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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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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又等了一会,柯萌才慢吞吞地从房中出来。等他合上房门,谌瑜便急不可耐地上前询问他兄长的病情。柯萌绷着一张脸,表情讳莫如深,只朝谌瑜摇了摇头。
谌瑜面色一白:“怎么会……他们分明说哥哥的病正在慢慢痊愈,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柯萌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意思同谌瑜察觉的意思有些偏差,开口道:“大公子的病是在慢慢好起来,只是毕竟伤了根本,如若不好好调养,以后会落下病根。”
谌瑜神色松了松:“这样便好,如何调养便要靠大夫多多费心了。”柯萌点点头:“自当尽力。”
得了柯萌的答复,加之文霁风的话,谌瑜的精神瞧上去好了几分,看时辰已经到用午饭的时候。想到自己还打搅了虚青师兄弟一顿早饭,谌瑜心下有几分歉疚,朝二人道了歉,领着他们去前厅用饭。
虚青心中暗忖,这谌公子莫不是中了邪,既然记得打搅了他们早饭的事,又怎么会不晓得自己的性情有所变化?这么想着,虚青便免不得拉着师弟,离那领路的谌瑜远了几步。
袖子被人扯了扯,虚青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小郎中也走在他们身边,和师弟对视一眼,虚青问道:“柯大夫,你进那房中,可见着了那位大公子?”
柯萌的眼睛微微睁大,讶于虚青的声音丝毫没有遮掩,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虚青瞧着他的模样笑道:“我师弟下了禁制,他们听不见的。”
柯萌有些不相信,仔细瞧了瞧谌瑜的背影,果真没有发现他们说话。等小郎中再回过头的时候,看着二人的眼神,已然有了些许不同。他对虚青道:“屋内有没有大公子,你们不是应该也晓得么?”街上几个谌府家仆要将他带回来的时候,已经将事情简略地告诉过他,之前虚青和文霁风回去收拾东西这么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谌府的大公子已经过世的事情。
虚青道:“我只是不明白,既然没有人,那你为何会在房中独自一人呆这么久?”
柯萌肃然道:“我听家仆说这谌二公子如今精神有些恍惚,受不得打击,只好做戏装得像一些。正好房中有本游记写得十分有意思,我便看了半本。”
虚青:“……”
“师弟,你方才是在院中发现了什么?”虚青决定不和这个小家伙计较,转而问了师弟反常的缘由。
文霁风道:“惠岸。”
☆、第22章 道心禅意·其四
师弟的修为到了什么程度,虚青再清楚不过,他自然是没有什么办法探查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目光扫过他手中的油纸伞,虚青心知,能找到惠岸,大约是纯如的缘故。纯如的事情不好在外人面前谈,三人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谌瑜领着三人到了前厅,厅中已经置办好了饭菜,家仆恭候在一旁。谌瑜引着三人入座,口中客套道:“没有什么准备,粗茶淡饭叫三位见笑了。”虚青粗粗看了一眼,四喜丸子,红烧猪蹄,松鼠鳜鱼……这也叫粗茶淡饭的话,这位谌二公子是真的没见过人间疾苦。
宴席上主人先动筷子是规矩,这一点虚青还是懂的。只是在他眼巴巴地等着谌瑜拿起筷子下箸的时候,谌瑜的动作却停住了,目光看向文霁风和他,而后,召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训斥:“没看到有两位道长在么,怎么全是荤菜?”
