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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爻[金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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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渊又对着程潜的小院指指点点道:“你这里也太破了,也就比师父那强一点,明天你看看那我那院里,我那院有你这个十个大,后面还有一个大水塘,夏天可以下去游泳——你会水吗?唉,算了,你们这些家里养大的小孩一个个都不敢出门,别提下水了,以后我带你去,保证一个夏天,让你变成浪里白条。”
对于这样的好意,程潜实在敬谢不敏,他真的不想和韩渊这样的人间渣滓一起浪。
小叫花利用东拉西扯的时间,吃完了程潜带回来的点心,终于停止了毫无意义的闲聊,说起了正题。
他打了个饱嗝,坐直了,压低声音道:“你还记得二师兄说过的……山穴的事吗?”
程潜早料到他有这一出,于是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师弟,那是有违门规的——既然你已经将本门剑法都学得差不妨多了,门规上的字你认全了吗?”
韩渊觉得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师兄有点不可理喻,便充满优越感地教训道:“背门规有什么用?我真是再没有见过比你更死心眼的了,你没听见二师兄说吗,没有气感,学会了全套剑法也是个跳大神的。一步一步的来,那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做人不能太墨墨守……守那个什么。”
程潜:“墨守成规。”
韩渊一摆手:“爱是什么是什么吧,总之我要去山穴,你去不去?”
程潜将一脸“忠厚老实”均匀地铺平摊开给韩渊看,说道:“我可不敢。”
他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绝,韩渊先是失望,随即又有点不屑——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男孩通常都看不惯程潜这样“唯唯诺诺”,只知道按部就班的“乖”孩子。
“家里养的。”韩渊嘬着牙花子,不怎么高兴地看了程潜一眼。
至于程潜,则完全把他的师弟当成了一只智力情况堪忧的癞皮狗,感觉对此人一切爱恨情仇都是浪费感情,于是毫无态度地端起了茶杯。
韩渊又看了他两眼,看在早先一包松子糖的份上,逐渐没了脾气,他带着一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怜惜,还有满腔野狗看家猫的高高在上,再次对着程潜摇头叹息:“家里长大的小孩,都是瓷做的。”
下午在传道堂,程潜已经感觉到了这山的灵性与暗藏玄机,同时,他也知道李筠是怎么想的,李筠肯定是好奇初一十五的山穴那里有什么,又不肯自己冒险犯门规,大概早就计划着给自己找个替死鬼了。
韩渊在程潜这里蹭了一顿夜宵吃,虽然没有把人说动,也不算全无收获。“瓷做”的程潜彬彬有礼地将韩渊送到了门口,目送他离开,等着看这冤大头的下场。
“犯了门规会怎样呢?”程潜漫不经心地想道,“抽板子?打手心?抄经——要是抄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他没想到,直到第二天,韩渊也没有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道德经
☆、第 11 章
韩渊是真的丢了。
这天的晨课停了,师父连他心爱的经都没顾上念,跟道童们将整个扶摇山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人。
程潜其实还没弄清楚山穴是什么,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事情有多严重,师父问起的时候,他也就痛快地将韩渊头天晚上撺掇自己跟他一起探山穴的事说了。
结果师父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十五夜里探山穴?”本来烂泥一样靠在石桌上的严争鸣坐正了,“他这是找的哪门子死?”
自打道童跑来告诉师父韩渊失踪了这事开始,李筠就一直眼观鼻鼻观口地假装无动于衷,直到听见严争鸣这句话,他才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带着几分急迫地问道:“大师兄,十五夜里的山穴到底有什么?”
其实所谓的“山穴”,说的是后山一个天然的小池,没什么稀奇的,顶多就是水有点深。
门规只说朔望夜禁行,没说其他时间也不让去,李筠白天去过不止一次,只是一直也没看出那水塘有什么玄机。
严争鸣转向他,眉头缓缓地皱起来:“李筠,我记得我不是没告诉过你吧?山穴连着后山群妖谷,妖谷虽然有大妖守门,可是朔望之夜月相特殊,石门大开,再加上那些修为不精与凶性未除的大小妖物们难免会躁动,为防意外,本门才禁止学艺未成的弟子在这两宿去后山乱转的。”
李筠愣住——严争鸣确实在自己刚入门追问山穴的事时告诉过他,可那货的原话根本没有这样有理有据,原话是“你问山穴里有什么?当然是大妖怪啦,像你这样的小肥羊,一口一个都不够塞牙缝的,少去闲晃给人家送菜”。
苍天了,这种好像“不好好睡觉老狼就叼了你去”的鬼话,谁能听出它居然是真的!
