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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误我-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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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人们已经有闲情逸致买首饰与胭脂,想来的确过得还不错。
  祝汸打算见到老家伙后,就派小虎去看看天下如今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马车再出庆平县,也还没有找到老家伙,祝汸便叫小虎赶车去山上,已经来了,他想去看看明曜。
  车内的阿兔往后看了看,说道:“小殿下,有人在跟踪咱们。”
  祝汸不以为意:“跟呗。”
  他们又怎会惧怕,阿兔便也没再管身后的人,他们上了山道。山道弯弯曲曲,且很狭窄,小虎赶车正赶得高兴,忽听一声哨响,前面大树里跳下十来个壮实汉子,身后也传来越来越近且又紧迫的马蹄声。
  小虎挥着鞭子,正准备用马车冲开这些人。
  “父皇!”田田忽然出声。
  “嗯?”
  “有大白的气息!!”
  祝汸赶紧高声:“停停停!!!”
  小虎的鞭子高高挥起,又轻轻落下,慌忙停下马车,那伙跳下的汉子一字排开,恰好就挡在他们跟前,中间的汉子伸手指他:“此树是我栽,此路是——”
  小虎忍不住说道:“兄弟,太土了,你换个词儿成不?”
  “……大胆!!”那人将手中大刀往地里一插,凶道,“识相的就将车里值钱东西都留下!留下,爷爷我就放你们走!”
  小虎都懒得搭理他,身后那群人也赶了过来,骑了几匹瘦不拉几的马,从后头也将他们包围了。
  那人得意大笑,用力一拍刀把手:“麻利的!快点儿!金子银子都交出来!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祝汸心里直纳闷,老家伙这辈子又成了啥?
  他不解看田田,果真有老家伙的气息?
  田田赶紧点头。
  他们车内始终没有动静,小虎也不搭理,那几个汉子步子重重地大步往他们走来,嘴里威胁道:“不留下点东西,老子把你们抓回寨子里做苦力,你——”
  祝汸“哗啦”先掀开马车帘子,看向面前的几个汉子。
  “呃……你们……”几个汉子顿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祝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差点没流口水。
  祝汸一看就知道,这几个人里没有老家伙,难道是同伙?
  祝汸嫌弃地“哼”了声,虽说坐在马车中,却也有居高临下之势,他问:“你们同伙里可有个名叫曜的?”
  “…………”那几个人变成呆头鹅,盯着祝汸看,啥反应也没有。
  祝汸拧眉,小虎坐在车辕上,抬腿踹他们几脚:“问你们话呢!眼睛往哪儿看呢!再看挖了!”
  “咳咳咳!!!”呆头鹅回过神,脸色一同变红,中间那只,极力克制眼神,却又不由再往祝汸瞄,陪着笑,小心翼翼道,“回这位公子的话,没有!”
  没有?祝汸再看田田,田田用力摇头,她绝对不会感受错误!
  老家伙这辈子改名儿了?
  祝汸沉默片刻,又放下了帘子,小虎再踹他们几脚:“让让!”
  “嘿嘿嘿,您们请,您们请……”几只呆头鹅赶紧让开,再度一字纵向排开,做出请走的姿势。
  祝汸坐在车内差点没翻白眼,这是哪里来的土匪?呆成这样!
  小虎已经直接翻白眼了,赶车要走。
  后面那几匹马跃过来,冲到小虎面前,马上几人就跳下马。这几头鹅,看起来年纪大了几岁,估计能厉害些。他们上前踹那几头呆鹅,气道:“蠢东西!打劫是这样打的?!教了多少回!好不容易逮到一只肥的!你们竟敢放走!”
  那几头小的低头乖乖挨训。
  “看着!看你爷爷的!”大的里头,最高最壮的一只,手中马鞭一甩,回头走到小虎面前,将腰里长刀一拔,压低了声音凶神恶煞,“把车里的东西都留下!否则爷爷杀了你扔山里喂狼!”
