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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司命-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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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竞方始,山鬼便使破邪正对荒宿灾星,巨箭「夜冥」自体内化出,疾剑破空急扫而去,竟使七颗星子殒落於一瞬,连碎片微尘也不复存在。
  云中君变出副体,分饰云、月二者,忽地闪电雷声大作,天地晦暗无光。而後,千万点如针般的雨滴骤然而降,俨然一副末日的景象。
  他所使的术法,结合了月、云、雷师、风伯、雨神之能,且施放至最大极限,令在场众人好不震撼、好不惊异。
  湘夫人从来不愿研习骇人可布、用以争战取命的术法,她取来天宫所钦赐的神器-断流剪,并唤微风为她招来数朵白云。她便以这把剪子与云彩,快速织成一套五彩华丽的嫁衣,让东皇身旁的妻妾们个个钦羡不已。
  最後……
  「少年,你将做何打算?」东皇於心暗忖。除却飘风以外的六位大神一方面希望裴曦别表现得太出色,一方面却也不希望他出丑丢人,坏了司命府的面子。
  「屏翳大人……」裴曦四处张望後,对云中君说道:「如果我令天界的云河全数消失,不知您是否介意呢?」
  云中君听了先是愣了一会,而後暗笑在心里,但犹然面露微笑地答道:「要是真的消失,我可要昏死过去啦……」
  毕竟,筑建云河之路可要花去他不少的心神与气力哪。
  裴曦道:「可是,我想不出还能让什麽东西消失……啊!其实也无妨,若冻雨前辈回来了,肯定就能恢复原状的。」
  「冻雨前辈?」此言一出,所有大神的全都怔愣住了。
  惟见,蓝芒在裴曦周围不断扩大闪烁,深蓝色的远古文字自光芒中不断现出并逐渐笼罩在天台上空。在众人连眨眼都不及的一瞬,云河之路……竟全数消失无踪了!放眼观去,四周只剩广大湛蓝的天幕,连一丝云絮也不复看见。
  惊呼、赞叹之音还是在过了一刻後才陆续传出的,一开始,大夥还不清楚发生什麽事,只当风神飞廉发了威,让云河之路全数移位了。
  云河归无,灵力也近乎归无。裴曦双腿一瘫跌坐在地,飘风立即上前扶住他。
  可几欲昏厥的并不只裴曦一人。
  东皇身旁有妃子胆子小的,来不及开口尖叫就倒下了。云中君呆愣了半晌,才对一旁的东君说道:「羲和,我忽感眼前一片昏黑……你能将我扶正吗?」
  「可以。」东君先让他坐到地上去,随後口中念念有词,一团光球至胸口缓缓挪出,东君便将它推入云中君体内,不一会儿,竟使他恢复了大半元气。
  「日宫秘法精神转授。」东君呼了口气,让身体得以适应霎时间耗损过多气力的状态。「屏翳,那招费去你太多心神了,这下就没事了吧。」
  「这……难道是?」
  「是的。我已习成此法,今後……云便能与日同出了。」东君笑道。
  「太好了,屏翳。」湘夫人说。
  「是啊,太好了。」飘风也开口:「再也不必听你发表那些消极、令人提不起劲的言论啦。」
  「嗯。」云中君觉得欣慰,强忍住目眸中喜悦的泪水。「如此,尽管云河之路尽数消失也无妨,我有信心能令它再次筑起的。」
  「对……不起……」裴曦气若游丝地喘声说道:「吓着您啦,抱歉……」
  「不打紧的。」云中君先是爱怜,後是赞佩。「你也累着了,先休息吧。但是……那化有为无的术法我怎麽没见过呢?原来司命府留有这一手,羲和,你知道吗?」