下一刻,李筠的脸色骤然惨白。
是他把韩渊支去山穴的,他确实没安好心,故意引诱韩渊替他探路,可他只是想着,万一被逮着违反门规,韩渊会替他被师父罚着多抄几遍门规而已。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韩渊,一丁点也没有!
木椿真人脚不沾地似的走了几圈,弯下腰一把抓住程潜的肩膀:“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去?”
程潜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心里绝不比李筠好受多少,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不单是半个知情人,还是个等着看热闹的知情人。
他虽然有点冷漠尖锐,却还远没有到恶毒的地步,如果韩渊的下场是被师父拖回来打一顿手心,那他肯定会跟着幸灾乐祸,可如果韩渊的下场是死……
程潜手脚冰凉,良久,他才在师父的注视下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师弟说,初入仙门的人,朔望夜里在山穴边上能产生气感……”
程潜并没有供出李筠,因为他感觉自己和李筠一样卑劣,如果这种时候还要互相攀扯,那就太无耻了。
可惜事与愿违,程潜的话音没落,那缺心少肺的严少爷已经自动将他的话补全了。
“那小丑八怪连气感是什么都不知道,”严争鸣不近人情地道,“这种事我都不用问,准是李筠告诉他的。”
李筠猛地被戳中了心虚处,慌乱下他本能地站直了几分,为自己辩护道:“我……我只是说一个猜测,又没有让他去山穴,谁会知道他入门才这么几天就敢公然违背门规……”
严争鸣冷冷地截口打断他:“你还有脸在这废话,李筠,你心术不正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以为躲在后面煽风点火,别人就不知道你干了什么——至于那小丑八怪,我看也不用找了,他要是被拖进群妖谷一宿,现在收尸都晚了,指不定连骨头渣子都被什么东西给嘬干净了。”
前半句还没什么,反正他们俩互相看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严争鸣的后半句话却把李筠的脸色给说得又白了一层。
李筠猛地站了起来,几乎碰翻了桌上的笔墨:“师父,我……我……我……”
他连“我”了三声,也没有“我”出什么来。
李筠脑子里空白一片,一时间毫无主意,木椿真人一双沉沉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李筠不由自主地避开——他既没有勇气承认是自己撺掇韩渊去的,也没有勇气面对自己可能已经害死了小师弟的事实。
他如果真有这样的勇气,想看山穴早就自己去了,还用得着四处找替死鬼么?
然而懦弱也许是某一时刻的陷阱,一错脚就会踩进去,事后的懊丧却几乎是一个少年所不能承受的。
李筠躲躲闪闪的目光无处安放,最后病急乱投医似的落到了程潜身上,他近乎是慌不择路地对程潜道:“三师弟,你听见了,我……我昨天没有骗他去山穴的意思,对不对?我没有说过让他去山穴,我还告诉过他,那是违反门规的。”
程潜将头深深地埋下,没吱声,这话茬太沉重,死死地压在他的良心上,压得他快喘不上气来了。
木椿真人已经站了起来,李筠手足无措地叫道:“师父……”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就见木椿真人仿佛被什么凭空拉扯了一把,用跌坐的姿势重重地摔回到了石椅上。
这动静有点大,连正忙着和李筠吵架的严争鸣都莫名其妙地回了一下头:“师父,你怎么了。”
木椿真人却没有立刻回答,他仿佛不知道屁股疼,淡然地顺势调整了一下坐姿,摆摆手道:“都少说几句——程潜,你将那边挂着的老檀木料取来给我。”
程潜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将挂在传道堂一角的一块半尺见方的平安无事牌取了下来,递给师父,同时,他忍不住多看了木椿两眼。
只见那木椿真人垂着眼,端坐堂前,似乎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但程潜敏感惯了,别人出一声长短气他都听出个喜怒哀乐,此时看着师父,他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却始终觉得师父身上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纵然是熟悉的面孔与熟悉的坐姿,他整个人却笼上了一层说不出的阴郁冷肃。
师父是让韩渊的事给气疯了,还是方才那一下撞了尾巴骨?