  小虎再朝他翻了个极大的白眼。
  “你敢瞧不起你爷爷!我这就宰了你!”大鹅拔刀,眼看就要挥向小虎,手却始终克制着,并没有真打算砍了小虎,身后那几头小鹅立马慌了,冲过来去拦他的手,“二哥二哥!别啊!这马车里头坐了个可好看可好看的公子了!别吓着人家公子啊!”
  小虎还没说什么呢,大鹅气得回头推他们几人,气道:“废物东西!好看能当饭吃啊!好看能是你的啊!金子银子才是正经!有了金子银子才能跟西域那帮悍匪买武器,买火器,才能抢地盘,有了地盘才能供你们这群废物吃喝,小废物!!”
  小虎无奈道:“还抢不抢了?不抢我们走了。”
  大鹅依旧在骂:“回头就告诉大王,把你们捆起来抽上十鞭子!”
  小虎无言以对,再甩马鞭,还是走吧,这帮土匪的脑袋确实不大好。
  “等等。”祝汸再出声,小虎再拉紧缰绳。
  祝汸直接掀开车窗边的帘子,看向车外的人,问道:“大王?是谁?”
  “………………”先前要挥刀砍小虎的大鹅傻了眼,好半晌才道,“娘咧,好看还真能当饭吃!”
  祝汸蹙眉,小虎跳下马车,上去给他一拳:“胡说八道什么呢!还看!你再给我看!”说着,又给了他几拳。
  大鹅回过神来,念及自己好歹能代表寨子里的尊严,他嚷嚷道:“你敢揍你爷爷!我这就绑你们去我们寨子里关着!给我上!”他挥手,身后却没人听他响应。
  他老脸一红,将刀再一扛:“爷爷跟你拼了!!!”
  小虎站在原地,等了半晌,他也没来拼,小虎嗤笑:“怂货!”
  大鹅气急,说了实话:“是我们大王说,抢百姓的银子可以!不能伤了百姓的性命!否则你还能在这儿待着?!你也别以为爷爷我好欺负,我这就绑你们走!”
  小虎嘲笑出声,正欲再说话。
  隔着窗帘,祝汸道:“好。”
  “小公子?什么?”小虎不解问。
  “我们跟他们去寨子里。”
  “………………”大小十几头鹅围在马车后头商量。
  “这该怎么办?大王不许咱们欺负普通老百姓!也不许咱们掳人去寨子里!”
  “他们自愿去的!我看他那马车顶上的宝石,光一颗就能从韦特那帮人那里换一车的火弹!”
  “大王怪罪起来,你去顶罪啊!”
  十来人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章程来,祝汸好整以暇地听着,阿兔都想扶额,田田偷笑:“父皇,他们好笨哦!”
  有人提议:“捆上捆上!那公子长得忒好看!比小七子那跟屁虫都好看,咱们大王铁定喜欢!我老早就瞧那小七子不顺眼了!娘们儿似的!”
  祝汸挑眉,小七子又是谁?
  他暗自冷笑,最好那个大王不是老家伙。
  大鹅一锤定音:“捆回去!这几头肥羊实在肥,咱们又是缺银子之际,顾不得了!放过他们,离了庆平县的地界,反正也要被抢,岂不是便宜了那帮龟孙子?那帮龟孙子还要杀了他们,我们只要人和东西,不杀他们,很好了!大王说不得瞧那公子生得好,就不气了!咱们就说是给大王捆回去的压寨夫人!不能说是为了银子,都记住了?!”
  有个憨憨问:“二哥,那公子是个公子咧!怎能当夫人!”
  “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大鹅将他一踹,“今天回去你去刷马,不许吃饭!”
  “哦……”憨憨可怜兮兮不说话。
  阿兔看祝汸,祝汸扯了扯唇角:“蠢货。”
  他觉着,能带出这么一批蠢货的所谓大王,一定也非同凡响。
  祝汸他们便被这群呆头鹅给“抢”回了寨子。
  寨子就建在山里,半山腰上,他们的马车一驶进寨子,“呼啦”一群人涌了过来,祝汸看了眼,往好听了说是老实、憨厚,往实话说,那就是蠢,全部都是呆头鹅。
  这些蠢鹅,也能在山里当土匪?
