后背。
  然而,半盏茶过去了,一盏茶过去了,半炷香过去了,一炷香过去了……陈致的脑袋越点越频繁,却依旧没有发出预期的痛呼声。
  崔嫣按捺不住地站起来。
  “啊!”陈致不及防,一下子扑倒在地,很快起身站好。
  崔嫣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半晌才说:“没事吧?”
  陈致摇头。
  崔嫣点点头:“早点休息。”
  ……
  已经不早了。
  陈致无奈地叹息。
  黑甲兵如流水般退去,一同离去的还有崔嫣。他没有招呼陈致一起走,似乎默认了他今夜睡在这里。
  等所有人走后,陈致又叹了口气。
  毫无疑问,崔嫣刚才给他吃的,必然是姜移提到过的痛彻心扉丹。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便有了如此大的转变,几乎没有任何的深思熟虑,与其说是一声“妖怪”带来的影响,倒不如说是耐心告罄后,终于剥去了伪装。
  但是……
  这样的崔嫣更容易接受!
  一想到不用再面对鸡皮疙瘩的职业卖家,陈致觉得睡醒后的明天,一定阳光灿烂!
  万万没想到,当他醒来时,面对的就是崔嫣欲言还休的温柔目光。
  ……
  一定是他没睡醒!
  陈致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
  崔嫣脸色微黑,却瞬息变回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柔声道:“起床了,早膳已经准备好了。”
  陈致抓着被子回头,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再吃一炉的痛彻心扉丹。”这次他一定会配合表演!绝对不会因为犯困就消极怠工。再给一次机会啊!大师!
  崔嫣失笑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舍得让你吃这种东西。”
  陈致说:“……你再考虑考虑,有没有其他话想说?”
  崔嫣掀开被子,拉他起来穿衣服。
  陈致由着他折腾,等穿戴整齐后,满怀期待地看向了早膳。
  十分普通的鸡蛋馒头玉米羹。
  “不喜欢?”崔嫣没有错过他眼里的失落,“我带你出去吃。”
  出宫的路上,崔嫣喋喋不休地介绍起太原的美食来,亲昵的语气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仿佛昨夜翻脸不认人的那个只是陈致一个人的想象。
  这次乘坐的是普通马车,停在一家酒楼前时,并未引人瞩目。
  黑甲兵充当的车夫跟着伙计牵马去了后院,崔嫣带着陈致上楼。
  “我打听过了,这里的早膳远近驰名。”崔嫣一边说,一边帮陈致洗筷子。
  陈致说:“其实我不挑嘴。”
  崔嫣说:“不挑嘴是性格随和。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总会有个偏好。”顿了顿,“或者,你也不是人?”
  早知道以崔嫣的小肚鸡肠人,怎么可能不计较?
  不过一句脱口而出的“妖怪”,就整了一瓶的痛彻心扉丹来。吃了他这顿早膳,不知道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陈致暗叹一口气说:“你说的没错!我是妖怪!妖人!人妖!你随便说,不要客气。”
  崔嫣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微微侧头,流露出受伤的表情:“我吞妖丹,是年少无知,你何必借机讽刺呢?”
  他没有!
  他真的冤枉啊!
  陈致以头抢桌!
  崔嫣将手抵在他的额头与桌面之间,温声道:“这桌子虽然不硬,却不知道多少人用过,脏得很。快起来吧。”
  嫌他撞的不够硬咯?
  陈致扶额。
  崔嫣强行陷入回忆:“我虽是太守之子,却因生母早逝,而饱受后母的磋磨。明面上看衣食无缺,其实吃不饱、穿不暖,底子亏得很。后母请了个道士回来,拿出一颗鲜红的丸子,说是益寿延年的丹药,我信以为真,想起自己怀里有一颗不知从哪里来的丸子,色泽鲜红,比道士的还大些,以为是大补丹,便擅自服用了。谁想,竟然是颗妖丹,若非我命大,只怕早已死了。”
  陈致:“……”
  这是卖狠不见效,卖萌不买账,所以开始卖惨了吗?
  但是,不得不说,崔嫣这次卖对了。他之所以不知道妖丹,是被忘忧珠消除了所有与自己有关的记忆。追根究底……还是自己的锅!
  不过,难得崔嫣提起自己的过去,陈致顺水推舟地问了下去:“后来呢?你服用妖丹,可对性命有碍?”
