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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寒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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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绮疏不信。
老掌柜:“亨通聚源的分店开遍人界,生意甚至与人界之外,妖、魔两界有往来。在人界一些凡人小国,想开分店先要打通商路,修桥铺路、引水修渠是常事。去年东边数个小国闹蝗灾,千亩良田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眼看我们分店要倒闭关张,钱真人花费一万两上品灵石,不远万里,调运十万斤米粮去赈灾。
“再前年西南小国遭水患,瘟疫肆虐,钱掌柜砸下三万上品灵石,请松风谷、南灵寺、清水斋,总共一千位医修出手,救治灾民。更远的事情就不说了,只说他每次帮您传递家书,总吩咐我们,多添几盒桃花胭脂、桃花糕饼捎给令堂。”
虞绮疏意动:“真的吗?”
大掌柜:“当然是真的,都有账册记录。”他长叹一口气,“生意做得越大,肩上担子越重。钱真人这些年很不容易,知心朋友没几个,客人、下属、生意伙伴都不能算朋友,他想开几句没分寸的玩笑,都不知道对谁开。剑尊已然仙逝,重璧峰主又总赊账,钱真人的辛苦,不为人知……”
虞绮疏彻底气消,心想钱誉之面冷心热,我不该跟他计较,明天我找他喝茶聊天,这事也就过去了。
只是嘴上不肯饶人:“嘁,如果他没有算得那么精明,也不必这么辛苦。”
大掌柜笑笑:“您听过这些,是不是心里好受些?”
虞绮疏点点头。
“这就对了!俗话说得好,有钱人的痛苦,是穷人最好的笑料。”大掌柜又劝道,“话说回来,您嫌他精,他也没嫌您穷啊?”
虞绮疏一怔,竟然无法反驳,气得“哐当”一声关上门。
钱誉之看完账册,安排好明天诸多事宜,召来大掌柜:
“之前我让你帮我劝劝小虞,说两句好话……”
大掌柜百思不得其解:“我说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虞仙师好像更生气了。”
钱誉之摇摇扇子:“年轻人,气性大啊。我逗他两句而已,何必气到现在。”
大掌柜呈上一物:“暗行那边,下午送来两张请柬,交代亲手给您。我看不懂妖族古语,您看,要不然请虞仙师同去,一起散散心?吃好玩好,气就消了。”
钱誉之打开,垂眸扫过,笑容顷刻消散:“风月城万妖大会,这可不是吃喝玩乐的好宴。”
作者有话要说:
霁霄:爱深过重,难以倾吐。
雪里:我他妈也是!!
小剧场(原梗来自微博“全员恶人”与“全面小康”)
长春峰最勤劳的虞绮疏,每天醒来浇花、养鼠、抱蜃,喂蛟,勤俭持家,前襟绣着“富有爱心”四个大字。
此时一位钱总路过,衣服露出“富”字,虞绮疏从背后搭讪:
“钱老板,没想到你也‘富有爱心’啊,听说你为凡人城邦修桥铺路……”
钱誉之转过身,前胸四个大字——富可敌国。
第95章 再认真看
“亨通聚源”在人间的生意摆在明面上; 暗地里也赚妖魔两界的钱; 那里的分行称作“暗行”; 只有钱誉之、以及他的心腹下属知晓。
妖界丰富的矿产,人族修士可以用来炼制法器。人界寻常的花草,到了魔界; 就成稀罕物。往来三界,利润大,风险更大; 暗行贵精不贵多; 富贵险中求。
钱誉之将请柬收进怀中:“让暗行总管来一趟,尽快。”
大掌柜应诺退下。
虞绮疏没有在客院住够两天; 第二日一大早,孟雪里和霁霄就到钱誉之书房了。
孟雪里昨夜知晓; 他和霁霄欲成好事,非一朝一夕之功。既然如此; 没必要再支开虞绮疏,还是早点接孩子回家吧。
最近钱誉之与散修盟谈生意,“亨通聚源”常有散修往来; 两人身穿黑斗篷; 形似散修,正好掩人耳目。
虞绮疏大为感动:“孟哥!师兄!”