  那位被叫作“二哥”的大鹅将手一挥:“这是我们给大王新抢回来的压寨夫人!!!”
  “嚯!!!”呆头鹅们一愣,二哥还没说什么呢,他们突然全部跪下来,山呼般地喊道,“拜见大嫂!!!”
  祝汸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小虎跳下去踹他们:“乱喊什么!!!”
  二哥也很不满:“瞎他娘的喊!!”小虎刚要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他已经指着马车不满道,“我们大王是大王!大王的夫人!那得叫王后!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山炮!”
  “………………”
  几息之后,“拜见王后!!!”,声音震得林子里的鸟都在瞎叫。
  二哥憨笑:“哎哟!咱们寨子里的喜鹊鸟儿全都叫了啊!”
  其余的呆头鹅兴奋地立马问:“啥时候办喜事啊?!”、“是啊是啊!我们寨子里都好久没办过喜事了!”、“办喜事能吃肉不?我想吃肉!”、“废物!成天惦记着吃肉,你要多想想你能为寨子做些什么!”、“那我去找村里的香秀给绣个荷包送给王后!”、“你少说屁话!你是自己想去看人家香秀!”、“狗屁!你是嫉妒香秀只给我水喝!”、“我嫉妒你?!”、“不许打!不许打!”………………
  就在马车旁,呆头鹅们竟然迅速打了起来,叫好声此起彼伏。
  就连那二哥也“哈哈”大笑着不停鼓掌:“好!打得好!”
  无疑已将他这个新抢回来的压寨夫人抛到了脑后。
  祝汸伸手揉额头,田田咯咯直笑,贴在祝汸耳边小声说:“他们好蠢哦!但是他们好有趣!父皇,大白也会是这个寨子里的土匪嘛?”
  “父皇也不知道。”祝汸无力地吩咐小虎,“问清楚那什么大王的屋子在哪儿,我们先去歇着,他们慢慢打。”
  靠这些蠢鹅,是靠不上了。
  小虎应下,去找人问了,赶着马车去到那所谓的大王院前。
  二哥本也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送他们去大王的屋。
  有人便道:“大王那么喜欢小七子,不就是因为小七子长得好,这位公子这样好看,大王铁定更喜欢这位公子!一回屋子,瞧见这么个漂亮人,嚯!换你,你如何?!”
  “我,我,我不敢高攀,若是镇上的高大娘,我他娘的压着她亲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
  祝汸听到远处粗鄙却又快乐而亲热的话,竟也不觉得反感,如田田所说,这些人倒是有趣且赤诚。
  只是心中很有些气愤那个还不知到底是谁的小七子。
  大王有个独立的小院,用竹篱笆圈了一圈,倒也干净。
  他们的马车就停在院子边,祝汸跳下马车,推开竹篱笆的门,大致看了圈,他牵着田田的手进了屋子,有三间屋,倒与辛曜家祖宅有些像。看得出来这个寨子并不富有,因为所谓的大王屋里,也没几件摆设,就几张椅子、一张桌子。
  祝汸再走进卧房,他的脚步一凝,条件有限,想要有辛曜与明曜那样的书房几乎不可能,但简朴的床前,也摆了一张红漆脱落的书桌。
  祝汸的眼睛不觉开始渐湿。
  是他吧?
  来的路上,他们听那些呆鹅说,他们大王去陇西郡办了件什么事,具体是什么事,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在他们眼里,他们大王那就是最厉害的人物,他们也不知大王何时回来。
  田田一钻进这屋子就很开心,说这就是大白的家。
  寨子里的呆鹅们蠢归蠢,倒是热情好客,还特地给他们送饭菜,尽管就是咸菜和馒头,祝汸都看不下去了,叫小虎去带几人下山买肉买菜。
  那伙人先是大惊,随后就感动地大呼:“王后太好了!”