  崔嫣幽幽地叹息:“我服用妖丹,身体起了变化,被后母请来的道士发现。他原想杀我取丹,反被我所伤,后来就受制于我了。那道士便是姜移。”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能想象当时的危险。
  陈致顺势道:“妖丹毕竟是妖物,还是早早根除为妙啊。”
  崔嫣苦笑道:“我何尝不想,不然我为何执着于龙气。”


第13章 月下之谋(三)
  陈致试探道:“那上次有用吗?”
  崔嫣目光温柔而危险,仿佛看着一只傻乎乎的小白兔不知不觉地走进了自己的狼窝里:“原来你上次渡给我的就是龙气。陛下不愧是万民之主,博古通今、无所不知啊。”
  陈致眼皮一抖,知道自己大意了:“好说、好说。其实,其实……是神仙托梦告诉我的。自从知道你需要龙气才肯做皇帝之后,我就殚精竭虑、搜肠刮肚、日夜祈祷,终于情感动天,一个神仙在梦中告诉我,只要我虔诚祈求,就能召唤出龙气。”
  崔嫣说:“哦?我从未见过神仙,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与那些寺庙里供奉的像不像?”
  陈致说:“像!非常像!和你们结拜时,高德来供奉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就是多了两个黑眼圈。
  崔嫣笑了笑:“他还说了什么吗?”
  陈致说:“他还说,这龙气治标不治本,想要根除,还是要将妖丹取出来。只是取出妖丹后,你元气大伤,需要大补。”
  他说得字字诚恳,句句肺腑,真是非常的实诚了,可惜崔嫣并不领情,懒懒地将目光调到了窗外。正值伙计送早膳过来,对话便自然而然地暂停。
  陈致暗叹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崔嫣疑心病重,但重到这等好赖不听、软硬不吃的地步,只能说病入膏肓。他倒是想直截了当地把人扑倒,开刀剖腹,取出妖丹,奶一口血……奈何武力渣、渣一切。
  两人默不吭声地吃着。
  崔嫣问:“味道如何?”
  陈致说:“好吃。”
  崔嫣道:“好,那我让他们天天送入宫来。”
  陈致啃包子的手一顿,抬头道:“我昏庸无能举世皆知,行为再出格,也只能是刷新下限。你不同,你现在是积攒声望的时候,要谨言慎行,勿要劳民伤财。”
  崔嫣笑道:“放心,我给足了银子,权当给店家添笔生意。”
  陈致说:“今日喜欢吃,明日就未必喜欢吃了,不必兴师动众。”
  “陛下真是薄情。”崔嫣似笑非笑地说,倒是未再坚持。
  忽地,外头一声马嘶,混杂着各种惊叫和咒骂。
  “发生了什么事?”崔嫣站起身,很快走到窗边。
  陈致将手中的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手,才抓起两个包子,到窗边扫了两眼。
  原本人车川流不息的街道已经被围观人群堵住了。
  围观人群的中央,十几个脸色不善的痞子截住了一辆马车,嘴里不干不净地叫骂着。马车的车夫起先还坐着反抗,后来被拖到一边打了一顿,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车厢半天没有动静,痞子们按捺不住,一个直接跳上马车,踹开了车厢。
  随即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尖叫着冲了出来,对着那痞子又踢又打,却被一把搂住,跳下了马车。
  其他痞子一阵哄笑。
  那抢了少女的痞子高声道:“里头还有个胖婆娘,老了些,但皮肉白嫩,吹了灯睡觉还得使!”
  其他痞子立刻一哄而上,吓得车厢里连声尖叫。
  过了会儿,那胖婆娘便被拖了出来,果然细皮嫩肉,且穿金戴银,说不出的富态贵气。
  陈致看下面,崔嫣看陈致,见他半天没反应,便道:“天子脚下,发生这等恶事,陛下竟面不改色,这份镇定的功夫直叫我自叹弗如。”
  陈致委屈。那车夫看似被打,其实一下都没挨着,就是被蒙汗药药昏过去的;那群“痞子”下盘扎实,一看就是练家子,围车夫、上马车一气呵成,显然训练有素,又敢在崔嫣眼皮子底下放肆,来历一目了然;少女和胖夫人的演技倒是浑然天成,看不出真假,但是挽救不了整体崩盘的剧情。
  所以,不是他不上钩,是他扮演假皇帝多年的敬业精神不容许自己跌倒在这么差劲的表演里。
  他只好胡说八道:“那几个痞子有些面熟。”
  崔嫣立即意识到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伎俩,苦心维持一上午的面具几乎要戴不住。
  昨夜对陈致试用痛彻心扉丹无效之后,他思量再三,决定继续维持表面的和谐。伸手不打笑脸人,至少这样,陈致不好拒绝他的亲近。亲近的时间长了,他不信陈致是铜墙铁壁,一点儿破绽都没有。
  今天这场戏是他安排的。就是看看陈致口口声声的太平盛世,到底真心还是假意。
  这么快被揭穿是他所料未及,但是,真正的好戏又怎么会只有一台呢?
