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缄默绅士的法则-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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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疯了吗!你怎能挑战一头龙?而且……而且……”他气喘吁吁地对姬莉莎说,“这行不通!朱利亚诺是我的学徒——只是个学徒而已!他不是缄默者,他不能独立接受委托,我不允许!他根本没有资格!”
朱利亚诺走向他。每走一步,恩佐就后退一步。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害怕靠近他心爱的朱利亚诺。
最后他退到墙边,再也无路可退了。朱利亚诺仰视着他,翠绿的眼睛里溢满泪水。
“恩佐,你曾说过,诸神早已指出道路,谁都无法逃脱。”
他踮起脚,亲吻恩佐冰凉的嘴唇,同时解下恩佐脖子上的项链,从他衣服里拉出缄默者的圣徽,挂在自己颈上。
“现在我相信了。我是命中注定要成为缄默者的。”
他凄凉一笑。一把匕首滑出衣袖,落在掌心。
王后不解地望着他俩。
屋子被难以言喻的静默所笼罩。
过了一会儿,朱利亚诺从恩佐面前退开。他右手握着染血的匕首,左手抓着一截血淋淋的拇指。他张开手掌,让王后看清断指。恩佐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他的右手血流不已。
“我削去了他惯用手的拇指。”
朱利亚诺对王后说。
“缄默者退休的时候,都必须削去拇指,表示自己今后再不握剑。恩佐已不再是缄默者了。作为他的学徒,我将继承他的一切。”
他松开手。那截断指“咚”地落在地上。
“作为缄默者,我接受您的委托,陛下。”他轻触胸前的圣徽,将恩佐的血沾于其上,“我会让白龙雷什塔尼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第115章 黎明时归来
少年在黎明时分回到家乡。
依照当地的风俗,旅人需在傍晚时启程,黎明时归来。他沿着那条走了无数次的乡间小道走向村落。袅袅炊烟在曙光中升起,微风送来早饭的香味。村子坐落在山间,总共也没有多少户人家。勤劳朴实的村民在贫瘠的土地上努力耕种,养活自己和家人,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平凡无奇的日子。
一切都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一条猎狗钻出草丛,对着他吠了起来。
“回来!”早出晚归的猎户呼唤爱犬,跟着跳出草丛。他盯着少年看了好一会儿,接着露出爽朗的笑容,扔下猎弓紧紧抱住对方。
“安托万!你可回来了!”
他用力拍打少年的后背,“大家都想死你了!你怎么也不捎个信回来!”
少年涨红了脸:“实在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道什么歉!你平安无事就好了!”
远处传来鹅群的叫声。两人同时转向村子方向,只见一大群鹅摇摇晃晃地沿着土路走过来,一名牧鹅女挥着手杖驱赶鹅群。
猎户喊道:“喂——”
牧鹅女掀起草帽的帽檐,看到猎户和安托万,顿时惊得手杖都掉了。
“安托万!”她按着头上的草帽,朝他们奔来,跑了一段后,她干脆不管草帽了,一阵风吹来,草帽飞上天空。牧鹅女勾住安托万的脖子,原地转了一整圈。
“你回来了!太好了!我好想你!”她揉揉眼睛,连忙改口,“大家都想你!”
猎户抓着安托万的手不放,生怕他跑了。“回村里去吧!安托万,我们都听说你的故事啦!你成大英雄了!”
他俩拥着安托万走向村子。鹅群扑扇着翅膀朝两侧跑开,然后聚拢在一起,跟在牧鹅女身后。猎狗汪汪叫着,在他们脚边打转。
“大伙儿!快出来看啊!咱们的安托万回来啦!”
家家户户推开窗户,大大小小的脑袋从窗户里挤出来。很快,惊喜的叫声充满了村子的每个角落。年长的村民带着泪水扑向安托万,一边责备他不给村里写信,一边感谢诸神让他平安无事。和安托万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则跟他勾肩搭背,争先恐后邀他去家里做客。孩子们上蹿下跳,抓着安托万的裤腿求他讲旅途中的故事。安托万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感谢大家的好意。
在众人的簇拥下,他艰难地跋涉到自家门口。村民的喧闹声早已吵醒了屋里的人。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子推门而出,刚想问“大家吵什么”,看见安托万后不由地愣了愣。
“老师……”
少年难为情地望着这个亦师亦父的男子,“我……我回来了……”
吵闹的村民们安静了下来,等待男子回应。男子将安托万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回来就好。”
村民们齐声欢呼。
“安托万,快讲讲你的故事吧!”