金钱鼠蹲在他肩头,蜃兽缩在他怀中,远远看去,他像一株秋天挂果的树; 琳琅满目。
孟雪里应了一声,霁霄点头。
虞绮疏睡过好觉,差不多忘了昨天与钱誉之置气,不计前嫌地借鼠给他捋。
孟雪里忽问:“钱真人,这里方便说话吗?”
“我有最严密的隔音阵法,谈生意机密都不怕。”
孟雪里对霁霄笑笑。
钱誉之抱臂旁观,觉得不对劲。
孟雪里与肖停云没有过分亲昵的举动,但两人相视一笑间,那种脉脉不得语的温柔,瞎子也看得出来。
钱誉之欲言又止:“你们俩……”
孟雪里对剑尊情深似海,怎会移情别恋,与徒弟私相授受?是不是这肖停云引诱他,这小子胆可真大。居然敢招惹剑尊遗孀。
霁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淡道:“誉之,你再认真看。”
钱誉之如遭雷击。
他少年时在演剑坪练剑,如果霁霄路过,愿意指点他一招半式,末了都会说:“誉之,你再认真练。”
眼前“肖停云”,与霁霄一模一样的语气、神态,如昨日重现,故人复生。
“你,你……”
虞绮疏终于可以澄清静思谷之变的误会:“我早都说过,那晚不是我在控剑,可你们都不信!”
钱誉之激动起身,握住霁霄手臂,上下左右打量他。
霁霄:“是我。”
钱誉之自觉失态,赶忙松开手,颇有些手足无措:“好,太好了!”
霁霄笑了笑:“这些年,多谢你费心操持!”
从前他需要什么,便找钱誉之从私库中提,不曾过问生意收支,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若非转世重修,以肖停云的身份,与孟雪里来一趟‘亨通聚源’,也不会明白钱誉之多年经营,将私库扩大到了何等程度。
钱誉之难以平复心情,摆手道:“我还要谢你信任我,毕竟我分五成利,我都是为了自己挣钱!”
虞绮疏没忍住笑,对方那神情,好像不做个奸商,就浑身难受。
钱誉之感叹道:“也好,只要剑尊在,总能洗清孟长老是妖的嫌疑。”
钱誉之近来常为此事发愁,寒山元气未复,敌强我弱,又不能一直让孟雪里躲着,让别人以为他生死未卜。
孟雪里却道:“不用洗。我从前就是妖。吃下胡肆的‘转生丹’,做人之后,才与霁霄合籍。”
一阵沉默。
钱誉之怔怔看着两人,表情似哭似笑,终于吼道:“你们非要一次说完?!给点时间不行吗?”
虞绮疏:“不行!不能只有我被吓!”
钱誉之被虞绮疏嘲笑,脸上挂不住,扇子摇得哗哗作响:“我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我手下暗行掌柜,就是半妖。”半妖便是人与妖的混血,其父母一方是人,一方是妖。
“你从前是个什么妖?”他问孟雪里。
孟雪里:“妖界称我,雪山大王。”
钱誉之再次沉默,目光在这对道侣之间打转,最终说道:“好吧。这次没别的事了吧?”
孟雪里:“我是为万妖大会而来。”
钱誉之诚恳地请求:“万妖大会还有一个月,如果不急,咱们明天再说好吗?我想一个人静静。”
孟雪里顿生恻隐之心:“打扰了!”