  崔嫣微笑道:“假戏亦可真做。”
  他的笑容散发着森森冷气,让陈致不由自主地退开半步。紧接着又听到崔嫣说:“适才便觉得妇人眼熟,仔细想了想,好似是阴山公的夫人。”
  阴山公?
  陈致脑海里浮现一张圆润和气的脸。
  杨仲举在世时,他近距离接见大臣的机会不多,能留下印象的更少。像年无瑕这样的家世,还是靠脸才刷了个眼熟,但阴山公就不同,他靠“贿赂”。
  比如他贿赂黑甲兵的那颗金豆,就是从阴山公送给他的镇纸上抠下来的。此外还有,美人扇、古董花瓶、玉扳指……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却年年都有。在很多人眼中,阴山公是铁杆保皇党。只是他铁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扶起皇帝,久而久之,连杨仲举在内,都当做一场笑话随他去了。
  陈致仔细打量那白白胖胖的妇人,感慨道:“我还是头一回见阴山公夫人,果然是夫妻相啊。”
  崔嫣:“……”人命关头的时候,还谈什么面相?
  他闲闲地提醒:“陛下若是再看下去,阴山公怕要当鳏夫了。”
  陈致说:“好在他生性豁达,应当不会伤心太久。到时候我再送点东西给他……我的私库还是我的吗?”
  崔嫣咬得牙根都酸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陛下如此体恤老臣,干脆捐躯当填房罢!想必阴山公欢喜得很!”
  陈致看着崔嫣的脸,想起阴山公的脸,忍不住做了个对比,摇头道:“美得他!”
  眼见着阴山公夫人已经被扮演“痞子”的黑甲兵拖走了,陈致依旧无动于衷,崔嫣气得关上了窗:“常言天家无情,我犹不信,如今却是开了眼界。”
  陈致叹了口气。
  黄天衙的隔壁还有苍天衙,那是管善恶报应的衙门。谁知道阴山公夫人是否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是还了别人的债,又或者她今日受得苦,来世这群人排着队要来还。
  纵然是神仙,在复杂的天道面前,也只是井底之蛙罢了。
  之后,陈致依旧回养心殿住,崔嫣也没反对。
  两宫靠得虽近,若是不刻意来往,便是天各一方。
  陈致躺在榻上,掰着手指数数,发现崔嫣已经五天没有出现了。昨夜他还贴着隐身符去乾清宫看了一眼,也没有见到人,问黑甲兵,说是不知道,仿佛忽然之间就消失在了他的人生里。
  如果明天还见不到人,自己就得想想办法了。
  可以去看看高德来那儿走走,了解一下目前的局势。因为结拜三兄弟里,只有高德来是一心一意造反的,其他两个人完全不务正业!
  屁股仍挂在龙椅上的某神仙握着拳:简直气死人了。
  由于高德来驻扎的营地离皇宫有段距离,太阳刚下山,陈致就“睡”下了。
  放好替身像,掖好被子,陈致贴着隐身符,刚爬出窗,就看到一群黑甲兵进屋呼唤自己起床。
  替身像再像,也只是个傀儡,黑甲兵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响应。就在他们准备动手推的时候,窗边轻轻地响起一声“定”,随即床帐被扯落……
  陈致爬到被子里躺好,收起替身像,再解除了黑甲兵的定身术。
  黑甲兵看到落下来的床帐,愣了下,正要再喊,就见陈致从床帐下钻了出来,揉着眼睛说:“怎么回事?下雪了?”
  黑甲兵说:“崔小姐乔迁,特意请您赴宴。”
  “不去。”陈致躺下欲睡。
  就听黑甲兵搬出了锣鼓……咚咚隆咚锵!
  ……
  “去去去去,我去!”
  口头上的屈就不等于精神上的臣服。
  陈致慢吞吞地起床,慢吞吞地换衣服——每个动作都像是百岁老人的慢动作。好不容易穿好,又披散了头发,要求黑甲兵给自己编个适宜参加乔迁之喜的隆重发型。
  就在黑甲兵面面相觑时,一个轻柔嗓音说:“让草民服侍陛下吧。”
  陈致霍然扭头,一脸见鬼似的表情:“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姜移道:“就在床帐无缘无故落下来之前。”
  陈致眼珠子飞快地转了几圈,揣测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用了定身术,思索了半天,觉得多半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他刚才说的就不会是床帐,而是定身术了。
  稍稍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姜移已经将头发梳好了。
  “等,等等,你梳得是什么鬼?”
