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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天之下皆仇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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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不渔眨眨眼睛,道:“怎么了?你和他有过节?”
  禾沉抿唇,沉默半天才道:“他是顾家的人,而顾家……同五华城私交甚密。”
  此言一出,容不渔整个人僵住,脸上的笑容也缓慢消失了。
  容不渔回想起几年前夙有商对他说的话,喃喃道:“可是……我师父说,出身不是自己可以选择的,身为何人不是自己的过错……”
  禾沉抬头摸摸他的额头,道:“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容不渔还是不懂自己和旁人到底哪里不一样,只能茫然地看着他。
  禾沉不想同他说这个,面无表情地握着他的手往前走。
  容不渔魂不守舍地跟在他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两人出了三石镇,又走了许久才到了官道上。
  此时官道上已有一行人在那等候,见到禾沉过来,忙过来相迎。
  “城主。”
  禾沉点点头:“动身吧。”
  众人应声,又回头看了看跟在禾沉身后的人,迟疑道:“这人是?”
  禾沉看了看垂着眸子的容不渔,道:“我弟弟,唤三爷就好。”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禾沉从哪里弄出来的弟弟,但是他们知晓禾沉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没有多言,顺势唤了声三爷,这才动身。
  容不渔跟着禾沉进了马车,因人太多,他们同两个少年在一起,略显拥挤。
  容不渔甚少接触外人,瞥见陌生人本能地皱眉。
  禾沉察觉到了他的不适,朝他伸出手,道:“来。”
  容不渔坐了过去,抬手抱住他的腰,纤瘦的身体缩在禾沉宽阔的怀里,缓慢闭上了眼睛,完全无视了对面两个少年几乎见鬼的神色。
  禾沉将宽大的衣袍包裹住容不渔的身体,冷漠瞥了他们一眼,警告的意味十足。
  两人顿时将视线投向窗外,不敢再看。
  容不渔在禾沉怀里睡了一觉,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禾沉瞥见他醒来,将他扶起来,道:“睡饱了?”
  容不渔有些迷迷瞪瞪的,愣了半天才道:“我们到了吗?”
  禾沉点头:“但是五华城已经被容陵再次布下了禁制,明日一早花对玉会到,到时候将阵法破了,我们才能进去。”
  容不渔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话,他将禾沉的手推开,踉踉跄跄地下了马车。
  即使他在五华城住了那么多年,但是五华城外的景色却是极其陌生的。
  幽蓝的结界笼罩着偌大的城池,不远处的空地已经满是人了,大概都是来讨伐五华城鬼厌的。
  容不渔呆呆地看着,突然像是失了神志一样朝着城门口走去。
  “容容!”
  禾沉上前一把抓住了他,沉声道:“不要冲动,你进不去那个禁制的!”
  容不渔却仿佛没有听到,面无表情地硬是要往前走,禾沉险些扯不住他。
  “容容!”
  容不渔被这声怒吼猛地一惊,缓慢地回过神来,半晌才抬头茫然地看着禾沉,喃喃道:“我想见我爹。”
  禾沉冷冷道:“容陵现在敌我不分,那结界若是碰到定会伤到的,听我的话,我们明日进去!”
  容不渔还是呆呆的,禾沉唯恐他做傻事,将他强行扯到了篝火旁,道:“再睡一觉,明日你便能见到他了。”
  容不渔眼神空洞地看着虚空,不知在想什么,看着倒是十分乖顺。
  禾沉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就在他以为容不渔已经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转身去拿个水的功夫,他却不见了。
  禾沉一惊,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着脸朝着城门口而去。
  容不渔果不其然已经在城门口的结界旁了,禾沉冷声道:“容容,回来!”
  容不渔像是没看到他,神色虚无地朝着那结界缓慢伸出了手。
  禾沉是见识过有人碰到那结界之后的惨状的,他瞳孔一缩,立刻想要上前扯他回来。
  只是下一瞬,容不渔却如入无人之境,身体像是穿过一层水波,直接进入了结界中。
  禾沉几乎悚然地看着他。
  容不渔进来之后,才缓慢地回过头,眼眸似乎含着泪:“对不起……”
  他只留了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朝着五华城内跑去。
  自从见到禾沉后,容不渔便知晓容陵根本不可能在这场围剿中活下来,
  就算是禾沉……
  禾沉虽然对他这般好,但却不会对折磨了他们这么多年的仇人手下留情的。
  容不渔穿过巨大的城墙,没有管周遭路边人人自危的鬼厌,目不斜视地朝着那高高的魔修塔冲了过去。
  还未近塔,便从中传来一声剧烈的声响,像是什么被击碎了一般,惊天震地。
  容不渔气喘吁吁地踏上台阶,一把推开了魔修塔的石门。
  皎洁月光轻轻洒下,倒映出塔中的场景。
  容不渔只是看了一眼,双腿一软险些跪下来。
  三年前的巨大法阵不知为何此时正在发着诡异的光芒,一个人影盘腿坐在中央,背对着他,周遭全是浓烈的血腥气。
  容不渔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喃喃道:“爹?”