……
寒山向南,南去万里,便是明月湖。
正如寒山群峰壁立,各峰主、长老的洞府坐落山间;明月湖也有大大小小、十余座湖心岛,岛上殿宇楼阁依山傍水。
其弟子往来各岛,有的喜好踏水凌风飞渡,有的偏爱乘一叶小舟,有的习惯走水面竹道。
夏季,湖面广阔,水汽蒸腾,烟云缭绕。湖中鱼翔浅底,湖岸绿树成荫。水天相接处,白色水鸟盘旋空中,鸣叫不绝。
一年好景,最胜此季。往年这时候,荆荻呼朋引伴,指挥年轻弟子们用剑气捉鱼打鸟,在岸边点燃篝火,一起烤鱼、烤水鸟。他是明月湖大师兄,因为修行天赋卓绝,得掌门云虚子偏爱,平日在门派中嬉闹,也不会有人阻拦。
今年不同以往,一众弟子想去看望荆荻,先要报予掌门知晓,再征得看守水牢的长老同意。才能下潜至湖底,进入守卫森严、灵气几乎断绝的水牢深处,见大师兄一面。
荆荻因为公然顶撞师长,被囚牢中,与荆荻交好的弟子,不忍心见他受苦,软硬兼施地劝他。
一人道:“大师兄,你怎么糊涂了?不信师父,却信孟雪里,他还可能不是人,是只妖啊!”
荆荻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另一人低声道:“荊师兄,不管师父做了什么,都是为了咱们门派。你是大师兄,明月湖将来由你继承,换句话说,师父现在做的,都是为了你啊。秘境都崩塌了,以后再也没有瀚海大比,秘境里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了,你先低头服个软,这件事……便过去了。”
荆荻终于抬眼:“过得去吗?”
那弟子喜道:“过得去过得去!师父对你寄予厚望,肯定能原谅你!”
“是啊,我们都会帮你求情的,大师兄!”
却听荆荻自嘲一笑:“我过不去。我想问个道理,有错吗?”
众弟子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荆荻:“你们走罢,好好修行,别再来了。”
众人无奈,不论再说什么话,荆荻都不再应声。他们离开水牢,重见天光后,不由议论起来:
“孟雪里使过什么妖法,将荆师兄迷惑了!”
“孟雪里妖言惑众,不可听信!”
湖心亭,云虚子为归清奉茶。
归清真人炼化秘境不成,遭受反噬。但他不愿、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受伤,甚至在掌门云虚子面前,也要勉力支撑威压,不露破绽。
他以为,是孟雪里的妖力,与他争夺秘境掌控权,两相拉扯,导致秘境崩塌。反噬来临的瞬间,他甚至感受到霁霄的气息。按理说,孟雪里是霁霄道侣,两人气息交融,无可厚非,这没什么奇怪。
然而自受伤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笼罩着他,使他警惕周遭的一切。
到了归清这般境界,有时候直觉比判断更可靠。
云虚子奉过茶,小心请教:“师叔,弟子近日,又遇瓶颈……”
归清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因为荆荻?你被他问慌了?”
云虚子默认。
“大乘以上的修行,坚定心意,是最重要的。无论别人说什么,都该认为自己是对的。”归清叹气,“你一日心意不坚定,便无缘证道成圣。他问你,你不能顺着他想,要找到坚信己道的方法,反问他。”
云虚子恭敬应是:“谨记师叔教诲。”
归清摆摆手:“下去吧。召宁危来。”
不多时,宁危乘舟抵达湖心亭。
归清真人笑笑,比面对云虚子时,和蔼亲切多了:“这次你为师门立功,为师让你代替荆荻,做大师兄,好不好?”
宁危平静道:“但凭师父安排。”
归清点头:“师父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等你回来,你就是明月湖大师兄,少掌门。”
他递过一张请柬,宁危伸手接了,微微蹙眉:“风月城,万妖大会?”
……
“你想去万妖大会。”回到长春峰,霁霄将孟雪里关在屋里,认真问他。
孟雪里点头:“是啊。”
霁霄没有说话。
孟雪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解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你。你莫生我气。”
霁霄抚摸他后颈:“我知道,你单打独斗惯了,遇事只想着自己如何解决。我永远不会与你置气。我只希望,你可以多依赖我一些。”
孟雪里一怔,心中一道暖流涌动,忍不住磨蹭道侣手掌:“我初见钱誉之,他说人界之外,也有生意。我想,说不定他有门路,能去万妖大会。如果不成,我再找别的办法。
霁霄笑笑:“总之是去定了?”