没容程潜细思量,只见那木椿真人忽然并指如刀,向那块老檀木划去,他的手苍白而衰老,布满了干燥的皱纹,枯瘦如同鸡爪,指尖却仿佛寒泉冷铁,凝着某种逼人的戾气。
程潜这才明白,没有气感的人照样感觉得到符咒的威力,只是要看那符咒是出于谁手。他蓦地退后一步,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在场所有人都触碰到了符咒成型过程中那不可思议的力量,整个扶摇山好像被他惊动,为之战栗不已,顷刻符成,木椿真人收指,竟没有一片木屑沾在他的手指上,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新成的符咒,脸色是说不出的漠然。
那不是看木头这种死物的神色,他简直像是在看一个人,还是带着几分苛求与鄙夷的人。
“争鸣过来。”木椿真人叫过自己的首徒,平日里那种拖拖拉拉的语气荡然无存,一字一顿仿佛是个久居上位的人,让人本能地生不出什么反抗之心。
他将木牌交给被符咒真正的力量惊呆了的严争鸣,嘱咐道:“你拿着这个,下山穴去找紫鹏真人,与她交代清楚来龙去脉,叫她帮忙找人——放心,你小师弟现在血脉并未断绝,未必就被山穴里的妖怪吃了,只是你动作要快。”
严争鸣虽然平时懒得丧心病狂,但此时人命关天,他也分得清轻重,知道师父再没有别人可以差遣了,闻言,他难得什么都没说,既没有找事,也没有瞥一眼平日他在山间代步的二人抬藤椅,只是接过符咒,转身拿起佩剑,便匆匆地往传道堂外走去。
程潜立刻顾不上再琢磨师父怎么不对劲,在他心目中,大师兄是顶顶不靠谱的一个人,师父派他去救人,程潜怀疑韩渊是要小命休矣。
当下,程潜想也不想地拎起一根木剑:“师父,我也要去!”
木椿愣了愣,随即在严争鸣的白眼下点了个头:“嗯,去吧。”
旁边的李筠一怔之下,也连忙追过来,难得轻声细语地哀求道:“师父——师兄,也带上我吧。”
严争鸣板着脸瞥了他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加快了脚步,却也任凭他跟着。
严少爷边走边从怀中扯出一块白绢,与那老檀木的木牌一同丢在程潜手里,吩咐道:“你这累赘,估计也干不了什么,先给我把那上面粘的木头屑擦干净。”
大师兄百年难得一见地行动迅捷,而程潜也是百年难得一见地没有小心眼。
他对韩渊擅闯山穴的事心怀内疚,俨然已经把救韩渊当成了己任,此时严争鸣说什么,他都无暇往心里去,甚至摒弃前嫌,紧走几步,边擦符咒,边好声好气地打听道:“师兄,紫鹏真人是谁?”
严争鸣没讨到骂,也只好偃旗息鼓,他这一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在跟一个还没到他胸口高的小崽子计较,想了想,严争鸣觉得有点没脸。
于是他沉默了一会,语气平淡地回答了程潜的问题:“紫鹏真人是镇山穴的老妖,还算好说话,我以前给她拜过年。”
“是什么妖?”程潜又问道,“师父亲自去拜会不好么?”
“当然不好,”严争鸣神色颇为不耐烦,脚下走得飞快,程潜倒腾着小短腿,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风中传来他大师兄的回答,“师父不便见紫鹏真人,因为她是只老母鸡——我说你要跟就好好跟着,哪来那么多问题,小心入了妖谷犯忌讳,让人把你留下来跟那小子作伴。”
程潜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师父不见紫鹏真人,没准是要避嫌——毕竟,“黄鼠狼给鸡拜年”听起来可不像好话。
他想到这里,眼角猛地一跳,这也就是说,师父他老人家真的是一条隐居深山的黄鼠狼!
此时,隐居深山的黄鼠狼情况不怎么好,程潜他们仨一走,他立刻屏退了一干道童,而后烂泥一样地瘫在了桌子上,随即,一股黑烟从他心口处冒出来,那方才附了他的身的东西落在一边,成了个影影绰绰的人形。
木椿真人方才那只刻过符咒的手哆嗦得厉害,良久,他才哑声道:“你疯了吗?”
那黑影默立良久,轻声道:“我的印记过处,妖皇也不敢造次,那几个孩子只要拿好了我的符咒,就肯定没事,这一趟也就是一场游历,你可以放心。”
木椿真人沉着脸,身形却仿佛被什么束缚,站不起来,他沉声道:“老夫虽然才疏学浅,老眼昏花,但也还没花到看不出‘明暗双符’的地步,只不过去一趟妖谷,普通的引雷符都能护身,何况以紫鹏的为人,也不会为难几个小孩……你到底想干什么?那套嵌在其中的暗符载体是什么?”