  祝汸险些没被他们喊得噎住。
  不论如何,祝汸不讨厌这些鹅。
  小虎带他们去买肉买菜,又买了好酒,一整夜,外头都在热闹。
  祝汸抱着田田守在这间屋子里,田田很快便睡着了,小白窝在她怀中,小鹤跟着小虎在外头看热闹,一点儿也不怕那些土匪,还觉着好玩。阿兔也被祝汸赶了出去,他一直没睡,坐在床边,等着不知何时归来的那位大王。
  他等得甚至有些忐忑,万一弄错了,那人不是老家伙呢?
  又想,这辈子的老家伙还是那副模样?名字里没有“曜”了,那叫什么?
  胡思乱想着,他靠在床边柱子上也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轻微声响,祝汸缓缓睁开双眼,四周看了看,看到就在床边,墙上有扇窗户,蒙了纸,正对小院后墙。
  天已亮,有个影子倒映在明纸上。
  祝汸不由站起身,轻声走到窗边,窗外的人似乎埋头弯腰在干着什么,手上还拿着把铁锹。
  祝汸看着纸上轮廓看了好半晌,伸手去拉窗户上的栓子,推开窗户。
  窗下之人顿了顿,缓缓抬头、抬眸。
  祝汸看着那张脸,他的身边,有一株还不是很高的海棠,微凉的春风里,枝头的花迎风而开三两朵。
  有朵正贴着他抬起的脸庞。
  祝汸的眼眶再次微热。
  他想,他知道什么叫喜欢了。
  他终于,找到了他的喜欢。
  

  ☆、第59章 我被土匪抢回去压寨了·三

  祝汸的眼眶渐红,眼中只剩一人; 天色相继变暗。
  他眼中那人抬眼怔怔看他; 两人对视; 祝汸的鼻子也跟着变酸; 他终于知道与懂得; 他的眼泪眼看就要夺眶而出,窗外的人忽然一个趔趄,直接往后倒去,倒坐在地上。
  那人坐在地上,手上扶着铁锹,脸上有些迷茫,还有些不好意思,抬头又看了祝汸一眼; 伸手挠挠头。
  祝汸没哭出来,反而又笑了; 开口问:“你就是这个寨子里的大王?”
  “……呃; 是的……”大王再挠挠头,偷偷看了祝汸一眼,又将脑袋低下。
  祝汸再问:“你为什么不看我?”
  大王眨了眨眼,从祝汸的角度看过去; 睫毛黑压压一片; 却掩不住眼中明亮,大王到底又偷偷抬眼,不防再次与祝汸对视; 他慌慌张张地又收回视线,低头瓮声道:“我不敢看……”
  “为什么?”
  “……呃……你太好看了……”
  祝汸擦着眼泪,笑出声来。
  祝汸边擦眼泪,边道:“我喜欢海棠花。”
  “这,这是我在山上看到的……我就挖了一株回来种,才栽了十来天呢,我也是刚看到没多久……”
  “你喜欢?”
  “嗯……”
  祝汸再笑:“那就好。”
  大王的眼神到处晃,晃着晃着到底忍不住再看祝汸一眼,祝汸双眼含泪,浅笑着正在看他,他的心里猛地一滞,他再与祝汸对视。
  祝汸从窗内伸手给他:“你拉着我的手,先起来。”
  大王看看祝汸白皙修长的手指,指甲泛着浅粉色的光,再看看自己满是黑泥的手。
  “呃,我自己起来……”大王说着就撑着铁锹往起爬,他爬到一半,本已要起身了,抬头再看到窗内那张脸,他的脚一滑,他又跌坐到地上。他满脸镇定,双手撑着泥地再度往起爬,胳膊撞到铁锹,再度跌回地上。
  祝汸看着这副模样,想到大白。
  他的眼中本已没了眼泪,这般又再泛出,老家伙变来变去,不论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性子,内里始终是那样的,他控制着不让眼泪落下,不想下雨,不想淋湿窗外的他。
  大王听到他吸气的声音,抬头看他一眼,焦急地舔舔嘴唇,到底是说道:“你,你别哭啊!你哭什么啊!你别难过!你别难过!”