  背对着他的人突然浑身一颤,怔了半晌才缓慢回过头来。
  容陵依然如同三年前一样,面容俊美,眸瞳古井无波,仿佛世间所有事情都不能让他为之动容,只是他满头的墨发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片雪白,被一根发带看看束着垂在右肩——那发带,正是容不渔幼时送给他的。
  容不渔踉跄走上前,突然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容陵身旁。
  他全身都在发抖,哆嗦着朝着容陵伸出手:“爹……”
  容陵的眼神在看到容不渔进来时,已经彻底变了,他仿佛是被人硬生生拉下神坛的神祗,满脸满目全是温柔之色,仿佛方才漠视一切的冷淡是人的错觉。
  容陵轻轻抓住容不渔的手,突然一笑,恍如冰雪初融,他柔声道:“我的……不渔。”
  容不渔突然忍受不住了,直接扑上前一把抱住他,放声哭了出来。
  容陵抱住他之后,这才知晓自己并不是在做梦,他轻柔地环抱住容不渔的身体,双手收紧,笑道:“不渔瘦了。”
  容不渔满脸泪痕,哽咽道:“爹,我好想你……”
  容陵柔声道:“爹爹也是。”
  可是他犯了大错。
  在护不住自己最心爱之人的那日起,容陵便暗暗发誓,就算杀尽天下人也定不会动容不渔一根指头,可是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他让容不渔那样痛苦不堪自己却在一旁视若罔闻,甚至想要强行扭曲他的意志让他变成和自己一样令人厌恶的存在。
  所以,就算再想念,再担忧,他也不敢去寻。
  他怕自己再次走火入魔失了神志,让容不渔再受伤。
  只是未曾想到,在自己临死前一晚,容不渔竟然自己回来了。
  容不渔死死抱着他,不肯松手。
  两人相拥了半晌,容陵才轻轻眨了眨眼睛,抬手不着痕迹地抹去脸上泪痕,轻声道:“你为何会回来?不是让你不要回来吗?”
  容不渔不说话,只是蜷缩在他怀里死死抓着他。
  容陵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天边火光冲天,微不可查叹了一口气,道:“正道之人怕是天亮后便会进城了,不渔,你不能待在这里。”
  容不渔抬手将玉楼春插在地上,剑穗摇晃个不停。
  “我护着爹爹。”容不渔小声道,“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爹。”
  容陵听着他大言不惭的话,无奈地笑出声,他轻轻抚了抚容不渔的头,柔声道:“可是不渔,爹爹马上就要死了啊。”
  容不渔抬手捂住了耳朵,嘶声道:“我听不见,我也听不懂,你不要和我说。”
  容陵见他这般自欺欺人,弯眸笑了笑,缓慢伸出手将容不渔的手拉下来,柔声道:“不渔,你听我说。”
  容不渔眼中嗔着泪,无措地看着他。
  “我给你的灵器还带着吗?”容陵见容不渔不情愿地点头,伸手抚了抚他的脸侧才道,“我会让人送你走,等到寻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你便进去灵器中,七日后再出来。”
  容不渔道:“为什么?”
  容陵笑道:“魔修塔中的魔修灵力一旦扩散出去,到时整个三界便会彻底沦落,你想要变成活尸或者鬼厌吗?”
  容不渔愣了半晌,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他往一旁扯了扯,这才后知后觉触到了地上的鲜血,低头一看,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竟然全都是血。
  细看之下,那些血,居然都是容陵身上的。
  容不渔哆哆嗦嗦地输送一道灵力在一旁的玉楼春,剑身发出微弱的光芒,将整个灰暗的周遭照亮。
  光芒倾洒后,容不渔这才悚然发觉,整个阵法上的全部鲜血,竟然全都是从容陵身上流出去的。
  容不渔险些交出来,惊恐地看着容陵:“爹!”
