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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杀业-第1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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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红袖刀。“血河红袖,不应挽留”的红袖。虽然已经见识过当世四大神兵之中的血河和挽留,但乍见红袖,那种感觉却和当初见到血河和挽留时候绝对不一样。虽然四大神兵的品质与威能皆不分伯仲,但它们的使用者,却有明显的高下之别。非常明显地,苏梦枕绝对比方应看和王小石更加可怕,甚至比他们两个人加在一起更加可怕。

陈胜的呼吸因为兴奋而变得急速。他迈步向前。这一刻,两大高手的所有注意力,都已经凝聚在彼此身上。不但当事人如此,即使旁观者同样如此。包括茶花、花无错、以及余无语。但……他们有点不一样。

奇变横生!陈胜和苏梦枕尚未开始动手,花无错和余无语已经率先发动了。嘴巴紧闭闷声不吭,余无语突然纵身如箭扑出,他手中亮出一柄青刃,闪电似地没入茶花侧腹。从方位角度以及力量看来,这一刀根本蓄势已久。所以一刀就捅穿了茶花的肾脏。

茶花脱口惨叫,五官也因为内脏被割裂的痛楚而激烈扭曲。苏梦枕心神微分,下意识要回头去看。入目所见,登时令他怔了一怔。就在此刻,花无错出手。不,更加正确地说,是他“出首”。

※※※※

说起来,苏梦枕的师父红袖神尼是温书中一个很神秘的存在了。按道理推测,能教出苏梦枕这么一个徒弟,红袖神尼也应该是诸葛先生和元十三限那个层次的高手才对。但这样一位高手,却从来未曾正式出场,甚至连做过什么都没人知道。除了苏梦枕和温柔两个徒弟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事迹了,真是脑补的最好对象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红袖刀,信不疑(下)

刹那,至少有二十五种以机关弩括所发射的暗器,同时射向苏梦枕。每件暗器的尖端都闪着幽蓝光芒,显然全部也涂上了剧毒。又快又准又毒又奇,再加上距离这么近,根本教人避无可避。

临危不乱。苏梦枕嘿声冷哼,反手一扯一甩。身上那件厚重狐裘已被卸脱。他旋臂急挥,漫天暗器随之全部隐没。但……狐裘只能对付得了从正面而来的暗器,却对付不了分从左右而来的暗算。满地死人之中,突然有两具尸体腾空弹起,分左右向苏梦枕射出一粒绿豆,三根牛毛。

苏梦枕避不了。所以绿豆就钉在他腿上,牛毛也钻进了他的脊背。他知道这两样都是致命的东西,更知道发出这两样暗器的,究竟是什么人。所以苏梦枕不假思索,立刻就挥出了红袖刀。他一刀斩向自己的大腿,把腿上大片皮肉连同那颗绿豆全部剜出来。第二刀再挥,背脊上又是大片鲜血淋漓,但那三根牛毛针也同样被牢牢黏在刀刃之上了。沾染鲜血的红袖刀,变得更红更艳。

接连切下自己两块肉,苏梦枕却连眉都不皱。仿佛他根本不觉得痛。而且他的咳嗽,也神奇般消失了。他转身,第三次挥出红袖刀。一刀就斩下了余无语的人头。

我从来不会怀疑我的兄弟。但当你背叛的时候,你就不再是我的兄弟了。不是兄弟,你就要面对我的红袖刀。接得住,你活。接不住,就死。如此简单。

金风细雨楼里每一个人,都知道苏梦枕的红袖刀究竟有多么可怕。所以要杀苏梦枕,就绝对不能让他有机会出刀。这是苏梦枕所有敌人都一致认可的。所以,花无错和余无语特地挑选了这个时间,这个场合,再暗地里埋伏下最致命的杀手,暴起发难。所为的,就是要让苏梦枕不能出刀。

他们已经成功了。茶花被杀,无人能对苏梦枕施以援手。而花无错的暗器,乃是花费大价钱从蜀中唐门买来的,十步之内,威力更胜神臂弓。除此以外,六分半堂七堂主“豆子婆婆”的绿豆,以及八堂主“花衣和尚”的化骨针,都是天下间罕见的歹毒暗器。三人同时全力出手,花无错绝不相信还有人能够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下中了这一招,还能够活得下来。

