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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事-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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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傀儡皇帝极是无聊,他为自己培养了养花种草的小兴趣,还特意在养心殿后面辟了一个仙草院,院里花草的生长态势也积极响此名,总是草茂盛而花凋零。
  杨仲举乐得看他玩物丧志,不但不干涉,还特意拨了点闲钱给他自娱自乐。
  他不久前种了一株昙花,是仙友探望自己时特意送的,养了一年,死了几次,被仙术救了几次,前两天又有烂根的迹象,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走到养心殿门口,领路的黑甲兵进去通禀,没多久,就被告知可以进去了。
  同样一条路,心境不同,走起来便完全不同。
  昨日之前,自己还是个傻白甜,以为等着等着,天上就会掉馅饼。今日才幡然悔悟,高聪帅才是可行之道。早知如此,何苦待在皇宫数日子?早早地插手崔嫣的人生,将木鱼脑袋掰正过来多好,平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如今,却大不易了。
  走进正殿,隔着茶几分坐罗汉床两头的崔嫣崔姣同时扭头看他。虽是同父异母,眉目却有几分相似。崔嫣秀丽,崔姣娇美,都是极好看的人。
  相比之下,自己就没什么看头了。
  陈致坦荡荡地行礼,任她打量。
  崔姣好奇地问:“你就是被哥哥打败的皇帝吗?”
  陈致终于感念起杨仲举的好处。若他还在,有人敢这么问,自己完全可以一巴掌扇过去,怒吼,什么白痴问题,闭嘴滚!
  现在只能好声好气地回答:“我是陈应恪。”
  崔姣问:“当皇帝好不好玩呀?”
  特别、不好玩!
  陈致微笑着回答:“好玩。每天都有人伺候你,跪拜你,尊敬你……”所以崔嫣快来玩!
  崔嫣玩味地问:“杨仲举是这么对你的?”
  陈致斟酌道:“除了一点,其他都做到了。”
  崔姣问:“哪一点?”
  崔嫣代答:“听话。”
  陈致无言以对。
  崔嫣欣赏够了他的窘迫,才慢悠悠地问:“你来做什么?”
  陈致说:“告诉你我的决定。不管来多少人,我还是选你。”见他一脸讥嘲,腹诽道:若非天意难违……呵呵呵。
  崔嫣听够了他假大空那一套,摆手道:“无事退下吧。”
  崔姣倒很有兴趣:“哥,他什么选你呀。”
  崔嫣凉凉地看她:“人。他的人是我的。”
  崔姣笑容微僵。
  陈致:“……”突然觉得现场气氛有点怪。
  崔姣转过头来看他,秀目微眯,纯真的面容透着几分古怪:“哥哥喜欢他什么呀?”
  崔嫣说:“不是我妹。”
  喜欢?我妹?
  陈致:“……”信息有点多,尺度有点大。
  崔姣咬着蔻丹,泫然欲泣:“你认识他才几天?”
  美人委屈的样子,心都要碎了,还是眼不见为净。
  陈致转身,屁股冲着她,开始发呆。
  崔嫣轻笑一声,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扭头看陈致:“还不回去。”
  陈致下意识地说:“我想看看我的花。”
  仙草院不大,方圆数十尺,一地精神抖擞的草,一圈垂头丧气的花。昙花被摆在花架上,远瞧着,还有几分生气。
  陈致卷袖浇水。
  崔嫣跟在后面打灯笼。
  陈致自豪地说:“这是待宵孔雀,夜间绽放,美如天仙。”
  崔嫣问:“你见过?”
  陈致被问住,强笑道:“总会见到的。”
  对着一园子病病歪歪的花,崔嫣嗤笑了一声。
  陈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这番互动在旁人看来,无论如何都不像是被俘虏的皇帝与造反的叛军头子。
  崔姣立在门口,一张脸浸在夜色里,黑得模糊不清,等崔嫣过来,灯笼一照,依旧是明媚如春的模样。
  “哥哥与皇帝哥哥的感情真好啊。”她笑嘻嘻地说。
  陈致一边抖鸡皮疙瘩一边感慨:一眨眼的工夫就成了“皇帝哥哥”,这套近乎的功力,不愧是真命天子的妹妹,很是特别呀。
  崔嫣冷淡地说:“还不去睡?”