  容陵脸色惨白,心口正在缓慢流着鲜血,鲜红的血将他半个身子都染红了。
  容不渔吓得满脸苍白,哆嗦着手去捂着容陵心口的伤口,抖声道:“爹……流血了,你、你快……”
  他哽咽一声,不着边际地喊着:“救命啊,爹爹……”
  容陵一把将他抱住,哑声道:“不渔,快走吧。”
  容不渔突然崩溃地怒吼了出来:“我去哪里?为什么你总是赶我走?上次是,这次也是……”
  天边已经破晓,朝霞满天。
  容陵见他发怒但却满脸泪痕的凄惨模样,竟然轻轻笑了出来。
  容不渔又恨又可怜巴巴地瞪了他一眼。
  容陵柔声道:“你想亲眼看着爹爹死的模样吗?”
  容不渔险些哭出声:“你……”
  容陵顿时有些于心不忍,他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容不渔脸上的泪痕,轻声道:“有什么话想要爹带给你娘的吗?”
  容不渔恨恨地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眼泪簌簌落下,牙齿却无论如何都用不了力了。
  看样子是没有了,容陵叹气,突然道:“带他走吧,越远越好。”
  话音刚落,一旁突然出现一团黑雾,一个声音从中传来:“是。”
  容不渔突然感觉有人在拉自己,他立刻挣扎着朝着容陵扑过去:“爹!我不走,爹!我乖乖听话好不好,你不要把我送走……”
  容陵抬手点了点他的眉心,道:“乖,听我的话。”
  黑雾陡然一旋,直接包裹着容不渔的身体。
  容不渔恍惚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嘶声道:“容陵!你想我恨你吗?”
  容陵一愣,半晌才笑了笑,道:“你不会恨我。”
  容不渔狠狠道:“我会!你今日将我送走了,我定会恨你一生。”
  容陵还是柔声道:“你不会。”
  容不渔还想在说什么,那黑雾却是直接裹着他猛然一旋,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容陵有些后知后觉朝着容不渔消失的方向伸出了手,眼神无光地盯着虚空,半晌才轻声对着空无一人之地哑声开口。
  “别恨我啊。”
  立在地上的玉楼春仿佛有着生命似的,悲戚地注视着他。
  它看着那个曾经睥睨天下的男人伸手仿佛想要挽留的姿态,看着他缓慢地弯下腰,垂着眸哽咽哭泣的模样,看着他的身体缓慢地倒在地上的狼狈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痛苦了半生的男人睁着虚无的眸子,浑身灵力已经被身下法阵吸去,就连魂魄也被搅得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可能。
  而作为交换,那魔修塔上的魔修灵力越来越多,无数恶鬼咆哮着从阵法地下钻出,呼啸着冲向塔顶另外一个阵法的中央。
  骤然一声巨响。
  天光大亮,一道强光冲向天边,竟然直接将天幕云山直直撞了个粉碎。
  烟消云散。
  魔息四溢。
  末行之日,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失策了,明天回忆杀才能完。


第75章 生离死别
  之后的事情; 容不渔便不知道了。
  他被那团黑雾笼罩着; 身形微晃不知道要往哪里去,耳畔全是雷霆之声; 一道道雷劈下; 电闪布满整个天幕。
  不知过了多久,容不渔浑浑噩噩开口道:“停下。”
  那黑雾一怔,才道:“主人说要送你走。”
  容不渔面无表情; 道:“我知道; 停下。”
  黑雾迟疑了一下,才试探着散开了黑雾; 他唯恐容不渔再跑回去; 黑雾散开后; 形成一根若隐若现的线围绕在他身旁。
  容不渔现出身体后; 看着远处一束通天的光芒,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两行泪缓慢落了下来。
  在这世间; 再没有人能像容陵那样无条件无底线地宠他爱他了。
  容不渔突然跪在地上; 弯腰埋首在手腕间; 在荒郊野岭; 泣不成声。
  半晌后,黑雾才缓慢化为一个人形站在他身旁; 迟疑道:“我们,要去哪里?”
