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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流]命运魔方-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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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沉默。
片刻后,徐迟清冷的嗓音打破僵持的局面,他说:“好……”
“徐迟!”周岐厉声喝断,喊完发觉自己语气过于严厉,又强迫自己舒缓下来,“再等等,说不定有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除了我,没人能杀死牧师。”凯蒂不赞同地摇头,“在这里,他无处不在,无坚不摧。”
“闭嘴!”周岐不客气地道。
徐迟把左手从兜里抽出来,黑曜石低调的光芒缓缓流转。
凯蒂有所隐瞒。
这点想必周岐也察觉到了。但现在根本没有别的路可选,去,还是不去?
他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须臾,一只更大更修长的手越过肩头伸过来,攥住他的腕子。
徐迟的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男人强势的气场和体温顺着那一点接触的皮肤传过来。
他的目光自狭长的眼尾瞥扫向周岐。
周岐的脸色很冷,冷得令他身边站着的姜聿直打哆嗦。
“听话。”周岐冷硬的嗓音中带上一点不易察觉的企求,“别跟我反着来。”
“你也听话。”徐迟抽手,“既然想断,就断得干净些,收起你的关心,别插手我的决定。”
这话何等决绝。
周岐如石塑蜡像,僵在原地。
徐迟最终还是与凯蒂交换信物。
那根血红色的玛瑙手链在众人的凝视中逐渐褪色,变得透明。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下一场婚礼进入最后的一分钟倒计时。
周岐收拾了心情,默默站到徐迟身后。
他听见徐迟说:“你猜待会儿会发生什么?”
“不管会发生什么。”他回答,“我都会在你身边。”
“为什么说这种话?”徐迟盯着屏幕,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殿下还真是不讲道理,不许我陪着你,自己却要黏着我。”
“是啊,我不讲理。”周岐前倾,额头磕在徐迟后肩,含糊道,“只准我点灯,不准你放火。”
徐迟沉默,下颌至耳根的线条动了动。倒计时结束,他与凯蒂的脸放大在偌大的屏幕上。
“我教你好不好?”
那一刻,他听到周岐在身后这么说。
“你体会不到的情绪我带你去体会,你不知道怎样才算爱,我就手把手教你,教到你会,教到你懂。你一天学不会,我就教一天,一辈子学不会,我就教一辈子,终身任职。好不好?”
屏幕上,徐迟喉头一动,迅速垂下震颤的眼睫。
广场上议论纷纷,绝大多数通关者都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人敢冒险匹配。因为这一对仅有的新人,十分钟大屠杀被叫停。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而关切地黏在大屏幕上。
正在他们为新郎或新娘而担心时,突然几股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水柱从不同方向朝徐迟急遽喷射而来,周岐眼疾手快,拉着徐迟急急后退。
凭借敏捷的身形与动作,他们接连避开几道水柱。但大海中,水源取之不竭,这道水柱没有得逞,下道水柱又很快凝结。稍有不慎,其中一道自背后准确无误地砸在二人身上,势如千钧。