  崔姣撒娇:“我一个人睡不着。”
  崔嫣说:“当一个鬼就睡得着了?”
  崔姣噘着嘴唇,伸手搂住他的胳膊:“哥哥陪我……”
  人被直接甩开。
  崔嫣懒得理她,朝陈致伸手:“我们回去。”
  两兄妹闹别扭,何必拿外人当挡箭牌?
  陈致瞄到崔姣瞬间狰狞的面孔,转身抱住昙花:“我要留下来陪我的花。”
  灯笼光慢悠悠地靠近,崔嫣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指,在叶子上轻轻抚了一下,昙花瞬间枯萎。
  “你……混蛋!”陈致跳脚。
  崔嫣按住他的头顶:“再忤逆我,当如此花。”
  ……
  好怕怕哦!
  陈致裹紧陈应恪的马甲。
  陈致小媳妇儿似的跟崔嫣走了,一眼都没往崔姣那里瞧。尽管崔姣在预言中只有介绍没有戏份,但崔嫣的妹妹,能是什么善茬。
  从崔姣突破,显然是不可行的了。
  任务进了死胡同。
  改命不改名的崔嫣像放飞的风筝,估计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要飞到哪里去,他天天待在皇宫里混吃等死,当然就更难知道。
  知己知彼,千古真理。
  还是要想法子弄清楚崔嫣为何会偏离了命定的人生。
  回到乾清宫,陈致开了扇窗,就上床睡了。
  崔嫣进来巡逻了一圈,没有发现异状,便由他去了。
  陈致闭了会儿眼,等屏风外面没了动静,才悄悄地起身。
  他以功德升仙,没受过正统的成仙常识教育,会的法术十分有限——飞升时天道赐予的大功德圆满金身和学了一年才会的定身术。所以,出发前上司又给了他三样法宝:替身像、隐身符与忘忧珠。
  将替身像放在床上,他使了隐身符,大摇大摆地从打开的窗户里钻了出去。
  出了皇宫,他招来闲云,直入九霄,过云桥,渡仙海,便到了黄天衙的事务司。
  接待仙人是个貌似五六岁的小仙童,屈着一对小短腿儿,蹲在长案后书写,见陈致前来,施施然地搁笔:“陈仙人?任务未成,何以前来?”
  陈致习惯性地捏了捏他的小圆脸:“我找司长。”
  小仙童对着他不安分的手指皱眉:“你又逾越了。吾飞升两百年余年,比你足足大了两百岁,怎可动手动脚?”
  陈致置若罔闻,又戳了一下:“司长在吗?”
  小仙童叹气:“去仙锦池看看吧。”
  陈致转身要走,又听身后幽幽地说:“问世间情为何物,个个都执迷不悟。”
  仙童的感慨有一段缘故。
  黄天衙事务司司长叫皆无,传说是南山神君顿悟时摈弃的一道执念。南山神君唤其“皆无”,就是希望他看开点。幼时还好,要啥有啥,倒十分看得开,偏偏发春期——青春期,在仙锦池遇到了养伤的太古寒龙寒卿,然后,寒卿就倒了血霉。
  这哪是一见钟情,简直是一见要命。
  毫无征兆得一往情深,至死不渝,上天入地地折腾。
  原本寒卿的伤都养得差不多了,折腾岔了气,又要养一百年,硬生生地将一条冷心冷情的寒龙逼成了喷火龙。皆无的单箭头还在飞,寒卿的怒火已经化作漫天箭雨,将他插了个体无完肤。
  寒卿的小弟和爱慕者联合起来去南山算账。
  南山神君听说皆无惹的是寒卿,二话不说闭关了,据说天天在家里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眼见着天宫变后宫,各种争宠陷害的情节上演,大神毕虚终于出手,封了皆无的法力,罚他在仙锦池做牛做马。
  能天天对着寒卿,皆无倒是心甘情愿。寒卿看在毕虚的面子上,只好勉强接受。
  这段孽缘,也就纠缠至今还没个分晓。
  陈致到了仙锦池,就看到皆无垂头丧气地趴在地上擦地,多半是吃了闭门羹。
  “嘘,嘘。”
  皆无闻声,慢吞吞地抬起眼皮:“任务完成啦?”