虚青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师兄弟二人并不戒荤,这般菜色也没什么大碍。”谌瑜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文霁风,虚青其实还是其次,他只是不想怠慢了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免得到时候捉妖驱鬼出什么岔子。见文霁风朝他点了点头,谌瑜这才松了口气。
眼见着终于可以吃东西祭自己的五脏庙,虚青先是给师弟夹了一个丸子,筷子还没伸到鳜鱼盘子里,便听到外边有急冲冲的脚步声传来。通常在这种时候传来的声响,不论带来的事情是好是坏,总会叫虚青他们吃不好午饭。
一个中年男子进门,扫视了一圈,候在两边的仆从们都躬身行礼:“老爷。”看着谌瑜站起身,虚青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一同站起来。
“父亲。”谌瑜恭敬叫道。谌郡守面上神色严峻,仿佛没有听到谌瑜的声音,上前了两步,伸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谌瑜的脸上。
他的动作太快也太突然,叫周围的人措手不及。
“孽障!闹腾了这么久还不够吗!你还打算败坏我们谌家名声到什么时候!”谌郡守怒斥。虚青惊讶之后便察觉到,这位谌郡守对谌瑜的所作所为,已然积怒甚深。既然凌安城的百姓都已经对谌瑜的做派安之若素,那么谌郡守对谌瑜的训诫应当也不是第一回了。
谌郡守的脸色隐隐发青,方才怒然下手也没有注意轻重,谌瑜的俊脸上印着一个鲜红手印,很快便肿胀起来。谌瑜擦去唇角的一丝血痕,面上的恭敬没有半点变化,语调中不乏诚恳道:“父亲,今天我请了一位大夫和两位道长替兄长看病。”
谌郡守怒极反笑:“我看得见!”
谌瑜继续道:“柯大夫说,哥哥的病还需仔细调养,不然以后会落下病根。至于二位道长,他们会留下来替谌府驱妖捉鬼。”谌瑜开口伊始,谌郡守还只是冷笑的模样,听到虚青二人要捉妖驱鬼时,怒气便全然压不住了,扬手又想打谌瑜。这谌二公子不知是怎么回事,眼见着谌郡守的手又要落在他脸上,却丝毫不躲避。
虚青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抽出背后的断红尘一扬,银白软丝便缠住了谌郡守的手臂,拂尘明明是一挣即断的模样,可是谌郡守使劲挣了挣,却怎么也够不到谌瑜身上。见谌郡守对自己怒目而视,虚青浅笑着一抖手,将拂尘收了回来:“无上天尊,谌公子也是一番孝悌之心,大人何必如此动怒。”
虚青拦住了谌郡守,便不得不担起原本要施加在谌瑜身上的怒气:“我的府中有没有妖魔鬼怪,还轮不到你们这些江湖骗子来置喙。你们不过是看着小儿疯魔,想来占点便宜罢了。管家,给他们点银子,打发他们走!”
“父亲!”谌瑜想阻拦,谌郡守却并不理会他。管家早有准备,从袖中取出了一包银子,递交给虚青。只是虚青并没有接过来,文霁风更是丝毫不动,仿佛没看到似的。
虚青面含浅笑,一甩拂尘到臂弯:“难道令公子的状况,大人便丝毫都不担心吗?”谌郡守面上的表情一凝,看着虚青的眼色带上了几分深意。虚青的笑容带着几分故弄玄虚。谌瑜以为虚青所说的公子指的是他大哥,一脸期盼地看着谌郡守。而厅中的其他人却都晓得,虚青所指,是谌瑜身上的异状。
谌郡守道:“犬子的病,本官自然会找大夫诊治,不劳道长操心。”
虚青道:“若是靠大夫便能医治得好,谌大人今日见到的,恐怕就不会是这么一副光景了。”谌郡守的神色僵了僵,他不是没找过名医为谌瑜看病,只是没有一个大夫能诊治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说谌瑜患的是心病。虽然如此,谌郡守胸口却梗着一口气,不愿朝虚青低头。
虚青正琢磨着如何让谌郡守松口,突然便觉得周身的气味有些变化。他同师弟对视一眼,文霁风朝他点点头,果然不是他的错觉,身边原本清淡的花香突然变得浓郁起来。两个丫鬟簇拥着一个中年妇人走进来。仆从们俱是行礼唤她“夫人”,应当就是这谌府的郡守夫人。说是中年,这位妇人的面容却娇艳端庄,笑容温婉,这突然浓起来的味道,应当便是她身上传过来的。
夫人先是看了谌瑜一眼,见到他脸上的伤,眼中闪过一丝痛心,同谌郡守说话的时候,带着几丝埋怨:“即便瑜儿有什么错,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夫君只需训斥教导便是,何必下这么重的手?”
