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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炉鼎-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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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就觉得这样挺好玩的,秦断没心没肺的欣赏着儿子的变脸,笑嘻嘻道:“那你是不是暂时保持这样了?”
“切,我才不要,还要整天跟他抢身体的主动权。”心魔撇了撇嘴,刚想说些什么,便被吴缺压下,“等明天恢复力气,你就自己出来。”
“为什么总是你说了算?”
“因为我才是本体……”

“行了行了,你也别自言自语了,天都快亮了。”秦断伸了个懒腰,“折腾一夜,我都没睡好……唔。”
他腰身一轻,被谁一把打横抱起,揽在胸口。
吴缺微微抬首,不去看怀里人什么表情,“你睡吧。”
秦断眯了眯眼,借着微亮的晨光,看到对方略有些泛红的耳垂。
他笑了一下,十分手贱的上去捏了捏,吴缺本能想要躲闪,但又瞥到那人手指上缠绕的布条,心下一哽,竟也由着他去。
反复几次后他终于不耐烦,眉心的红痕亮起,语气不爽,“喂,你到底睡不睡!”
秦断心想傻儿子,你老子我又不是凡人……嘴上却乖乖的说睡,却依然不怎么正经的调戏着对方,一路上吴缺切换了好几次人格,等总算到了地方往马车里一丢,忍无可忍的扑了上去。

秦断被他抵在墙角一通好啃,眼看这小狼崽子要开始啃脖子了,才不咸不淡的道了句,“明天就到凉州了。”
这句话像是一碰冷水,从头浇下,什么欲望都没了,吴缺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挥手走出车厢。

窗外,朝阳徐徐升起。
秦断靠在窗边,看着金灿的阳光铺满大地,马儿一声长嘶,车轮滚动,缓缓往凉州而去。



第22章 22

22。

明明可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却没心没肺的睡过了这最后一程。
睁眼时太阳已经落山,残阳如血红得有些不详,秦断揉着惺忪的睡眼,窝在车厢的一角打了个哈欠。
在一抬头,便对上那双比残阳还红的眼,相顾无言半晌,秦断先开了口,“儿子。”
“……”
“不要板着脸嘛……哎,你从小就这样,若不是见过你的心魔,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多表情。”
吴缺瞪他一眼,却终究再没说“冒牌货”这类的话,只是哼了一声。

秦断碰了一鼻子灰也不气馁,正想趁热打铁的再调戏几句,却听外头一阵动静,马车的速度骤然变慢。可还不等停下,就见一道白色的剑光从天劈落,秦断只觉得面上一凉,车顶被人生生掀开,被气劲波及的身体往后退去,被吴缺一手揽住,向外撤去。
两人飞在空中还未落地,又一道剑芒如约而至,吴缺眼中血光一闪,抬手生生接下,荡开一阵强劲的气流,吹得人睁不开眼。
一人持剑从飞扬的沙石中走来,“放开他!”

来人自然是燓冽——秦断那日布下的传送阵是随机传送,把燓冽丢到了千里之外的小山沟里,他几乎是日夜兼程的赶了回来,自然是一副饱经风霜的憔悴模样,与光鲜亮丽的吴缺天差地别。
燓冽体内气劲随着这两剑下去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脸色白的如死人一般,干裂的薄唇微微抿起,却又倔强的不肯倒下。
秦断一见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妈的,老子给你喂了半个月的药,这才几天你就又这样了?”

他说没两句,便觉得腰间的手臂一紧,差点没被勒断气。
吴缺伏在耳后阴沉道:“……你还真是关心他。”
秦断毫不犹豫的给了个白眼,将缠着绷带的手指在对方眼前晃了晃,“我关心你少了?”
“……”吴缺被他噎得没了话,刚想再说些什么,燓冽却已经提着剑杀上来了。

他脸色一沉,抱着秦断便想后退,却不想对方中途变招,剑锋朝着抱着人的那只手急剧削来,剑锋凌厉,不带半点留情。
燓冽眼里尽是血丝,竟有几分豁出命来的姿态,看得秦断又急又气。
他是不想看到两人之间任何一人受伤,情急之下手腕一抖,不管不顾的将戒指里的符箓全数甩出,噼里啪啦的糊了双方一脸。
吴缺这头正打算回击,着实没想到还有这出,一时大意,竟也着了道,跌跌撞撞的倒退几步,秦断趁机挣脱他的怀抱,快步上前一把接住燓冽。