但事实证明,花无错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苏梦枕了。不错,苏梦枕确实中了暗器。但只要红袖刀在手,他就像是打不到的。而假如出手对付他的人打不倒他,那么自己就要倒霉了。

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余无语。他被斩断的人头受颈腔中如泉激涌之鲜血冲击,直飞上天。双目依旧圆睁。扭曲的五官表现出了极度痛苦与震惊,嘴巴甚至仍然本能地一张一合,仿佛在说着什么。但理所当然,他永远不能再真正发出任何声音。

“红袖刀!”撕心裂肺的疯狂呼喊,撼动了沉默夜空。叫喊的不是余无语,而是花无错。他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苏梦枕在中了绿豆和牛毛之后,居然还能活动?居然还能杀人?是因为这柄刀,还是因为这个人?如果是刀,那么它究竟是柄神刀,还是魔刀?如果是因为人,那么他到底是个刀神,还是刀魔?

声犹未落,苏梦枕已经冲上来了。他手起一刀,荡漾起大片惨烈红光,笔直斩向花无错。但紧接着,就有大片黑暗旋转飞舞,挡在红袖刀和花无错之间。是衣服,一件邋遢肮脏,而且透发着强烈腥风的衣服。豆子婆婆的“无命天衣”,只要稍微沾上半点,都能让人立刻全身溃烂而死。与此同时,豆子婆婆身边那黑衣人也卸去了伪装。一个穿着锦袍华衣的光头和尚右手急扬,发出了三支比发还细比风还轻比电还急比雨还透明的针。隐藏在破烂毒衣之下,射向苏梦枕。

红袖刀一刀劈出,豆子婆婆的毒衣立刻在裂帛声中变成千百碎片。花衣和尚全力出手的三枚细针也分解成铁屑,再无法威胁任何人。花无错骇然剧震,嘶声咆哮道:“退!立刻退!”一马当先,转身夺路狂奔。豆子婆婆与花衣和尚更不迟疑,各自全力逃生。

两名六分半堂堂主做什么,苏梦枕完全不放在眼里。他只看着花无错。刀光紧随目光,人影跟随刀光。《黄昏细雨红袖刀》之:“如影﹒随形”。

风情万种的刀,飞到了花无错身后。他连回头看也不敢,只是大叫一声,把身上剩余的暗器尽数打了出去。此刻他已不求伤人,只求能把背后那要命的杀星稍微阻上一阻,以此换取自己逃生的机会!这一次,他果然成功了。花无错果然看见自己成功跨越围墙,顺顺利利地“逃”了出去。但……等等,除去对着镜子以外,人又怎能看得见自己?

确实可以。当一个人脑袋和身体相互分离之后。那么脑袋就可以看得见自己的身体了。所以,花无错看见的,实际上是自己的身体越过围墙。但也仅此而已。刚刚越过围墙,无头身体就耗尽所有力量,向墙下栽倒,重重砸落地面。花无错的意识到此陡止,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他已不能再想。他失去了“想”的能力。在他的意识之中,只剩余一片无边黑暗。

豆子婆婆和花衣和尚都看得清清楚楚。苏梦枕一刀就斩下了花无错的头颅,就像他之前也是一刀斩掉余无语的人头一样,美丽而飘忽,还带看些许风情。然后苏梦枕便站定了,双目宛若寒星,笔直望向两名六分半堂的堂主。婉约的刀光带看绯色,在他手中闪烁不定。

花衣和尚逃得比较快,也走得比较远。所以苏梦枕没有犹豫,调整方向追向了豆子婆婆。目光相触,豆子婆婆几乎哭出声来。花衣和尚则心生庆幸,连忙加紧速度逃窜。

但花衣和尚也没有能够高兴得多久。因为忽然之间,他感觉到了心痛。突如其来,事先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的心痛,一下子就把他彻底击垮。无法再顺利运转真气,致使他当场失足扑倒在地。他骇然挣扎着抬起头来,却只见白清儿正对着自己笑。当然,花衣和尚根本不认识这个阴癸小妖女。但这不妨碍他知道这是一名相当美丽的少女。