“听说你骑过龙,是真的吗?”
“海盗长得什么样?厉害吗?”
“那个女术师呢?你怎么没把她一起带回来?”
面对数不清的问题,安托万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样回答也不对,那样回答也不妥。他想好好解释一下来龙去脉,可才说没几个字,新的问题又砸到他身上。他急得满头大汗,只好回头向老师求助,不料老师竟然双臂环抱靠在门上,兴味盎然地观赏他局促的模样。
大家闹了好一阵,终于,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发话了:“行啦!安托万还没跟他老师说上话呢,光被你们缠住了!”
村民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的热情打断了人家的亲人重逢。
“晚上有的是时间!大家一起为安托万办一场接风宴!现在都散了吧!你们今天不下田吗!”
“今天不下田啰!”某个好事的年轻人故意喊道。
“胡闹!”老人吹胡子瞪眼。
众人大笑起来,纷纷散去。父母赶孩子回家吃早饭,年轻人拉着安托万的人告别,不忘约定上门做客的时间。安托万逃也似地钻进屋中。他的老师像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一直笑个不停。
“哎呀呀,安托万,你可是大名人啦。”
“您就别笑话我了!”
安托万拉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椅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一声,差点四分五裂。他环顾四周。屋子狭小破旧,但十分整洁,家具物品摆放得井井有条,说明主人是个爱干净的人。闻到熟悉的“家”的味道,他不禁鼻子发酸。老师从橱柜里拿出两个茶杯,笨拙地倒了两杯水。他的一只手缺了拇指,动作总是不太灵活。在他倒水的时候,安托万偷偷转过身擦了擦眼睛。
“消息乘着风的翅膀,总是比腿更快。”老师将茶杯放到安托万面前,“你的故事早就传遍全村了。商队的格吕莫先生说你领导一群骁勇的战士把他们从强盗手里解救出来。”
“那不是真的!”安托万连忙摇手,“我没有领导什么战士,只是刚巧……我的朋友们功劳更大,我根本没做什么。”
“还挺过路的旅人说你从刺客手下救出了一位将军,将军赐你校官的头衔,让你率领一支部队。”
“啥?!根本不是那样!您听我说,这其中有些曲折……”
“我还听见有人说你凭一己之力消灭了一群海盗,拯救了一座城市。”
“太夸张了!这种谣言您也信吗!”安托万忍不住捶桌。
“那么骑着龙迎战邪恶的飞行船也是假的啰?”
安托万捂住脸:“这什么跟什么啊……”
“女术师又是怎么回事?”
安托万把脑袋埋进自己的臂弯里:“我没有……”
“哈哈哈哈哈!”老师乐不可支,使劲揉了揉少年的头发,“我又不是白痴,当然知道传言不可信。那么你自己说吧,这趟旅途你都遇见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可有收获?”
安托万羞赧地抬起头。“我……我认识了很多朋友……他们都是些很好很好的人,我从他们身上学到许多……”
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最后轻不可闻。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思索起来。老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安静地等着他继续。
一杯水差不多喝完了,安托万终于有所动作。他解下腰间的长剑,双手捧着,奉还给老师。
“这是您的剑,现在还给您。”
“我已经送你了,拿着吧。”老师推开剑。
“不,这是属于您的。将来我会有自己的剑。”
老师怔住了,茶杯从手中掉落,“啪”地摔碎。安托万急忙放下剑,起身找出扫帚,清理地上的碎片。他把碎片扫到一起,回头想问老师还有没有别的茶杯。老师佝偻着脊背,手臂撑着自己的大腿,好像背负着无法承担的重担。突然之间,安托万意外地发现,老师已经老了。
“这句话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想不到这辈子还会听见第二次。”老师苦笑。
安托万垂下肩膀。“那个人……是不是叫恩佐?”
“你怎么知道?”
“我遇见他了。”他露出勉强的笑容,“是在庞托城的一家酒馆里遇到他的。起初我什么都没发觉,后来渐渐察觉到他的剑法和您简直如出一辙。和他切磋的时候,我屡次恍惚以为是在跟您交手。”
“世界可真小……”老师喃喃道,“他还好吗?”
