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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事-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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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致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不安:“不会伤及无辜吗?”
北河神君说:“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有此担忧。因此打算兵分两路,一面对付单不赦,一面潜入不赦宫,将崔嫣救出来。”
陈致自告奋勇。
北河神君否决:“并非我小看小友,只是,不赦宫地形复杂,若是不懂阵法的人进去,不但不能救出崔嫣,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陈致说:“这几日我一直在学习阵法,已有小成,不信可以一试。”
他话说得虽满,其实心中并无把握,可是说也奇怪,当北河神君将阵法高手研究出来的不赦宫破解图拿出来讲解时,他竟然全都听懂了,还牢牢地记了下来。
北河神君仍不放心,又说:“此行危险重重,最好还是请一个法力高深的神仙去。”
陈致说:“此路为暗线,主要是救崔嫣出来。可是崔嫣生性多疑,换了其他人去,怕是弄巧成拙。”
对崔嫣,没有人比陈致更有发言权。
北河神君见说不动他,只好同意,不过以防万一,在临行前,又送了一件法宝给他,并再三叮嘱,这是最后保命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这是定魂珠,也是黄凌道人所炼。万一遇到单不赦,你将定魂珠投入其口中,能定住对方一小会儿,挣得一点逃脱之机。”
陈致连忙道谢,将定魂珠收入乾坤袋。
第30章 前世之债(十)
北河神君为了抓单不赦这条漏网鱼使出浑身解数; 托关系、欠人情; 拉起一支实力相当雄厚的队伍; 并亲自出任队长。还为陈致请了一个超级保镖——与寒龙同辈的火凤。
陈致第一次听说火凤,生怕怠慢,忙向仙童请教。
仙童说:“凤三吉常年住在赤焰谷; 很少外出活动。传说他性格平易近人、态度亲切友善,非常好相处。”
陈致放下了一半的心:“凤三吉这个名字可有典故?”至少比寒卿这个名字有深度得多。
仙童说:“他本名凤嚞,三吉是外号。”
陈致硬掰:“……嚞这个字就很高深!”
仙童无奈地看着他:“你高兴就好。”
带着对凤三吉的期待; 陈致终于等到了出发的那一日——云很厚; 风很大,沙尘迷人眼; 阴沉沉的天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雷霆万钧的暴风雨。
仙童为他们送行,北河神君叮嘱他:“让雷公他们等我们去了地府再下雨。”
其他神仙纷纷点头表示讨厌雨天赶路。
仙童:“……”看他们说得一脸认真; 差点就相信他们真的“脚踏实地”的赶路。
为免打草惊蛇,北河神君兵分三路。陈致与凤三吉最后走。
陈致初见凤三吉; 愣了一下。在他的想象中,火凤不是像寒卿那样以本体出现,就是化身为仙人; 没想到他竟然会变成一只巴掌大的火红色麻雀。
“麻雀”自来熟地停在他的肩膀上:“不愧是大功德圆满金身; 肩膀都比别人家的平!”
陈致只好说,大仙过奖。
凤三吉说:“叫什么大仙,忒见外!叫我三吉哥哥。”
陈致叫不出口,决定这一路都不主动开口。
他不说话,凤三吉却不消停; 一路都在叽叽呱呱地说天宫的变化:“当初天庭的环境可没有现在这么好,那水池子都像冰雹砸出来的坑,也没什么好看的花草,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云雾。我最讨厌白色,看着就丧气!那寒卿现在还是一身银白吗?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的,要是我,宁可去火堆里滚一圈,把自己烤成焦黑色。”
陈致接话不是,不接话也不是,只能尴尬地笑。
“其实几百年前,我看天宫建设得差不多,考虑搬过来住,可是毕虚说我赤焰谷更有助于我的修行,你说这是什么道理啊?”
陈致虽然不知道毕虚说的是什么道理,但是听说他想搬到天庭住,没有道理也给挤出了一个道理出来:“哦哦,是这样的。天庭神仙又多又杂,易生是非。”
凤三吉抓住重点:“嗯?天庭有什么是非?”
陈致把寒卿与皆无出卖了。
凤三吉听得兴致勃勃:“哈哈哈,那个皆无是瞎了眼吧,寒卿这个闷葫芦有什么好喜欢的,多半也是爱慕他好颜色的肤浅家伙。”
陈致没见过寒卿化作仙人的样子,听他这么说,不禁有些好奇:“寒卿化作仙人是什么模样?”