花衣和尚不但穿的衣服花,人也很花。像花儿般娇嫩的小姑娘,更从来都是他最喜欢的东西。可是此时此刻,他对着面前这位比什么花都更加美丽的少女,却再也生不出任何心思。因为他已无暇。

名副其实的撕心裂痛,让花衣和尚跪在地上不断地抽搐。面前的少女笑得越美丽,越灿烂,花衣和尚的心脏就越痛。仅仅坚持了不过短短两、三秒,花衣和尚便双眼翻白,口吐泡沫,倒地不起。

白清儿无趣地收起了自己的“般若心剑”,自然而然地挽起了自己男人的臂膀,嗔道:“这个实力还比不上白天的雷滚呢,一点都不好玩。”

陈胜宠溺地抚摸着自己女人的柔顺秀发,嘴角微微牵动,道:“六分半堂是雷家的产业。所以只有姓雷的人,才是堂里真正的支柱。外姓人则不受重视。别看这个花衣和尚也是名堂主,其实不过是名高级一点的打手罢了。要主持对苏梦枕的刺杀,他们还不够资格。不过……”

陈胜顿了顿,目光望向西侧围墙之后,凝声道:“那个有资格的人,也已经来了。”

话声落下,那边豆子婆婆也已经人头落地。苏梦枕毫不留情,照样一刀砍断了她的脖子。与此同时,西侧围墙后陡然爆发出“轰隆~”一下轰然巨震。整片围墙全被轰塌。一名满身都是戾气恨意,双眼发红的汉子,就出现在烟尘之中。他是六分半堂四堂主,雷恨。

人如其名,雷恨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充斥了仇恨的人。他恨天恨地,恨神恨佛,什么都恨。假如说有什么是他不敢恨的,那么就只有总堂主雷损,以及大堂主狄飞惊了。其中,他恨得最厉害的人,就是苏梦枕。不因为什么事,仅仅只因为他是苏梦枕。

当雷恨看见这遍地死尸的时候,雷恨又开始恨了。名义上,这些事金风细雨楼弟子。但实际上,他们已经通过花无错和余无语,变成了六分半堂的一支奇兵。现在他们全部死了,当然是六分半堂的损失,所以雷恨不能不恨。

当雷恨看见花无错和余无语两人尸横就地的情景,他的恨意接近了巅峰状态。因为收买这两个人,是他用了很多时间很多精力花费了很大代价才能完成的。但现在,他们已经死了。死就死吧,最重要者,却是他们死得似乎根本毫无价值。苏梦枕还活着,并没有被他们暗算倒下。这教雷恨怎么不恨?

第二百八十五章:震山雷,九字诀(上)

当雷恨看见豆子婆婆和花衣和尚的尸体时,他就更恨了(花衣和尚还没死,白清儿的般若心剑还未修练得能够以心杀人的境界)。无论如何,这两个人都是六分半堂的堂主。只有六分半堂的人可以杀他们。其他任何人胆敢动手,就是六分半堂的生死仇敌!

所以雷恨已不能再忍。他的恨意已全被激发。他第一时间咆哮怒吼,心中更下定决心,要苏梦枕彻底消失,连一块肉,一片骨头都不许留下。所以他一出手,就发出了江南霹雳堂“封刀挂剑”雷家的绝学——《震山雷》!左拳右掌,同时向前急推。旁观的陈胜则不由自主地发出“咦~”一声低呼。双眼发亮,犹如一名老饕看见了新奇美味的菜式。

凭着气机交感,陈胜赫然发现雷恨这一招的威力,并非来自他拳头或手掌,而是来自他双手之间的酝酿。先抑后扬,厚积薄发,骤然如排山倒海,万涛裂壑地涌卷而出。威力之强,足以与七八个手榴弹捆在一起同时爆炸的程度相媲美。雷恨的修为不过堪堪刚入先天,和沈落雁相比,并不占什么特别优势。然而他这么一招炸雷发出,哪怕有三、五个沈落雁同时联手,也绝对抵挡不住。他这一套武技,声势固然浩大,威力也确实不俗。甚至于,已经不在昔日大唐世界四大阀主之一的宇文伤以下。