  「从不知道。」东君望着天台上其余大神,大家都摇首否认。
  只有河伯略知其一。「此招是……少司命大人用以歼灭山妖的秘法。如果我的猜测无误,这应是冻雨前辈教授给少司命大人的。。。」
  裴曦的「没错」两字还哽在喉咙里,东皇便拍掌示意礼官宣示第五试的内容了。多数人都知晓,东皇有意隐瞒冻雨的事蹟行踪,那法阵他是识得的,只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提及罢了。
  「第五试-觅宝。八位大神一同出发,找寻隐在密林深处的万年寒冰,此为本次武祭优胜的奖赏。哪一对先寻得了,它便是属於您的。」
  地点在人间一处寒冷无人烟的北方山林,终年下着皓皓白雪,湖面从未有破冰成水的一天。耐寒动物与山间鬼魅并栖在此,几千年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现在大人们的手上都已有了地图,现在请食下这枚核枣。不久後,它将消去您所有神能,但请不必担忧,人间的三时辰过後就会恢复。待锣声敲响後,竞试便开始了,下官秉东皇大人圣旨,预祝各位大人平安顺利。」
  礼官揖身後,退到天台下了。
  飘风正要吃下核枣,裴曦连忙制止道:「飘风……我没了体力,恐将成为你的阻碍。这场竞试……就算了吧,失去神能,我们又何异於凡人?畏惧风寒、疾病、魑魅、妖邪,精怪们凡受过天人的气的,肯定会趁机反噬……恐怕、恐怕大家……」
  「裴曦,别再说话了。」飘风见了他的模样,很是疼惜地回道:「我负着你,你尽管睡便是了。来,张嘴吃下吧。」
  「这……」正当裴曦不知该不该顺从飘风的意思时,一曲歌声由会场外头飘了进来,就一再重复那几句辞儿、那几个音调。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哟!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沧浪江的水若是清澈,可以用来洗涤我的帽带。若它污秽不堪,我只能用以洗脚了。)」
  「是人界的民间歌谣<渔父>辞。」东君很快地听出来了。
  这辞的引申意义在於「讽刺当权者昏庸无能,让贤才美者不显於世反遭怨妒。」灵均曾以渔父之名作成一篇短辞,其中也引用了「沧浪之水……」四句。
  有人乘坐木筏自众人头顶飞腾而过,他左手拖着两名被敲晕的小官,右手平举并捻起剑指,仅在一瞬就穿越天台来到东皇座前。
  「护……护驾!」卫兵们慌成一团,天界和平甚久,他们哪里知道应变作战的方法呢?
  来人的指尖已然抵住东皇咽喉,一时间大神们惊讶地说不出话,民众更是吓傻了眼。有些人哇哇啊啊地大嚷起来,有些人拔腿就跑,深怕自己也遭遇不测。尽管人潮拥挤,靠近天台这方的人根本动弹不得。
  「全退下吧。」东皇一声令下,后妃、礼官、卫兵、下人们个个抱头鼠窜去了。大神们神能渐失,也无法上前做些什麽事。
  「好久不见,堂兄……」东皇的语气仍是平和无异:「这次的见面礼来得突然、来得惶恐、来得措手不及啊。」
  「哈,穆琛!」冻雨直唤东皇的名,「你的聪明害死了自己,大神们现在无力与我抗衡了,他们的部下也全在另一处竞试,谁还能助你呢?你是糊涂一时哪!」
  其实冻雨早已循飘风琴声觅得此处了,他待法竞过後才现身的原因,是想让天界众人目睹且赞扬裴曦的能力。
  「哟……」东皇微笑:「堂兄所言『属於我的东西』的意思……难道是众人所能猜想到的东西里最为昂贵的一项吗?」