那人本就是强弩之末,拼死一搏又被冒然打断,登时再站不稳,噗的喷出一口淤血,软软倒在了秦断怀里。
搂着虚弱不堪的燓冽,秦断只觉得吴缺的目光快把他后背灼穿了,感觉对方还想过来,连忙道:“他都这样了,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吴缺的神色难看极了,“……你护着他?”
鼻间还萦绕着燓冽的血,秦断心下微乱,面上却镇定的很,“我可没有教过你趁人之危。”
怀中之人闻言动了动,持着霜寒的手颤抖几下,被秦断一把拍掉,“还有你,再给我逞能,我就……”他就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啧了一声,只将人搂紧了些。

吴缺看着两个黏在一起的身影,眼睛都烧红了,恨不得就此上前将两人撕开。
他上前走没两步,突然被另一股力量阻拦了一瞬,吴缺猛然低头,却发现脚边不知何时窜出一条白色的小蛇,正嘶嘶吐着红信。

突然凭空传来一声笑,“久仰血魔尊威名,如今一见,竟是如此优柔寡断的性子,可惜了。”
吴缺轻哼一声,看也不看便将那白蛇碾为粉末,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冷声道:“风月楼主来的倒早,怎么如今却没脸现身?”说完看也不看,便朝着那方向挥去一掌。
一个红色的身影从硝烟中翩翩而立,白伶之脚踏虚空,居高临下的望着地面的众人,长长白发散在脑后,随风而动——若不是一身大红太过惹眼,配上那俊美的面容,倒还真有几分仙人下凡的意思。
“血魔尊这话可就不对了,我这不过初来乍到,便看见你对那剑修手下留情……”他轻哼一声,一双金瞳微微眯起,神态倨傲,“自古正邪不两立,师尊莫非没教你这个?”
吴缺只是冷笑,“他只教我不战屈人之兵,可不像你——空有一身皮毛,不得精髓。”
白伶之被戳到痛处,神情一厉,森然道:“你找死!”

两人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开打,秦断趁机抱着受伤未愈的燓冽退到一旁,取出几颗剩下的药丸一股脑塞进对方嘴里。
燓冽眉心皱了皱,似乎想说些什么,被秦断一眼瞪了回去,“苦也不许吐!”
“……”其实他是担心不远处那两个魔修。
秦断挑起眉稍,仿佛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淡定道:“这里可是凉州城,他们打不起来的。”
凉州城内卧虎藏龙可谓人尽皆知,就算两人修为再如何高,到底是不受正道欢迎的魔修……低调些还好,若太高调,谁也讨不着好处。
既然放不开手,便只能意思性的小打小闹,秦断压根不放在心上,只拍了拍燓冽的肩膀让他放心。

后者咽下口中丹药,瞥见他受伤的手指,一把抓住“谁伤的你?”
“狗咬的,不碍事。”秦断说着刚想抽手,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转身捏住一只扑到眼前的小蛇。
那白蛇睁着一双竖瞳,蛇吻微张,却是传来白伶之的声音:“几日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会勾搭人了。”

他这会儿跟吴缺斗得不可开交,转头却看这两人卿卿我我,心中一股气劲难平,差点着了吴缺的道,只暂且避退几步,稍作喘息。
对方却也破天荒的没有追击,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树下的身影,白伶之瞥见,轻笑道:“血魔尊与我相斗,却是让那小子得利……啧。”他看见秦断毫无犹豫的掐死了自己的白蛇,眯起眼,“不如我们联手将其做掉,如何?”
吴缺冷然道:“……若是有机会,我何必等到你来。”
白伶之嗤笑,“怎么,你还在乎那假货如何想?”
吴缺道:“那你尽管试试。”

白伶之轻哼一声,掉头往秦断的方向飞去,可刚一靠近,便不知踩到了什么,被一股大力震开几步,低头一看,却见脚底不知何时亮起一圈阵法,笔画潦草,威力却丝毫不减。
白伶之的脸色几乎立即变了,大红的身影踉跄几下,好不容易稳住。
他望着那人的背影,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一抹罕见的茫然,“你……”到底是谁?

秦断回过头来,泛着血光的左手隐进衣袖,恰逢撞上小徒弟可怜巴巴的眼神……好像,在他对自己做出不敬之事的时候,也是用这样的目光望着他。
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啊……他清了清嗓子,“都打够了?打够了就进城,别给我在这丢人现眼的。”
他说这话时始终挡在燓冽身前,维护的意味自然明显,吴缺按捺着心中怒火,“你过来。”
秦断转头将坐在树下的人扶起来,没好气道:“我过去,你帮我背他?”