被砸中的刹那,周岐眼前一黑,喉头涌出腥甜,竟是被难以想象的重力直直拍落,砸得昏过去足有半分钟。水柱哗啦啦击碎,形成汹涌的浪涛,波纹荡开,广场上所有人都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荡得一个趔趄,以周岐徐迟为圆心,浩浩荡荡扫出去数米。
颠簸中,周岐晃了晃沉重的头颅,挣扎着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不远处,徐迟一个人静静地漂浮,他舒展地张开双臂,双眼紧闭,漆黑如墨的发在深沉的海水中飘荡,如轻薄的黑纱。
耳边传来冷湫的尖叫和姜聿的悲鸣,周岐心中咯噔一声。
不见了。
那截瘦削手腕上的透明色手链不见了。
脑袋一下陷入空白,嗡嗡嗡的全是杂音。
他连忙机械地划动四肢,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姿势急冲到徐迟身边。
失去那层隔水薄膜保护,徐迟皮肤上和睫毛上沾满细密的小水珠,衬衫衣摆随波飘荡,露出窄瘦的腰。他那么精致,那么安静,冷傲与锋芒收敛,整个人就像一颗濒临爆破的恬静的泡沫。
四肢涌入彻骨的冰水,变得僵硬迟缓,周岐什么也没想,褪下左手上的手链就往徐迟手上套。
那一瞬间扑打在身上的深海压强和缺氧硬生生逼出了他的生理泪水,他死死咬着牙冠,指尖抖得不像话。大脑皮质却异常活跃,大大小小的情景不停回闪。
冷漠的徐迟,强势的徐迟,虚弱的徐迟,撒娇的徐迟。
画面里都是徐迟。
那边,牧师夺下徐迟的手链,来到凯蒂身边。遵循规则,凯蒂一如那些惨死的优质新娘,脖子被施加无形的恐怖的外力。她双颊涨得通红,急切地眨眼。
“结束了,亲爱的凯蒂公主,你终究还是落在我手上。你再也无法在这座陷落的城……”
话说一半,他枯树皮一般的面皮忽然陡地撑开了,瞪大眼睛,诧异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把尖刀穿透了他的心脏。
刀尖闪烁凛冽寒光。
一直守在凯蒂身边伺机而动的任思缈一收到讯息,就从背后一刀捅进来,毫不迟疑。
优质新娘想要在婚礼上活下来,唯一的选择就是,捅死新郎。
而原本的新郎被剥夺了手链,所以现在的新郎是牧师本人。
牧师以为胜券在握,于是放松警惕,却没想到……
脖颈上的禁锢逐渐松懈,凯蒂的脸上绽放胜利的笑容。
“我知道你会出来的。”女人抚摸老牧师满是褶皱的脸,喃喃道,“就算是死,你也不会让我以别人的女人的身份去死。现在,你跟这座该死的城市一起去死吧,我亲爱的丈夫!”
事件发展不对劲。
闻言,任思缈面色剧变,她刷地抽刀,牧师的身体无力瘫倒,她夺了从牧师手中脱落的手链,连忙反向回游。
但凯蒂脖子里的铃铛乍然响起。
整座海底城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急速往下坠落,分崩离析。
四下里蹿出无数“锵铃铃”海怪,挡住了她的去路。
完了!凯蒂完成杀死牧师的任务后就会黑化!
“姜聿!”任思缈大喊。
“我在这儿!”
姜聿被手持骇人长刺的海怪挡住去路。
回头,冷湫亦被团团围住。
几根锋利的长刺同时袭来,任思缈心一横,抬刀去挡。
乒乒乓乓一阵乱响。
任思缈的匕首没与任何海怪兵刃相接。
“姑娘快走。”
“这里我们先顶着,你快把手链送去给那个很厉害的年轻人。”
“哎呀别愣着了,眼看着人快撑不住了!”
任思缈呆若木鸡,被许多双手推着搡着,往前护送。
她四肢冰凉,脑袋空白,心口却是热的,有种令人落泪的满涨的情绪充盈在胸膛。
她终于来到徐迟面前。
一动不动的徐迟看起来安静乖巧,湿透的额发贴在苍白的脸上。
周岐正躬身抱着他,过于锋利的五官隐在幽暗中。
“我把手链抢回来了。”她游近就,颤声轻唤,“周岐……”
周岐像是被人从噩梦中唤醒,猛地打了个激灵,他仓皇抬眼,眼中盛满了黑色的哀伤。
“周岐?”