  祝汸再用手背擦去眼角泪珠,边抽着鼻子边摇头笑道:“我没有难过啊,我是高兴才这样的。”
  “这,这——”大王也不懂了,还有人能高兴哭的?他看了眼身边的海棠,一直被他小心翼翼护着的海棠,他也没深思,一把从枝头揪下来开着的那三两朵,递给祝汸,“给你!你别哭了!别哭了!”
  祝汸看到他手里的花,眼泪却是真正的下来了。
  大王慌得终于爬起来,一把将花塞他手里,扔了铁锹,在绵绵细雨里回身就跑。
  祝汸手捧着那几朵花,望着他的背影,继续哭哭笑笑。
  真是蠢。
  难怪带出一寨子的呆头鹅来,他自己就是最呆的一只!
  祝汸捧着那几朵花,坐回床边,百般珍惜地仔细看着。
  大王却是冲出他的小院,寨子有个专门议事的大厅,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从兜里掏出一把假胡子,黏在下巴与嘴唇上,冲进大厅。
  他今日刚带人从外回来,一到寨子,他惦记着他的海棠,扔了马就先回自己的屋子,哪料看到个美人!
  他这会儿想到方才自己那副怂样,也是满肚子的火,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进大厅,不顾众人高呼“大王”,他上前揪住那个叫“二哥”的,揪到角落里,气闷问道:“怎么一回事!!!”
  二哥知道他们大王已经见过人了,瞧这气愤样子,难道不喜欢?!不应该啊!那公子长得可好看了!!
  大王踹他一脚:“问你话呢!”
  “我们昨日去庆平县,遇到他们一家!穿金戴银,那马车上镶的全是宝石!我们寨子里不是缺银子么!我们就跟上去了!结果瞧见里头那位公子!那长得俊啊!比小七子还俊——哎哎,大王别撕我耳朵!我们就把人给带回来了!抢回来给您当王后啊!”
  大王气得又要抬脚去踹他,那头一群小子“呼啦”全围了来,有问他在外头办事办得如何的,还有问他王后怎么样的,更多的是双眼放光地大声汇报道:“王后可太好了!他让他家小厮带我们去买肉吃!我们吃了好多肉!我们昨晚还吃酒了!还留了许多呢!大王你也去看看!”
  大王本也不是真的生气,听了这话,更不好发怒。
  他知道兄弟们都不容易,已很多日没能吃上一顿饱饭,看他们这么高兴,再多的话他也说不出口。
  大王,就叫大王。
  这样的战乱年代,谁还有闲工夫给孩子取名字?更别提他们这些,三两岁就被父母抛弃了,或是父母死于战乱的,全靠命大活了下来,几个自小的玩伴长大后,带了人上山占住,大小也是个土匪了。有了土匪的名声,出去总好过些。
  他自小流浪,早没了父母,也没个名字,一直独自住在山里。是后来撞上了这伙人,其实他不是年纪最大的,却因为帮着他们打赢了欺负他们的人,他打架最厉害,脑子也最灵光,大家都服他,推他当老大,叫他“大王”。
  他便叫了这个名儿。
  他见兄弟们这满脸发光的模样,想了想,沉声道:“这次去陇西郡,我见了明池山庄的那个女魔头。”
  众人这下都噤声,听他说正经事。
  “女魔头说,三个皇帝都想拉拢咱们。她是不管的,她也不会被招安,至于我们,随我们的便,只是将来不论是谁接受招安,回过头想要与她争陇西郡,她也不会客气。”
  立马有人道:“女魔头好生厉害!杀人不眨眼!她会武功!听说就连杀皇帝都不费事!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有聪明些的,还知道问:“大王,被拉拢的,就咱们这个寨子?”
  大王摇头:“还有俩,都是西锦城那边的大寨子,比我们大多了。”
  有人得意:“说明我们寨子厉害!”
  二哥拍他一巴掌:“狗屁!是因为我们寨子离雪凛城最近!这叫地理位置优越!”