吴缺还没来得及接话,就听一旁的白伶之突然道:“我帮你。”
他走上前,伸手接过燓冽虚软的身体,秦断被这人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吓着了,一时愣神,还真看着他把人背在背上,表情不耐的催促道:“快走。”
“喂……”你不会是抽风了吧?他还没想明白对方有什么阴谋,白伶之却已经飞速走远了。
吴缺趁机将人死死搂在怀里,磨着后槽牙质问道:“你跟白伶之又是什么关系?”

他本以为这人勾搭一个燓冽就算了,怎么连那蛇妖都不放过?
秦断着实不知道如何作答,只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你们磨蹭了这么久,就不怕错过复活的时辰吗?”
“你!”
“我什么我,还不快点跟上。”
“……”

吴缺深深吸了口气,“等以后我再收拾你。”
说完这话他也愣了一下,如果不出意外,这人压根活不过明天早上……又哪来的以后?
于是吴缺彻底不做声了,全程面无表情的将人带到温府,便松开手退到一边,看样子恨不得与他划清关系。
秦断:“……”这一个两个变脸跟翻书似的,到底什么意思?

气氛正尴尬着,却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温予舒虚扶着门槛,轻声道:“久闻血魔尊大名,如今一见,当真名不虚传。”
他脸上没有束布,只是一双眼依然闭着,表情淡淡,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就算是吴缺也还算客气的抱了抱拳,“温堂主。”

两人寒暄间,秦断悄悄望着温予舒,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好友瘦了些许,修长的身形裹在柔软的衣料间,竟有几分单薄的意思。
自从山洞一别后……他过的可还算好?
这般想着,秦断却没有发问,只捞过桌上的茶壶,替自己酌满一杯。
倒是那人微微侧过头来,温言道:“二位一路奔波,着实辛苦,我在府内布置了客房,还请二位稍作休息片刻。”

吴缺心乱如麻,巴不得离秦断远点,头也不回的跟下人走了。
温予舒带着他去另一间客房,进门时擦肩而过,秦断闻出对方身上发出一股药香,脸色一变,伸手捏住对方袖子,果不其然看见藏在袖口下的手臂缠着绷带。
温府什么都不缺,灵丹妙药更能当饭吃,如今这般,分明是崭新的伤口……秦断脸色微沉,“怎么回事?”

温予舒闭口不答,只是沉默。
他虽目不能视,神识却早早便感应到了城外的那场战斗,并且“观赏”了全程。
秦断护着燓冽的模样让他嫉妒不已,以至于失手打碎一副茶具,碎片扎进了手臂里,挑了半天才处理干净,才刚上好药便急着来见他,可等面对面了,却又说不出话。
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他不想让他的小旭哥哥,觉得自己是个恶毒又阴暗的人。
于是温予舒笑了一下,修长而苍白的手指轻轻搭上对方的,在指缝间蹭了蹭,“对不起。”
“……”
秦断只觉得心都要被这个带着点虚弱的笑容化成了水,再说不出严厉的话,只没好气的捏了捏对方的脸,“真是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他叹了口气,随手扯了张椅子坐下,随口道:“燓冽的伤怎么样了?没什么大碍吧……需不需要我去看一下?”
温予舒的睫毛颤抖了一下,裹在袖中的手指握紧成拳。
“自然并无大碍……调理几天就好了,不劳……费心。”
“那就好。”秦断从点心盒里取了块绿豆糕丢进嘴里,含糊道,“唔,你趁现在跟我说说,那个仪式……到底是怎么做的?”
这话问完,直到他咽下东西也没得到答案,秦断诧异抬头,就见温予舒脸上毫无血色,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你……”

他还没碰到那人身体,便被对方死死攥住,力道之大甚至一时挣脱不得,秦断被捏得手腕发疼,本能挣动了一下,却见对方手腕上的绷带开始渗出血色。
心神有瞬间放松,猝不及防间,他被拉入一个充斥着药香的怀抱里,温予舒将脸埋在对方肩头,以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我们逃走好不好?”
秦断怔了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腰间的手臂愈发箍紧,勒的他近乎喘不上气。
温予舒在害怕什么,秦断知道,于是安抚的拍了拍竹马的背。
“别闹了,予舒。”他说,“我必须知道真相。”