天下间若说起“暗器”两个字,人们首先会想起蜀中唐门,然后就是江南霹雳堂。唐门暗器以毒著称,而霹雳堂暗器则以火药著称。主持霹雳堂的雷家高手,最初其实也是练刀练剑的。但到了后来,他们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苦练,也无法在刀剑上胜得过别家高手,所以毅然“封刀挂剑”,钻研拥有强大爆炸力的新武学。其中最强悍的几种武学,就是《五雷天心》、《五雷轰顶》,还有这《震山雷》。

封刀挂剑,在没有《五雷天心》等绝技的时候,代表雷家的决心。而在有了《五雷天心》等绝技之后,就代表了雷家的骄傲。雷家,已经不需要刀和剑,更自信能够胜过所有刀和剑。那么……这其中,是否也包括了红袖刀?

暴烈雷劲已迫在眉睫。

苏梦枕不动。恍若老僧入定。然后突然之间,红袖刀起。

赤虹横空,凌厉杀锋纵横闪错,这绚艳夺目的一刀所致之处,一切生机尽毁。灭绝杀气当中,却又自有一股与世无争的平和禅意。两相交错,直教人为之无所适从。《黄昏细雨红袖刀》之:“看破﹒红尘”。

刀起刀落,巨响炸裂。苏梦枕身后的十步之外,岳府院落的另一侧围墙,突然出现了两个巨大破洞。砖石破碎如粉,观之触目惊心。雷恨的《震山雷》威力之巨,显然已非是血肉之躯所能抵御。然而他这威力强绝的一击,却被红袖刀一刀劈开。最终只把一面围墙上的砖头炸得四分五裂。

雷恨更恨。他大喝一声,左拳右掌,起拳出雷,挥掌行雷,第二度攻出去。苏梦枕不闪不避,仍然又是一刀劈出。但和之前不同的,是他左手的袖子忽然膨胀得活像帐篷一样。当刀光接触到雷劲的同时,他立刻把袖子横甩出去。

“轰隆~”爆炸再起。这次被炸塌的不是墙壁,而是院子里一棵足有成年人双手合抱那么粗的大树。雷恨这招震山雷,已经被苏梦枕以极巧妙的方式转移了出去,自身却分毫无损。既然能够看破红尘,那么红尘之中种种,就很少还有能够伤害到苏梦枕的了。哪怕当真还有,也绝不是震山雷。

第一雷被红袖刀斩破,第二雷又被挪移转卸。雷恨不由得更恨。他恨得七窍生烟,双眼发红犹如恼怒的狂牛,不假思索便霹雳暴吼,发出第三雷。这一雷的声势,要比前两雷更可怕。毫无疑问,雷恨已恨极,他已全力出手。

依旧没有用。哪怕声势再大十倍,苏梦枕依旧能够看破。所以他破得更加轻松。红袖刀动,第三着震山雷只是炸烂了院落里面的水井。不过与此同时,交手双方的距离,也已经拉近至咫尺之遥。

“震山雷”的原理,其实和陈胜那招“天外飞星”有些相似。当然“天外飞星”更加极端,可以在一霎那把体内所有力量完全释放出去,籍此造成无比霸道的破坏力。“震山雷”做不到这一点,它只是尽可能提高输出力量而已。但即使如此,对于修炼者的消耗也已经不是一般地强烈。所以连发三雷之后,雷恨额上已渗出汗珠。

看来,苏梦枕确实可怕。比他想象中更加可怕。不过,雷恨也不是那种稍遇挫折就放弃的人。恰恰相反,他平生最是知难而上。遇上越可怕的人物,越能激起他的斗志。而既然双方距离已经这么近了,雷恨更是正中下怀。他立刻打出自己的成名绝技“五雷轰顶”。双掌合什高举高顶,冲着苏梦枕当头疾劈!