  陈致看着铜镜里模模糊糊的自己,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姜移笑道:“飞天髻,寓意一飞冲天,用来恭贺,再隆重不过了。”
  陈致低头看找自己搬起来砸脚的石头,准备丢回去!
  ……
  精心准备了将近半个时辰的陈致,最后披头散发地赴宴了。
  宴无好宴,有事件作证:
  憋了半个时辰坏的崔嫣,祭出了痛彻心扉丹;
  憋了一夜坏的崔嫣,闹出了一场痞子调戏阴山公夫人的大戏;
  憋了五天坏的崔嫣……
  想想都可怕。
  到崔姣新府门口时,陈致有点不想去了。
  他捂着肚子,唉唉地叫:“肚子疼,要回皇宫躺躺才能好!”
  黑甲兵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陈致喊得有点累,停下歇息:“我这么烦人,你们不考虑把我丢在路上,由得我自生自灭吗?”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到一个清朗悦耳的声音似笑非笑地说:“他们怎么敢呢?”
  崔嫣披着大氅走下府前的石阶,来到马车面前。
  陈致乖觉地坐起来,准备下车,谁知崔嫣伸出胳膊,竟将他打横抱起来。陈致下意识地拽住对方的头发,见他脸色难看,改拽衣襟。
  崔嫣咬牙:“放手。”
  陈致说:“我紧张。”
  崔嫣垂眸,微笑着建议:“你可以抱住我的脖子。”
  陈致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崔嫣颈项上的一撮皮。
  ……
  崔嫣倏地松手。
  陈致“呱呱”落地,正巧摔在石阶上,屁股开花。
  崔嫣低头看着扶腰喊痛的陈致,了无诚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怕痒。”
  陈致一拐一拐地往马车走:“我要回宫养伤。”
  马车在崔嫣的示意下,滴溜溜地跑了,留下陈致空虚的招手。
  “酒席已经备下,陛下请。”崔嫣说。
  陈致只好转回来。他还记得自己一拐一拐的设定,走得异常艰辛。
  入了宴,高德来、张权两人都在,还有崔嫣的心腹和被重用的旧臣,阴山公与年无瑕都在。两人不知道陈致与崔嫣私底下发生的那些事,都自以为不着痕迹地丢了几个眼色过来。
  陈致猜到今日必然是鸿门宴,只能长叹一口气,选了菜色最多的那一桌坐下,准备吃个够本。
  谁知屁股刚沾座,就被崔嫣拉了起来。
  崔嫣一把搂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耳垂,亲昵地说:“陛下与草民同席。”说着,直接拉到了主座,紧贴着自己坐下。
  席上诸人神色各异。
  张权暧昧地笑道:“那日我就见陛下与三弟同进同出,关系非比寻常,如今看来,竟是一刻不能相离。”
  崔嫣语焉不详地叹气道:“陛下腰、臀有伤,我岂能放心?自然要寸步不离地照应。”
  张权笑得越发放肆:“三弟好功夫!”
  崔嫣跟着笑起来。


第14章 月下之谋(四)
  陈致披散的长发仿佛佐证了两人所言不虚。
  崔嫣亲信看他的目光充满了轻蔑和不屑,而陈朝旧臣们不是低头不语,便是假笑着迎合奉承。唯独当事人气定神闲,默默地挪过崔嫣面前的筷子,吃起花生来。
  “嘎嘣嘎嘣”声爽脆得崔嫣牙根又痒了。他环住陈致的腰,柔声道:“陛下觉得如何?”
  陈致夹了一颗花生,塞入他嘴里。
  崔嫣没想到他这么配合,愣了愣,突然凑过去说:“陛下亲亲我。”
  陈致扭头就用沾了盐粒、油腻腻的嘴在他白皙光洁的脸蛋儿上啄了一口。啄得动静有些大,坐在大堂最外侧的都听到了“啵”的一声。亲完,他还意犹未尽地看了看崔嫣另半边脸:“要不要对称一下?”
