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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寒山-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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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老的面子。
孟雪里:“我不怕。”等孟哥下了船,就给你们露两手。
不知何时,周遭光线渐渐昏暗,白色云雾消失无踪。云船之外,弥漫着昏黄浑浊的尘埃。
紫烟峰主刚摸了一把好牌,不得不放手,带着三位亲传弟子走出来:“我们快到了。”
云船悬停在昏黄尘埃间,甲板上热闹谈笑的弟子们静下来,好奇打量四周。
三界中,空域并非绝对安全。
有些空域布满雷暴,比如剑冢上空。有些空域则是尘埃沙暴,比如瀚海上空。
瀚海不是一片海,而是一片茫茫荒漠。
俗话说‘没有十分英雄胆,不上瀚海戈壁滩’,极少有凡人和境界低微的修士,敢涉足这片荒漠。
瀚海腹地,便隐藏着秘境的入口。
孟雪里问道:“我们不降落?”
紫烟峰主解释道:“等罢,按规矩,所有人都到齐了、再点过玉符,才能降落。等不了多久,大家都着急呢。”
修行者目力遥远,孟雪里透过黄沙,看见前方大约二十丈开外,已停着一艘浅青色云船,高挂青松风帆。
紫烟峰主顺他目光望去:“那是松风谷,咱们船后,南灵寺、北冥山也都到了。”
若从更高远的天空向下望去,无数艘各式各样的飞行法器,从不同方向聚集而来,悬停在辽阔无垠的瀚海大漠上空。
六大门派乘巨型云船,中等规模的世家乘辇车,偶有几艘单人飞舟划过,是不知名的小门派到了。
总有人能看到这一切,从前是站在云端俯瞰的霁霄。
寒山弟子聚在云船甲板上,忽然头顶光线更暗。众人抬头,只见一片红色影子迅速飞来,像一朵红云。
寒山的巨大云船,被这片这天蔽日的深红阴影彻底笼罩。
紫烟峰主面露凝重之色,走向船头,望着红云朗声道:“境主圣驾光临,失礼了。”
来者竟是天湖大境之主。
众人惊讶不已,纷纷起身行礼。寒山剑修骄傲,对别派强者,即使是圣人,也只行半礼。
胡肆没理会,他成圣之后,还是老样子。
天湖大境之主站起身,在两位姬妾的服侍下披上一件外袍,推开窗门,瞥了眼下方空域中,密密麻麻的飞行法器,随口问道:
“我弟妹在吗?”
圣人垂问,自天而降。如滚滚雷声,久久回响。
于是整片空域,各门各派的沉默寂静中,只听见他这句:
“我——弟——妹——在——吗——”
“在——吗——”
孟雪里震惊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在吗?看看貂?
孟雪里:……
第40章 步步生莲
与霁霄或者明月湖的归清真人不同; 胡肆着实不像一位圣人。
他以圣人的身份; 对人间修行界发出的第一声垂问; 就像市井凡人推开临街的窗户,与隔壁邻居喊话打招呼。
孟雪里真有点想走,勉强忍住了。
昏黄的空域长久沉默; 人们抬头向“红云”阴影望去,那是天湖大境之主的朱红宝船。
忽而,一阵清风从天而降; 吹得尘埃四散; 天地间骤然清明。
视野终于开阔,孟雪里向下望; 越过空中形形色色的飞行法器,看见沙丘起伏; 一望无垠的戈壁。瀚海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哗然,只见红船边垂下数道白纱; 两道纤丽身影翩翩落下,如九天玄女下凡尘,踏波迎风; 向寒山的云船飘去。
这两位貌美女子; 是天湖大境之主的宠姬。蓝裙女子名作春水,绿裙女子名作秋光。
春水温柔恬静,秋光明艳活泼,旁人看来宛如神仙妃子,境主二者兼得; 左拥右抱,不知多快活。
孟雪里却想,胡肆喜穿深红里衣,与这两人相处,正凑成红、绿、蓝三色,恐怕画面刺眼。
两女落在甲板上,目不斜视,直径向孟雪里走去:
“境主请孟长老上船叙话。”
紫烟峰主上前两步,站在孟雪里斜前方:“二位仙子,敢问境主有何要事?”