仇恨是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足够强烈的仇恨,甚至能够令人超越极限,创造奇迹。所以雷恨连发三记“震山雷”,元气已经有损之后的这一记“五雷轰顶”,不但没有丝毫减损,而且杀伤力更强大七倍,不多不少,正好七倍。

“五雷轰顶”不比“震山雷”。“震山雷”隔空遥劈,对方或还可以借物传雷,导引雷劲外泄。但“五雷轰顶”直劈门顶。一经命中,敌人立刻就要四分五裂、骨碎肉烂,再没有任何活路。

这时候,苏梦枕动了。大袖一拂,脱手放刀,改为举掌上劈,力抗“五雷轰顶”。兵凶战危,为何他竟主动放弃神兵之利,以肉掌和雷恨相抗衡?原因只有一个,《黄昏细雨红袖刀》之:“放下﹒屠刀”。

以气驭刀,双刃齐下,势道虚实互易,似真似假。正是真作假时假亦真,得放手时且放手。只要雷恨肯及时撤招后退,那么这一刀就伤不了他。然而,已经被仇恨怒火烧坏双眼的偏激之人,却只会偏激到底,哪里还能看得出生机所在?所以说时迟那时快,当苏梦枕的手掌撞上雷恨那一劈之同时,红袖刀疾飞旋转成锐烈刀轮,跌落地面再反弹而起,穿过雷恨双腿,要将他由下而上斩成两半。

迅雷不及掩耳之间,一道人影由远而近迅速破空飞掠而致。人未到,他已经舌绽春雷,霹雳大喝。喝的不是什么刀下留人之类说话,而是——“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声音忽快忽慢,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更蕴藏着某种强横力量。大喝之际,天地似为之寂灭。无坚不摧的红袖刀,闻声之后,也立刻停了一停,仿佛禁受不住那大喝,而要就此坠落。

可是就在此刻,另一把声音响起,毫不犹豫地同样喝出了“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每个字吐出,都恰好和那破空而来者的声音相互重叠。两两抵消,奇异呼喝声马上就变得不再奇异,不再存在任何力量。红袖刀则仿佛重新被注入了生命,呼啸震动冲天飞起,化为一条炫目红线直入夜空。而苏梦枕的掌刀,正式和雷恨的“五雷轰顶”撞上。

只是轻轻一触而已。然后,苏梦枕便滑步退开,右手朝天一招。盘旋如轮的红袖刀如磁摄铁,自动重新归入主人袖中。他抬起头来,以阴冷的眼神,向那个突然出现喝了一句“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的人望了望,然后自怀里拿出个小瓶,从中掏出几颗药丸,一仰脖吞服下去。

药丸刚刚入喉,苏梦枕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双肩耸动,像个磨坏了的风箱在肺里抽动。吸吐之间沉重浓烈,而又像随时都会断气。别说亲身经历,哪怕仅仅这样看着他咳,都是种折磨。咳嗽声中,变成泥塑木偶的雷恨,赫然分成整整齐齐的两半,然后各自向左右倒下,就似是被苏梦枕咳倒的一样。

如此死法,实在很滑稽。所以雷恨至死仍在恨,恨得要死。恨死了苏梦枕。像他这样恨苏梦枕的人,其实他不是唯一一个。但到目前为止,苏梦枕仍活着,而那些恨不得要他死的,却都已经先死了。想死的还死不了,不想死的倒先死了。世事往往就是如此。

陈胜没有去看苏梦枕咳嗽,他看着刚刚来的那个人。那个人也没有看苏梦枕,他看着陈胜。目光相对,立刻就有火花在半空中跳跃飞溅。班上过后,他缓缓道:“你是白天在酒楼上那个人。你也来自吐蕃?”

陈胜笑了笑,道:“不是。我去过吐蕃,但我这一身本事,和吐蕃没什么关系。”

那人冷笑道:“睁眼说瞎话,有何意义?若你和吐蕃没关系,那么刚才那一声九字真言咒,又是谁教给你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震山雷,九字诀(下)

天地大宇宙,人身小宇宙。故此一切神通变化,悉具自足,不假外求。如何发掘本身神通变化?《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之中,正有通过身口意三密而与宇宙沟通,达致天人合一之境,终于明心见性,即身成佛的无上法门。