孟雪里低头:“雀先明跟我置气吵架,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八成要赌一时之气,去万妖大会捣乱。但他不敌灵山大王,万一惹出大乱,或落入陷阱,不能全身而退……他来寻我,本为报讯而来,此事因我而起,我不能不管他!”
霁霄忍不住叹气:“那你该明白,我也不会不管你。”
第96章 许愿流星
孟雪里想; 我何德何能; 拥有这么好的道侣。但感动归感动; 他仍不愿让霁霄冒险。
他心中有了决断,表面乖巧答应:“我明白的。”
霁霄见孟雪里眼珠转动,便知他没听进去; 也不拆穿,轻巧带过这个话题:“今日寒山偏殿议事,我们走罢。”
孟雪里惭愧; 甚至有些头大:“我不太擅长。”
霁霄牵着他走:“我知道。你不用议事; 你负责陪紫烟峰主打牌。”
“啊?”孟雪里更加不知所措,“这个我也不擅长。”
“不用擅长; 随便打打,不必故意让她。”霁霄说。
自从回到寒山; 孟雪里还未见过掌门与各峰主。
几人当着霁霄的面,还是忍不住拿他当小孩:
“雪里; 你又瘦了。”
“好孩子,平安无事就好。”
霁霄做肖停云时已经听习惯,略觉无奈。为什么一样是转世重修; 孟雪里就被当做真后辈; 因为个子低、不长个吗?
霁霄与掌门真人,流岚、岳阙、重璧峰主议事,准备封山。
“封山”是指门派遇到危险时,不再接待外客来访,不再参加与其他门派的集会。
召回在外游历的年轻弟子; 以免他们受到攻击。各位长老也减少外出,开启大阵,随时准备抵御外敌。对于如今的寒山来说,封山是最好选择,需要时间积蓄力量,使得明处的敌人放松警惕,暗处的敌人跳到明面。
掌门真人道:“如此一来,寒山的威望下降……”
重璧峰主道:“只是暂时,‘第一宗门’这种虚名,让给明月湖半年又如何。”
一件本来很严肃的事,但孟雪里发现自己,竟然真是来打牌的。
他和紫烟峰主坐在偏厅的小桌子,哗啦啦洗牌。
紫烟峰主:“这种牌,两个人也能打。我先教你规则。很容易的,从前霁霄与我打过三圈,他明明是第一次摸牌,却圈圈都赢我。后来他故意让着我,差点气死我……”
孟雪里努力认牌,记全规则,不想给道侣丢人。
但他一直在输。
一下午过去,头晕脑胀,看不清是条是筒。
紫烟峰主一边听着旁边议事,不时插话发表意见,依然赢得顺风顺水,容光焕发。
末了她问:“感觉怎么样?”
孟雪里擦擦额角细汗:“说实话,比打架累。”
紫烟峰主:“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打牌?”
孟雪里摇头。
“我把你带出去,却没带回来。秘境大比结束后,我连打牌都没有心情。今天过过瘾。”
孟雪里向她道歉,然后祈求原谅:“现在过瘾了吗?”
紫烟峰主慈爱地点点头:“好孩子,回去休息罢。”
孟雪里大喜,迫不及待向霁霄使个眼色,传音道:“我先溜啦。”
霁霄还没回话,小道侣已经跑得没影了。
夏夜星河璀璨,暖风徐徐,孟雪里回到长春峰,看见虞绮疏正在栽种新的桃花树,道童小槐在一旁打下手,给他递锄头,递铲子。
孟雪里大感欣慰,自己去秘境的时间里,金丝桃花林没有被虞绮疏砍秃,反而规模扩大,欣欣向荣。
虞绮疏扎着裤脚、袖口挥舞锄头,像个朴实庄稼汉:“孟哥!”