  「不是。」冻雨否认,并道:「去叫『那人』来见我,并且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庆典。否则……我将以大司命的神能夺去天后的性命,就同当年杀死裴曦母亲、也就是你的亲妹-昭华公主的情景一样。」
  ※           ※            ※
  冻雨施法让云河之路回复前状,大神们也逐渐恢复威能。
  悦命被召来了,当时他正以金蛇鞭法与时光之神少昊在台上拼斗着,争取武祭的头筹。
  民众们全被勒令回去了,武祭也依冻雨的意思停摆。
  东皇领当年事件的参与者与关系人一起来到圣銮侧殿一处隐密的小房内,并使无关的人员全数回避。飘风负着裴曦来到房里,搀他坐下後本要跟着众人出去,却被裴曦的唤声叫住了。
  「飘风,你陪着我好不好?我……什麽都不知道,为什麽父亲、前辈、月老等人都是一脸沉重的表情呢?我……心里真是害怕……」
  「裴曦。」飘风蹲低身子,轻抚他清瘦无生气的脸庞。「前人的秘密我是没兴趣知道的。更何况,东皇没让我前来啊……」
  「飘风。」冻雨出声了:「裴曦要你留下,你便留下来吧。一人无法承受的伤痛,如有你的安抚照顾,肯定能让创口加速结痂治癒的。」
  「是。」飘风听了,也拾过一枚坐垫跪坐在裴曦身旁。
  东皇见众人到齐,推开了门正要出去,冻雨却以「有东西要你瞧瞧」的理由将他留下。
  欲知究竟的大神们留在大殿中,有专人忙着伺候招待。事件本末他们没有一人是完全知情的,多半就只知道个结果。或许是基於好奇,或许是基於怜悯裴曦或保护天主的心态,六人就这麽从正午待到黄昏,只望能听得一点丁当年的情景。
  小房里,冻雨、东皇坐在北面,东西二侧则有悦命、少昊等人,飘风、裴曦坐在南面。众人屏息以待,就看谁先打破沉默,起始的话题又会是什麽。
  一会,少昊先说话了:「各位大人,时间宝贵,切莫浪费了。」
  右侧的悦命始终低着头颅,心里旁徨又焦急。相别二年,冻雨就这麽突然地出现了,但愿……他是来实行过往的承诺的,只是……东皇会愿意放行吗?
  冻雨明白,有些话悦命是说不出口的,东皇、月老也不会代他两人说明。他反覆思索後认为,应当由裴曦最能接受的细节说明起,而後再攻入事件核心。於此,他才不至於过度悲伤或无法承受。
  「裴曦,听我说……这一天终於到了。」冻雨缓缓启齿。
  「这一天?」裴曦不懂。
  「是啊,挥开云雾、月灿光明的一天。」冻雨转身瞧了瞧悦命,希望他能谅解此刻自己是非说不可了。悦命抬眼望他,轻轻地点一下头,点头的力道很轻,若有似无地,显然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
  冻雨管不着那麽多了,只能逐一道起当年往事。「裴曦,你可知道吗?两年前违反天界律法,强以丝罗抵抗既定命运的人……正是我与你的父亲。」
  「咦……?」
  冻雨瞧他吃惊的表情,便知道悦命不曾对他提过这件事。
  「你的母亲,两年前过世了……你是不小心降生的孩子。有一次,悦命心情正差,喝得酩酊大醉,你母亲本想安慰他,却……唉!」接下来的事,冻雨不知该如何描述予他听,只好省略过去了。「然後,昭华公主便怀了你……悦命後悔莫及,但也无法阻止你的现世,於是……找上我了。」
  「等等,前辈……」裴曦腹内有诸多疑问,但并非针对冻雨省略未言的部分。「您说……母亲二年前生下我,这怎麽可能?我明明……」
  「千余岁了,是吧?」冻雨接续他的话。「唉,我离开天宫已有两年多,而人间却转眼逝去千年。比起悦命的相思,我……我所历经的时间,是你父亲的好几百倍呢!千年……不足以磨灭对一人的爱憎,却反而增长了苦闷和痛楚。我无时无刻……怀念着你的父亲哪,裴曦!」
  「我的父亲?难道……」