凤三吉笑嘻嘻地说:“他化身了几次,就招来了一群爱慕者,你说他是什么模样?”
陈致见过的美貌屈指可数,只能以崔嫣与皆无为标准来衡量,始终想象不出来。
肩头的凤三吉又换了个话题,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就这么一路说到地府边缘。
地府原本就鬼气森森,叫人起鸡皮疙瘩,可那化外之地未经打理,阴气更重,还有混沌残留的魔气、戾气、邪气等,等闲神仙进去,也是九死一生之局。
凤三吉原本还想撑个结界,后来发现陈致的大功德圆满金身本就是最厉害的结界,便放松了心思,安安稳稳地继续说废话。
走了越两日多,他们终于在一块怪石上找到了北河神君留下的记号,通知他们不赦宫就在前方,他们先一步进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他们总算见到了不赦宫——名为宫,其实是一座建在半山腰的山城,红瓦白墙的房舍错落有致,远远地看,堪称一景。
凤三吉道:“这地方到处是鬼气,鬼修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也不知道北河扛不扛得住。”
陈致刚想劝他去北河神君那头帮忙,他又哈哈笑道:“要是北河神君吃了亏,天庭一定很没面子,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毕虚垮掉的脸。嗯,你见过毕虚吗?”
“没有。”
“嗯?没见过吗?”凤三吉开始介绍毕虚。
他口中的毕虚和陈致听说的“天臣毕虚”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后者圣洁完美,高高在上,而他口中的——简直是个老实木讷的大傻子。
两人说着,就走进了山城。
踏入的刹那,陈致就感到心头一悸,最不愿回忆的画面齐齐涌上心头。冲击来得太快,他几乎难过得背过气去,两泡眼泪已经含在眼眶,后脑勺被凤三吉狠狠地拍了一下,泪珠子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
凤三吉在旁边笑:“哭得真可怜,我都不忍心打你了。”
陈致擦干眼泪:“让大仙见笑了。”
“叫三吉哥哥,不然下次不拍你了。”
“……三、三吉哥哥。”
“你才三三吉,那是九吉。”凤三吉做了个鬼脸,大跨步往前走,“跟上跟上,走丢了不赔。”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
发现自己拐了个弯就走丢的陈致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因为凤三吉走得很快,对阵法的了解尚在死记硬背的粗浅阶段的陈致苦思冥想了许久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他在原地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始终不见凤三吉回来,只好继续往前走。
诗情画意的山城风光似乎集中了前半段,走到后来,剩下的都是尚未开发的穷山恶水。同样是山石,人间名山的就个个形态有趣,能编出各种传说故事,这里的颗颗面目可憎,怎么看都讨人嫌。
越往前,阴气越重。
陈致忙滴了牛眼泪,将定魂珠扣在手心里。
果然,不多久就看到有游魂前后左右地飘来飘去,有些个还会凑过来瞪着他。只要靠得不太近,陈致都随他去了。再往前,游魂越来越多,他走到前面,才发现他们都是绕着一座白围墙不肯离去。
陈致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座白围墙里能找到他想找的……鬼。
他加快步伐,直接从游魂中间穿了过去。
那些被穿过的游魂都惊恐得大叫起来,大功德圆满金身既然是万邪不侵,那被侵的只能是他们。
白围墙比陈致略高些,他双手抓着墙头,直接翻了过去。
墙里面并没有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只有半人高的灰黑色杂草,拇指粗细的飞虫在草丛间飞舞,脚边还有细微的游走声,一低头,一条麻绳粗细的黑蛇正绕过他的鞋尖。
陈致小心翼翼地拨开杂草往前走,草里跳出来的蛇虫鼠疫就更丰富了,有些胆子大的,直接跳到他身上,不过爬了一圈又自觉地下去了。
他就像是推开静海的船只,掀起了阵阵涟漪,却始终没有找到海中珍宝。
正当他搜了一圈又一圈,打算要放弃的时候,一种奇怪的预感指引着他一路往西,走到那黑草最浓密、最杂乱的地方。一个披头散发的游魂正抱着膝盖、低着头,缩在草丛深处,若不是他那身黑袍上绣着金线,几乎融入在草堆里了。
虽然只看到一片头皮,可陈致当即认定他是崔嫣。
久别重逢、劫后重遇……各种欣喜充斥着陈致的胸腔,让他毫不犹豫地奔了过去:“崔嫣!”
那游魂慢慢地抬起头来,比诗更灵秀、比画更清雅的脸出现在面前,不是崔嫣是谁?