“嗯。他看起来挺有钱的,还收了徒弟。”
“是吗?哈哈,他也当老师了……”
安托万找出一只新的杯子,摆在老师面前,倒满清水。
“他的徒弟叫朱利亚诺。我在庞托城的一家酒馆遇到他们两个,哦,还有雷希,他是一位吟游诗人……”
他坐回老师对面,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不知不觉,夕阳的光芒洒进破旧的小屋。这一天就在安托万的讲述中悄悄过去。当他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
“不好!我跟别人约好了,现在不去不行!”
他慌张地跳起来,差点被椅子绊倒,磕磕绊绊地打开门,又“砰”的一声关上。
“怎么了?”
安托万靠在门上,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外面……好多人……”
好奇心过剩的村民们在他家门口探头探脑,很想进来瞧瞧却又没那个胆子,于是纷纷装作刚巧路过的模样,三五成群聚在外面聊天,眼睛却一刻不停地往屋子里瞟。
老师发出低沉的笑声。“别忘了晚上还有接风宴。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不行,我真的跟别人约好了。这下可怎么办,如果我出去,那就真的走不掉了……”
老师解下腰间的一串钥匙:“从地窖出去吧。”
“多谢!”
安托万抓起钥匙,跑向后院地窖。老师从地窖里修了一条通往村外的密道,以供不时之需。安托万小时候一直不理解老师为何要这么做,现在他稍稍明白了。那是过去经年累月的杀戮在他身上留下的不可磨灭的印记,让他时刻防备着根本不存在的威胁。
“要我跟你一起去吗?”老师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安托万打开地窖门。“不用了,我自己能搞定!您歇着吧!别忘了晚上还有接风宴!”
他跳进地窖,扒开一堆腌菜,找到密门。这条密道几乎没用过,门上全是灰尘。他被呛得咳出眼泪,捂着鼻子往外走。密道修得粗糙且狭窄,只能供一人弯着腰通过。安托万摸黑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了亮光。密道尽头是村外一口枯井。他爬上地面,用树叶把井口遮好,防止被无关人等发现。天色已晚,璀璨的繁星从东方升起。彗星依旧挂在天际,但颜色已经很淡很淡了。再过不久,它就会从夜穹中消失,直到数百年后才会再度拜访这片大地。
安托万回头望了一眼村庄,忍住跑回去的冲动,硬着头皮前往来时的路。
路上没遇到半个人。农夫、牧者和猎户这时候都回家了,况且大多数人都在为接风宴做准备。
接风宴的主人公此刻却在朝村子相反方向走。
他走了约有五轮,泥土小路边出现一块岩石,上面坐着一个人。晚风拂起他冰霜般的长发,使他看起来宛如黄昏中一抹白色的幽魂。他如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群山。目力绝佳的人能够看到山间伫立着一座石砌的废墟。那座山名叫“舍维尼翁”,在古语里意为“龙眠之地”。
“抱歉,雷希,让你久等了。”安托万挠挠头。
吟游诗人慢慢转过头。“也没有多久。我很擅长等待。”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身姿轻盈得像一只蝴蝶。“见过你的家人和乡亲了?”
安托万点点头。
“我许诺给你一天时间考虑,现在你考虑清楚了吗?”
“我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吟游诗人沉默地望着他,等待他继续。
安托万深呼吸,鼓起勇气道:“请容我拒绝。”
“我可以问问原因吗?”雷什塔尼不疾不徐地问。
少年不再注视着他,而是转向远方的山峦。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他说,“因为我答应别人保密,因此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我也不能说。但是现在我觉得不得不说出来。那个人知道我的苦衷后也会原谅我吧。”
夕晖洒在群山之巅,废墟中光滑的石板反射着黯淡的光芒。晚归的倦鸟成群结队飞向山林。
“你送我的那柄断剑……我把它还给主人了。”
雷什塔尼微微动容。“你见过他?”
“对。我去过他的陵墓——真正的那个陵墓。它被女巫阿芒迪娜搬到南方一座海岛上了。所以我也听闻了你和他的故事。你选择他成为英雄,成为你所书写的传奇的主角,但他不甘被你所操控,所以你转而支持他的敌人。他恨你,雷希,他也怕你。活着的时候他害怕成为你的傀儡,死后也怕被你找到。”
“但他也获益匪浅啊。”雷什塔尼耸耸肩,“平定叛乱后,他的声名达到了巅峰。不论我支持哪一边,最终我的目的都达成了。我创造了传奇。”
“你还不明白吗,雷希?”安托万转过头,难过地望着他,“我的回答和达理安一样啊。”
雷什塔尼不解。“你不也想成为英雄吗?你亲口告诉我的。现在我来帮你了,难道你不高兴?孤身一人无法成就什么事业,所有英雄身边都少不了伙伴的帮助。达理安身边有六位勇士,你一路走来也交了不少朋友。康斯坦齐娅小姐还在阿刻敦等你,所以把我也当作你的伙伴之一不好吗?”