谌郡守扬眉怒道:“这还成了我的不是?慈母多败儿。若不是你一直这么惯着,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半点长进都没有!哪里及得上玖儿半分!”
谌夫人听到他提到玖儿这个名字,脸色登时难看了几分:“若不是夫君一直念叨着要瑜儿同他大哥亲厚友爱,瑜儿如今又怎么可能因为担心他大哥,变作如今这副模样!”
“你!”谌郡守怒瞪着她,手臂动了动,袖口只上移了一寸便又放了回去。他转身对谌瑜道:“既然之前罚你闭门思过,你却还是不肯悔悟,你现在便去祠堂跪着,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回来!”虚青等人自是不知,谌瑜之前惹怒了谌郡守,被他关着闭门思过了十日才放出来。谁想谌郡守今日才将谌瑜放出,他便故态复萌,也难怪谌郡守如此恼怒。
谌瑜没有半句争辩,默默朝父亲拱了拱手便往厅外去了。只留下虚青三人站在原地,不免有些尴尬拘束。
谌夫人见谌郡守如此做法,显然也是动了怒,言辞也变得尖酸刻薄起来:“夫君,你若是不待见瑜儿,我自可以带他回京城去。只是无论如何,瑜儿都是你的亲生骨肉。这么些年,你一直偏心谌玖,我也没有多说过什么话。如今我只求你能多看一眼瑜儿,别等他也没了性命,才想起他的好来!”说完,谌夫人便甩袖而去。虚青暗忖,果然得罪什么人,都不能得罪女人。谌郡守被她气得脖子都红了,却拿她什么办法也没有。
虚青暗暗窥视着谌郡守的脸色,想着等他气消一些就开口告辞。若是不能留下来,他和师弟夜里潜进来也是一样的,也不过就是麻烦一些,但是总比掺和进别人的家务事要容易些许。
出人意料的是,谌郡守站在那儿兀自生了一会闷气便转而对虚青道:“道长所言,能医治好小儿的病症,不知是真是假?”
虚青笑道:“至多三日,贫道必能找出贵府暗藏的玄机。”
谌郡守看着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审视,心中正度量着虚青所说有几分可信。虚青挺直了脊背,也不催促。
过了一会谌郡守才道:“既然如此,便给道长三日的时间,望道长别让本官失望。”说完,谌郡守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大户人家的管家自然不是没有眼色的人,见谌郡守松了口,收回了银子,即刻派人去给虚青三人准备房舍。
倒人胃口的人都走了,虚青怡然自得地坐下来夹菜吃。文霁风看他一眼,也跟着坐下。只剩柯萌一个还傻乎乎地站着,不知所措的模样。
虚青招呼道:“柯大夫不饿?”
柯萌反问:“你们要留下来?”
虚青笑道:“诚如所见,谌郡守请求得如此诚恳,盛情难却。”见柯萌纹丝不动的模样,虚青想到了一件事,随口问道,“听闻大夫需要辨别草药,嗅觉多半灵敏非常,不知道柯大夫可闻出这谌府中一直驱散不去的味道,是什么?”