这一次,黑影没有回答。
木椿真人喝道:“说话!”
可是那黑影已经像一团烟一样倏地散了,杳无痕迹,只留下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好像从未曾存在过。
☆、第 12 章
拜入扶摇派还没满一个月,程潜就遇到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场危机——他要跟着自己只会臭美找事的娘娘腔大师兄、心术不正的小白脸二师兄,作为一只黄鼠狼的弟子,去鸡窝里搭救他那可能已经被吃得剩下半个身体的四师弟。
万一那神鸡真人不肯放人怎么办?
万一他们去的时候,四师弟已经变成了谁的盘中餐怎么办?
程潜低头看着手中的符咒,师父刻完木牌以后直接就丢给他们,也没说是干什么用的、该怎么用,但当时大师兄拿了就走,也没见开口问,难不成他心里有数吗?
程潜踟蹰再三,始终不敢相信大师兄宽广的心胸中除了熏香以外竟还有“数”,于是再次硬着头皮,顶着严争鸣的嘲讽,虚心地问道:“师兄,你知道师父给的符咒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吗?”
严争鸣想也不想地答道:“引雷的。”
见他回答得这样痛快,程潜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果然,大师兄毕竟是有气感、学过符咒的,不然不可能这么成竹在胸。
可惜,如果程潜能对他们家大师兄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的程度有更多的了解,他的心就不应该放得这样早——严争鸣其实就是大概齐扫了一眼,稀里马虎地认为这玩意长得和引雷符差不多,就坚定不移地给了程潜这么个鉴定。
严争鸣根本不耐烦每天坐在那学什么劳什子符咒,每每为了应付师父检查,才敷衍了事地将常见的符咒都记个大概形状,根本没有符咒一门失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的概念。
三个人很快一起到了后山,除了程潜,另外两个都是轻车熟路。
后山有个直上直下的悬崖,从山石罅隙中能看见底下万丈深渊,阴风就是从那些石头缝中翻滚上来的。
程潜情不自禁地往下看了一眼,当时就觉得自己的心忽悠一下跳空了,下面太高了、太深了。他从没有爬到过这么危险的地方,先开始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缩回头,往里靠了靠。可是过了一会缓过一口气来,那深崖又仿佛对他生出了某种无可名状的吸引力,程潜深吸一口气,忍住恶心,小心翼翼地再次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也许是平时循规蹈矩惯了,程潜第一次发现自己有点喜欢这种临深渊的险地。
“看什么?想摔成个兜不住馅的肉饼吗?”眼见程潜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严争鸣忍无可忍,一抬手捏住他的肩膀,将他拽了回来。
严争鸣内心十分疑惑,这些小崽为什么一个一个都这样热爱找死呢?他忍不住回想起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好像正是个十分乖巧的年纪,从来没有调皮捣蛋过,莫不是师父这次出门捡回来的都是怪胎?
当然了,“娇弱的”严少爷确实没有捣过蛋,他连去上个晨课都懒得走动,都要找人抬,天大的蛋也不足以让他纡尊降贵地出手捣。
此时,他们已经听见了水声,严争鸣凶狠地在一块大石头上卡了卡他脚底下的泥,神色仇恨莫名,仿佛他脚上的鞋竟敢沾上泥这件事,是天底下最大的大逆不道。
卡完泥,严争鸣转头看了李筠一眼:“快到了,这边。”
这少年被惯得无法无天,屁大的喜怒哀乐全都能被五官事无巨细地呈现出来,丝毫不知道遮掩,程潜感觉大师兄那一眼里包含了一些说不出的恶意、蔑视、厌恶等等,好像是说“你不是一直想看山穴长什么样么?这回如愿以偿了,随便看吧,看瞎了算”。
李筠的脸白得近乎透明了,程潜见状不由得开始盘算,万一这两位师兄相互撕咬起来,他这不值一提小个头该如何平息战火呢?