如此阻拦有不敬嫌疑,但谁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随便带走寒山弟子,总要给个说法。
春水不答话,性格活泼的秋光朗声道:
“当然有要事。剑尊仙逝之前,有礼物要赠道侣,乃是一对法器。一名‘厌雨’、一名‘倦风’。孟长老,您肯定知道……”
她声音清亮,远远传开,不待愣怔的孟雪里说出‘我不知道’,已然继续道:
“事关重大,还请您上船一叙。”
众人神色各异。
孟雪里微微蹙眉,什么‘厌雨’‘倦风’,剑尊的礼物不是寄存在亨通聚源的‘光阴百代’吗?怎么又到了胡肆手中?
他说:“不会御剑,上不去。”
目前这个高度,就是寒山云船的极限了。
天空传来胡肆的笑声。
孟雪里脚边开出一朵硕大红莲。花瓣层层叠叠舒展,像一簇跳跃火光。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心念稍动,虚空化物,乃圣人神通。
孟雪里抬步踏上,又一朵莲花开了。他每步落下,新的红莲在眼前绽放,旧的莲花在身后凋零,像一层层台阶,送他一路上青云。
众人心中称奇,圣人神通竟用来做这种事。但天湖大境之主,确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有人想,这么大排场,孟雪里不担心消受不起,折损福报?
孟雪里却想,胡肆如果中途收手,自己从高空坠落,该如何腾转身形?
朱红宝船如初升朝阳,船边云蒸霞蔚,景色瑰丽妖娆。
春水、秋光从身后飞来,一左一右接引他入船。
宝船极大,内蕴空间阵法,如一座庭院。孟雪里跟随两人,登楼穿廊,来到一间静室。
室内青烟弥漫,却不是修行者常点的檀木静神香,味道更馥郁绮丽,像子夜幽昙。他们踩着清凉的竹席,绕过重重帷屏,终于见到胡肆。
天湖大境之主坐在蒲团上,面对茶席,身披见客的素色外袍,盘膝沏茶,姿态安闲沉静,好像下一刻就要入定悟道。
浑然不似方才胡作非为,肆无忌惮的模样。
两位美人无声地退下。
孟雪里略一行礼:“见过境主。”
胡肆抬手:“坐。”
孟雪里坐下便问:“敢问境主,何为‘厌雨’‘倦风’?”
胡肆仿佛早料到他会开门见山、有此一问,悠悠笑道:“别急,喝茶。”
孟雪里饮罢一杯。入口香甜如灵泉,回味微苦。
胡肆道:“你不在长春峰中喂鱼,跑来这里干什么,荒漠可没有桃花看。”
孟雪里笑了笑:“世人皆知,我为大比夺魁而来。我与道侣情深义重,自然要争取他的遗物。哪怕事不可为,也要尽力一搏。”
胡肆摇头:“这种话,你骗骗别人就算了。我可不是寒山祠堂里那些蠢物。”
霁霄真人祭拜大典当日,他的遗孀当众哭灵。其情状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孟雪里勉力镇定,却还是被逼出一点锋芒:“如何是骗?不为这个,我还能为什么?”
霁霄曾为他求药,丹药是胡肆炼制的,以孟雪里知恩图报的性情,本该对胡肆充满感激。但他内心深处,始终保持着一丝警惕。
他初见胡肆时,仍是妖身,妖对危险有敏锐的直觉。
胡肆对霁霄说,妖就是妖,野性难驯,你与此妖沾染因果,不妥。
他就偏做出驯顺姿态,屡屡对霁霄表忠心。
胡肆说他装模作样,讨好卖乖,只装得一时。他偏要沉心静气三年,让霁霄看到他诚意。
然而就像山林间鸟兽变换皮毛颜色,时间一长,保护色渐渐变成本色。
只有面对故友,比如雀先明,才显出几分内里性情。
“不是骗?”胡肆毫不在意他的失礼,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情义深重?你才认识霁霄多久?你不了解他。我认识他两百多年了……”
境主缓缓道:“初空无涯剑,万古长春峰,他总是与永恒的东西过不去,比如天地,比如时间。这么自大的人,恐怕只会爱上自己的影子。哪里来得情深义重?”