柯萌抿了抿唇,看着虚青的眼色带着疑虑,却还是回答道:“不过是一种大户人家常用的熏香,花香近似牡丹香气,多为妇人所用。”
虚青点头,玄冲观虽然香火鼎盛,他见过的贵族妇人却不多,对这熏香亦是不甚了解。只觉得这谌夫人身上的味道也太浓了些,世族贵女却不知过犹不及的道理。
☆、第23章 道心禅意·其五
谌府不愧是世家门第,管家很快便给他们安排好客房等一应事宜。房中高床软枕,连房中的茶具,都要比从前商贾出身的陶家要好上许多。在酒楼的时候,虚青打听了一耳朵谌府的身家背景,郡守谌宴是京城世家的嫡系子弟,初来凌安城时,很是大刀阔斧地处理了一批尸位素餐、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引得百姓拍手称快。只是坊间也有人猜测,他不过是被放出来立些政绩,不多时便会回京城步步登天。谁知,这凌安郡的郡守,谌宴一做便是二十年。
虚青虽然对那些官场争斗不甚了解,好歹也看了许多话本,听了许多说书。难不成这谌宴惹恼了京中的什么人,所以才一直屈居于此?毕竟不论是资历、政绩还是家族根基,谌宴都是不缺的,再加上谌夫人的娘家好似也是世族,也不知究竟是什么缘由阻碍了谌宴平步青云。
偷溜着去谌府的祠堂,虚青瞧了一眼还跪着的谌瑜之后,他顺道又去了谌宴的书房,为谌瑜说了些好话,然后虚青才回到自己房中。
“师弟,这么早便回来了?”虚青有些惊讶。这谌府占地不小,文霁风带着纯如探查惠岸的消息,虚青原以为至少需得到半夜才能回来。文霁风坐在桌边,纯如站在他身边四尺外的位置,清婉的面容含着几分忧愁。
虚青扬眉道:“这是发生了什么?”师弟脸上即便并没有多余的表情,虚青也能看得出来,他现下有些不愉,大约是找人遇上了些麻烦。
纯如道:“方才我循着他的气息一路找到了谌府内一处院落,只是这座院落外下了禁制,院中来去的人又多,我同文道友找不到机会进去。”她能察觉到惠岸就在这处院落中,只隔了一道垣墙,却叫她无能为力。
禁制?虚青留心后问道:“除此之外,你们还发现了什么别的东西吗?”
文霁风点头道:“院落周围残存些许妖气,好像是被什么妖物盯上了,这道禁制大抵是用来阻拦妖魔而不是用来防人的。”
虚青道:“既然已经有了线索,便不愁寻不到人。纯如道友也不必这副忧愁的模样,若是被惠岸师父知道了,免不得要愧疚。”
纯如面上一红,女儿家的情态尽显。虚青笑道:“答应了道友的事,在下便一定会做到,道友只需静心等待便是。”
“师兄不该拿纯如道友同惠岸师父开玩笑的。”虽然谌府备了两间客房,虚青却硬是要同文霁风挤一间,还将纯如栖身的油纸伞送到了另一间,美名其曰男女有别。如今师兄弟二人躺在一张床上,文霁风一如往常,被虚青缠得死紧。
虚青睡眼朦胧道:“她不是也没有否认么,郎情妾意,总得推上一把。她执念未消,难入轮回,只有了了她的心愿,才能甘心吧。”或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或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总得有个了断。
文霁风还是觉得师兄做的不妥当:“可他们二人人鬼殊途,惠岸师父又身在空门。人言可畏!”
文霁风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虚青强打起精神,在师弟颈项边蹭了蹭才道:“人言固然可畏,但若是畏惧人言,必然一事无成。要说,便也只能说惠岸师父命中有此劫数,或许过了此劫,他的佛法还能更精进几分。师弟,你还是思虑太重了。”文霁风虚心受教,虚青揉了揉师弟的头发,夜已深沉,有什么麻烦的事情放到明日再说。
第二日一大早,虚青靠在廊间的柱子上,文霁风手中青锋剑气如虹,配上游龙身姿衣带当风,极为赏心悦目。
柯萌自走廊拐弯处过来,瞧见院中舞剑的文霁风,眼中闪过一丝惊叹。昨日不知他如何想法,也跟着他们一同留了下来。虚青颇为自豪地同他打招呼:“柯大夫昨晚睡得可好?”
“尚可,道长呢?”虚青昨夜抱着师弟睡得,自然是神清气爽。
文霁风收了剑走过来,柯萌的眼神亮了亮,开口问道:“文道长是自幼便开始练剑的吗?方才见道长剑法飘逸风姿卓绝,柯某很是羡慕。”
“柯大夫过誉了。”文霁风道,虚青倒了一杯水给他,文霁风十分自然地便接了过来。
柯萌笑了笑,虚青却总觉得他笑容里有几分扭捏。果然不出他所料,过了一会柯萌道:“不知道道长收不收弟子?我,我想学些武艺防身。”
文霁风被茶水呛了一下,捂着嘴咳了半晌。虚青一边帮师弟拍背,一边朝柯萌扬眉:“柯大夫,你这是想拜我师弟为师?不说根骨,就你的年岁都不比师弟小几岁吧?”