  崔嫣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被污染”的面颊:“不用。”
  陈致遗憾地叹了口气。像这种美人求轻薄的要求,他最不好意思拒绝了。
  张权被两人的互动撩得心痒,尤其是崔嫣“含情脉脉”地看着陈致时,恨不得推开陈致,以身相代。但这些天,在高德来的耳提面命下,他看清了崔嫣蛇蝎美人的真面目,不敢像往日那般莽撞造次,加上身边有个崔姣备选,虽心里冒了几个酸泡,表面却笑眯眯地问:“不知崔小姐几时出来?再不出来,我可要去闺房里请她了!”
  知道崔家兄妹不和的只有姜移、陈致和黑甲兵中的贴身近卫,余人都以为他们兄妹情深,见张权言语轻佻,自是义愤填膺。
  崔嫣倒不计较,只差了近侍去催。
  未几,崔姣就坐着轮椅来了。一身上粉下杏的襦裙,透着少女独有的鲜嫩与青涩,失了神采的眼睛,终日云缭雾绕,反倒如秘境一般,引人探究。
  张权坐不住了,上前推开推轮椅的仆人,亲自将她放到主座上,又将自己的席位往上挪了挪,桌角挨着桌角,格外亲密无间。
  余人又各种表情展现了一番。
  张权说:“这个……莺迁仁里、燕贺德邻!张某恭贺崔小姐开府之喜!”
  几个文臣面露不屑,暗道:叛军果然粗俗不堪,对着个小姑娘,用的贺词亦是不伦不类。
  崔姣微笑道:“多谢张将军。”
  张权见佳人展颜,开始没完没了地无脑吹。
  崔嫣放在桌上的手指轻敲了一下。
  坐在旁边的崔姣原有些不耐烦,闻声立刻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对着张权撒娇道:“张将军,我眼睛不方便,看不到哥哥送给我的这府邸有多好。你帮我瞧瞧好不好?”
  张权说:“这原是阴山公的居所,据说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自然奢华无比。比如说这厅堂,顶梁的雕花是……”
  说得有板有眼,差点信了他的邪!这座大宅是陈朝开国皇帝赐下的,原是前朝大贪官的居所。就是搜刮民脂民膏也是前朝大贪官干的,阴山公一个空有爵位、坐吃祖产、还被杨仲举忌惮的散官,哪来的门路?开个瘦身医馆给百姓刮脂肪吗?
  陈致看着脸被气得更大更圆的阴山公,默默地撇嘴。
  听两人越说越不像话,崔嫣凉凉地打断:“舍妹日前感染了风寒,连服了几日的药,以为好了,谁知才停了一日,看着便有些精神不济。好在在座都是我的同僚,你若是撑不住,便到后院去歇着。”
  崔姣身体一颤,知道惹恼他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忙赔笑道:“大好日子,妹妹岂能扫兴?我来之前已经睡了一觉,清醒得很,断不会再让哥哥担心了。”顿了顿,又道,“我今日设宴,特地搜罗了几样珍玩,请诸位赏鉴。”
  崔嫣似笑非笑地看了陈致一眼:“陛下可要睁大眼睛,好好赏鉴。”
  来了。
  陈致暗暗警惕。
  过了会儿,便听到门口一阵咆哮声,几个黑甲兵推着一个铁笼到堂前。一只猛虎锁在笼中,虎目狰狞,冲着堂中诸人咆哮。
  诸人皮肉一紧,除崔家兄妹外,只有张权面色如常,还大笑起来:“此虎腹瘪如空囊,怕有几日未曾进食。”
  崔嫣说:“手下胆小,无人喂虎,委屈了这畜生!”
  陈致:“……”不敢喂虎,却敢推车。这些手下胆小得很别出心裁。
  张权哈哈笑道:“这有何难?站在笼外,向里抛肉便是,且看我喂来。”
  崔嫣懒懒地说:“二哥有所不知。这虎有个怪毛病,喂肉的人一定要进笼子,与它面对面投喂。原先倒有一个,前两日老虎吃得太急,连养虎人一起吃了。”
  张权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么古怪的老虎,夸张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屁股坐了回去。
  崔嫣问:“堂中何人敢喂虎?”
  堂中静谧无声,落针可闻。
  崔嫣又说:“喂虎者,我可以答应他一个愿望。”
  依旧无人应答。
  崔嫣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酒,缓缓道:“让我退出京城,也可。”
  这实在是一枚香嫩可口的诱饵。
  年无瑕眼珠子动了动,看向陈致,目光十分复杂,想为国捐躯,又怕捐躯无用,平白耗损了己方的元气。
  陈致感慨自己的阅读能力,竟能从微微颤抖的眉头看出了那么多信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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