孟雪里听他说霁霄自大,不由微恼,冷笑一声:“不好意思,霁霄就是喜欢我。我原本是妖,妖最会蛊惑人心。他被我迷惑了,我俩蜜里调油,夜夜笙歌……道侣之间的事,不好说给外人听。”
胡肆眼中笑意愈浓,水波般荡漾开来,孟雪里心生不妙预感。
胡肆微微倾过身子,凑在他耳边轻声道:
“看来霁霄没告诉你,我乃风月道高手。只看你一眼,就知你元阳仍在,未经情事。”
他话音未落,孟雪里面色骤变,猛然起身。
作者有话要说:
孟雪里:来自处男的愤怒jpg。
第41章 瀚海黄沙
胡肆端起茶盏; 向孟雪里示意。
他抬手时; 露出素色外袍下一段深红里衣; 衬着白皙手腕与修长五指,有种说不出的靡艳。
孟雪里脸色红了又白,却不愿低头; 梗着脖子道:
“那又如何?与你无关!”
他很快平复心情:“我不为这些事而来。‘厌雨、倦风’到底是什么?如今在何处?”
胡肆挑眉,悠悠道:“我也不知道呀,本来想叫你上来问问的。情深义重的霁霄没给你?”
孟雪里闻言; 瞬间清醒; 再无一丝羞愤。对方刚才放出剑尊遗物的消息,如今举世皆知; 自己下船之后,再说什么也不知道; 谁会相信?
胡肆今日所作所为,到底有何目的?
他不信任胡肆; 不会说出肖停云的特殊身份。
孟雪里重新坐下,平静道:“霁霄临行前,确实说过; 等他回来有礼物赠我…但他一去不回; 东西当然不在我这儿。境主与他相识二百多年,应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远胜于我。境主仁慈慷慨,还请不吝赐教,为我指明方向。”
“啪啪啪啪。”清脆的鼓掌声在静室内回响。
胡肆抚掌道; “精彩,你还是这样能屈能伸。可惜我不是师弟,不吃这套。我与霁霄,道不同。劝你别用对他的法子对付我。”
孟雪里沉默不语。
“道不同”不重要,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结果。
可以是‘不相为谋’,隔阂疏远。也可以是‘君子和而不同’,彼此尊重。
都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念及此处,孟雪里心生好奇:“哪里不同?”
胡肆想了想“很多年前,我和霁霄小时候,在论法堂遭人排挤欺负,师父看我们可怜,收我俩入门,却不知道该如何教,因为我们都不喜欢守规矩。
“霁霄不守规矩,他觉得那些规矩很坏,他想做制定规则的人,让人间变得更好。但什么才是好,他以为的好,就真的是好吗?我不喜欢守规矩,也不喜欢给别人定规矩,这两个字令人厌烦,这人间令人疲惫。倒不如去天上,自成世界……”
胡肆摇摇头:“说这些做甚,你本来是妖,又听不懂。”
说罢他推开窗户,下方空域,那些密密麻麻的飞行法器纹丝不动,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凝固在半空,形成一副气势恢宏的画卷。
胡肆说:“你们忙啊,不用管我——”
话音穿过云层,如春雷滚滚,远远传开。
片刻后,依然没有法器移动半分。
胡肆叹了口气。‘啪’地一声关上花窗。
孟雪里道:“我已经是人了,我做人三年,你却依然对我心存偏见,不肯改观,难道不是给自己‘定规矩’?”