道童小槐喜道:“孟长老回来啦!”
孟雪里心情不错。
长春峰师门分散两地,各自经历风雨磨砺。终于又重新聚在一起。
他从前教导、庇护寒山后辈,多半出于报答霁霄之心,但今天在偏殿,他觉得寒山不止是霁霄的门派。
他的长春峰在这里,关心他的同门在这里,家在这里。
桃花林上空,夜空忽然明亮。
三人好奇地抬头。
“哇,流星!”小道童跳起来,惊喜道,“我小时候听说,对流星许下心愿,就会实现。”
“我也听过。管他是真是假,咱们讨个好兆头。”虞绮疏双手合十,跪下祈愿:“保佑我娘身体健康!保佑我早日证道!”
小槐学他模样祈祷:“保佑长春峰平平安安!”
孟雪里见两个小孩满脸虔诚,心里暗想:“那便保佑我道侣早日康复,我与他永不分离,生生世世长相守。”
天际的流光越来越近,光芒照亮桃林,仿佛一簇流火要落在长春峰。
孟雪里觉得不对劲,真元凝于目,蓦然变色:“这不是流星,快站起来!”
虞绮疏目力不如孟雪里,茫然地想,怎么就不是了?
孟雪里拎起两人衣领,召出“光阴百代”,肃容持剑站在两人身前。
“流星”飞速降临,显露真容——
巨型云船灯火通明,距离地面二十丈,悬停不落。
胡肆似乎喝醉了,临窗大笑,红衣猎猎飞扬:
“不必行此大礼,长春峰的待客之道,果然不同寻常啊!”
孟雪里如鲠在喉:“……”
虞绮疏、道童小槐第一次见到如此迅疾、明亮、庞大的飞行法器,不由震惊无语,嘴巴微张。
孟雪里冷声道:“境主远道而来,有何指教?”
胡肆说:“等一下。”
他关上窗户。
孟雪里听到窗内窸窸窣窣的动静,隐约夹杂几声呻吟,好像什么东西在挣扎。
云船设有隔绝神识探查的阵法,他看不穿,听不真切。
夜晚月光朗照,孔雀便化出人形。胡肆凑近孔雀耳畔,低声道:“你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猜他听见你的声音,会不会气得来找我拼命?他救得了你吗?”
雀先明恼怒道:“他可是你师弟的道侣!”
胡肆满不在乎:“假道侣而已。”
雀先明心中一惊,孟雪里不再是雪山大王,现在当然斗不过胡肆,如果一时气急,只怕救人不成,自己负伤。
或许胡肆捉他,就为了引孟雪里来救?
雀先明还没想清楚,脑子里一团浆糊,忽然身体一轻。
胡肆将他打横抱起,大步流星走向窗边。
雀先明气急,奋力挣扎:“放开老子!”
他与孟雪里刚吵完架没多久,谁先低头谁就输了。他此时最不愿让孟雪里看到自己被锁金链,尊严丧失的模样。
胡肆为了治他骂人,竟然想出这种缺德法子,真是坏到骨子里!
花窗将近,甚至能透过窗纸,看见窗外星夜,雀先明大喊:“我不骂了!再也不骂了!”
胡肆无动于衷,又向前两步:“真不骂了?”
雀先明吓得压低声音:“我发誓!”
胡肆笑笑,将他抱回去,又打开窗户,与孟雪里闲话家常:
“没事啊,我路过。你们忙什么呢?”
孟雪里:“栽树。”
胡肆感叹道:“栽树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虽然白便宜了后来人,但总要有人栽树啊。”
他好像在说醉话,让人一句也听不明白。
“有劳境主关心。”
孟雪里神色平静,警惕至极点。如果胡肆此时以圣人神通,说出自己是妖,或霁霄没死,让大半个人界都听到他的声音,以人界对圣人的信任,只怕无数修士立刻逼上寒山,要看孟雪里是人是妖,霁霄是生是死。
届时必然风雨惊变,全盘打乱霁霄的计划。
此时,霁霄在寒山主峰。
初空无涯在池底海域。
孟雪里脑海闪过无数个念头。
如果胡肆想开口,自己借神兵之力、长春峰阵法威力,突然发难,有没有一搏之力?