  容不渔眼泪似乎已经在这几日哭完了,他颓然坐在地上; 眼神空洞无神地看着远处的五华城,怔了许久后,才声音沙哑地开口。
  “三……石镇。”
  容不渔喃喃道:“我师父在等我。”
  好在,这世上依然有人等他。
  只要有夙有商在,他始终都有归处。
  魔修塔所爆发出来的魔息,应该是能使人同化成鬼厌或活尸,容陵交代他之后进入灵器应该便是这个原因。
  “我……要去找师父。”
  这些年都是夙有商在无条件的保护他,这一次,他终于有能力护他一次。
  黑雾看着他满脸悲痛之色,犹豫半天,才道:“好。”
  两人动身前往三石镇,来时用了一个白昼,但是那黑雾带着他回去,却只用了半日不到。
  容不渔从黑雾中现身,眸子一扫,却是愣了一下。
  整个三石镇不知为何,比他走之前的废墟还要严重,瞧着似乎都没有一处好的,到处火光漫天。
  黑雾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半晌才道:“这里吗?”
  容不渔呆愣了一下,才拔腿朝着山上跑去。
  他从来都不知道那山间的山阶这么长,这么远,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竟然才面前爬到了半山腰。
  容不渔喘着粗气,正要再跑,鼻间却嗅到了一股血腥气。
  他神色一悚,立刻朝着前方跑了过去。
  黑雾看着他跑的这么艰难,直接飞上前,卷着他的身体宛如一股风掠了过去。
  片刻后,黑雾突然道:“那是你师父吗?”
  容不渔只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是。”
  不远处的白衣人正是顾雪消,他怀里似乎抱了一个人,正勉强提着剑同对面的男人对招。
  那男人修为似乎不错,竟然将顾雪消逼得一步步后退,似乎有些吃力。
  容不渔正要上前,余光却扫了顾雪消怀中的人,他愣了一下,立刻不管不顾地冲上前。
  “时尘!!”
  黑雾似乎骂了句什么,却还是任劳任怨地上前护住容不渔。
  顾雪消似乎看到了他过来,眉头一皱,将剑朝着男人狠狠一格,接着冲势飞快往后退了数步,正好和狂奔而来的容不渔对上了面。
  时尘被他抱在怀里,额头上全是鲜血,此时正昏睡不醒,小脸一片煞白。
  容不渔的手都在抖,惊恐道:“时尘……怎么了?我师父呢?”
  顾雪消脸色难看,道:“快走。”
  话音刚落,一道灵力狠狠冲过来,黑雾猛地上前堪堪挡住那道灵力,黑雾被直接击出了一道梅印,看着诡异非常。
  黑雾道:“那是鬼厌!”
  容不渔瞳孔一缩。
  那鬼厌勾唇笑了笑:“又来几个送死的,啧,刚从五华城出来,杀人手都生了,来的正好。”
  他舔了舔唇,看着容不渔的神色全是兴致。
  “小美人。”他轻笑一声,“你身上的气息很独特,容陵是你什么人?”
  黑雾压低声音道:“他和主人有仇,快走!”
  容不渔艰难道:“我师父呢?我师父去哪里了?”
  顾雪消道:“他还在山上,我们……”
  容不渔一听,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吩咐黑雾留下,转头看也不看地朝着山上跑去。
  那鬼厌正想要追上去,却被黑雾直接拦下来。
  容不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传来,让他手脚一阵阵发软,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完了最后半段山路。
  当脚落在最后一层山阶时,那浓烈的血腥味似乎更重了。
  容不渔踉踉跄跄地抛上前,将已经被打的废了半边的门推开,冲到了夙有商的房中。
  他刚跨过门槛,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容不渔几乎是惊恐地看着宛如废墟的房中,瞳孔在剧烈地晃动着,面前的一幕仿佛蒙了一层灰雾,让他看不太清楚。
  耳畔一阵阵嗡鸣,容不渔听不太真切那声音到底是什么,直到他猛烈地喘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然忘记了呼吸。
  一片废墟中,夙有商静静躺在一堆残花中,心口一阵血红,就连身下也是鲜红灼眼一片。
  整个房间中,到处都是浓烈的血腥气,险些让容不渔呼吸不过来。
  容不渔被吓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片刻,才迟疑地抬起步子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他越走近,身体就抖得越厉害,因为在这死寂的房间中,他竟然听不到任何呼吸声。
  直到他走进后,才恍惚发现,夙有商早已没了呼吸。
  容不渔缓慢跪在地上,有些不可置信地伸出颤抖得剧烈的手探向夙有商的脖颈。
  触手之处,一片冰凉,连一丝微弱的跳动都没有。
  容不渔触火似的将手收了回来,茫然无措地看着安静躺着的夙有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的手臂。
  “师父……”
  “师父我回来啦……”
  夙有商安安静静,回不了他一句话。
  死人并不能给他任何回应。
  容不渔像是吓傻了,抖着手将夙有商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抚着他满是鲜血的手,哑声道:“师父,我没骗你,我真的回来了。”
  直到死,夙有商还在以为,那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少年不会再回来。
  容不渔走了一天,他神思恍惚了大半日,看着容不渔留下的玉石,却没了任何欢喜的神色。
  夙有商忽然心想:“若是我有再多的玉石,能让他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或许……”
  或许什么?