可出乎意料地,李筠一声没吭,心甘情愿地受了气,好像严争鸣多刺他两句,他心里就能好受一些似的。
严争鸣剜了他一眼,领着两人走到了山顶大池边上站定。
“都会水吗?”严争鸣问,随即,他也不等人回答,便自顾自地道,“不会也没事,憋一口气,跟紧我,下去别乱扑腾。”
说完,严争鸣带着十分嫌弃以及无可奈何的神情,好像被逼着摸狗屎一样,满脸厌恶地捉住了程潜的手腕。
程潜长到这个年纪,还从未接触过这样一双手,这比他见过的所有人——甚至是给大师兄梳头的那个小姑娘的手保养得都要精心,只有握剑和握笔的地方有些许不明显的小茧,并不厚,可见这货平时也不怎么肯用功。
除此以外,他手上竟连半个小倒刺都没有。
不过随后,程潜就被这只白皙美手给拽进了水里。
水凉得刺骨,程潜一口气险些没憋住,周遭尽是三人跳下来时激起来的水花泡沫,一时间让人找不着北,程潜紧紧地抱着怀里那块木牌,不辨南北东西地被严争鸣拉扯着往前走去。
很快,一块巨石拦住了三人去路。
严争鸣拽过程潜的袖子,拿他的袖子当抹布,擦去石头上的苔藓水草,这才在石面上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北斗七星,他在勺口处比划了几下,然后在对准某个地方,用拇指按了下去。
若是有人对星象熟悉,就会知道,严争鸣按下的位置正是夜空中北辰所在,继而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石门大开,程潜差点被巨大的水流冲走,他手脚并用地抱住石门,奋力往前扑去。
随即,程潜吃惊地发现,他的双脚踩在了实地上。
大石门后面有一条细长的通路,贯穿水中,像有什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将水隔绝了开去,仿佛一根透明的管子,直插水底,程潜身上的水珠落下去,又悄无声息地重新融入水中,水花被阻隔在外,溅不起来。
而他们脚下则是一排仅供一人通过的石阶,蜿蜒盘旋到看不见底的山谷之下。
严争鸣将他那花里胡哨的佩剑拎在手里,看得出他大概是不想惹怒什么人,纵然十分戒备,他仍没有将剑拔出来。
石阶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随着他们越发深入,周遭也越来越阴冷难忍。
一路上一声不吭的李筠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小师弟到底是怎么下来的?他一个人怎么有胆子在这种地方下到这么深?”
这话也问出了程潜的疑问,因为在他不深的了解里,韩渊那个怕狗的怂货万万没有这样英勇的探索精神,哪怕是为了气感。
“废话,朔望夜里千妖朝月,石门大开,山谷当然不会这样,”大师兄板着一张债主脸,“问的鬼话都不过脑子。”
一句话扇了俩人的嘴巴,“不过脑子”的李筠和程潜纷纷无言以对。
突然,严争鸣猝不及防地停下了脚步,跟在他身后的程潜一没留神,一头撞了上去。
他个头堪堪只到严争鸣胸口,因此严争鸣不怎么费力地一伸手,便将他拦在了身侧。
大师兄身上寒潭水也冲不下去的兰花香险些把程潜呛出一个喷嚏,而后他还听见“嘶拉”一声,一低头,发现大师兄竟将他那半截沾了水藻和污物的袖子给扯下去了。
对此,大师兄理直气壮地嫌弃道:“怎么还带在身上?你也不嫌脏。”
好像程潜的袖子不是他弄脏的一样!
莫名奇妙就被迫做了“断袖”,程潜突然觉得大师兄也不那么像大姑娘了——世上若真有这么混账的姑娘,将来恐怕无论如何也嫁不出去的。
石阶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尽头,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两人多高的洞口,两扇本应关着的大石门敞着,露出了里面阴幽森然的一角。
“奇怪,”严争鸣低声道,“紫鹏真人没关门?”
人妖殊途,严争鸣自己就很讨厌多毛的飞禽走兽,因此推己及人,感觉自己这个没毛的在此地也不会太受欢迎,山穴本就不是什么好来的地方,这日的不同寻常,更是让从来都没心没肺的严争鸣也有了一点不安。
严争鸣迟疑了片刻,顺着打开的石门缝隙走了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甜香,但他那事儿多又娇贵的鼻子却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浅淡的腥气。
内门的石墙上刻着一根鸡毛,但此时,那印记显得浅淡得很,尾部几乎有些看不清。不用有什么常识的人也能猜出印记的主人情况可能不怎么好,问题是……她到底是寿数将尽,还是被什么人害了?
紫鹏真人是个有八百多年道行的大妖,神通广大,按理不应该任由他们几个人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进来,严争鸣谨慎起见,没有出声。
他回头对身后两个讨厌的师弟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内里一道锁着的石门前,试探着拧上了上面的机关。
拧到一半,他又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冲李筠和程潜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低声咆哮道:“都躲远点,没有眼力劲儿,站在那当靶子吗?”