安托万猛地摇头:“你不是在‘帮助’我,雷希,你只是让我按照你的剧本演下去而已。我不是真正的英雄,我只是你传奇中的一个演员,扮演着英雄的角色。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不明白。达理安也说过一样的话,但我思考了九百年还是不明白。你们的确是英雄,有什么区别?”
“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成为英雄。不受任何人的操控,不当任何人的傀儡。我就是我。也许有一天我会死,也许我的剑会折断,我的盔甲会破碎,也许我会失败,死在一个无人问津的鬼地方,没人记得我的名字。但那就是我,真真正正的我自己。若有一天我功成名就,人们会传唱关于我的歌谣,但我不是为了歌谣才成为英雄。”
他向雷什塔尼迈出一步。
“传奇为英雄而生,而非英雄为传奇而生。”
晚风拂过原野,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么你究竟想怎样?”雷什塔尼问。
“放手吧,雷希,不要再干涉人类的生活了。把人类的事交给人类决定。”
雷什塔尼注视着他,但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吟游诗人转身望向小路彼方。
“啊,又有一位老朋友来了。”
小路尽头传来马蹄声。安托万极目远眺,看见一名骑者正策马而来。他披着斗篷,没露出脸,但一枚金色的圣徽在他胸前闪闪发亮。
——恩佐吗?
不。当马儿飞奔的时候,骑手红色的头发时不时从兜帽边缘露出来。
——是朱利亚诺。
距他们尚有一段路程的时候,朱利亚诺勒住马,跳下马背,拍了拍爱驹的脖子,让它去一边吃草,然后徒步走完最后一段路。
“好久不见,朱利亚诺。”雷什塔尼礼貌地打招呼。
朱利亚诺按着剑柄,立在他们面前。安托万恍惚觉得朱利亚诺长高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朋友并没有长高,而是气质不一样了。从前他是恩佐的宠儿,跟他的老师形影不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可现在他忽然间成熟了。他脸上再也找不到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天真。他翠绿色的眼睛平静得像一泓冰冷的湖水,其下却暗藏乱流和波涛。就像……就像恩佐的眼睛。
安托万不知道是该为他高兴还是难过。
“好久不见,雷希,还有安托万。”
“你是特意来找我们的?”安托万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碰碰运气。我原打算拜访你的老师,然后等你回来,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你。这一定是诸神的安排。”他转向雷什塔尼,“对你来说则是无名之力的安排吧。不过它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雷什塔尼挑起唇角。“我猜你千里迢迢跑到这儿,并不是为了叙旧吧。”
“当然不是。我来的目的是把你从这个世界上除去。”
第116章 傍晚时启程
安托万大惊:“你说什么?!”
雷什塔尼道:“恩佐曾经和我约定……”
“那是恩佐答应你的,我可没答应。”朱利亚诺轻触胸前的圣徽,“恩佐已经不再是缄默者了。”
“啊……棋差一招。”雷什塔尼无奈地摇头,“只因你当时还是个学徒,所以我大意了。早知道就该跟你也立下约定。”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你知道吗,朱利亚诺,当初在庞托城的那间酒馆,我选出了三个候选人。一个是出身平凡、心中燃着烈火的少年剑客,一个是身负血海深仇、走上黑暗之路的贵族子弟,还有一个身世比别人都更加高贵、背负着两种截然不同的血统所造成的诅咒。不管选择哪一个,都定能谱写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但最终我选择了安托万。你知道为什么吗?”
“愿闻其详。”
“因为你们是刺客。”雷什塔尼说,“刺客没有什么传奇。你们是歌谣中的一抹阴影,书页间的一道血迹,你们或许做过很多事,甚至影响过这个世界的进程,但你们永远不会是英雄。”
朱利亚诺笑了。“我想,我们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不足为外人道。”
“那么你的这个故事是怎样的呢?其中是否有一个章节叫‘屠龙’?”