  陈致踩住抹布:“还说!黄圭颁布了什么任务你不知道吗?崔嫣名字都没改,就把命改了!”叽里咕噜开始抱怨,说得口干舌燥,低头一看,皆无仰头发呆。
  “我的鼻孔好看吗?”陈致居高临下看他。
  皆无挥挥手站起来:“你想我怎么帮忙?”
  “我想知道崔嫣的命运是怎么被改掉的。”陈致磨牙。
  皆无摊手:“我法力没了,人缘也不好。”
  陈致说:“我知道啊,你告诉我回溯池在哪里就行了。”
  回溯池又称为禁池,有回溯时光之能。
  皆无眨了眨眼睛:“你疯掉了?”
  然后两个疯子偷偷摸摸地“逛”到了回溯池。
  池平平无奇,水混混浊浊,和想象中的“禁池”完全不一样。
  陈致觉得皆无在敷衍自己。
  皆无说:“你渡点仙气进去,然后想着要看的场景就能看到了。”
  陈致要伸手,被皆无抓住。
  皆无提醒:“只是看一看。”
  “放心。”陈致将信将疑地伸出手指一点,一撮仙气入池。
  须臾,池面一荡,慢慢地显现了画面——
  皆无蹲坐在仙锦池边,小心翼翼地编织着花环。
  他脚边,一条银如雪的巨龙仰面躺着,嘴巴微张,打着轻鼾。
  皆无编好花环,温柔地挂到了巨龙的龙角上。哪知花环松手就散,细长的藤蔓清扫过巨龙合起的眼皮,垂落在鼻孔上。皆无伸手要捡,巨龙已一个喷嚏起身,睁眼见到媚笑的他,勃然大怒,抬尾就扫。
  皆无让了一下,巨龙不依不饶。
  那巨尾好似飓风,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皆无避无可避,反身抱住龙尾。
  巨龙扬尾欲落,力达千钧,皆无慌忙撒手而逃。那尾巴落地时,尘起数尺,地开十丈,竟砸出一条深壑!
  皆无躲在半截残木后头,悄悄探头。
  巨龙前爪抓着土地,正用力地从新壑里拔尾巴。


第4章 亡国之君(四)
  “看够了没有?”
  面对皆无似笑非笑的目光,陈致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这个,这个,我很关心你呀!寒卿的尾巴明明是自己甩脱的,怪你毫无道理!”
  皆无毫无诚意地说:“多谢你明察秋毫,我简直感动死掉了。不干活吗?那我走了。”
  陈致老老实实地渡了一缕仙气,池面再度显现出画面。
  崔嫣活了二十个年头,哪能一一追溯。已知的最早分歧点是崔嫣改名,所以他直接跳到了崔嫣本应该改名的时间。还来不及细看,就听空中一声暴喝:“谁人擅闯?”
  皆无拎起陈致的领子就往池里跳。
  陈致来不及反应,就感到身体一轻,直线下坠。
  “啊……啊……啊……啊……”
  陈致吼得声嘶力竭,完全忘了自己是个神仙,如坨鸟屎从高空坠落,“啪叽”一声拍在地上,呈大字型摊开。
  大功德圆满金身光环附体,疼痛瞬间修复。
  他将四肢从土里拔出来,刚刚坐起,迎面就扑来一个大泥团子,八爪鱼似的罩住了他的脸。
  “吼!吼!吼!吼!”