程潜和李筠立刻往两边退开。
严争鸣将机关拧到了底,只听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呀”声,石门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呻吟,程潜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陡然冒出了一片,一股血的腥味直冲他脑门,随即,他听见了不祥的风声,还没来得及出言示警,程潜的眼角已经瞥见了剑光一闪。
大师兄抽出了他的剑,那是一把真剑,剑光雪亮,近乎灼眼,一股阴冷的气流随着他剑光过处,被他全里调动了起来,在小小的石门内掀起一个漩涡。
可惜,少年人这一点力量在大妖眼里只是蚂蚁撼树,严争鸣的剑都没有拔出,已经感觉到了虎口巨震,那双养尊处优的嫩手无论如何也受不住这撕裂一般的撞击,他未及反应,握剑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松了。
“呛啷”一声,佩剑掉在地上,严争鸣整个人往后连退了七八步,刚才提剑的手几乎没了知觉。
三个少年惊疑不定地低头望去,只见那雪亮的寒光宝剑旁边,是一根撞飞了它的羽毛。
可怕的沉寂弥漫开来,程潜看见大师兄的脸色难看极了。
良久,严争鸣才皱着眉,弹了弹身上沾的土,开口道:“后辈扶摇派严争鸣,奉家师之命,前来拜见紫鹏真人。”
☆、第 13 章
洞里人的回答是一声怒喝,撞在耳朵里嗡嗡作响,程潜顿时胸口一闷,一阵恶心,险些吐出来。
而通过回音,程潜才艰难地分辨出对方说了什么。
她言简意赅,厉声道:“滚!”
那是个极苍老的女声,粗粝沙哑,甚至掺杂着几分阴森的恶毒,完美地契合了乡野传说里吃人挖心的老妖婆形象。
程潜揉着耳朵,不明白“扶摇派”和“家师”这两个词中的哪个激怒她了。
大师兄不是说他奉命来给这紫鹏真人拜过年吗?难不成他当时只是隔着三里地作了个揖?
程潜惊疑不定地扭头去看严争鸣。
要说起来,程潜和李筠这两个小崽,一个自视甚高,一个满肚子贼心烂肺,全都不肯承认大师兄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不从纵观一生的大角度高瞻远瞩,仅就眼下这个危局来看,程潜他们都得同意——万一动起手来,大师兄是唯一还勉强能指望的。
他年纪最大,个子最高,学剑时间最长,还有气感。
可惜,他们中的最强战斗力剑还没出鞘,就被那老妖怪一根鸡毛打飞了。
严争鸣的脸色铁青,额角的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了,但他不知是为了面子还是怎样,愣是半步都没有退,甚至挤出了一个有点倨傲的微笑。
……不过虽然很英勇,程潜还是希望他不要笑了,大师兄一笑就让人想拿鞋底抽他,真惹怒了那大妖就不好了。
“真人不方便见客,我们这些小辈本来也不应该前来打扰,只是昨天夜里,本门有个不懂事的小师弟误入了山穴,已经失踪一宿了。”严争鸣顿了顿,艰难地扛着老妖洞穴前巨大的压力,想让自己听起来更有理有据一些,“我听家师说,自我派开山时,山穴中的诸位前辈就一直与我派比邻而居,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真人大人大量,想必也不愿意因为一个小孩子伤了双方的和气吧?”
这一番话说得虽然不算太流利,却也让程潜叹为观止了。
一方面,他没想到坐都坐不住的大师兄居然有胆子扛上大妖,另一方面,他发现原来这富家少爷不是不会说话,而平时表现得像根活棒槌一样,那完全就是他恃宠而骄故意的。
这番有理有据的长篇大论打动了程潜,却没能打动山洞中的老母鸡,那紫鹏真人听了以后,回答依然是油盐不进的一个字:“滚!”
严争鸣接连被扫了两回面子,险些恼羞成怒,不过他还是在最后关头按捺住了——虽然脸色难看,却并没有当场耍脾气。
严少爷只是任性,并不热爱作死,一个人长到了十五六岁,但凡脑子里还有一根筋能稍微转动,他就分得清自己惹得起与惹不起的对象。
紫鹏真人碾死他们仨不比踩死几只蚂蚁多费什么劲,严争鸣咬了咬牙,心里着实是又困惑又焦躁,以前他确实代师父和这老母鸡打过几次交道,对方脾气虽不怎么样,却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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