  「裴曦,你想对了。我与你父亲,就如飘风与现在的你。只不过……你们的慕情是命运的牵引所促成的,而我们……却起於命运的捉弄,搞得最後两败俱伤、不得善终。」
  「前辈……」飘风不断思忖着少昊出现在这儿的原因,好不容易才理出一些头绪。「您是说……裴曦的实龄只有两岁,之所以长成千岁之貌,全因为时间术法的关系?」
  「你很聪明,飘风。」冻雨说道:「但这点缓些再说,我们先道裴曦的母亲吧。穆琛之妹,昭华公主-是悦命指婚的对象,亦是苦恋悦命却得不到回报的苦命女子。早在你母亲介入我俩生命之前,我与悦命便属意对方了。穆琛明明知晓,却顺着妹妹的意思让她和悦命成亲。」言至此,冻雨英挺的两行剑眉蹙成了难看的八字,悦命则是一脸哀怨忧伤的神情。东皇将视线转到一旁去,就是不想与他们两人对上。
  「我当然是生气了!自小到大,什麽事都能让着穆琛,惟独这事不成。好话言尽,威胁利诱都施展了,可……当公主怀有裴曦时,一切都已然不及。於是,悦命对我说:『就让她看起来像因病去世吧,连她腹里的孩子也一并除去。』我想了很久、很久、很久……」冻雨不断低叹,亦不敢正视裴曦的双眼。
  「最後,我决定了。『那麽,好吧。不过……留下这孩子吧,我们可以好好照顾他,就让昭华因难产而死吧。』我这麽对他说。而且,少司命掌子嗣、大司命掌生死,我们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然後……就这麽过活一辈子。但是,悦命不同意,他告诉我:『我永远不会承认……他是我的孩子……』」
  「啊!」裴曦终於明白了,为何父亲总是百般苛责、刁难自己的原因。
  「我不理会悦命,私自决定留下你。结果……公主死去那天,你降生了。我与悦命吵架,那还是咱们第一次发生口角呢……我们差点打起来了,不过……一大群宫人闻声而来,我们马上就停手不闹了。但,已经有人发现了,发现昭华真正的死因。当然,穆琛立刻传我们入殿问话。悦命按不下性子,我也正在气头上,索性什麽都供出来了。那天……我俩向东皇请去,悦命觉得过意不去,遂提出教导下一任司命的请求。」
  「那人……就是我。」裴曦道:「但,那时我才出世不久……」
  「对。」冻雨又说:「穆琛答应了,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觉得愧对於我俩,总之他是答应了。那时,他唤来少昊……你便在一夕之间长成了。你的记忆,是悦命从出世到一千两百余岁的记忆复制而成的,仅修改了一小部分。此後,你的两年生命,全是为了继承司命一职而努力修行着。」
  「原来如此。」怪不得,人们老爱道他「年幼」;怪不得,那位「世子」总三不五时在梦境里出现。
  「裴曦,我对不住你……所以我才说,授你四法象阵其实是一种『补偿作用』罢了。」冻雨哀伤万分,但他了解、他深知,此刻悦命与裴曦内心的痛苦绝对不下於他。
  「前辈,不打紧的。」裴曦摇摇头。身後,飘风紧紧拥住了他,让他有十足安心的、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我对母亲没有任何印象,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憎。听您说这番话,我什麽痛觉都没有,真的。」
  「裴曦……」冻雨柔声说道:「我真的很想,很想领你和悦命一块到人间里生活,但是悦命说什麽也不肯,我只好自己去了。但我心里始终挂念着你们,千年来未曾有削减思念的一日。」
  「我知道。」裴曦悄悄瞅了眼悦命,有水珠自他脸庞落下了,那是……泪吗?抑或汗水?