“我的委托人希望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但我不会杀你的,”朱利亚诺惋惜地说,“因为我直到现在还是把你当成朋友。”
“你要怎么除掉我?”
“从世界上消失的办法不仅仅只有‘死’。还可以是字面上的意思。”
他拔出腰间的剑,放在雷什塔尼脚下。
“你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我请求你离开法古斯。”
雷什塔尼哑然失笑。“离开?我们龙族在无名之力的指引下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执行各自独一无二的使命。现在你竟求我离开?”
“难道你觉得你留在法古斯,还能继续完成你的使命?”
朱利亚诺看着安托万,“你没答应他,对不对?”
少年剑客垂下头,小声说:“嗯,我拒绝了。”
“安托万的回答和达理安一样。你总该有所觉察了,雷希。奥拉夏说的对,世界已经改变了。世界不再属于古代族裔和龙族。所以……不要再干涉这个世界的运行了。人类有权支配自己的命运。”
“你居然说出这种话!你自己就败在命运的脚下,竟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雷什塔尼抓起朱利亚诺胸前的圣徽。冰冷的金属刹那间变得烙铁般火热,烫伤了吟游诗人的手。但他没有放手,反而攥得更紧。
朱利亚诺叹了口气。“我的确没能摆脱命运的束缚,但我能了结它。恩佐从他的老师那里继承这枚圣徽,我又从恩佐那里继承它。但是这传承就到此为止了。我不会替自己寻找学徒,不会再把圣徽和剑传给后人。我死后,我们这一脉的传承将会在我这一代终结。”
雷什塔尼松开手。他手掌被严重烫伤,但几秒之后,受伤的部分就开始自行愈合。
“我以死亡来反抗命运。终有一日,我们会彻底摆脱它的束缚。”
吟游诗人甩了甩手,伤痕无影无踪。
“连你也这样……”他悲伤地退后,“你们让我离开,可我能去哪儿?不在这个世界生存,又能怎么办?”
“古代族裔最后的流亡者们打算乘‘黑鹤之舟’离去。飞行船现在就停在赞诺底亚附近的一处海滩上。”朱利亚诺说,“等所有人到齐,他们就启程去往群星间的国度,寻找先行一步的亲人。我想,他们会很愿意带上你,只要你肯跟他们好好谈谈。”
“我?跟那帮精灵?”雷什塔尼感到不可思议,“先不提这个,就算他们同意带上我,他们的‘神’想必也不会欢迎我。”
“你害怕了?因为事情不在你的掌控之中,所以你退缩了?”
雷什塔尼的瞳孔突然变成爬虫类一样的细缝。“你知不知道我大可以一把火把你们全烧死?”
“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我知道你不会。承认吧,雷希,给择定的人类编排角色其实很无聊,对不对?你喜欢刺激的冒险和未知的旅程,因为只有在那之中才会诞生真正的传奇。”朱利亚诺真诚地说,“我猜你会想把它们写下来。这次不是书写别人的故事,而是你自己的故事。你活了很多年,也许从太古之初一直活到今天,你见过不计其数的事物,美丽的、丑陋的、壮观的、恐怖的……那些东西已被世界遗忘,可你还记得。这是你的故事,只属于你的故事。在所有活着的生物当中,大概没有任何一个故事能比它更波澜壮阔、惊心动魄。”
吟游诗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出神地眺望山峦间的废墟。夕阳快要沉入地平线之下,只剩几丝亮光。
狂风席卷原野。朱利亚诺和安托万不得不捂住脑袋抵挡旋风。很快,气流平息下来,他们睁开眼睛,吟游诗人消失了,一条白色巨龙取代了他的位置。
“这次我会书写自己的故事。”它浑厚的声音犹如雷鸣,像千万个灵魂在风暴中咆哮,“记住,安…杜曼那,必死的凡人,如果群星间的旅程让我觉得无聊,我还会回来的。”
它振翼腾空,追逐夕阳最后的光线,飞到云海之上。即使夜幕低垂,还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白龙的身影。后来,研究龙族的学者寻找白龙的飞行路线,发现它从罗尔冉的一处小村庄中出发,在名为“舍维尼翁”的山脉间逡巡,然后飞向南方。目击者告诉学者,它先出现在梵内萨,然后又到了赞诺底亚,但没有多做停留,而是继续南下,在某个不知名的海岛上空久久盘旋,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它放弃了,又返回赞诺底亚,降落在城市附近的一处海滩上。