  大王再道:“女魔头说,过些日子,那些皇帝派来的人要来亲自跟我们接触,试图招安咱们。”
  “大王,啥叫招安?”
  “给我们粮食、兵器,编我们进正规军队,说不得还会给个军官当当,但我们往后得听他们的。”
  “嚯!”众人不说话了,他们虽是土匪,却也知道,军官可是个好东西。
  二哥想了想,主动说:“大王,这些皇帝派人来,明显就是要占了咱们地方,好攻打雪凛城!说不得还要我们替他们卖命去打先锋呢!”
  大王点头:“没错,这是其一。其二,我们一旦被招安,就是与明池山庄为敌,与西北所有寨子为敌。军官还没当上,我们先没了命。”
  一众听了这话,愤怒地立马开始骂狗皇帝一肚子坏水,并道:“不招安!绝不招安!”
  二哥等几个有些身份的也点头:“绝不招安!!”
  大王的眼神一闪,继续道:“招安与否,往后再说,得看对方的诚意与具体打算,毕竟咱们还没见到人。如今最要紧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啥?接下来咋了?”一群呆头鹅仰头看他,满脸懵懂。
  大王冷哼一声:“女魔头故意把我叫去明池山庄,这下整个西北都知道皇帝要招安咱们了。咱们不在意这什么招安,有的是人在意,有的人是想当官儿,更要迁怒我们。我们是最小的寨子,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有好几场仗要打!”
  一听这话,大家都懂了,兴奋地就喊:“干他娘的!咱们怕啥,也不怕打仗啊!”
  二哥点头:“干他娘的!”
  大王眼中含笑,他的兄弟们虽不是最聪明的,却是最勇猛的。
  的确如此,他还从未怕过谁,谁敢看低他们,利用他们,甚至欺负他们,那就灭了那些人!
  这群呆头鹅听完要紧事,又开始问:“大王,那您跟王后的喜事啥时候办啊!不如趁还没打仗,赶紧先办了吧!”
  “就是啊!!!”众人附和。
  大王想到窗内那张脸,被胡子遮住的脸,瞬时就是一红。
  好在挡着,看不出来。
  大王清清嗓子,正要训话,外头又跑进一人来,大喊道:“大王!小七子回来啦!”
  在场的人便有些不乐意地“嘁”了一声,大王瞄他们一眼,他们又赶紧恢复满脸笑意,大王大步往外走去。
  他们小碎步追到门口,挤在一块儿望着寨子大门,小声嘀咕:“听说小七子路上又病倒了!”、“大王为他已经慢了好几日”、“实在是有要事,大王就先回来了”、“我可太他娘的烦这个小七子了!!”、“当时就不该救他!”、“还是咱们王后好!给咱们买肉买酒吃!”…………
  阿兔与小虎听闻寨子里的大王回来了,并不知他已经与他们小殿下见了面。
  他们俩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神君,听到前头大厅里的吵嚷声,赶紧也追了过去。
  刚到厅前,先见到停下来的一辆马车,马车普普通通,还很破旧,马车帘子一掀,车里走下个孱弱却又俊秀的少年。
  那少年刚下来,便仰头对面前的一名男子笑。
  阿兔与小虎顺着少年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大络腮胡子。
  虽有胡子遮住,他们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谁。
  大络腮胡子问少年:“你还好吧?”
  少年笑着摇头:“一切都好,我身子不争气,叫大哥担忧了。”
  “没事没事!快回屋歇着吧!”
  “大哥,我不累,我就想多陪陪你。”
  “我这里用不着你,你快去歇息!”
  他们俩在那儿说着话,阿兔与小虎对视,都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神。
  大王到底令人把那叫什么小七子的给送回休息的地方,他在原地顿了顿,转身又回了自己的小院,只是这脚步就踟蹰多了。
  他走了大半天,也没走到院子门口。
  他能理解兄弟们给他抢个压寨夫人回来,兄弟们是关心他!