周岐转动沉重的眼珠。
任思缈别开眼,不忍去看。
“我醒得太迟了。”半晌,她听见周岐哑声道,“我把手链给他,可他已经不会呼吸。”
心脏被狠狠扎了一下,任思缈的泪水夺眶而出,攥着手链的手无言垂落。
距离天亮还有最后一小时。
牧师死了,但牧师定下的规则还在运行。
天亮前,所有单身者会变成泡沫。
崩溃的海底城陷入大乱斗,阴霾笼罩,海怪横行,到处都是厮杀声,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而战。
周岐说他要去杀死凯蒂。
姜聿劝他别再招惹强敌,苟到最后就是胜利。
周岐说他要把徐迟自己的手链抢回来。
姜聿问他抢回来又怎样?
“当然是交换信物完成匹配。”
“可徐迟已经……跟他交换了手链也无济于事,你还算单身,天一亮就会死。”
周岐垂下眼:“嗯。”
姜聿望进周岐平静的眼里,确定他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也确定对他而言他失去了什么,于是闭上嘴,不再说话。
第一缕曙光穿透沉沉海水的时候,周岐郑重地与徐迟交换手链。沦陷的城,跨越生死的新人,浴血的婚礼。
隔水薄膜褪去,窒息感扼住咽喉,他闭上眼,吻上徐迟失却温度的唇。
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妻。
第92章 有些人活在阳间。
一道微弱暗淡的光束从窗户射入,给整齐排列的玻璃器皿、镀镍器皿和瓷器镀上清冷的光圈。四下安静和谐且忙碌。实验人员穿着无菌工作服,手上戴着死尸般苍白的橡胶手套,或伏案在显微镜旁,或轻轻摇晃着盛着红色液体的试管。灯光凝滞而死气沉沉,他们像是一个个尽忠职守的幽灵。
打开一扇绝缘门,把刚贴上号码标签的试管放进冷藏室,再把门关上。
范斯的手臂被冷气冻得直起鸡皮疙瘩。
他是个实习生,欧洲人种,有一双碧绿的眼睛和大且浑圆的鼻子,经过层层严密的筛选,他以出色的专业技能进入这个平均薪资是普通人小半辈子全部积蓄的科研公司。
他的同事兼实验室主任,一位娇小的女士,正在小心翼翼地用一根长长的导管将目的基因导入宿主细胞,经过把不同来源的DNA分子在体外进行特异切割,重新连接,组装成一个新的杂合DNA分子等一系列复杂步骤后,这是基因克隆的最后一步。
主任的手很稳,完成后,她轻舒一口气,放下导管,抱起今日份的营养液,愉快地摘下口罩。
按照惯例,范斯知道她将前往走廊尽头的神秘房间。
今天她那位高大的专职助理不在。
范斯悄无声息地靠近主任,以便她在用她那双精明的眼睛四处搜寻合适搭档时,能第一时间发现他同样高大健壮的体格。
“范斯,你跟我来。”
果然,女人冲他点头。
范斯立刻放下手中器材,顺从地跟上。
*
“海德利安疗养院的人都安插好了吗?”
下午,远远还没到正式营业时间的酒吧显得空旷寂寥,男人的肩膀很宽,坐在旋转高凳上时就像一座端着的山。
“是的。”他身边笔直站定的青年目不斜视,“是一位履历清白十分可靠的卧底,曾多次执行潜伏任务,每次都圆满完成。”
“咕嘟。”
男人仰脖往喉咙里倒进一整杯浓烈威士忌,玻璃杯底磕在黑色暗纹大理石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三个月了,有什么发现吗?”
男人嚣张的断眉蛰伏在耷拉的眼皮上方,主人摄入过多的酒精使它提不起劲。
“暂时没有。”
但青年仍然不敢直视那张坚毅的面庞,传闻殿下喝酒易怒,他这会儿大气儿也不敢出。
没有得到允许,他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直站到脚后跟发麻,小腿一阵阵抽筋,男人像是才发现他居然还在,转头朝他招招手:“怎么?你也想来一杯?”