胡肆朗笑:“伶牙俐齿。你这牙口,比我家秋光还灵巧。”
对方软硬不吃,水火不侵,孟雪里压着气性,平静道:“我是霁霄的合籍道侣。”怎能拿来与你房中姬妾相比。甚显轻浮。
“不用提醒,我知道!全天下都知道!”胡肆再次举杯,“来,祝霁霄道侣秘境凯旋,早日得到剑尊遗物。”
孟雪里一饮而尽,站起身:“境主今天邀我上船,没有正事相谈,只想说几句闲话?”
胡肆奇道:“茶余饭后,与弟妹闲话家常,最寻常不过的事,谁说不行?”
……
当然没人敢说不行。
种种惊异、艳羡的目光中,孟雪里足踏红莲升空,又脚踩虹桥降落。
旁人不敢明说胡肆的不是,又忍不住私下传音议论,便说孟雪里张扬。
“他真是来参加大比的?这还有什么可比,直接将‘魁首’颁给他算了!何必摆出这种做派?”
“他该不会是修了什么妖法,从前迷惑剑尊,现在迷惑境主?”
与年轻弟子关注点不同,各门各派的长老们神色凝重。
境主亲至,霁霄遗物‘厌雨、倦风’必然不凡,不知是什么神物?是否在孟雪里手中?
总之境主说孟雪里知道,肯定不会有假。
胡肆又说:“弟妹都回去了。你们还等什么?”
从前的瀚海秘境大比,有霁霄站在云端俯瞰。虽一言不发,但众人知道他在那里,‘初空无涯’在那里,于是谨遵规定,不敢行差踏错。
如今世上有两位圣人,好似日月同辉。
明月湖深青泛黑的云船,就停在距离天湖朱红宝船最远处的空域,像一位冷眼旁观的看客,不满眼前闹剧。
船上传出一声苍老、悠远的声音:“点玉符,进秘境。”
待两位圣人陆续开口,大多数立场模糊,不愿轻易站队的门派才行动起来。无数艘飞行法器徐徐降落。
不多时,各派弟子们得到许可,云船中飞出道道遁光,向沙海俯冲。
孟雪里还不会御剑,默默等寒山云船降落,心里骂了胡肆二百遍。
他的队友,重璧峰三位弟子陪他一同站在甲板上,挡住各种意味的探究视线。
寒山云船速度快,赶在其他门派之前抵达。
孟雪里放眼望去,阴沉青黑的天空下寸草不生,沙丘随风移动,视野尽头,天空与地面一线交接,那道弧线泛着金橘色光芒,是落日最后的余晖。
这片瀚海黄沙,终于显露真容。
众人举目四望,忽见北方天空一道流光,由远及近,长尾仿佛在燃烧。
有人喊道:“你们看!”
“大漠火流星吗?”
“不,是崔师兄的赤火剑,崔师兄到了!”
孟雪里问同行三人:“此人是谁?”
张溯源答道:“正是掌门真人座下大弟子,崔景崔师兄,他常年闭关,极少现身人前。孟长老或许不认得。”
孟雪里只是听说过,此人虽为寒山首徒,却不理门派事物,对修行之外的事漠不关心。
孟雪里:“我记得按照规矩,同门都要一起走。”
李唯感叹道:“天才总是有特权的。”崔景破障境圆满,距离小乘只有一线之隔。今天后发先至,御剑速度竟比飞行法器更快,可见修为高妙。
张溯源蹙眉:“孟长老别听他胡说,咱们出发时,崔师兄还在闭关,出关之后,才匆匆赶来。”
然而众人心照不宣,肖停云还未成长起来,而且入门时机不对,注定与瀚海秘境无缘。
这一次瀚海秘境,寒山若想夺魁,还要指靠崔景。
第42章 非常热闹
从高空俯瞰; 辽阔无边的荒漠; 诸派飞行法器星罗棋布。半暗天色下; 闪烁着各色光彩。各派弟子正从不同方向,向瀚海腹地行进。
此时便能初窥人间修行界格局,两派之间若亲近友好; 则距离稍近,带队长老们偶有往来。两派若紧张敌视,则相隔几十里; 互相望不到影子。六大门派周遭; 总有些小门派世家聚集停靠,如众星捧月。
从前要数寒山剑派周围最热闹; 这次明月湖声势稍大,与寒山分庭抗礼。
高空也是同样; 以往有霁霄站在云端,今次有天湖大境之主、明月湖圣人的云船悬停不落。两艘巨船遥遥相峙; 形成某种平衡与稳定。
乍看上去,霁霄死后,这人间规矩依旧。
胡肆的两位宠姬; 送孟雪里走下虹桥后; 秋光娇嗔道:“境主说了什么,惹得小孩子不开心?”