身、口、意三密,身等于口,口等于意,意等于身。名虽分三,实为一如。以不动根本印、外狮子印、内狮子印、外缚印、内缚印、智拳印、日轮印和宝瓶印等九大手印为宗,可从中衍生出千变万化的无穷手印。既可以之降魔卫道,亦能以之治病救人,真可谓妙用无穷。

神足经为佛门武学功法之源。其中关于这手印的部分,流传甚广。身口意三密既然为一体,则手印之外,往往更需要用真言配合。以之演化为武学,则以手结印,口诵真言,便能振动体内相应气脉,产生不可思议之效力。

陈胜从神足经当中领悟九大手印,此时已修练至三密如一的境界。其实无需结印诵言,单凭存意观想,就能发动九大手印的宏大威力。所以他刚才根本用不着当真开口发声。即使开了口,也不一定非要说“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不可。

事实上,即使陈胜说“反清复明抢钱抢娘们”、“信春哥满血原地复活”、“天马流星拳庐山升龙霸”,效果都是一样的。当然,陈胜也不会当真如此恶搞便是了。何况吼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来,别人一定听不懂,那就难以收先声夺人之效了。故此陈胜还是依着对方,同样念了“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果然立刻震慑得对方惊疑不定。

这九个字,其实来自东晋葛洪所著道家宝典《抱朴子》内卷之登涉篇。原文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常当视之,无所不辟。”唐玄宗开元年间,有三位天竺僧人——善无畏、不空、金刚智——入长安,传授密法,被称呼为开元三大士。密宗在中土风行一时。故此,便有人把密法中的九大手印配合《抱朴子》的九字。后来天长日久,逐渐以讹传讹,似乎这九字天生就是和九大手印一起的,倒很少有人知道这其实是佛道合流的产物了。至于适才那人所吼的,则是《快慢九字诀》,为唐密与藏密两宗合流所发展起来的一门绝技,不过比起神足经的正宗本源,当然是差得远了。

“快慢九字诀,不见得就是吐蕃专利。”陈胜淡淡道:“真言咒唱,更非吐蕃所独创。十方万界,有佛法处就有九字梵唱。所以雷损雷总堂主,你也不必在这里纠缠了。杀死你几名堂主的人不是我。现在,你应该更加关心苏楼主的,不是吗?”

虽然那张原本雪白的手帕上,再度染上了一摊怵目的红,但苏梦枕咳完了。很少人能够忍心听他咳完,不过终究还是会完的。他一咳完,就把手帕小心地摺叠好,然后塞回袖子里,活像在像收藏一叠价值上千万两的银票一样。当做好这一切之后,他抬起头来,淡淡道:“雷总堂主,你好。”

六分半堂的总堂主,雷损。他就站在墙头之上,背负双手,俯视众人。虽然面色阴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但出乎意料之外,他没有动手。冷哼道:“不好,我非常不好。我的四堂主、七堂主、八堂主都被你杀了,我怎么好得起来?”

苏梦枕淡淡道:“好说。苏某的三位兄弟,也被你杀了。大家彼此彼此。”

雷损一皱眉,凝声道:“三个兄弟?花无错和余无语可是你自己杀的。”

苏梦枕面不改容,道:“或者他们曾经做错了一些事。不过无论如何,在他们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之后,那已经过去了。之前他们是苏某的兄弟,之后仍然是。”

雷损冷笑道:“好。苏梦枕是怎么看待兄弟的,我记住了。不过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苏梦枕轻描淡写道:“那就要看雷总堂主你打算怎么办了。无论如何,苏某总是奉陪到底的。”

雷损又看了苏梦枕半晌,终于缓缓点点头,道:“今天死人死得够多了。本堂主身上的麻烦也已经不少,所以不打算再办什么。既然这里之前是金风细雨楼负责的,那么之后也没有需要改变,对不对?”

苏梦枕又再轻咳两声,道:“雷总堂主是长辈。长辈有命,苏某自然无不听从。”

“无不听从吗?哼!”雷损冷笑一声,然后再没理会苏梦枕,转身过来望向陈胜,凝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不过现在,看来阁下的环境不是太好啊。六分半堂刚刚失去了三位……嘿,应该是四位堂主。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补上这个空缺?”