柯萌正色道:“我祖上乃是神医柯文溪的后人。虽然我的年纪已经过了修习武艺最好的年纪,不过我常年用汤药调养自身,底子不差。加之我不过是想强身健体罢了,并不苛求有多大的造化,不会给师父带来多大‖麻烦的。”说的倒是像模像样,可教个徒弟哪有这般简单,若是教个半吊子出来,老实安生的便也罢了,要是个喜欢招猫逗狗的,能把师弟拖累死。
“叫师傅还太早了些。柯大夫,你若只是想强身健体,你们医家便有‘五禽戏’。你若是想学武艺,大可寻个欠你们柯家人情的武林高手,想必他们会更加尽心竭力。”虚青笑眯眯地回绝他。
柯萌道:“那些江湖草莽,怎么能和文道长相提并论,除了道长的剑术,我更敬仰文道长为人正直,法术精妙,若是可以,也想求道长指点一二。”原来心中还打着学法术的如意算盘,如此便更不能松口了。
虚青随口便开始说起瞎话来:“我还当柯大夫要学什么呢,我师弟的术法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学的。你瞧瞧我,再瞧瞧我师弟。我身上不过些武功底子,半点术法都不会,而我师弟仙风道骨。只因我师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他所学的都是我们门中不可外传的不二法门。”
柯萌半信半疑地看着两人,虚青再接再厉道:“你要学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自此之后须得远离红尘,不沾世事,待得我师弟百年之后,承他衣钵,悉心传道。彻底摆脱你柯氏后人的身份,你可愿意?”
柯萌皱起了眉,清秀稚气的脸上带着明显的迟疑。舍弃名姓,皈依道法,说来虽然容易,做起来却没那么简单。虚青瞧着柯萌纠结的模样,暗自不太厚道地笑了起来。文霁风动了动唇,看到师兄偷笑的模样,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既然如此,为何你师弟还是凡俗名姓?反倒是你,一身江湖人打扮,却以道号为名。”思前想后,柯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总算是被他抓住了破绽。
虚青微微一笑:“柯大夫有所不知,文乃是家师姓氏,是师弟为表对师父的敬重才冠于名前,霁风二字亦是师弟的道号。至于贫道的道号。”虚青苦笑一声,“我是师父捡回来的弟子,根骨却远远不及师弟,又怎么敢和师弟用同个辈分的道号呢。”
柯萌凛然道:“冒昧提起道长的伤心事,是在下唐突了。”柯萌已经全盘信了虚青的话,虚青做戏做了全套,面含悲戚地朝他稽首行礼。
眼睁睁看着师兄撒谎糊弄,还往师父身上泼了不少脏水的文霁风:“……”
“柯大夫面色看来不太好,不知是为何?”文霁风直觉,不能再让师兄这么天马行空地胡说下去,只好将话头岔开。
方才柯萌说自己休息得尚可,双眼下边却带着一层青黑。听文霁风问起来,柯萌老实回答道:“也不是别的什么,只是我闻不惯这花香,昨晚睡得不太|安生。加之后半夜,不知何处传来鸟鸣声,虽不难听,却闹腾地我睡不着觉。”
“鸟鸣声,我怎么没听见?”虚青奇怪,不光是他,连听力一向不错的文霁风也不曾听到。
柯萌皱了皱眉:“或许是离此处太远?”柯萌的房间同他们不在一处,虚青特地嘱咐了管家,他们师兄弟喜好清静,方便夜里出去探查。
虚青直觉,这鸟鸣声同他们昨夜见到的禁制有所关联,于是便撺掇着柯萌同他们一起去看看究竟。
柯萌循着记忆里,昨夜的声音传来的方向带着两人过去。谌府内房舍错落,柯萌七弯八拐地便将三人带到了一处院落前边,院墙后边传来些许人声。