  或许他就不会走了?
  或许他就会回来?
  夙有商似乎越想越觉得可信,休息了半日后便上山采了花回来,想要修剪修剪拿去卖些玉石回来。
  只是花还未修剪完,便被突然闯进来的鬼厌夺了性命。
  死亡,往往都是这般突如其来。
  他安静地听着血液从自己身体中流出来的微弱声音,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还在想。
  “他不会回来了。”
  直到死,他依然觉得容不渔不会再回来这种偏僻之所和他一起受苦。
  容不渔死死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只可惜,他却不可能会知道了。
  容不渔只觉得心仿佛被天底下最尖利的利刃穿透了,要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疼呢?
  就连当年阵法中落下的灵力穿透他的经脉时,都没有这么疼过。
  “我……”容不渔突然喃喃开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眼泪从眼尾缓慢落下来,滑入了墨发中。
  犹襄轻轻晃了晃他:“容不渔?容不渔!醒一醒!”
  容不渔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从梦中惊醒了。
  他如水前的遗梦珠缓慢在原地化为虚影消散,灵力如藤蔓般缩了回去,不过片刻,容不渔便清醒了过来。
  他坐起来,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这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泪痕。
  犹襄古怪地看着他:“又入噩梦了?”
  容不渔没回答,只是道:“到了吗?”
  犹襄点头:“中央城同虞州城不远,要先让逐鹿他们回去吗?”
  容不渔道:“你去问问吧,顺便让时尘过来。”
  犹襄见他这么疲惫,没有多言,转身出去了。
  没一会,时尘跑了进来,道:“容叔?”
  容不渔将他拉过来,缓慢抱住了他,接着才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时尘有些茫然:“容叔?怎么了吗?”
  容不渔轻轻摇头:“没有,只是做了个噩梦。”
  时尘“哦”了一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容不渔的背,弯弯眸子,道:“这样好些了嘛?”
  容不渔有些呆愣地看着他。
  时尘不知是不是随了夙有商,无论经历过多少险恶之事,依然是个温柔至极的人。
  出清河城时,容不渔十分犹豫将他带出来这个举止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因为他害怕自己若是再像当年一样连时尘都护不住,那死后他怕是连见夙有商的颜面都没有了。
  而现在,他看着少年一点点长大,面容也越来越像夙有商,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却不知为何缓慢消失了。
  容不渔轻轻摸着他的头,柔声道:“你信我吗?”
  时尘毫不犹豫地点头:“信。”
  容不渔突然笑开了,又轻轻抱了抱他,才放开了。
  不一会,犹襄在外面喊:“容不渔,出来。”
  容不渔皱眉,带着时尘走了出去,这才发现宫遗音和她的那个穿女装的朋友已经都在了。
  容不渔没仔细看,问道:“怎么了?”
  逐鹿歪在鹿鸣旁边,道:“我和吾友打算先回家一趟,我们妖修的内丹之事你们人类可能不太清楚,我要回去问问长老有没有办法,就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中央城了。”
  容不渔点头:“嗯,好,那我们先送你们回去再说。”
  鹿鸣摇头:“多谢好意,但是不必了,不是说那位二九失踪了吗,你们还是先去寻他吧,有吾友在,我们两个不会再出事的。”
  确实,逐鹿那逆天的气运,就算有一群活尸鬼厌来围攻,也是被雷劈焦的命。
  容不渔道:“好,那你们什么时候走?”
  逐鹿道:“现在。”
  一旁的时尘道:“这么快?”
  逐鹿走上前,用鹿角轻轻蹭了蹭时尘的腰,道:“没事的,反正你也知道我住在哪里了,万事后可以去找我玩呀。”
  时尘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又不是生离死别,也一扫心间的忧郁之色,弯着眸子点点头,他伸手摸摸鹿角,道:“你们要当心呀。”
  虽然相处没多久,逐鹿却十分喜欢这个温柔良善的孩子,他点点头:“后会有期。”
  时尘点头。
  逐鹿和鹿鸣没有再停留,一一打了招呼,便和鹿鸣一起告辞了。
  送走了他们,容不渔才转头看向宫遗音,余光一扫,却瞥见了一旁穿着红衣罗裙,面无表情的男人。
  容不渔:“……”
  容不渔有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半晌才试探着道:“顾雪消?”