天道给他看的那个梦境,那些未说完徒留悬念的话语……以及他重生而来的种种,最终都指向今夜子时的那场祭礼——他不是被献祭的祭品,而是祭坛下沉睡的魂灵。
“……我……”温予舒的声音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为什么我明明……却还是无法阻止……”
秦断摸着那人后脑柔顺的发,“我们都是人,予舒……虽然我不信天不信命,但我们都是人。”
我们都是这苍茫神州中渺小的一粟,想要改变这天地太难,只能尽力抓紧彼此的手。

“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不是说要复活“我”吗?哪怕是天道,也不能随性散布谎言吧。”
语言往往是最无力的东西,可却也能聊以慰藉。
温予舒缓缓抬起头,睫毛上沾着未干的泪珠,青紫的唇抿紧,几缕散落的黑发贴在脸侧,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秦断没忍住,凑上前在他额间亲了亲,刚想说话,却听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白伶之脸色阴沉的站在门外,看着房间里两个抱作一团的家伙,哑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因为先前在城外无意间触发的那个阵法,笔触走势与他师尊几乎一模一样,先前秦断虽也有在他眼前画符布阵,只是由于右手被封的关系,多数是以左手持笔,写出来的东西,自然大不一样。
白伶之一生所学基本都是秦断亲自教导的,所以对于师尊的笔迹,他再了解不过。虽说预言有云,转生之体继承了本体的记忆、外表、性格……可是白伶之在看到那阵文时,心中有所怀疑。再想想先前相处过的种种,他没办法继续维持平静,按照那人的意思安顿好燓冽这个讨厌鬼之后,立马赶了过来。
……却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像是胸口被什么压住了,让他有些喘不上气,只睁大一双金瞳死死瞪着温予舒,恨不得就此将其撕碎。

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秦断不由自主的挡在竹马身前,“你怎么来了?”
白伶之冷笑一声,“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已经跟着小子滚上床了?”话到最后,竟是带出了自己也没能察觉的一丝委屈。
秦断受不了这人口无遮拦的模样,刚想斥责几句,温予舒却扶着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冲着白伶之的方向微微颌首,不紧不慢道:“白楼主,当时可是你亲自把人交到我手上的。”

他话虽不多,却字字诛心。
眼看徒弟咬着嘴唇,脸色惨白的像是死人,秦断叹息一声,“我……”
“我后悔了。”白伶之打断他的话,强横道:“我后悔了不行吗?反正是我先找到的东西,不管怎么样也是我的……”
“他是人,不是东西。”温予舒反驳道:“白楼主怎么也算是名气当当的大人物,做事怎可如此出尔反尔?”
“墨守成规是你们道修的事,我是魔修,魔修就应该随心所欲,百无禁忌!”白伶之跨前一步,去抓秦断的手,“现在我就是要拿回我的东西,以温楼主的身体,莫非想与我争不成?”
温予舒见他如此气急败坏,讽刺道:“白楼主就如此确定他愿意跟你走么?当初将人推开的是你,如今后悔挽留的也是你……”

“行了,予舒。”秦断无力的打断道:“他不懂事,你也跟着瞎搀和什么……嘶,你是要把我的手直接捏碎吗?”
“你居然叫他名字……”白伶之气得声音都颤了,“……我伤过你,难道他不曾伤你?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对他?”
“……”
温予舒脸上的血色被这一句话尽数抽干,青紫的唇抖了几下,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有那么一瞬间连秦断都以为白伶之看出了什么,又很快反应过来,弑羽堂和风月楼互为合作关系,安插眼线并不稀奇……对方不过是指他在温府之事。
看着两人一个赛一个苍白的脸,他只觉得一阵头疼,闭眼长叹一声:“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怪你。”

前世的错认本就是温予舒心中最深的心病,在窥破天机之后,这个病不但没好,反而愈发深重起来。
于是他开始神经质的怀疑自己最后看到的一切,所以在初见重生后的秦断时,多次试探对方的身份,最后将其引到后山,才终于确认。
秦断知道自家竹马敏感多疑的性子,也知道白伶之那句无心之言会想到那里去,所以这句话主要是对他说的……可白伶之虽然机敏,却不清楚两人间的种种,以为对方原谅自己,底气一足,登时放肆起来。
只见他眉梢一挑,一双灿金的眼眸笑得微弯,趁温予舒一时失神,将秦断一把搂进怀里,撒娇道:“师尊,我也要。”