  野兽打着节拍的叫声在左近,吓得头上的“大泥团子”跟着一抖一抖的。
  陈致脑袋不由自主地跟着点了四下,才发现不对,将“大泥团子”从脸上扒下来,眼皮一翻,刚要说话,就撞入一双惊慌失措的桃花眼中。
  眼睛似曾相识,陈致心中一动,“大泥团子”挣扎四肢,想从他身上下来,被一把操起,夹在腋下:“靠你两条小短腿儿能跑去哪里。”
  “大泥团子”逃不掉,急得快哭出来。
  前方黄尘滚滚,似有兽群涌来。
  眼见尘土扑面而来,陈致贴上隐身符,怡然自得地绕到一边,坐看滚滚黄尘一路滚远。
  “大泥团子”窝在他的怀里,吓得一动不敢动,等脚步声远去,才迷茫地抬起头。
  说他是大泥团子,也是不错,凌乱的头发如横生杂草,圆脸盖在灰扑扑的尘土下,只露出一双疑惑警惕的大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
  “阿复。”
  阿父?
  陈致脸色不大好看。
  阿复对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又想从他身上下来,被陈致按住:“这是什么地方?”
  阿复狐疑地看着他:“此乃神狸山。你是谁?”
  怎么说呢?
  陈致想了想,回答:“过路人。”
  阿复说:“神狸山方圆数里都渺无人烟。”
  陈致问:“那你为何在此?”
  阿复低着头:“我住在附近的黄家村。村里发生洪水,我逃到了山里,迷了路,又遇到了野兽,幸亏大哥哥出现。”抬起头,一双眼睛真诚又单纯。
  看阿复的年纪,约莫八九岁,可说话条理清楚,显见不一般。陈致怀疑他是崔嫣,毕竟那双桃花眼太过深刻。可是八九岁的崔嫣应该还在崔府当大少爷。难道崔嫣的命运从八九岁就出了岔子?
  “大哥哥,为何刚才野兽从身边走过,不攻击我们?”阿复搂着他的脖子问。
  陈致有点嫌弃他脏兮兮的手掌:“大概瞎了吧。”
  阿复缩回手,低头不语,显然不信。
  看他鬼精的样子,陈致更坚信这孩子是崔嫣。哪怕身体缩水,有事没事试探两句的作风真是半点没变。什么黄家村发洪水,根本是谎话精搅混水。
  陈致被皆无推下回溯池,猜测自己应该是穿越时空,回到了过去。要回到“现在”,只能等皆无来寻他。
  在此之前,他要掩藏好自己,不能被“过去”的仙官发现。毕竟,擅闯回溯池是滔天大罪,自己会被严惩不说,皆无也要受到牵连。
  掩藏之余,若能查明崔嫣改变的缘由,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陈致生性豁达,很快将担忧抛之脑后,找了条小溪,洗涤“大灰团子”。
  阿复挣扎得厉害,嘴里嚷着怕水,始终不肯将脸洗干净。
  陈致随他撒泼,硬是将小脸搓回了粉嫩嫩的汤圆丸子——果然是那张化作灰都认识的脸。
  阿复洗得双眼通红,闹得精疲力尽,陈致一放手,就退后一丈,躲在树干后面戒备地看着他。
  陈致在水里捞了两条鱼,回头问他:“饿不饿?”
  阿复羞答答地点点头,然后在陈致低头的刹那,抡起小短腿就跑。
  陈致看看手里活蹦乱跳的鱼,又看看扭着小屁股跑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阿复扭啊跑啊,扭啊跑啊,跑到腿软得一点都抬不起来才停下。
  他在这里待了三年,每天都计划着逃走,周遭一带的路早已摸得一清二楚。脚下的山谷是通往山外的三条路之一,只要翻过前面四座山,就能见到村庄。
  一想到村庄,灌了铅的脚又变得轻盈起来。
  他从地上抹了把土擦在脸上,刚起身,就僵住了。
  前方,数头黄黑斑纹的老虎一字排开,包抄去路。
  阿复眼睁睁地看着老虎们甩动尾巴,慢慢地靠近,心跳如鼓,才生出一点儿力气的双腿又在地上扎了根。
  老虎走到五六尺的距离停下,余虎掠阵,正中的老虎俯身扑出……千钧一发之际,就听一声清脆的“定”,刚刚还神气活现的老虎们瞬间“石化”,定在原地。
  “发什么呆?还不走。”陈致在阿复身后现身。
  见到他,阿复猛然泄出一口气,身体瘫坐在地。
  陈致无奈地将他抱起,摸着一把骨头皱眉:“平日里不吃饭吗?瘦得皮儿都裹不住馅儿了。”肉全长脸和屁股上了。
  经历完生死大劫,就听到近乎关怀的询问,阿复情绪波动极大,鼻子一酸,差点落泪,眼睛偷偷往陈致的衣襟蹭了下。
  陈致找了个干燥的山洞,取出放在乾坤袋里的两条鱼开始烤。
  这次阿复很老实,乖巧地坐在一边,陈致将烤好的鱼给他,就一声不吭呢地吃。
  陈致也不知自己做的是错是对。照理说,他堕入回溯池,回到过去,就该老老实实地“观棋不语”,可从遇到小灰团子开始,一切就乱了套,见“崔嫣”遇险,又沉不住气。
  陈致表情太复杂,崔嫣以为他后悔,主动开口:“我的父亲是太原太守,你送我回家,他定有重谢。”
  身世也对上了,果然是崔嫣。
  陈致暗喜:“哦,不是黄家村吗?”