有没有杀了胡肆,或与其同归于尽的可能?
天上地下,两只提心吊胆的妖——孟雪里怕胡肆察觉霁霄没死,雀先明怕被孟雪里发现。
胡肆浑然不觉:“你们忙,我走了。”
云船启动,转瞬南去百里,花窗再次关上。
直到云船彻底消失,孟雪里才舒一口气。
虞绮疏怔怔道:“那位是……什么前辈?”
孟雪里收回剑:“有病的前辈。”
小槐露出同情之色:“真可怜,年纪轻轻就得病了。”
孟雪里听得解气,“噗嗤”一笑,转去池塘边喂鱼。
不多时,霁霄回来了。
孟雪里:“你师兄来过。云船没落,只说是顺路。”
霁霄点点头。孟雪里打量他神色,发现他平静淡然,既不欣喜,也不惊讶。
孟雪里实话实说:“我不喜欢你师兄。”
霁霄摸摸他脑袋:“没关系,很多人都不喜欢他。”
孟雪里:“他今夜来长春峰,是不是知道了你还活着?”
霁霄:“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孟雪里:“你觉得,他有没有参与杀你的事?”
“或许有,或许没有。我与他,各有各的道理。”
“你要不要去见他?”
霁霄淡淡道:“不必见。”
“为什么?”
“如果他没有参与,我不想牵连他。如果他有,我不想再见他。”
孟雪里想了想:“有道理。”
孟雪里认真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知道今晚我的问题都很蠢,但我必须要问。”
霁霄:“不蠢。”
孟雪里:“如果我和你师兄同时掉进鬼火深渊,你只能救一个,你救谁?”
霁霄略惊:“二十年前,鬼火深渊已被我封印,你们为什么还会掉进去?”
孟雪里:“……我忘了。那换一个问题。”
他连换十处地点,问题都没有成立,因为霁霄总有办法两人都救,或者说,掉进整个门派,霁霄也有法子救上来一半。
孟雪里深吸一口气:“好吧,算了。”
霁霄温和道:“别想太多。今夜不要打坐修炼了,早点休息罢。”
道侣这种安慰方式,无法令孟雪里宽心,胡肆的突然到访使他心神不宁。他没有揣摩、猜测别人心思的习惯。这是他的短板。
深夜,孟雪里坐在观景台,看周身翻涌的云海,近在咫尺的月亮。
霁霄从身后走来,与他并肩而坐:“睡不着吗?”
“睡着了,又醒了。你呢?”
霁霄:“你在我隔壁,我感觉到你出来了。”
观景台万籁俱寂,只有风声过林。
孟雪里望着霁霄,怔怔道:“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将长春峰升上天空,远离人间,像天湖大境一样。不,比天湖大境更像世外桃源。
“我们俩就在长春峰,四季花开,过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不去找别人,别人也找不到我们。管他人界还是妖族,那些纷纷扰扰,全都不理会了。”
霁霄轻轻抚摸他后颈。
孟雪里心血来潮,冲动追问:“你说,会不会有这一天?”
最痛苦不是失去,是失而复得,如果,他从来不曾与霁霄互通心意,不曾有过此刻的美好,便不会患得患失。
相爱让最英勇的战士露出软肋。
孟雪里不能想象再次失去霁霄。
月色怡然,心爱的道侣在怀中,换了旁人,总会说两句好听的话。
霁霄还是认真想了想,摇头道:“不行。”
“你不能骗我一晚上?”