陈致激动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然而崔嫣的脸色与他相反,眼里俱是警惕与恨意:“死了也不肯放过我吗?”
陈致停下脚步,无措地伸了伸手,最终颓然地放下:“我给你喝的并不是毒药。”
崔嫣冷笑。
“真的。我给你喝的的的确确是大补药,但是,对妖魔是致命之毒。”
崔嫣说:“哦,我是妖怪。”
他对“妖怪”两个字有多敏感,陈致亲身感受过,怎敢让他继续误会,连忙解释融合了妖丹之后,那补药的性质就会改变。
崔嫣淡然道:“如今我死都死了,你怎么说都可以。”
陈致说:“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出去之后又能如何。”
“我会想办法救活你。”能不能救活崔嫣暂且不说,在要不要救活崔嫣这个问题上,陈致也存在犹豫,毕竟阎王爷说过,就算能救活他,那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复活的时间若很长,那帝位就算保住,也没有意义了。毕竟,天道让崔嫣为帝,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为帝之后会建立的功勋。但是,看过了崔嫣缩在草堆里的可怜模样,陈致突然就下了决定。不能当皇帝了又怎么样?他之前做错了,如今想办法改过,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句话多少令崔嫣稍微动容:“你怎么救活我?”
陈致说:“其实,我师父是神仙。”
崔嫣说::“那你呢?”
陈致犹豫了下说:“我也是神仙。”
崔嫣说:“据说成仙需要机缘与修为,你还这么小,怎么飞升的?”
这个问题真要解释起来,不但要牵扯到他的前世,还要袒露黄天衙的存在,实在复杂之极。可是吃过隐瞒的苦果之后,陈致又不敢藏着掖着,不禁左右为难。
这时候,突然传来开门的声响。
院子其实有一道窄门,就在正东面,因为与白围墙一色,被杂草遮掩,看起来不太明显。崔嫣伸手想将陈致藏到身后,伸手却拨了个空,情不自禁地怔了怔,等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陈致十分知趣,早在他变脸的刹那,就贴上隐身符,蹲了下去。
进来的也是个鬼,只是和那些虚无缥缈的游魂相比,他是半透明的,假以时日,就能修出肉身。那鬼进来后,直接走到崔嫣身边,抓住他的下巴,就准备灌药……
“定!”
陈致下意识地使用了定身术,竟是管用的。
那鬼手停在半空,药从掌心直直地掉落下来。
陈致撕掉隐身符,伸手去接,却接了个空,倒是崔嫣用手兜住了。
陈致问:“这是什么?”
崔嫣说:“据说是怨气炼制的丹药。”
陈致问:“有什么用?”
崔嫣幽幽地看着他:“我每吃一颗,便多恨你一分。”
陈致急忙挥手去抖落那药,可惜怎么抖都是扑空。
崔嫣欣赏了一会儿,五指微张,那药就从指缝里滑落下去了。
陈致松了口气说:“我带你出去。”
崔嫣说:“这围墙下了禁制,我离不开的。”见陈致不肯信,便跟着他往外走。走到门口,陈致轻而易举地穿了过去,他却被挡了回来,接连数次都是一样。
陈致又带着他从围墙走,一样被弹了回来。
陈致回去研究被定住的鬼:“为什么他不受影响?是不是身上有什么法宝?”
一神一鬼将俘虏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宝贝。
陈致急得团团转,这时候就想着凤三吉的好处。他若是在这里,或许有办法。可是,既然他不在这里,崔嫣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这么一想,便觉得肩膀上的负担重逾千斤,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肩负起来。
他说:“我去外面看看,你留在这里。”
崔嫣乖乖地点头。
陈致仔仔细细地搜寻各个角落,总算有所得,在白色围墙的墙根处,竟用朱砂写着咒语,他用仙力抹了之后,崔嫣就能出去了。
破了一道难关,陈致信心倍增,脑子不知怎的好使了许多,之前模模糊糊的阵法突然就醍醐灌顶般的有了思路,带着崔嫣一路奔跑,果然走回了那如诗如画的山城风景。
陈致说:“我师父请了不少帮手,单不赦这次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崔嫣说:“你可知他为何抓我?”