青年瞳孔一震,忙不迭离开。
*
“待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什么也别问,最好一点声音也别发出,好吗?”主任按亮密码锁前,特地小声嘱咐。
范斯做了个ok的手势。
嗡的一声,那扇神秘的金属门终于敞开一条明亮的缝隙。
范斯的目光从口罩上方迫不及待地射进去。
房间很大,放置着各类仪器和一张床。
床上躺着苍白的男人。
过长的碎发遮住眉眼,泛青的下颌有着凌厉优美的线条。
范斯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有好几秒,男人的胸膛没有丝毫起伏的迹象。
像是死了。范斯心想。
女人更换吊瓶营养液,命令他帮男人翻身,他略有些不情愿地遵从指令。
房间内持续播放着令人安心的白噪音。
当戴着塑胶手套的手触到男人的身体时,范斯放下心来,因为对方还有体温,手腕处也能摸到清浅的脉搏。还好,还活着。他这双宝贵的手可不想干搬尸的活计。
他给昏迷了不知多久的男人擦拭身体,更换衣物,活动四肢,意外地发现男人的肌肉竟然还没萎缩,保持着正常的弹性,关节也不僵硬,掌心干燥温暖。
“维持这副皮囊的药物昂贵得令你难以想象。”主任察觉到他面上的惊讶,以讥讽的口吻自言自语,“但那又怎么样呢?皮囊再美,没有灵魂,也是死物。他完成了他的使命,永远不会醒来了。真是可惜。可惜。”
她说可惜的时候,语气真挚。
范斯认真地给男人套上柔软的棉袜,没有说话,他还记着她让他保持缄默的叮嘱。
同时,他默默偏转身体,避开主任全程紧盯的视线,心脏狂跳——“永远不会醒来的男人”刚刚竟屈起指关节,扣住了他的袖口!
*
徐迟静默地漂浮在海水中,注视着,注视他。周岐睁开眼睛。
暗红的残阳穿过慵懒飘动的窗帘,闪现亮光。轻轨缓缓驶过高架桥,发出的轰隆声响渐去渐远。周岐试着辨别自己身处何地。他正躺在自家车库的地上,身上沾满灰尘和酒渍,散发出宿醉的味道。摸索全身,ID卡,在。手机,在。钱包……钱包不在。跟钱包一起不翼而飞的,还有那件灰褐色的粗呢大衣。肯定是落在了酒吧,他猜测,也有可能是被某个被寒冷折磨得无计可施的乞丐扒走了。无所谓,他还有其他衣服可穿。
脸上附着一层又冷又黏的汗水,头颅犹如沉重的保龄球。
有些人活在阳间,却向往阴曹。
不管哪里,起码都比这间大冬天依然异常闷热的车库凉快些。
犹豫片刻,他才决定继续呼吸。这是身体恢复知觉的开关,一按下,头痛混合胃痛立即逼他发出破碎的呻吟。
“操!”
天花板和墙壁都在猛烈旋转。
周岐躺在原地没动。
划破寂静冬日的只有轻轨驶过的声音。车库里有扇窄窗,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太阳,直到它变成一颗跃动的火红色心脏,在薄薄一层乳蓝色薄膜上跳动,喷出热气。每次泪水都是像这样淌出眼眶,没有预警,毫无新意。
手边的威士忌酒瓶内空空如也。
他闭上双眼。
什么也不剩。
等情绪与疼痛双双平息,他慢慢爬起身,跪了起来。
室内光线昏暗,他不知道现在几点,很晚,或是很早。不管现在几点,都不是醒来的好时间。说得更直白一点,这不是睡觉的好时间。这个时间应该拿来做点别的事,例如喝酒。
裤兜里的手机正在拼命振动,动静宛如受困飞蛾疯狂鼓动翅膀。
他不予理会,摇晃着去洗了把脸。
走出门,往酒吧走,手机仍在歇斯底里。
周岐掏出手机,发光的屏幕上显示“酒鬼”两个字。
这个绰号可笑地适用父子两辈人。
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他按下接听键,尽量控制迷离的声线使自己听起来是清醒的:“嗨。”
“我嗨你个大头鬼!”周行知浑厚的吼声穿透耳膜,“三天了,你就是泡在酒缸里也该把缸喝空了!人呢!在家还是在喝酒?”