  “骗你的。”
  陈致磨牙:“听闻崔太守膝下有一孩儿名唤崔嫣,嫣红姹紫,花容月貌,应当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吧?”
  阿复抿唇,略显不愉:“我是崔嫣。”
  虽是根油条,却是刚下锅,尚未修成十几年后水火不侵的老油条样,看起来不可怕、倒有趣。陈致说:“既是太守之子,为何会沦落在此?”
  崔嫣说:“灯会时与下人走散,被拐卖到了附近,逃到了这里。”
  陈致记不清自己听说过多少起灯会走失案,觉得这故事实在敷衍,又想崔嫣年纪尚小,未必有日后的驳杂心思,姑且听之。原想问老虎,那些老虎配合默契,像是有人豢养,但提及老虎,便不可避免地说到自己定住老虎的手段,他下意识地想回避。
  偏偏崔嫣不放过,好奇地问:“你今日救我的时候,是怎么定住那些老虎的?”
  “唔,”陈致用树枝拨了拨烧焦了的枯枝,“我是个修炼的道士,定住老虎这样的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崔嫣眼睛一亮:“我可以学吗?”
  “当然……不可以。”陈致捋了把想象中的小胡子,装模作样地说,“我略通面相之术,看你天庭饱满、雄姿异貌、骨骼清奇……这个这个,唇红齿白、面色光润,实是帝王之相啊。”崔嫣的长相与那些帝王面相相去甚远,更符合那些倾国倾城的红颜祸水。他说到后来,实在掰不下去。
  崔嫣面色微凝,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才说:“那你送我回太原吧?”
  “啊?”
  崔嫣幽幽地问:“不是有皇位等我继承吗?”
  “……”眼前好大一个坑,低头一看,竟是自己挖的!陈致一时无语。原本想看看崔嫣到底怎么一步步走歪的,但是,好像越“看”越歪。从相遇那一刻起,“历史”就可能不是那段“历史”了。
  他冒出一个危险的念头:“历史”不乱都乱了,如果自己将崔嫣的命运“拨乱反正”,那“未来”是不是就没什么幺蛾子了?
  外面无端端地炸起一声闷雷。
  陈致吓了一跳,好奇地探头,被崔嫣一把拉住衣服往后扯:“别出去!大妖怪回来了。”
  说话的当口,山风忽起,飞沙走石,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陈致右手被小手掌碰了下,未及握住,已被拉开,随即后颈一紧,身体腾空而起,飞撞山壁,整个后背拍在凸起的石块上,差点拦腰折断。
  倒下来滚了一圈半,屁股就被踩住。
  一个声音在头顶冷笑:“擅闯神狸山,诱拐神奴,该当何罪?”
  陈致吐了口土:“不知者不罪。”
  “不知?呵。”头顶那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挪开了脚,陈致赶忙站起来,抬头见崔嫣被人单手按在山壁上,手掌正掐着咽喉,仿佛随时会折断脖子。
  陈致一个头两个大!
  为什么见面之后,崔嫣一直徘徊在生死边缘。别人是八字相克,他们可能是八辈子相克!
  “等等!”