陈致心虚的没吭声。
“与你有关?”崔嫣察言观色,步步紧逼。
陈致叹气道:“我与他有些恩怨未了。”
崔嫣不说话,就是放满了脚步。
陈致走了一会儿,又转回来找他:“一定要跟紧我。这地方古怪的很,稍不留意,就会失散。”
崔嫣目光深沉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陈致急得快跪下了:“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
崔嫣说:“你出去之后就不会说了。”
陈致觉得这话笃定得古怪,正欲问个究竟,就看到前方的地面亮了一下,一回头,却看到凤三吉这只火红小麻雀正在空中大发神威地喷火。
他心中一喜,正想上前与他们会和,就听崔嫣闷哼了一声,像是被谁拽住,一路倒掠回去。
陈致想也不想地反身追上去。
对方似乎没打算甩掉他,每当陈致有些落后,崔嫣便会停下来,等他赶上来了,再往前走。你追我赶间,火红小麻雀就慢慢地变成了一颗火红鹌鹑蛋……火红萤火虫……直到完全消失。
陈致清楚自己追下去并非明智之举,未必能救出崔嫣,还会陷自己于险境,可是一想到以单不赦的心狠手辣,崔嫣不知道会吃多少苦,也只能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追追跑跑,也不知道绕着山城走了多久,两条圆弧形的回廊出现在眼前,他们选了左边那条,尽头是一座宫殿。
宫殿的门敞开着,里面点着几盏蓝得发青的幽冥鬼火灯,照着谁的脸都是一片惨绿,不得好死的模样。
进去之后,门就合拢了。陈致不敢向后看,生怕自己少关注一眼,崔嫣就再度消失在眼前。
宫殿有好几进,进到最里面,是个近两丈高的殿堂,堂中央放着一张气势磅礴的龙椅,上面坐着一个人,但是笼罩在迷雾中,看不真切。
崔嫣已经被放了下来,正站在堂中观察四周。
陈致跑到他旁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不够,又滴了几滴牛眼泪,左左右右地又检查了一遍,确认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欢迎来到紫宸宫。”殿堂的四周响起隆隆的声音,如闷雷般。
陈致警惕地挡在崔嫣面前:“你是谁?”
“我是紫宸宫的主人。”
陈致没有问对方与单不赦是什么关系,而是旁敲侧击:“你引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那人说:“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陈致说:“什么交易?”
“放了他的交易。”
陈致直觉这个交易不是那么简单:“你想要什么?”
那人道:“我放他走,但是,你必须承受凌迟之刑。他能逃多久,跑多远,取决于你能坚持多久。”
陈致脑袋“嗡”的一声,几乎屏蔽了所有声音,那噩梦般的声音又在脑海回响:“陈大人,这座城的百姓能活多久,全仰赖你坚持多久了。”
多久……
多久……
他怎么知道是多久。
那一刀刀的痛早已麻痹了身体,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他当时在想,一定是平时吃太多的猪肉,才如此腥膻。
倒下去的时候,头顶的那颗太阳仿佛炸开来了,一团热烈的花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
“如何?”那人见他久久不答,催促道。
陈致回过神来,握着定魂珠,缓缓地点头道:“可以。”
身边的崔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陈致脱掉衣服,露出白嫩嫩的胸膛:“你想从哪里开始?”
一把匕首凭空出现,那人说:“你自己决定。”
陈致毫不犹豫地握住匕首,对崔嫣使眼色道:“你可以走了。”
崔嫣怒道:“我不需要用你的命来苟延残喘!”
陈致说:“放心,我不会死。”
“但是会生不如死!”崔嫣怒不可遏,“你到底在想什么?我的命与你何干?要你多管闲事!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连生生活刮的凌迟之刑也肯接受!”
陈致觉得他激动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不是为了你吗?”
崔嫣扭过头:“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我,你也会这么做吧?”
他的话越发没头没脑起来。陈致说:“不是你又是谁?”
“谁知道呢,毫无交集的陌生人,随处可见的阿猫阿狗。你本就有成全天下的大义,因此连皇位都不放在眼里。”
陈致低声道:“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崔嫣看了他一眼,叹气道:“知道你肯为了我受凌迟之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又岂能真的让你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说罢,竟然朝着那团迷雾冲了过去。
陈致伸手想拦,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的手臂里穿了过去,扑向迷雾,然后瞬间化为乌有。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得好似一场噩梦。
陈致如堕冰窖,须臾才反应过来,怒吼一声,也冲向了那团迷雾,却被挡了下去。但他仍不死心,瞬间爬起,继续往前冲,反复数次,才听那人说:“崔嫣自取灭亡,与我何干?”