“应该就是这里。”柯萌肯定道。虚青同师弟交换了一个眼神,文霁风摇了摇头,并非昨日他们找到的那个院落。虚青点头,微微抬眼便瞧见不远处的树丛花影后边藏着一间楼阁。那正是昨日谌瑜被罚跪的祠堂所在。
三人正打算进院中瞧瞧,微微掩着的院门便被打开,几个家仆拖着一拎草席,吃力地跨过院门上高高的门槛。一个年轻公子指挥着他们将东西抬出去,正是谌瑜。
☆、第24章 道心禅意·其六
谌瑜看到了门外的三人,笑着走过来。昨夜被罚跪了一夜,也不知道他父亲是什么时候取消的惩罚。不过谌瑜的脸色还算不错,只除了脸上的印子还肿着。
柯萌从袖中取出一个半指宽的圆形盒子,递给谌瑜道:“这是我调制的膏药,消肿化瘀的效果极好,谌公子只需敷在伤口上,一夜便好。”
谌瑜接过盒子,颔首道谢。虚青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那几个忙碌的家仆身上。草席中不知道裹了些什么,鼓鼓囊囊的,还不止一个,有许多家仆陆陆续续地拖着一样的物什出来。虚青眼尖,眼见着其中一拎草席里溢出水迹,在地上拖延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他们是在做什么?”谌瑜注意到虚青探究的眼光,虚青也没有遮掩,大喇喇地便问了出来。
“这是……”谌瑜的语气有些迟疑,显出些许苦恼又不方便明言的模样。若是旁人,见谌瑜的样子,定然会给他个台阶下,顾左右而言他,不深究下去。虚青却是扬扬眉,径自走了过去。他是谌瑜请回来的人,现在又是谌宴的贵客,几个家仆不敢阻挠他的动作。虚青轻而易举地便将草席挑开,瞧着里边的东西,若有所思的模样。
柯萌觉得虚青的动作不礼貌了些,见文霁风过去,也跟了上去。虚青面前的草席里包了几只黑乎乎的走兽,已经死得发僵的走兽似狼似狗,皮毛上有未干的血迹,散发着一股不算难闻却十分刺鼻的味道。
“这是什么东西?”柯萌的鼻子本就灵敏,现在更是受不住。
谌瑜见他们发现了,叹了口气靠近道:“我也不知这是什么,昨夜突然夜袭了这进院落。要不是管家听到了声响,带人过来打杀了它们,我昨夜恐怕就死于非命了。”谌瑜身侧,半掩住的院门内,可以看到这样的草席还有许多,地上乌压压的一片。文霁风闻言看了师兄一眼,虚青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却不说话。这些走兽即便已经是尸体,也能看出生前凶狠的模样,要拿下它们绝不是件容易事。可是不论是走兽袭击的声音,亦或是家中奴仆打杀的声音,不论是住得远些的他们,还是住得近的柯萌,丝毫没有察觉到。
这件事怎么看都十分蹊跷,虚青笑问道:“不知贫道可否进院中看看?”
谌瑜不晓得院中一地的尸体有什么好瞧的,只是虚青这样问了,不好拒绝:“请。”
院中堆积的走兽尸体少说也有二十余头,旁边还有一大片沾了血的空地,看模样是已经处理了一些,昨夜的阵仗有多大可想而知。好在院中的牡丹香气十分浓郁,连柯萌都觉得刺鼻的味道淡了几分。虚青拉着文霁风随处瞧瞧,转到一处正好避开旁人视线的角落时,拉过师弟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一个“贾”字,过了会又写了个“魔”。文霁风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着虚青笑盈盈的眼神,朝他点了点头。
见师弟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两人又到处查看了一会,回到了院中。谌瑜见他们二人过来,开口问道:“道长以为如何?”