  他一出声,那人就松了手,回过头来,一脸了然的笑容。
  事出突然,陈致没看清楚对方的长相,现在才发觉对方长了一张猫脸——上扬的眼角,碧绿的竖瞳,小巧的鼻子,还有薄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嘴唇,唯一像人的,是脸上无毛,一看就办事不牢。
  陈致预感接下来是一场斗智斗勇的硬仗,全神贯注于演技:“这么好的食材,就这么杀了,也太可惜了!”说话时,目光灼灼,口水潺潺,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座开席。
  猫妖被看得浑身凉飕飕的:“什、什么意思?”
  陈致故作高深:“世间美味莫过于‘两脚羊’,‘两脚羊’中尤以‘和骨烂’为佳。”
  猫妖活了数百个年头,自认为见过不少世面,从未听说过“两脚羊”和“和骨烂”,却不甘被鄙夷寡闻,忙道:“这有什么稀奇!”
  陈致看他表情果然没有听过,便放心大胆地忽悠下去:“故而,有人易子而食。可见其味美!”
  猫妖冷笑:“呵,易子算什么!我还知道孔子孟子老子韩湘子!”
  ……
  陈致及时地调整战术,冲他竖拇指:“果然见多识广!不错,易子有一句名言,叫做‘朝闻香,夕可死矣’。这个香说的就是‘和骨烂’的肉香。”
  猫妖说:“那又怎么样?”
  陈致对着崔嫣抿唇一笑:“眼前这个就是上好的‘和骨烂’。相信我,凭我多年的烹饪经验,这个小家伙若是下了锅,定然皮酥肉嫩,鲜入骨髓。”
  猫妖唬了一跳,内心瑟瑟:“你要吃他?”
  陈致媚笑道:“你若是放心,就让我来掌勺,保准吃了之后就再也咽不下其他粗劣之肉。”
  猫妖眼珠子一转,有些意动,倒不是想吃什么“和骨烂”,而是想看看陈致到底要干什么。崔嫣这个小混账装了几年的龟孙子,花言巧语、伏低做小,自己差点信了他的邪,到最后还不是为了逃跑?若这个人真要拿小混账下菜,倒是个整治的好法子,自己正好享用了!如若不然,自己有了防范,谅他们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也好!我正要将这个小混账剥皮抽筋,你来代劳,我也省心。”猫妖见崔嫣面若死灰,越发高兴,“呵呵,‘和骨烂’‘和骨烂’,这小混账与他娘一样是养不熟的天生贱骨,可不是烂到骨头里了吗!”
  陈致见崔嫣面露怒色,心中又记下一个重点关注对象,崔嫣他娘。
  猫妖催促动手。
  陈致忽悠一大堆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皆无来救,自然不能从:“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处借料调味啊。”
  猫妖眼中诡光闪烁:“你借词推托,莫不是耍我?”
  陈致连声否认,还送了一堆高帽子给他。
  崔嫣能在猫妖手下幸存至今,靠的也是吹之不要脸,捧之不要命,陈致比他多吃了百余年的饭,三寸不烂之舌颠倒黑白翻转日月,高明了不知多少倍,听的猫妖浑身舒畅,连尾巴都不小心露出来摇摆。
  “你说的烤全羊,当真如此美味?”猫妖眯着眼睛,舒坦得喉咙咕噜噜直叫。
  陈致说:“人间有,天上无。”
  猫妖感慨:“如此看来,神仙都是没见识的乡巴佬啊!”
  “乡巴佬”点头,一脸“赞同”。


第5章 亡国之君(五)
  猫妖拎起他与崔嫣,飞身跃云。
  陈致被人提着后领,双脚与心里都空晃晃的,不着实地,颇感难受。好在猫妖洞府就在左近,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
  洞府建在半山腰,入道曲折险峻,有几级石阶上下相距丈余,常人极难攀爬,不知崔嫣是如何逃出来的。
  陈致不着痕迹地瞄了他一眼,见那小脑袋无精打采地歪着脑袋,似是被拎至昏厥,不由暗暗焦急。
  猫妖将两人丢进一个气味腥膻的山洞内:“柴在洞外,可自取。调料在案台上,有便用,没有便罢,余下自理。我先去睡一觉,一个时辰之后,便要吃那香喷喷的‘和骨烂’!”