陈致不理他,双手凝聚起仙力往前扑。
迷雾继续将他挡了回去,那人说:“他魂飞魄散了,你伤心吗?”
陈致抬眸,双眼已然发红。
“那现在呢?”那人的声音猛得一变,神似崔嫣的声音。此时,堂上的那团迷雾渐渐散去,一个俊秀无匹的青年身着紫色的龙袍,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陈致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身龙袍,但是那款式——分明是北燕服饰。
陈致恍惚地看着那张熟悉之极又陌生之极的脸:“你到底是谁?”
那人冷冷地掀起嘴角,全然不见了刚才的焦急与愤怒,似笑非笑道:“崔嫣,或者,燕北骄。”
第31章 师徒之情(一)
燕北骄; 北国天骄; 北燕王。
四岁死爹; 九岁死妈,年少即位,在能臣的辅佐下; 展现出非凡的治国才华。十三岁那年,亲手猎杀白虎,以虎血誓师; 要一统天下。两次兼领北燕兵马大元帅之职御驾亲征; 将北燕与南齐的国境线南压百里,直到单不赦横空出世; 才留守后方。
陈致那时在长安当散官,城中官员、百姓皆闻“北燕王”而丧胆; 邻近北燕的肃州、永昌、凉州等地的官职被认为是苦差,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后来单不赦南下; 所经之处鸡犬不留,寸草不生,几地甚至出现官员望风而逃的奇闻; 出缺无人顶替; 南齐王几番震怒,皆因法不责众而不了了之。
正是这个时候,陈致挺身而出,自请出任凉州太守。
陈致爷爷在世时,官至太保; 显赫一时,但树大招风,政敌林立,过世后被清算,陈家险些一蹶不振。直到陈致的妹妹进宫为妃,才使陈家缓过气来。
陈致这次的临危受命,也是为重振家族而兵行险着。
到凉州之后,他先开仓放粮,招收壮丁修筑城墙,又不顾朝廷规制,大量募兵。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遭到朝廷三番五次地训斥。但他全然不管,单不赦骚扰边境,就主动带兵出击,还打了几场小胜仗。南齐王见他做出成效,称赞了几句,才压住了举朝打压他的风气。
然而,他的做法不仅令南齐议论纷纷,也令北燕警惕万分。
立志统一天下的燕北骄自然不许一群温顺的绵羊里出现一只会咬人的猎犬。他授意买通南齐高官与后妃,联手对付陈妃,但南齐王对陈妃宠爱有加,不但不上当,还加强了对陈妃的保护。燕北骄见计不成,掉过头来散布陈致勾结北燕,厉兵秣马是为了反攻南齐的谣言。
就局外人的目光来看,这谣言虚假得可笑。但是,对于终日生活在北燕阴影下惶惶不可终日的南齐众人来说,是一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要命消息。
南齐王顶不住压力,下旨让陈致还朝,美其名曰另有重用。但陈妃身在宫中,对局势一清二楚,知道陈致一旦回来,必受其害,私下派人送信凉州,告诫他决不能回来。南齐王发现她的小动作,两人发生争执,陈妃义愤之下,以死相谏。
陈妃死谏的消息传出,天下震动。无数文人才子歌颂其贞烈,更有人写诗赞颂陈致在凉州的作为,为其平反。一时间,陈致兄妹成天下忠义的楷模。
出于各种考虑,南齐王追谥陈妃为敏妃,册封陈致为忠顺伯。
同年,北燕王下令单不赦率百万雄师南下,誓言踏平长安。
如今,崔嫣穿着一身北燕国君的龙袍告诉他,他是燕北骄?
陈致呆呆地看着他,觉得刚才扑向那团迷雾而魂飞魄散的那个人,好像是自己,不然为什么他突然想不起自己是谁,这里是哪里……
燕北骄淡淡地说:“你我南北对峙近三年,难道没有话说吗?”
南北对峙近三年,没有话说?
怎么可能没有话说!
黄沙上曝晒的血腥味,过了百年,依旧能够清晰地回想起,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时就站在眼前……
陈致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怎么知道你是北燕王?”
燕北骄说:“此地邻近地府,地府有忘川水,也有忆缘水,取用之后,便想起了前世种种。”
陈致说:“所以,单不赦取你魂魄其实是为了救你?”
燕北骄面无表情地说:“当然。杀了我的人,不是你吗?”