  顾雪消一只眼睛是鬼厌的瞳孔,一只是完好的,他听到声音,微微抬头,无情无感地看了他一眼。
  宫遗音皱眉:“你认识他?”
  容不渔走上前,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真的是你?”
  顾雪消看他离这么近,本能地皱眉,偏着头往宫遗音身后躲了躲,脸上写满了拒绝。
  宫遗音见状,忙回头安抚了他几句,他才安定了下来。
  时尘道:“容叔,他好像认不得你哦。”
  容不渔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他拍了拍时尘,道:“这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叫叔叔去。”
  时尘:“……”
  顾雪消:“……”
  顾雪消躲得更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七明天出场,再不出场他又要长蘑菇了。


第76章 调虎离山
  宫遗音道:“你躲什么?”
  顾雪消眉头紧皱; 道:“叫、礼。”
  宫遗音:“……”
  容不渔道:“什么意思?”
  宫遗音幽幽道:“他说时尘要是叫了他叔叔,他还得送礼物。”
  容不渔:“……”
  容不渔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挥挥手让时尘边玩去,才对宫遗音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宫遗音耸肩:“还能为何; 你难道不知道吗?”
  容不渔沉默了片刻; 想要说话; 却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他对上在宫遗音背后偷偷打量他的顾雪消,愣了半天; 才突然起身:“我……我先出去一趟。”
  宫遗音看着他推门离开,背影意外的狼狈。
  顾雪消见他走了,才轻轻走出来坐在一旁; 皱着眉似乎在冥思苦想些什么。
  宫遗音抬手摸了摸他的侧脸,道:“在想什么?”
  顾雪消抬头看她; 末了摇摇头。
  “没。”
  容不渔有些狼狈地出了马车,这才发觉外面不知何时已经天亮了。
  天幕破晓,霞光满天。
  他站在天地间; 渺小得如同蝼蚁。
  容不渔微微仰着头看着天边,突然不着边际地心想:“我真的错了吗?”
  他一生后悔之事千千万; 悔恨当初没能救下花泠; 悔恨离开容陵这么多年最后回来却只匆匆见他一面便天人永隔; 悔恨……
  悔恨为什么不能再早一些回去,也不至于让夙有商死得那般孤苦悲惨。
  他千悔万恨,却从未后悔过当初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未垣。
  而此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 当他对上顾雪消那双诡异的瞳子时,一股无力感突然从心底袭来。
  “我错了吗?”
  他正迷茫彷徨着,手腕上突然传来一股灵力波动。
  容不渔眸子一颤,立刻撩开袖子,手腕命门出缓慢漂浮出一道虚无的灵力,摇摆不定了半天,才终于指向了一个地方。
  容不渔直接就顺着灵力跟了上去。
  犹襄在不远处看到他的身影,立刻道:“容不渔!你去哪里?!”
  容不渔头也不回:“你们先去五华城,我随后便到。”
  说罢,身形飞快消失在了不远处。
  那灵力仿佛香炉中散出的烟雾,在空中摇摆不定,但是堪堪会指着同一个方向,倒也省得容不渔来回奔波。
  片刻后,天光大亮,容不渔也在中央城的城门口停住了脚步。
  中央城每日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这才刚天亮,已经有成群结队的人在等候着入城。
  容不渔眉头紧皱着,看着灵力漂浮的方向半天,才狠下心来,调动全身灵力朝着命门处冲去。
  只听他闷哼一声,捂着胸口鲜血吐出一口血来,而那灵力却仿佛被无数条虚幻的线拧成了一股绳子,呼啸一声冲去前方数十米远,直直朝着不远处一个人影撞去。
  容不渔瞳孔一缩,来不及管经脉的伤势,直接飞身上前,顺着灵力所指,一把抓住了那个黑衣人的肩膀。
  那人一惊,疑惑回头,却是一张有些熟悉的脸庞。
  “啊呀。”那人惊叫一声,“施主!”
  容不渔:“……”
  容不渔将手放下,匪夷所思道:“楚秋社?”
  楚秋社将宽大的兜帽放下,想了半天才道:“哦对,我是叫楚秋社来着,施主晨安,怎么在这里碰着你啊,好巧啊。”
  容不渔正纠结着该说什么,后面排队的人却是忍不了了,朝着他们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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