  陈致说:“一个时辰太短,怕是不入味。”
  猫妖冷笑:“一个人不入味,就再加一个人!”
  陈致倒不怕他吃自己,只怕他不吃,敷衍地应了。
  猫妖走后,陈致捡柴生火。
  跳动的火光点亮崔嫣的脸庞,虽然抹了层灰,也抹不掉日后颠倒众生的天生丽质,尤其是白皙光滑的皮肤,比成年之后还要有弹性。
  陈致想着想着,就动上了手。
  装昏的崔嫣实在忍不下去,睁开了眼睛。
  陈致收回捏脸的手,毫不心虚地说:“你醒啦,帮我烧水。”
  崔嫣冷声道:“烧水煮我自己?”
  陈致笑嘻嘻地说:“是呀,滚烫的水烫一遍,好拔毛。”隐身符还在他身上,真护不住的时候,往崔嫣身上一贴,就万事大吉了。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这招。虽然“历史”可能已经一崩三千里,但他还是想随波逐流地抢救一下。说不定崔嫣他爹就找上门来救人了呢。
  崔嫣不知他美好的幻想,以为自己真的要被做成肉菜,心中大恨。不过他不动声色惯了,竟真的起身烧水。
  陈致还在旁边火上浇油:“多添柴,水滚得快些!”
  崔嫣将锅递给他:“我添柴,你来烧。”
  陈致顺手拿过。这锅看似不大,却实心得很,他手肘往下一沉,似撞到了崔嫣的手,随即大腿一痛——还是熟悉的利刃入肉。
  记忆倒退,他仿佛又回到了皇宫,看着成年后的崔嫣持剑走来……
  这是长大后没插够,小时候又补刀吗?!
  感谢沉重的大铁锅,要不是撞了那一下,以崔嫣现在的高度,刀可能往右偏移几分——那位置就不太美妙了。
  陈致下意识地丢锅握刀,抓住了刀柄上的小嫩手。
  崔嫣瞪着他,目露凶光,却有些外强中干,只将手拼命地往后缩。
  “咳!你们在做什么?”
  藏在暗处的猫妖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兴奋地瞪着他们。
  陈致:“……”这种命案现场,还要问什么做什么?就是作案啊!
  但他就是欣赏猫妖这种时时留下忽悠余地的高尚作风。
  陈致一手抓着崔嫣的手,一手抚摸那颗僵硬的小脑袋,微笑道:“我看厨房里调料不全,怕随意烤出来的肉不够美味,平白浪费了上好的食材,所以,让他先割一块我的大腿肉下来,试做一下。”
  ……
  还有这操作?
  猫妖惊呆了。
  崔嫣也震惊得无以复加。
  两人几乎要羞死在陈致的无私奉献中。
  陈致大义凛然地拍了拍崔嫣的脑袋:“来,割吧。”
  崔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手中刀微微颤抖。
  大腿肉跟着抖动,陈致握刀的手稍稍用力,安慰道:“镇定点,试菜而已,不需要齿轮状的花边。”说着,握着崔嫣的手,淡定地从自己的大腿上割了一块肉下来。
  猫妖看着他手上鲜血淋漓的肉,心下发虚。
  明明是个随手就能打趴下的凡人,为何总令自己心生恐惧?
  陈致将肉放在砧板上,随手脱下外袍子,绑在伤口上,遮住很快复原如初的伤口,到水缸边净手。回来时,崔嫣和猫妖还天打雷劈了似的站着。
  “稍等一下,很快就好了。”他挪开崔嫣,开始放油。
  猫妖回神,堂而皇之地坐下。
  崔嫣退到陈致旁边,想打下手,但见陈致面不改色地将自己的大腿肉放入锅里,终是过不了心里那关,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陈致下手极快,没多久,锅里就冒出热腾腾的香气。
  猫妖吃过不少肉,头一回闻到比鱼肉还诱人的香气,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当妖怪这么久,他的确没吃过人,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能吃的。
  陈致将红烧肉从锅里盛出,送到猫妖面前:“请品尝。”
  香气至近前,越发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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