陈致无言以对。割了腕的人是他,滴了血的人是他,喂了药的人也是他。所以,是他杀了崔嫣,是他间接地“复活”了燕北骄。
似乎没有立场去控诉什么,但是——
崔嫣是燕北骄,这不就是最大的立场吗?!
陈致丢开脑子里纠结的线团,直接抓住了那根刺痛的针,怒视着对方:“是你撒谎!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燕北骄脸色刹那铁青:“你没有撒谎吗?陈太守,陈仙人!”
陈致更大声地吼回去:“我撒谎还不是为了让你当皇帝?”
燕北骄没那么好糊弄:“让我当皇帝是你的任务吧?不赦告诉我,仙界有个衙门叫黄天衙,掌管天下运势。你毁我一世基业,如今难道不是还债?”
“我毁你一世基业?”陈致气得脸都红了,“你自己打仗打输被人杀了怪我?”
“我打仗打输被人杀了?”这次轮到燕北骄生气,“我战无不胜!若非南齐派人刺杀,我早已是燕朝皇帝。”
陈致飞升之后,还记挂着北燕与南齐的战事,曾探听过——
他遭单不赦凌迟至死后,凉州城破,单不赦受雷击而死,义愤填膺的南齐百姓自发地组建义军,抗击北燕,气势如虹。北燕将领输得一塌糊涂,燕北骄无奈之下,再度御驾亲征,虽然屡战屡胜,却在一次战役中,被南齐死士以百换一的不要命打法所杀。
此后,北燕、南齐鏖战数年,元气大伤,东陈渔翁得利,一统天下。
陈致幸灾乐祸地说:“人各有命,你自己命不够硬,怪谁。”
燕北骄说:“我命不够硬?那你何必千方百计地劝我登基?”
陈致语塞。他后知后觉地想到,天道执着于崔嫣为帝,是否因为崔嫣是燕北骄?而自己被选中接受这桩任务,是否与前世的纠葛有关?越想越觉得这趟任务简直操蛋之极!
燕北骄说:“我命不够硬,因轻信而死于非命,我认了,你到不赦宫又是为何?”
陈致咬牙道:“早知道你是燕北骄,与单不赦狼狈为奸,我就算再凌迟一次,也不会来!”
“凌迟”两字,犹如两只秤砣,每提一次,就被砸两下心。
单不赦说陈应恪就是陈致时,燕北骄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一场连天都为之流泪、震怒的凌迟之刑。
凉州城被困,南齐君臣惧怕北燕之威,力求自保,不肯发兵。凉州孤立无援、弹尽粮绝之际,单不赦为报复陈致爷爷昔日对单家的陷害,提出条件,放百姓一条生路可以,但要陈致来换。陈致在凌迟之刑下支撑多久,百姓就逃多久,一旦他熬不过去,骑兵即刻追击。
陈致熬了整整三天,保全了整座凉州城的百姓。
燕北骄获悉后,恼怒不已,当即派特使至前线斥责,当时他的想法是:以陈致在南齐的声望,单不赦的做法必将激起民愤,不利于统一大业。然而,今时今日再闻此事,只剩下心疼。
偏偏,心疼这件事的人仿佛只有他一个。从崔嫣年幼时,陈致割肉喂妖怪,到崔姣开府宴请时满不在乎地割肉喂虎,那身皮肉仿佛被当作了聚宝盆般挥霍无度。反观被回忆与想象虐得夜不成眠,连带着讨厌起忠心耿耿的下属的自己,简直傻透了。
燕北骄气得口不择言:“一场凌迟换你功德升仙,葬送我北燕大业,你真是好算计!”
用一场生不如死却不得解脱的酷刑来博取一个当时怎么看都是十死无生的结局,竟被认为是一场算计……
陈致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一般。
他赤红着双目,死死地瞪着燕北骄:“若可以选择,我宁可不做神仙,宁愿被一刀砍头,也不要经受三天三夜的折磨!”
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这三天三夜是怎么熬下来的。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模糊了那段记忆。
犹记得刚升天的那一会儿,他不敢思考,一直找人说话,一直找事情麻痹自己。一旦停下,那噩梦般的记忆就翻涌上来,让他总以为那三天三夜还没有过去。
虽然在北河神君的帮助下,他的情况慢慢地有所好转,但是,他自己知道,每当记忆的片段浮现在脑海,依然会不由自主地胆战心惊。看似洒脱的割肉,都是欲盖弥彰。他想证明自己已经走出了那段过去的阴影,却不知道,越是证明就说明越是在乎。
等陈致回神时,正被燕北骄搂在怀里。
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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