  「怪也得怪,你长得与公主过於相似了,这也是命吧。裴曦,千万别怪你父亲。」冻雨说。
  「我知道的。」裴曦回答,伸手挽住飘风的右臂。「对不起,各位前辈……我心口闷得很,想出外透透气……」
  「我陪你去。」飘风搀扶裴曦站起,两人一道出去了。
  「那麽,我该告辞了。」少昊倾身鞠躬,也跟着退了出去。他平生最受不住的就是这种场面,偏偏这事与他有关。有幸耳闻当年的故事是不错的,但他可禁不起有人在身旁频频落着泪、吁着气。
  飘风带裴曦来到圣銮殿後方的游廊曲桥处。阳光是如此耀眼明亮,鸟儿们在头上盘旋飞翔,可裴曦却感它们都进不了自个的心窗。
  「飘风……」他的眼泪又上来了。「原来过去都是假的,但……不受疼爱重视的感觉却一直是真的。」
  「裴曦……」飘风将他一把揽入怀中。「是假的又何妨呢?自从你见到我,祈缘居、登官宴、司命府到人间、神武祭……这一切就是真的了。我飘风曾是七情之神,除了怨情,其余的都能给你、都会给你的……」
  「多谢你。」这是裴曦发自内心真诚的感谢之辞。
  「走走再回去吧。」飘风挽起他的手,两人在小径里漫步、长谈起来,直到夜幕低垂,星子眨眼放光时,他俩才惊觉到时光的无情飞逝。
  ※           ※            ※
  万年寒冰被送入司命宫里,连同一纸短签。
  签上有悦命与冻雨的字迹,那是他们托月老带给裴曦的。
  首行只有短短三字-「对不起」。裴曦认得出来,这是悦命的字迹,他由衷希望不是前辈逼父亲写下的。
  次行是冻雨的字-「有空时来老地方寻我们吧,和飘风一起。」
  他遣的词是「我们」,可见……父亲也一块到人间去了。
  这样也好,这样就好,长年来的等待终於划下句点,悲苦和忧烦也会一点一滴地消失。对父亲而言,那里是最好的归宿了。但……他怎麽觉得有点儿……心酸和不舍呢?
  飘风说过的,这叫做「亲情」。
  稍早,礼官送来东皇谕旨。人间的战国时代结束了,所以他不必再兼掌姻缘等事,命缸与丝罗可交还予月老。
  此外,冻雨在裴曦二人离去後,自怀中掏出一只小瓶让东皇瞧看。里头是一团粉红色的胚胎,原先,则是个女娃。她叫爱汝,是山妖与人类男子□□後产下的婴孩。裴曦施展四法象阵时,山妖将剩余的气力全灌输在女娃身上,她才能保有性命不被消灭。山妖就她一位女儿,其余全是打他处拐来的,她最宠爱汝也是基於此因。
  照理说,妖与人不可能生下子嗣,更何况这还是在司命府的管辖范围里。
  近年来,不可预知的奇异现象不断发生。或许正可以这麽解释-命运,正悄悄地改变着……
  「穆琛啊,世上让你料不到的事可还多着啊。」冻雨已有了将这名女娃养育成人的打算。「你还想坚持什麽呢?到头来,才发现亘古的信仰与原则全是一场笑话。你因命运的成全得到无上的地位和幸福,但他人却得死在命运的威逼与压迫之下。再告诉你一事吧……踰尘之妻也已名列仙班了,世事还有什麽不能改变呢?」
  这是离去之时,冻雨对前来云河送行的东皇等人所说的话。悦命不愿裴曦前来,便留下短签匆匆与冻雨离去。
  毕竟,道歉的话、关怀的话……他已经很久不曾启口了,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天过後,东皇便下令了:准许天人以命丝罗巩固慕情,但前提是两方都愿意才可。於是月老的第一件差事,便是为亲自登门的羲和与屏翳牵线。日後……他会变得很忙。索性命童仆把祈缘居的门窗钉个死紧,让人寻不得其门进入好了。再言,丝罗原是上不了天人指节的,此行会耗去他过多神力。
  最後,尚有一件麻烦的事情待解决-天宫送来的万年寒冰。
  第五试取消後,便由前四试竞赛成绩最佳的司命二人获得此物。但飘风和裴曦成天嫌这冰块碍事又挡路,不知能干什麽才好。
  「主子,我查到啦。」虔剑蹦蹦跳跳地跑进房里。「湘夫人的断流剪便是以类似材质的寒冰制成的。此外,可用以打造兵器,让妖物感到寒气便退避三舍了。还有……用来睡觉也是不错的,可提升神能、恢复体力。」