文霁风道“院中的这些走兽,唤作‘贾’,又名地狼,是一类半妖半魔的妖物。”地狼常年存活于地底,方才他们在院中角落里发现了不少大小不一的地洞,虽不知道通向哪里,却也佐证了虚青对这些走兽的判断确实不假。
柯萌和谌瑜二人从未听说过这类奇怪的东西,随文霁风的解释,看着地上走兽的眼神不免带上了几分好奇。
“生活在地下,常年不见阳光?”柯萌问道,见文霁风颔首,柯萌又问,“常年不见天日,地下全是黄泉埃土,他们以何为生,如何存活?”
文霁风摇摇头,玄冲观的古籍中,对地狼的描述不多,他也不曾知晓。
虚青懒洋洋地笑道:“可惜这些地狼不会说话,不然柯大夫可以直接问它们。不过听闻,有个唤作‘无伤’的族群,也是常年居于地下。他们应该能通人言,届时若是遇上了,柯大夫大约就能一解疑惑了。”
柯萌半信半疑地看向文霁风,见他点头认同了虚青的话,这才对这些见所未见的东西,生出几分惊叹:“我以为书中记载的一些传闻轶事已是十分神奇,没想到世间还有比书上所说的事情更为惊人奇异的。果然如父亲所说,‘纸上得来终觉浅’。”柯萌此番出来,正是因为他父亲要他游历九州,增长见闻。原本他对父亲没询问过他的做法尚有几分介怀,如今才觉得这段游历之旅有趣起来。
“只是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些地狼会潜入谌府之中。”柯萌随口叹道。
虚青道:“或许是正好到了地狼求偶的时候,乘着大好月色,花前月下也未可知呢。”
柯萌:“……”虽然有些不靠谱的模样,但是总觉得好似有几分道理。谌瑜在一旁摇头笑了笑,继续支使着家仆将院落打扫干净。背过身的他没有注意到虚青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待地狼的事宜处理得差不多了,谌瑜才后知后觉得觉着将三位客人晾在一旁有些失礼。朝三人赔罪后,谌瑜道:“三位不如随在下去我院中坐坐,正好院中的金桂刚开,花香正好去去咱们身上的味道。”
虚青二人自是无可无不可,而柯萌自从今日一早开始,便成了他们二人身后的跟屁虫似的,也跟着去了。谌瑜将三人带到他自己的院前时,文霁风手中的油纸伞突然动了动。柯萌同谌瑜走在前边,所以并未看到,虚青见了这异状,心知文霁风他们昨日寻到的院落,原来便是谌瑜的院子。
心中带上几分警醒,四人进了园中。果然如文霁风和纯如所说,院中来往的仆人丫鬟很多。虚青腹诽,照着这一拐弯一个家仆的模样,谌瑜大抵连沐浴如厕都要暴露于他人眼下,丝毫没有秘密可言。这么想着,虚青不免对谌二公子生出几分同情。
日头渐升,秋日暖阳不算毒辣,和着已经微凉的秋风,晒太阳吃茶正好。院中有一处石桌椅,谌瑜领着三人坐下,丫鬟很快便上了茶水点心。
柯萌这才注意到文霁风手中的油纸伞,问道:“这伞莫不是一件法器?”昨日天气阴雨,文霁风带着一把伞看起来十分寻常;只是今日分明是个晴天,文霁风还拿着一把伞,便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文霁风持伞的手僵了僵,没有作答。虚青瞧出了文霁风的局促,解围道:“我昨夜夜观星象,今日应该是个雨天才是,谁想学艺不精,却是看错了。”
柯萌:“……”
谌瑜好心提醒道:“虚青道长,昨夜天上云积不散,并没有星星。”
虚青:“……”有些人讨人厌,就是因为总在自己不该这么机敏的时候分外聪慧。
眼见着柯萌眼中的嘲笑,虚青干咳了两声没有辩解。目光随意游荡了一圈,瞧见院中一棵桂花树后露出一座石井,只是井口被封了起来,上边还压实了一块成人环抱大小的石块。
“这口井是怎么回事?”
谌瑜只当虚青是一时尴尬,随口开个话头,答道:“之前母亲请了风水大师来瞧,说是这井的位置不好,坏了院子的灵气,便堵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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