“孩子?你们可别被他外表迷惑。”胡肆笑了笑,“他身负霁霄所赠的奇门兵器,可使作飞行法器,却说自己不会御剑; 我才为他开莲花、搭虹桥。你们该吃他醋,骂他心思诡谲。”
两人知道境主在说笑,春水柔声道:“妾身不敢。”
胡肆心想,妖最会骗人,孟雪里越是能忍,证明图谋越大。
秋光问:“咱们要在此地停留,直到瀚海大比结束?这段时间不回天湖啦?”
胡肆悠悠道:“有你们陪我,瀚海也像天湖呀。”
两女闻言娇笑,却心知这宠爱像朝露昙花,只敢祈求消散得晚一点。
天湖大境之主一贯如此,感情中毫无责任心。
从前人们说,‘如果真有人能飞升,那便该是霁霄’,现在这句话用来形容胡肆。虽然胡肆所修道法庞杂,炼器炼丹推演观气,包罗万象,论战力或许不如剑修。但明月湖的圣人年事已高,论天赋悟性比不得天湖大境之主。
从前人们说,霁霄飞升时,可能会带他道侣孟雪里一起,现在却不认为胡肆会带着什么人。
境主的姬妾娈宠们也不曾心生幻想,追问他关于未来的打算。
很多年前,胡肆与霁霄的师父寿元将尽时,心态平静安然,召两位弟子上前叙话。
“为师此生没有遗憾,也没有神兵或道统传世,只有几句话嘱咐你们。”他对胡肆道:
“你能让自己过得快活,不畏惧世人眼光,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你有这种本事,为师很欣慰。但有些时候,稍微替别人想想,可以让自己更快乐。”
胡肆说:“弟子愚钝,不明白。”
他想,活着就要痛快,不然有什么意思?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在乎别人,才会觉得快乐。
师父叹了口气,又对霁霄说:
“你天赋极好,心念坚定,从来没有你得不到,做不成的。前路漫漫,为师只希望你不会孤独。但这件事,无法靠你努力完成,你也无心为此努力,那就交给命运吧。希望天道垂青。”
霁霄说:“弟子愚钝。”孤独本是修行的常态。
师父再次叹气。
直到两人成圣,道途接近圆满,胡肆依然自我,霁霄依然孤独。
然而重修之后的霁霄,终于完成了师父的心愿,非但不孤独,反倒过得有点热闹。
他和虞绮疏辞别掌门真人,刚回到长春峰,后者便崩溃道:
“你要闭关,我一百个、一万个赞成!但是你让我替你去打演剑坪?还是二十场?我在你手下走不过三招,演剑坪那些师兄,都比我修行时间长,我怎么打?”
霁霄:“你很努力,进步也很快。”
他说的是实话,虞绮疏却以为是安慰:“……感觉不到,没有共鸣。”
霁霄笑笑:“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
虞绮疏勉强答应:“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关?”
“三个月吧。”
“正好赶上孟哥回峰,我会照顾好鲤鱼小鼠和桃花。”
虞绮疏想,看来这段时间自己要孤独修行了。
“你跟我交个底,这次闭关,你有几分把握突破凝神境?”
霁霄:“十分。”
虞绮疏:“……”
虞绮疏:“幸好你入门早我一步,否则我真成了长春峰大师兄。到时候师兄比不上师弟,我肯定郁闷死!”
霁霄微微蹙眉:“为什么?”