  「喔,兵器啊,但我只擅长使鞭子哪。」裴曦耸肩道:「飘风,给你吧。」
  「不,我有前辈的无量剑就行了,还是用来睡觉好。」
  「可是……那麽小的床面哪里挤得下两个人哪?」不知何时,他们已由分房而栖演变成同床共眠了。「我想……乾脆切成几块左邻右舍分一分吃了算了。」裴曦又说。
  「吃?」飘风愣住,「这东西能吃吗?别说这个,这麽做太糟蹋东西了。」
  「那麽,送人吧!」裴曦提议。
  「那……送谁啊?」
  「嗯……」
  两人在房里兜圈子想了又想。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两人才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屏翳!」
  云中君屏翳虽有东君羲和的术法得以快速回复元气,可东君也为此大幅耗损了自己的精神。因此,人间的日落时间愈来愈早,只怕再这麽下去会乱了秩序。
  若将这东西塞到他手上,应能使他格外高兴吧。
  「对了,裴曦……」飘风道:「趁着汉代方盛,人间没什麽事好管,正轻松的时候,下去探望两位前辈吧。」
  「也好。」裴曦已经不再有哀伤怨叹了,对悦命的不满也逐渐转成谅解。「人间已过去百余年了……我想父亲应该变得开朗许多吧。」
  「是啊。」
  「那麽,现在便走吧?」
  「咦,这麽快呀……」
  「嗯!」
  ※           ※            ※
  「两位前辈,我们来拜访您们了。」
  百日不见,人间的样貌变了好多,他们差点认不出路来。
  「唉,这麽久才来啊。你们不是没时间偷闲,而是不想管咱们两个老头子的死活是吧?」冻雨忍不住抱怨,并指着手中的东西说道:「来得正好,我刚才在前头抓到一只小家伙,不知叫野鼠、野兔、野鸡……什麽的,反正是人类爱吃的东西。我很好奇,就抓来试试了。里面的,火烧好了没?」
  「好了。」洞里传出悦命喊话的声音。
  「冻雨前辈,您过得好像很快乐。」裴曦这才稍微安定心神。「那……我父亲呢?」
  「他很好,进去看看他吧。」冻雨推了裴曦一把,让他先行踏入洞中。
  「悦命,你出来瞧谁来啦?」
  「谁会来这种鬼地方?」悦命放下手边的工作,缓步走至洞口附近。「裴曦……」
  「父亲……」
  「还愣着干什麽,快说话啊!」冻雨催促着两人。
  「这……裴曦,这些年来……为难了你……」
  「不……不会的。」
  悦命一步步走上前去,先是轻抚他的头颅、他的发,而後是他的肩膀、他的双手……「我从来……不曾好好见过你……」
  「我也是,父亲。」裴曦抬头,他终於敢正视父亲的面孔了。
  「唉,现在该改口叫母亲了,我才是父亲。」冻雨在一旁窃笑着。
  「哟,这位小姑娘是……」飘风瞧着不远处有个高坐在树上吹奏着九歌曲的小女孩。
  「她叫爱汝。从今以後,她是裴曦的妹妹。」冻雨说:「她的半身是人类,寿命不长,我想令她成为一名散仙。」
  「喔,那也不错。」飘风笑道。
  他与裴曦会在人间待上数个月才回去,反正天上时间不过数时辰。
  今次过後,再别何日呢?没有人知晓的。而现在……只要趁着日阳当空时寻欢作乐就够了,离别这等哀伤的语言,暂时先不必理会它了。
  


第11章 外传:东方未明(完)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既明。【注1】
  黑幕高挂,浮云掩月,诸星耀彩下窥大地。夜-静谧而美丽。
  美丽……尤其是那轮半遮颜面的月。
  倚窗远望,愁绪相思满溢胸口。长夜虽好,不得秉烛同游,教他心生惆怅、心生怨妒。
  怨,怨日月同出之际仅有一瞬;妒,妒天下爱侣皆携手伴游。
  「唉。」东君羲和怅然地躺下身来,趁东方未明之刻,他要偷闲小憩一阵。