又过了一段时日,众多古代族裔从四面八方赶到那处海滩,登上“黑鹤之舟”。在某个黄昏,毫无预兆的,“黑鹤之舟”悄然升空,在夕阳的照耀下飞向天穹之外群星间的国度。
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活的古代族裔。也再也没有人见过白色的巨龙。
英雄的故事终结于辉煌,刺客的故事则终结于平静。
梵内萨乡间,众多别墅星罗棋布。城里的富商和贵族每到炎炎夏日,总爱去别墅避暑。其中有这么一座别墅,根据在这里工作的佣人的说法,从前它属于梵内萨的某个贵族家庭,后来那一家人遭到诬陷和谋杀,别墅也被罚没了。据说那家人有个小儿子仍旧活着,最后为父母报了仇,但没人知道是真是假。梵内萨遭空袭后,城市百废待兴,许多地产不是空置,就是被贱卖了。有个年轻有为的商人自称买下了这栋别墅,由于他持有合法的地契,所以没人怀疑他的说法。也有人私下传闻,年轻的主人就是那被诬陷的贵族家庭的小儿子。
年轻的主人雇来新的佣人,将别墅修整一新,作为给他情人的住所。主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城里做生意(至于做的什么生意,没人能说清,不少佣人怀疑他的“生意”恐怕不太正当),每隔一段时日返回乡间别墅小住,和他的情人度过甜蜜的时光。
这位情人是个令人见之忘俗的美男子,一头白金色的长发,容貌像庙宇里的神像那般美丽,说起话来温和有礼,也从不乱发脾气,对待下人十分严格,但赏罚分明。佣人们打从心里喜欢他,叫他“恩佐主人”。若说有什么缺憾之处,那就是恩佐主人的右手缺了拇指,平时生活多有不便,好在他左手也相当灵巧,还有佣人帮衬,所以也不怎么影响日常起居。
最近这段时日,佣人们常常听到一些恐怖的传闻,比如海盗又开始兴风作浪,北方慕卡尼亚的太后遭到刺杀什么的。但也有好消息:梵内萨遭受重创已过了好几年,城市在众多市民的努力下迅速重建。虽然要恢复昔日的辉煌恐怕十分困难,不过好在旧有的格局完全被打破,上城区的贵族和下城区的贫民走到一起,为他们挚爱的城市添砖加瓦。东方也传来消息:战功赫赫的苏维塔将军获选担任赞诺底亚执政官,他的军队将侵略者赶回北方的群山之后,保住了约德海岸。
恩佐主人喜欢招待吟游诗人来家里做客,因此佣人们有耳福听到最新的歌谣。大家都爱听关于近来某位声名鹊起的年轻剑客的故事,据闻他剑法出众,性情骁勇,身边还有一位女术师相伴。吟游诗人给他们起了绰号,叫“曙光勇士”和“烈焰使者”。有些吟游诗人把他们二人与古时候的达理安大帝和湖中女巫阿芒迪娜相提并论,写了许多有关他们的浪漫歌谣。
这一天,正值盛夏最炎热的时候,别墅中没有吟游诗人献艺,佣人们蜷在宅子里或者大树下昏昏欲睡。恩佐主人坐在二楼的窗台上,膝盖上放着一本诗集。他每读几页诗集,就往远处看看,似乎在等什么人。
远方的道路被阳光晒得发烫,就连光线都在摇晃。炽热的石板路尽头出现一个骑马的人影。他披着防晒斗篷,不断催促骏马加速。恩佐放下书本,呼唤佣人的名字。佣人们被他叫起,这才意识到主人回来了,于是立刻忙碌起来。
骑者在别墅门前停下,男仆上前为他牵马。他跳下马背,急匆匆地冲上台阶。恩佐推开门,被迎面而来的年轻人撞个满怀。两人一起滚到地毯上。
“我回来了,恩佐,我好想你!”年轻人挥去防晒斗篷,露出一头鲜艳的红发。
“我也想你,朱利亚诺。”恩佐笑着吻他。
朱利亚诺的头发留长了,这些年个子也拔高了一些,现在和恩佐一般高,不再是稚气的少年,而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了。他把恩佐拉起来,气恼地拽了拽衣领。
“好热。”他抱怨道。
“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恩佐说。
“你总是这么周到。”朱利亚诺揶揄地牵起恩佐的手,“你……不一起来吗?”
“乐意奉陪,尊敬的绅士。”
两个人推推搡搡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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