“啧,说好了在行动之前给我放假的,你又来查岗。”周岐抱怨。
“给你放假是让你养精蓄锐调整状态的!不是让你去花天酒地祸害身体的!喝酒能解决问题吗?你爹我喝了大半辈子酒解决什么问题了?戒了吧!人啊,生了双眼睛就是用来朝前看的,生活就像水一样,总归都个有出路。别成天磨磨唧唧昏昏沉沉的……”
“你不懂。”
“我不懂?不懂什么?臭小子,你又要把那个什么破魔方搬出来说事了是不是?先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这事儿过也过去了,监狱里我们需要营救的成员也都救回来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周岐,你还有大事要做,记住你是谁。”
周行知的语气因担忧而激越。
周岐握着手机,久久没答话。
僵持片刻,电话那头几个深呼吸后平缓下来:“前两天主动联系我们的那位军火供应商今天提出要见你。”
“你去就好了。”
周岐瞄了眼路边满是污秽的垃圾桶,思考是不是要把手机直接丢进去。
“如果可以,我也想代劳。我真怕你身上的酒气冲撞了人家,万一留个不好的印象,人家说不定直接撤资。”
“你的担心是对的。”
“但那位先生点名要见你。”
“噢,是吗?”
“这件事很重要。联盟资金短缺,这你知道的。所以,晚上八点,把自己拾掇干净,到五月花大酒店来。”
酒吧反光的窗户上投映出周岐邋遢的尊容,他停顿了一下,呼出一口浑浊的酒气,转身往回走:“你托你办的事办了吗?”
“什么事?你说给你物色墓地的事儿吗?”
“嗯。”
说到这个,周行知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骂了一通,撂了电话。
世界清静了。
回家,换了正装,周岐接到墓园的电话,告知他一周前他精心挑选的墓地现在可以去交付尾款了。
周岐于是驱车前往,途经花店,买了束清清冷冷的花。
墓地与五月花大酒店完全是两个方向,等周岐赶到时,已经超出约定时间半小时。
面容姣好的女侍应生把他领到最大的包厢。
包厢外一字排开站着六位西装革履的保镖,从他们鼓鼓囊囊的腰腹,周岐推测他们每个人身上起码携带两把手枪。
周岐挑眉,确实是军火商的排场。
相比之下,他这个反叛军首领,显得十分寒酸。
但这并不影响他从容推开门,挂起自信的微笑,昂首阔步走进去。
进去后,他人模狗样的笑容立刻垮台。
“岐兄!幸会幸会!”一团喜庆的红色身影在门拉开后就迎面扑上来,手脚并用挂在他身上疯狂摇晃,“哎呀妈,可想死我了老哥!”
周岐从震惊中缓缓回过神来,一只手揪起那头眼熟的柔顺黑亮的长发,娇贵的男人登时白眼一翻,惨叫起来。
“疼疼疼疼疼!卧槽,这他妈不是假发!”
周岐立马松手,拎着后颈把人从身上薅下来,上上下下看了好几圈之后,终于不确定地叫出口:“姜聿?”
“是我是我!诶,别站着了,来坐。”姜聿请人落座,摇头晃脑,好不神气,“哈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不到吧岐兄,在下这副行头可还说得过去?”
姜聿一身朱红色唐装,中长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圆圆脸眯眯眼,手上还戴着玉扳指,不说话的时候,俨然一副老奸巨猾的奸商模样。
久别重逢,穷得叮当响的流浪诗人摇身一变,成了军火贩子?
这跨度有点大,周岐一时无法接受。
“你……”
“从魔方里出来之后,我一咬牙一跺脚,就把我那几个兄弟姐妹全部干掉,夺回了我赌王老爸的遗产。”
“我……”
“你的身份我也打听清楚了,不就是曾经的天合皇室小王子,现在的反叛军联盟首领吗?”