霁霄看小道侣表情不对,双眸湿润可怜兮兮,心软补充道:“真的不行。”
孟雪里毫不失望,心道果然如此。如果霁霄答应,便不是霁霄了。
霁霄真人鼎盛时,神通胜过天湖大境之主。将一座山峰升至天空,又有何难。
但此事无关能力,而是选择。
他决定换个话题:“你为什么懂妖族的修行功法?能教我,还能教蜃兽,教海蛟?”
霁霄:“我与师兄拜入师父门下,修行一段时间后,师父答不出我们的问题,他就说不知道,让我们自己想办法学。因为师父不会,我们师兄弟,只好什么都学一点。”
世间本来没有道,霁霄与胡肆多半靠自学。翻阅古籍,向上古大能学习;游历三界,向妖、魔学习;甚至观察一片云的流动,一朵花的开放,向自然学习。
原来他们在论法堂,授课长老遇到无法回答的问题,为了维持自己的威信,会训斥提问学生:
“你们这个程度,思考这种问题没有意义。”
“基础剑诀都没有练好,想得太多,必然陷入迷障!”
霁霄与胡肆的师父不一样,坦然承认答不出:“修行漫漫无边,人在天道、万物之前,渺小如一粒尘埃,所知不过千万分之一。你俩聪明,等你俩学会,多教教为师呀。”
孟雪里听得好生羡慕:“你年轻时候,一直在学东西,真好。我就到处打架,唉。”
他有很多羞耻历史,不忍回首,更不敢让霁霄知道,怕霁霄笑话。
孟雪里:“若非从前轻狂,说要做万妖之王,雀先明就不会一直记到现在。”也不会负气飞走。
霁霄:“我十六岁的时候,寒山兴起一件事。刚学会御剑的寒山弟子,喜欢站在接天崖边打赌。赌谁艺高人胆大,敢从接天崖上闭眼、背身往下跳。”
孟雪里惊奇:“你也跳过?”
霁霄:“跳过,我和胡肆都跳过,差点没命。然后我们吵架,三个月没理对方。”
其实是胡肆与人打赌跳崖,直到地面三丈才召来飞剑,飞剑未达,轻身术真元不足,霁霄御剑赶去救他。
孟雪里大笑:“堂堂剑尊,还干过这种傻事?”
霁霄任由他笑:“后来师父仙逝,我自立门户,便选了接天崖做洞府,以后的寒山年轻弟子,只来崖边感悟剑意,不会再无聊的打赌跳崖……”
孟雪里:“我想回到过去,认识十六岁的你。”
霁霄:“我也是。所以,没事。”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孟雪里听懂了,心中一道暖流淌过。
霁霄讲这些给他听,是一种笨拙的安慰:我也干过傻事,没事。我也与人吵过架,没事。
霁霄在担心他,怕他沮丧,怕他难受。
霁霄忽然道:“我会帮你。”
“什么?”这次孟雪里没明白。
霁霄摸摸鼻子,不太确定道:“之前你问我问题,我回去之后一直在想,你到底想问什么。我觉得你可能在问,如果你和胡肆打起来,而且不死不休,我帮谁。对吗?”
孟雪里目瞪口呆地点头。
霁霄认真道:“如果是这个问题,就简单多了。我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网游小剧场,接在之前两章网游番外之后(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
孟雪里小号练起来了,每天顶着“霁霄道侣”的ID招摇过市,“雪山大王”的大号反而很少再上。因为与“剑尊霁霄”的恋爱关系,他直播间人气直线攀升,小主播变成大主播。
“今天就到这里,下了。”晚上九点,孟雪里准备下播。
粉丝依依不舍嗷嗷叫:
“主播下的越来越早了,谈恋爱这么忙??”
“你每天播这一点,够你网费吗?多上一会儿吧。”
孟雪里无奈:“不行。我还要写作业,十一点之前要睡觉。”
肖停云怕他游戏时间太长,影响学习,所以限制了他的上线时段。每天会催他作业,催他早睡。
“……主播高中生??!”
“辱高中了,小学生都没有11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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