虞绮疏又是一阵无语。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已经知道肖停云是修行天才,却对人心中的细微感情有些迟钝,便试着解释道:
“你想啊,师兄比师弟强,是天经地义的事,师兄不如师弟,反倒要师弟保护、教导,平白惹人笑话。就算别人不笑,但那种为师弟骄傲,为自己难过,又有点嫉妒师弟的感觉,应该比较复杂吧。”
霁霄沉思片刻:“不明白。”
虞绮疏:“算了算了,你想这些干什么,你现在是师兄,我才是师弟啊!我明天就去打演剑坪擂台,你说我第一天打几场比较合适?”
霁霄:“今天下午打完不行吗?”
山间传来虞绮疏的崩溃大喊,一时间长春峰鱼跃鼠窜,格外热闹。
……
瀚海秘境自成世界,里面发生的一切,无法被外界神识感知。
众弟子离开后,带队长老们闲来无事,性格孤僻的闭门修行,交游广阔的喝茶论道。
一些女修比较特殊,她们聚众打牌。寒山甲板上,支着五六张牌桌,清脆的洗牌声此起彼伏。
霞山、松风谷女修较多,年轻时倾慕霁霄真人,经常找借口来寒山拜访,最常用的借口就是和紫烟峰主打牌,只为‘偶遇’霁霄一面。
可惜霁霄根本不搭那根筋,极度不解风情,众仙子渐渐死心了,又真的迷上打牌。
用她们的话说,谈感情多累,媚眼抛给瞎子看,还不如打牌。
有一次,重璧峰主来找紫烟峰主,听见屋内哗啦啦洗牌声,坏心一起,在窗外大喊‘剑尊来了’,却见屋内众女无动于衷,依然聚精会神地摸牌,不禁啧啧称奇。
‘牌友’这种关系,有时比‘道友’更稳固,正因为不谈感情,只谈筹码输赢。换了谁带有目的性,主动喂牌凑牌让你赢,反而打得没意思,做不成牌友。与明月湖长老合籍的别派仙子,照样还来寒山打牌。
洗牌时众女闲聊,牌桌上说话无甚顾忌,往往换桌就忘了。
“你今天手气真好,是不是买了长春峰的桃花?”
“什么桃花?”
“你们不知道吗,孟雪里的转运桃花呀,每家‘亨通聚源’都有。”
绿摇仙子道:“那种俗物,我才看不上。谁像白芙,还做成发簪戴在头上。”
白芙仙子冷笑:“这枝桃花簪,是别人送我的。倒是你,我记得你以前,只用松风谷特有的青松香露,怎么今天成了桃花味的香粉,是‘亨通聚源’的新货吧。”
紫烟峰主:“我袁紫叶敢作敢当,说没买就是没买!只是我徒弟有孝心,送了桃花盆景孝敬我。”
绿摇仙子:“都怪这个孟雪里,不好好在长春峰修行,出来卖什么东西,弄得修行界一阵歪风邪气。气运乃天道注定,我辈修行者只要常积善因……”
涴芷仙子:“行了行了,既然大家都有,就谁也别笑话谁。”
紫烟峰主:“对啊,剑尊一去,他也过得不容易,卖点东西怎么了?”
有人向她打听:“那‘厌雨’‘倦风’又是何物?你听说过吗?孟雪里打算卖吗?”