“那我们……”
“没错!我要助老哥你一臂之力!这该死的世道也该换换了,再这么打下去,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正经生意实在不好做,直逼得我这等温驯良民走私军火!”
周岐保持礼貌的微笑,彻底不说话了。
姜聿:“咦?哥你怎么不说话?”
话都给你说了,我还说个屁!
第93章 刚需
“听说当年袁百道打造专属于他的超级战士时,特意提取了先王后的外貌基因?”
“是,但实际出来的效果不尽人意,顶多只六七分相似,王……袁百道还曾为此大发雷霆。”
“呵。昏君对外铁血心肠,对内倒是个情种。但也难怪,传闻先王后美貌冠绝天下,曾引无数风流名士竞折腰。”
“元首先生此言不虚。”
“有这等程度的参照物在前,哪怕是蹩脚的赝品,也足够赏心悦目。可惜啊可惜,原本有24个标本,如今只剩下这最后一个。”
惨白的灯光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站立床尾,俯视床上无知无觉的徐迟。
矮的那个太老了,头发花白,佝偻的身子瘦骨嶙峋,下垂的褐色双颊上长着白色的斑点,衰老与失意使当年的威严与气度荡然无存。他戴了一口昂贵的假牙,但上下干枯的嘴唇已经被沟壑般的皱纹包围。他拄着一根同样昂贵的手杖,但再贵的手杖也没法与健康的右腿相提并论。看起来他与普天之下的所有老人没有差别,但偶尔,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会闪过狡黠隐忍的精光。
高的那个年近五十,一张上下都尖的菱形脸,位高权重意气风发,这让他看起来年轻得几乎像个青年小伙。
“冷老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吗?”曹崇业锃亮的皮鞋在地板上刮擦出难听的噪音。
冷近谦卑地把本就弯成一张弓的腰弯得更低了,脸上的褶子挤作和气的一团:“一切都好,您费心了。”
“别客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冷近拢着手,不说话,只是微笑。
曹崇业的目光在他面团似的脸上逡巡一周,难掩嫌恶地转开脸:“最近外面不大太平,各地反叛军武装造反,基因计划重启,冷老作为知情人之一,干系重大,少不了被有些不怀好意的歹徒盯上套取点信息。为此我专程为您提供周详全面的保护,这些本就是应该的,您千万别跟我见外。”
把囚禁说成是保护,冷近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不显,摆摆手:“不见外不见外。”
“那就好。”曹崇业颔首,眯起眼,背着手用下巴指了指床上的人,“怎么样?”
“元首先生是指?”
“二十年了,再见到自己昔日的得意门生是什么感受?”
“他还活着?”沧桑衰老的嗓音没有丝毫起伏。
“是。”
“元首先生救了他?”
“举手之劳。”
“他看起来跟当年一样。”
“我们冻结了他全身的细胞,阻止了衰老的进程。在当年,这是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是奇迹。”冷近的喉咙发痒,抑制不住咳嗽两声,“我该想到的,没有k,天合宝鉴无论如何是打不开的。”
“可能这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野心勃勃的男人大笑两声,“当年天合宝鉴助袁百道攘外安内,中央集权,巩固王室,现如今这宝贝落到我曹崇业手上,一切都是天道命数,说到底,这个国家合该姓曹。冷老元帅,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冷近忙不迭点头,“元首先生抬举了,冷某早就不是什么元帅。”
“你要想当,我就给你个元帅当当又有何妨?就是怕琐事耽误了您养老。”
“老了老了,元首先生还是放过我这个糟老头子吧。”
二人你来我往,虚情假意,周旋一阵。
曹崇业忽然道:“你知道那帮乌合之众拥护的谁么?”