秦断茫然道:“要什么?”
白伶之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脸,“就你刚才对他做的。”说完,还一脸挑衅的望着温予舒,“我也要你亲我。”
“……小祖宗,别闹了。”
白伶之轻哼一声,不依不挠地缠着他,秦断生怕再刺激到温予舒,拽了拽他的衣袖,“回头再说。”
“我就要当着他的面……师尊,你要是再不亲我,我就亲你了。”那蛇妖说着,半露出猩红的信子,在秦断颈间不轻不重的舔了一口。

他本能打了个激灵,刚想斥责几句,就见温予舒虚弱的笑了笑,缓缓道:“既然二位有如此雅兴,在下就先不打扰了……”
秦断欲言又止,“予舒……”
“我没事,”温予舒摇了摇头,“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吧,你说的话,我会好好想的。”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再追究下去反而显得墨迹,秦断点了点头,“那你注意休息,晚上……”
“晚上的祭礼到底是如何操办的?”白伶之突然插话道:“先前我等在殒魔谷得到的预言中,最至关重要的一部分被你听了去……你带走我师尊的修罗扇,镇在后山之下,到底有何作用?”
“……修罗扇是他生前最为亲密之物,我用它自然是为了引秦断的魂魄过来,至于更具体的,你们倒时候便知道了。”温予舒说完,便离开了房间,还不忘细心的帮他们带上房门。

秦断正在想修罗扇的事情,突然觉得嘴唇一凉,竟是白伶之主动低头,将眉心的银鳞凑到了他唇边,轻轻蹭了蹭。
他这个最为任性和骄纵的徒弟,也有主动低头的一天——尽管,他还没有确定自己的身份。
看来是城外的那个法阵露了马脚……秦断顺了顺那人银色的长发,没做声。
他知道对方不会问,就算问了,他也无法回答。

白伶之感受到那人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头发,牵连带起发丝缠绕,拉扯着头皮微痒。
曾几何时,也有那样的一个人,将还是孩子的他搂在怀里,一笔一划教他布阵画符,告诉他什么是道。
那个人的身体很凉,像是一坐无论万年不化的冰山,呼吸却是热的,唤醒了他这只冬眠的蛇……
白伶之闭了闭眼,按捺下浮动的心绪,尽可能投入的抱紧了对方。
……可到底是要有人抽身而去。

刚还闹哄哄的房间突然安静下来,难免有几分不习惯,秦断坐回案前,就这冷透的茶会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完桌上的糕点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拍去指尖的碎屑,秦断站起身,对前来接他的吴缺笑了一下,“走吧。”

第23章 23

23。

后山祭坛四周的迷阵已被解开,露出大片茂盛的树林,其间一条蜿蜒的小道,直通山顶。
吴缺揽着秦断的腰,足尖轻点,脚踏虚空,夜风鼓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飞扬的黑发扫到秦断的脸上,惹得那人偏了偏脑袋。

今晚的夜很黑,无月无星,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祭坛之上的法阵散发着莹莹的光——吴缺将秦断放平在阵法中央,神情复杂的望着白光之中那人的脸,抿了抿唇,将心中涌起的那股冲动压制下去。
他在祭坛的左手边站定,正对右手边的白伶之,燓冽则站在下边,秦断抬头,恰好对上温予舒紧闭的眼。
四肢被固定在法阵的四角,他本想伸手摸一摸他的脸,此时却只能安慰的笑笑。

温予舒浑身一震,却还是摇摇晃晃的挺直了背,一字一句缓缓道:“当年殒魔谷一聚,我等根据天道预言,寻得转世之体祭于台上……”他的声音不大,很快便散在夜风里,有几分缥缈的味道。
“如今,时机已到,需以祭品之血开启复活大阵……”话到最后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温予舒深深吸了口气,低头抚上秦断动弹不得的手腕,轻轻一划。
薄薄的皮肉绽开,鲜红的血滔滔涌出,注入白色的阵文,灌注其中。

秦断的脸色在光芒下惨白的骇人,随着急速失血,逐渐模糊的视野让他再看不清周围人的表情,可秦断知道,那四道目光,始终专注于自己身上。
有痛苦的、犹豫的、担忧的……但没有一个是冷漠或者兴奋的,只是沉默的等待着结果。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秦断头一回觉得害怕,若是自己就此长眠不醒,这些人……这些深深爱着他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很快,他便没有胡思乱想的余力了,当最后一滴血将阵法盈满,秦断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