  可如今这情况,他自己的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怎么敢糟蹋人家这么漂亮的公子。
  说到漂亮,他那络腮胡子里的脸又开始发红。
  他使劲儿摇头,不成!他生来还从未这样丢过人!他都不知杀过多少人,就是在女魔头面前也不曾发憷,怎能害怕一个漂亮公子!不就一个漂亮公子!他怎能因为漂亮公子哭一哭就吓成那副怂样!
  他这就进去,跟人说一声,立马将人送下山!
  他右手握拳用力敲在左手手心,大步往院子里跑。
  跑进院子,一鼓作气,他伸手推开门,走进卧房。
  刚掀开门帘子,坐在床上的祝汸抬眸,定定看他,手里也还捧着他给的花。
  大王的脚步顿在原地,看着他,再度开始发呆。
  祝汸此时没哭,没笑,眸子冷冷的,却又暗藏星辰般的光,直直看新粘了胡子的他,胡子将一半的脸都给遮住了。
  看了半晌,祝汸的眉头轻蹙,嘴唇微启:“丑。”
  “…………”大王突然发现自己的腿有些哆嗦,就怕他又要哭,想跪下给他赔不是,是自己太丑,是自己的错!只求他别蹙眉!别不高兴!更别再哭了!
  

  ☆、第60章 我被土匪抢回去压寨了·四

  跪当然是没有真的跪。
  他们这帮土匪出生时,天下已经乱了; 西北从来没有皇帝; 皇权于他们而言没有太大的震慑; 他十二岁就当土匪; 看谁不痛快就打; 从来没跪过谁,更是没有怕过谁。
  偏偏这个漂亮的公子,叫他看着有些害怕!
  却又不是那种毛骨悚然的怕,是忐忑不安的怕,是小心翼翼的怕,是无处安放的怕,不过大王心想,见过这位公子哭过的人; 那眼泪当真是海棠花瓣上清晨的露珠,恨不得用掌心去接; 偏又不敢去接; 没人能不怕吧!
  大王抓住门框,回过神来,这样的金贵人,他得赶紧将人送走!不能在他们这小破地方长久地待!
  大王往前迈了一步; 漂亮公子的眉头却是蹙得更紧; 大王不觉有些心惊胆颤,那公子看着他,不悦道:“把胡子给摘了; 丑。”
  “……”大王自当土匪头子后,从未用真面目面对过众人,冷不防被这位公子看见一回也就算了,怎能总让他看着呢!他的颜面何在!
  不可以,绝不可以!
  祝汸瞪眼,他哆嗦着手赶紧把胡子给摘了。
  “哼。”祝汸满意了,指指床边长凳,“过来坐。”
  大王看着手中胡子,他咋就真把胡子给摘了?!再听那公子的话,不可,绝不可!
  祝汸朝他眯眼,他赶紧上前,乖乖在长凳上坐着,手在膝盖放好。
  祝汸朝他伸手:“给我看看。”
  “啊?”大王不解看他。
  “你的胡子。”
  不可,绝对不可!
  祝汸斜他一眼,他将胡子奉上,亲手递到祝汸手中:“看,看。”
  祝汸拿在手中看了看,问道:“为何要戴着这胡子?”
  大王心中不悦,这种事怎能对外人说!
  “嗯?”祝汸再问一遍。
  大王老实道:“我长得好看,不戴胡子,不方便,戴了胡子能老上十来岁,也好管人,出去同人打仗也便宜!有胡子霸气!”
  祝汸笑,懒懒道:“你就长得这么好看啊?”
  大王赶紧摇头:“没你好看,没你好看。”
  祝汸笑出声,点头:“你是挺好看的。”
  大王的眼睛也瞪大,“嘿嘿”笑。
  祝汸好想摸摸他的头,好乖呀!祝汸心情极好,玩着他的胡子,又问道:“那你今年多大呀?”
  “十八!”
  是和辛曜考上状元,也是他们俩闹崩那年辛曜同样的岁数,这是天道给他的补偿吗?
  祝汸望着和少年辛曜一样的面庞,再问:“你叫什么?”
  “我叫大王!”
  “噗。”祝汸再笑,“生来就叫大王?没个其他名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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