“哦?我吗?”陈胜心中微微一动,道:“但我姓陈,可不是姓雷啊。”

雷损凝声道:“本堂的大堂主狄飞惊也不姓雷。”

苏梦枕忽然道:“六分半堂有很多人都姓雷。但在金风细雨楼,就只有我和舍弟两个姓苏。而金风细雨楼也刚刚失去了两位副楼主。”

雷损微微眯起眼睛,森然道:“苏梦枕,你真的很讨厌。凡是我看上的东西,你都要争一争吗?”

苏梦枕习惯性地咳嗽两声,缓缓道:“不敢。只不过,六分半堂已经有了‘低首神龙’狄飞惊,未必再容得下一位‘拨云开雾铺血途’陈胜吧?人才虽然重要,但有些时候,也不是越多越好的。勉强把两者纳于一堂,对于六分半堂而言,恐怕是祸而非福啊。”

雷损闻言,神情微动,意态沉吟。陈胜则剑眉轻挑,道:“‘拨云开雾铺血途’?这个称号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没听说过的?”

苏梦枕微微一笑,回首道:“陈兄弟,你自出道以来,一切所作所为,皆已被天下所传诵。江湖上皆言道,在小商河,你先救了杨家将后人杨再兴将军,然后又于万军当中,悍然斩杀金国四太子金兀术。不但就此解围小商河之厄,更致使金国大军就此四分五裂,守不住汴梁开封,更占不了黄河以南土地,只能仓惶北顾。对于久受女真鞑子蹂躏的百姓而言,岂非正是‘拨云开雾’?而这份功业,一步一步走来,脚下踏的都是女真鞑子鲜血,称呼为‘铺血途’,也十分恰如其分啊。陈兄弟,你以为如何?”

陈胜摇摇头,道:“谬赞了。金兀术固然死于陈某之手,但真正驱逐鞑子大军,收复黄河以南失土的,是岳元帅和岳家军十万将士。要说拨云开雾,让大宋旧京故土的百万百姓重见青天,那也是岳元帅的功劳。陈某岂敢贪天之功为己有?”

苏梦枕淡淡道:“话虽如此,岳元帅始终并非江湖中人。江湖中人眼中所见,自然也只有陈兄弟你的所作所为了。这个暂且不提。陈兄弟,你对于加盟金风细雨楼,出任副楼主一职,可有意见?”

陈胜摆摆手,凝声道:“个人名位不过小事。现在头等大事,是岳元帅的安全。元帅为国之栋梁,身系大宋盛衰关键,绝对不能出事。在十三凶徒尽数伏法受诛之前,陈某心中容不下其他事情,请见谅。”

雷损目光闪烁,道:“好。陈兄弟这番说话,实在说得好。不过日前陈兄弟斩杀了钦差,目前还是带罪之身,恐怕很多事都不适宜出面吧?本堂主也是大宋子民,对于岳元帅的敬仰,却不会落于任何人之后。十三凶徒已经知道岳元帅所在,这里不能再住了。恰好六分半堂地方宽敞,不如就请岳元帅来我们堂中作客,如何?区区十三凶徒,哪怕他们都有三头六臂,也休想可以闯进六分半堂,伤害得了岳元帅半根头发。”

苏梦枕淡淡道:“雷总堂主说的倒也没错。若住在六分半堂,十三凶徒当然不足挂齿。不过……听说金国派来和大宋议和的使者,那个叫什么完颜亮的女真鞑子,现在也是住在六分半堂吧?还有,苏某听说这次女真鞑子皇帝派来与官家议和之前,曾经说了一句话,叫做什么‘必杀飞,始可和’。所以……嘿,岳元帅假如当真住进六分半堂,想来也不是太方便吧?”

雷损干笑两声,道:“那是朝廷安排下来的差使,本堂主也无可奈何。朝廷有令,难道苏梦枕你能抗命不从?但本堂主只是奉朝廷命令行事,金国鞑子若想要使唤本堂主,便只能做他的春秋大梦呢。何况……嘿嘿,岳元帅住进金风细雨楼,也未必就能有多么安全。别忘记,刚才你那两位兄弟,可是明目张胆向着岳元帅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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