“人家道侣之间的事,我哪里知道!不可能卖的死心吧,他和霁霄感情特别好。”
正如孟雪里所料,他进入秘境后不久,关于‘厌雨、倦风’的消息已经传遍天下。
有人猜测那是两柄剑、内藏霁霄剑道真义和传承,有人说那是两只储物戒指,里面自成空间,存放无数天材地宝。
既然是霁霄真人留给道侣的最后一件礼物,必定是稀世珍宝。
孟雪里缩地成寸,踏着黄沙疾行,瀚海极为广阔,除去同行的三位弟子,渐渐看不到其他人影。
天似穹庐,光线渐暗,星辰初升。荒漠地平线上,一片绿洲映入眼帘,便到了秘境入口。
传说秘境是一块漂浮不定的空间碎片,霁霄以圣人神通,从界外之地将空间碎片取来,投放在瀚海中。
瀚海地底深处,有一只‘蜃兽’看守。
蜃兽听从霁霄真人安排,二十年一次吐气,气息化作‘海市蜃楼’,指引秘境所在的方向。进入时如果没有佩戴通行玉符,则会被蜃兽察觉,一口气吹出三百里,直接飞出瀚海。
走向绿洲蜃景的途中,眼前景致倏忽变化,天色由暗转明,四野由黄沙变碧绿草地。
孟雪里等人停下脚步,四处打量。碎片空间漂浮移动,位置不定,不同队伍进入秘境的时间、方位不同,到达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张溯源谨慎道:“看地图,应该是碧云谷,咱们运气不错,这是秘境西北角落,周围地形复杂。根据前辈的经验,这里前两日不会有太多人。孟长老,咱们找找附近有没有灵草?”
灵草按种类、年份划分等级,其中最珍稀的,一株可换十个积分。但秘境中各种天材地宝,都比不上弟子们的通行玉符,一块玉符可换一千积分,玉符离身等于弃权,只能通过传送阵离开秘境。
若两队狭路相逢,大多是一场恶战。如果没有‘不得伤害弃权者’的规则,每次秘境大比的伤亡人数将会翻倍。
大比前期情况不明,按以往经验,各队暂时蛰伏是最常见做法。
孟雪里召出‘光阴百代’,枪尖指地:
“灵草积分太慢,我们还是节省时间,直接往东去。”
他见三人表情茫然,解释道:“去中央城,人多热闹点……”
话音未落,周遭半人高的草丛间,忽然响起数道锐利破风声。
原来不必往东,这里已经非常热闹了。
第43章 密林遇伏
孟雪里等人位于山谷地势凹陷处。
碧空白云漂浮; 脚下草色青青; 林间有窸窸窣窣的虫鸣; 清凉湿润的微风轻拂面庞。比起方才走过的暮色荒漠,此处着实令人感到舒服。
秘境自成一界,在这个相对封闭、独立运转的空间内; 山川河流、草木鸟兽是真实存在的,头顶晴空白云、日月星河只是蜃兽气息造就的幻象。
深谷、密林、草丛。孟雪里看到这里第一眼,就觉得很适合打埋伏。
当尖锐破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箭雨扑面而来; 他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什么人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张溯源喝罢,三柄长剑几乎同时嗡鸣出鞘。
“铮铮铮!”
雪亮的剑影交织; 形成三面屏障,箭矢被快剑横扫; 倒飞没入密林深处。
他们是寒山年轻一辈的优秀弟子,师出同门; 练相同的剑法,一起游历时配合御敌,战斗默契、反应速度无需多言。此时呈三足鼎立之势; 将孟雪里密不透风地护在剑屏中。
孟雪里站在中心位置; 刻有符文的箭矢被打飞,钉入他们周身草丛,箭身冲力不减,发出沉闷的爆破声,草屑、泥土、碎石一簇簇迸溅; 仿佛疾风暴雨降临。
忽然暴雨停歇,深林寂静一瞬,三位寒山弟子稍怔。他们刚进秘境,未作准备便遇伏,现在刚进入战斗状态,对面又没了动静。
忽听孟雪里喝道:“散开!”
他枪尖点地,借力一撑,身形骤然拔高,竟直直跃出剑屏中心。
这声断喝如雷,三人下意识听令,向后飞速掠退,几乎同一时刻,巨大爆炸声震耳欲聋,整个视野只剩刺目白光。
“轰!”
烟尘弥漫,土石迸溅。三人横剑身前,只见他们原先站立的位置前,出现直径一丈的深坑。零星火光点燃草叶,烟气阵阵。
对面打出了一张爆破符,却没有对他们造成损伤。
符箓制作复杂,造价高昂,比法器灵活,常作为修行者战斗的保命后手。
当日雀先明来寒山搭救孟雪里跑路,说妖火会留下痕迹,只好用这些人间玩意儿,便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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