冷近:“在下不知。”
曹崇业:“袁启。”
“嗯?”冷近面上的惊诧不似作伪,耷拉的眼皮子掀开,“那孩子当年不是……”
“是啊,我也纳闷。那帮人如果不是随便拉了个倒霉孩子当傀儡,好扯出面旗帜师出有名的话,那个中原委……”曹崇业哼笑一声,阴鸷的目光落到床上,“恐怕就要问问您的宝贝学生了。”
说完,他不悦地拢了拢敞开的西装,转身出门,“当然,如果他还醒得过来的话。”
作为被“邀请”的客人,主人走了,冷近也不好在房间里多待。他多瞄了两眼床上沉睡的人,无声摇头。
走之前,他俯身拉了拉被角,轻轻把徐迟滑出的手掩上,并隔着被子拍了拍。
宽慰一般。
*
“有道是思念如马,自别离,未停蹄啊!哥,我想任姐啊,我想死她了,你说她到底在哪儿呢?你说,任思缈这名儿怎么就能遍地都是呢?不能啊!我任姐明明特别得那么明显……”
酒过三巡,姜聿两颊酡红,扒着周岐哭嚎,倾诉他三个月来对任思缈滔滔不绝的思念之情。
“有时候我就想,你说我们在魔方里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人也散了,最后什么也没捞着。”
“可他妈的记忆还在!干脆失忆,一了百了,还落得轻省!这一天天的,牵肠挂肚的,不是折磨人么?!”
“呜呜呜,岐哥,你说任姐会不会已经相亲嫁人了啊?她嫁人了,我咋办啊?说来你不信,她是我的初恋啊!”
周岐左耳朵听右耳朵出,一杯接着一杯,猛灌白酒。
听了有楞个钟头,姜聿醉了,睡了,又醒了,睁开迷蒙的双眼:呵!老哥居然还在喝,别人不阻止,他大有就这样喝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姜聿一个激灵,抹了把脸,劈手夺了周岐的酒杯,被酒精麻痹的舌头有点僵:“别,别喝了,醉死了算谁的?”
周岐的酒杯被抢了,也不反抗,他看了姜聿一眼,笑了笑,砰一声,额头就这么重重地砸在桌上。
桌子震了震,菜汁酒水溅了一身,姜聿咻地立正,嘴里叫嚷着:“哎哟,这动静……”
“起码你还能……”周岐单手捂着后颈,含糊地说了句什么。
“什么?”姜聿没听清。
“起码你还能抱着希望去找。”
“……”
“老子真他妈羡慕。”
这回姜聿听清了,支着架起的胳膊,僵成了一尊雕塑。
周岐的头发长长了,不再是之前刚见面时的寸头了,短发遮住眉眼,漆黑的后脑勺很哀伤。
两人有种心知肚明的默契,酒席上谁也没提一句徐迟。
但徐迟依旧无处不在。
在酒里,在记忆里,在周岐通红的眼睛里。
鼻子一酸,姜聿有点想哭:“哥,你是不是很想迟哥?”
周岐趴着,没应声。
姜聿抽了抽鼻子:“看来你真的很爱他。”
过了好久,一直到姜聿完全醒酒,把周岐扶起来架在肩上,周岐烂醉如泥,只有一点微乎其微的意识。
“你知道吗?我心里有个坎儿,一直过不去。”他口齿不清地说,“是,他是没了,但我总觉得我和他还没彻底结束。说不定哪一天,他还会回来呢?他说的对,爱有什么重要的?我想他,也不是因为爱。”
“是刚需。”
*
气氛紧绷得像是装满炸药的铁桶,随便丢个火星,都会爆发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
军装外套随意披在肩上,上了年纪的中尉叼着烟,一个劲儿地擂着桌子。
“大事在即!非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出点岔子才痛快吗!啊?哪个小队跟着他的?德尔塔还是剑虎?”
“报告中尉,是,是德尔塔分队!”
“他奶奶的!臭小子翅膀硬了,敢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擅自行动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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