  昊阳被召过来了,他一向擅於吟诵祭歌诗乐,且奏得一手好琵琶。
  「踰尘,你过去的名字是什麽?好些日子没唤你,竟然记不住了。」东君道。
  「回大人的话,下官今名为『昊阳』。」
  「那麽,昊阳,为我奏那曲『东方未明』吧。」东君令道。
  「是的。」昊阳执起琵琶,爱抚般地触控每一条弦,一首威严气势中带着些许哀伤无奈的调子便从指尖流泄出来。
  东君清了清喉咙,沉着嗓子低声唱:「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东方未曦,颠倒裳衣。倒之颠之,自公令之……」
  这诗的原意是「讽刺国君丧失法度,致使人民惊慌失措、不得安宁」,但东君自有一套独特的解释。他释意的方法,是模仿飘风在武祭上露的那手「断章取辞。」
  他所诠释的意义是这样的:东天未亮时,我便急急忙忙地穿上衣裳。由於太过匆忙,将衣服的首尾都搞反了。为什麽呢?因你召我前去啊……
  召我前去,倾诉前夜孤枕难眠的愁苦和寂寥。
  屏翳……
  这想法从未让任何人知晓,包含高悬在天的明月。明月若是知晓,肯定会暗笑着他的痴、他的愚、他的孤寂和无助。
  ※           ※            ※
  时届寅时,天应亮了大半才是。但他见东君迟迟未登东方天台,也不敢贸然驾驶云车回寿宫去,只能静静地待着,待着心许之人再一次与他擦身而过,那短暂却缱绻的情意。
  怪了,不寻常……他岂是睡过头啦?或者……是病了呢?但不可能啊,睡了有仆人唤醒,再者他一向健壮勇武,哪有那麽容易病了呀?
  唉……他好不放心哪……
  「云中君大人。」远方有龙輈飞驰过来,驾车之人竟有着一张熟识的面孔。「下官奉东君大人之令,诚挚邀您前往崦嵫山日宫一聚。」
  「你是……踰尘?」
  「是的,下官今名昊阳。」来人又说道:「东君大人顾不得那麽多,他将日神戟交予下官,命下官今日代他登上东方天台。」
  日神戟内储存着无尽量的日光精华,昊阳又是将日光遍洒人间的桥梁之神。暂理东君此职,对他而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云中君大人,您可变作另一姿态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下官吧。」昊阳令日芒映照人间大地之时,也可顺道查探慕霞今世转生在哪户人家,又生得怎生模样,被人许作何名等等。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云中君转身旋了半圈,便使身上的光芒尽数褪去,衣着和目发也由原先灿然的金化作洁净的白。随即登上云车,全速往日宫前去。
  ※           ※            ※
  「屏翳,原来两位司命已将寒冰赠与你。这事……怎不早提起呢?」
  「我原先是想给你个惊喜的,谁知……你今日贪懒不做事,还叫我亲自跑一趟。」
  「唉,我可没悦命、冻雨前辈的耐心等你天上两年啊……」东君柔声道,执起云中君几撮秀发放在掌心上不断把玩着。「好了,大家全出去,退至房门百步以外的地方。谁靠近了……我就令他官职连降三级,清壁橱的小奴改作清茅房。」
  众人闻令,个个都快步退出去了,离开前连房门都忘记关上。
  「真是的……」东君呼了口气,门便自行阖上栓紧了。
  「你想做什麽?」明明知道他的意图,云中君还是忍不住想开口发问。
  「傻屏翳,你当真不明白?」东君微笑,并伸手扯去彼我的衣带。「今日将是个万里无云的晴天哪……」
  「你啊……」云中君不禁蹙眉。自己若不在白日现身云河的话,人间岂不是有一整年见不到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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