仿佛又回到了魂飞魄散后沉寂的三百年里。
意识于一片虚空中沉浮,不知何起,不知所终,毫无欲望,毫无冲动……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囚在这天地间,挣脱不开,逃离不去。
这样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时间到了。
于是他便被一股无形之力投入六道轮回,随着千万魂灵一同踏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忘记前尘,再世为人。

第一世,他是身体孱弱的世家少爷,从出生起便泡在药罐子里,被家里人捧在掌心养大。
虽身体不好,可他自小好动,拖着一身细皮嫩肉跟野孩子逃课,结果有一回哮喘病发,差点死在外面,千方百计的钓回了一条小命后,族长便再不许他独自出门。
高墙绿瓦中的生活太过单调,闲来无事间,便喜欢看些话本打发时间,他痴迷起书中所谓的江湖义气、儿女豪情,向往那刀光剑舞中的快意恩仇。

十七岁那年开春,他随族人出游,在下江南的途中捡到一人。
那人不知从何而来,浑身是血的倒在路旁,惊到了拉车的马儿。
他闻声掀开车帘,隔着绵绵细雨,对上了一双仿佛藏有剑光的眼。
一时兴起的,他将人带了回来,派人细细医治,直到三日后对方悠悠转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我的剑呢?”

他遇到此人时身边空空如也,哪来的什么剑?
他如实而答,那人却并不相信,挣扎着一身伤病也要下床,出门去寻他的剑。结果起身时用力太猛,一个不稳扑入他怀中,这时他才发觉,眼前这人不过少年身材,比自己矮上半头,身上瘦干干的,没几两肉。
心下一软,他安慰道:“我替你寻剑。”

于是那来路不明的少年暂且在后院住下,由于对方因受伤失忆,他便唤他阿洵。
阿洵年纪轻轻,一身功夫却亮眼至极,就算是家族里最厉害的护卫,在阿洵手下都过不了一招半式。
他又是羡慕、又是欢喜,庆幸自己捡到了个宝贝,便隔三差五的往后院跑,阿洵一般都在练剑——他的佩剑丢了,便随拎着一根树枝,舞的行云流水,杀气四溢。
阿洵性子很冷,平日也不爱说话,所以大部分时间里,他坐在一盘看书,阿洵练剑,转眼便是一天过去。
他会拉着阿洵一同吃饭,将他介绍给家里人,以朋友的身份——族人见阿洵年级还小,只当是少爷寻了个玩伴,并未作出反对之举。

久而久之,他们倒也真成了一对默契的好友,少年人面冷心热,不善于表达,却总能在一举一动里看到特殊的关怀,这是其他人都没有的。
而唯一的遗憾,便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也没找到对方丢失的那把剑。
那人性子固执,无论他寻遍天下名剑转手相赠,也不过是放在剑匣中落灰,阿洵不愿将就,宁可拿树枝做替。

转眼三年过去,及冠之礼上,他喝了些酒,跌跌撞撞的来到后院,抓着阿洵的手说,我会为你寻一把这世间最好的剑。

因为身体原因他无法学武,书却看得不少,其中不乏有杂学类的,特别是锻造相关,几乎倒背如流。
可这还不够,普通的凡铁怎配得上他举世无双的少年剑客?

于是他便接手了家族的生意,靠着来往人脉,逐渐钩织成一张惊天巨网,用来搜罗天材地宝,与那些失传已久的锻造卷宗。
那一次,他打着出游的旗号亲自取货,半途却遭山匪截杀,是阿洵从天而降,以一根树枝击退对方二十余人后,重伤倒地。

他抱着浑身是血的阿洵赶到最近的医馆,看着那人躺在病床上苍白的侧脸,一时出神。
他的少年长大了,更高了,也更强壮了,那张小时候可谓精雕玉琢的五官长开之后,依旧俊美的近乎非人。
阿洵的嘴唇是很淡的粉色,此时失血过多,有些苍白过了头……怔怔想着,等回过神时,却已经将手贴在了上面。
很软、很凉……
心脏猛然漏了一拍,他慌慌忙忙捂上心口,却发现它越跳越快。

一日后,阿洵好转苏醒,他却一病不起。
医生说是情绪大起大落伤了根本,他却知道这是心病。
他对与他一同长大的少年起了歹念,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终究不是一份容易诉说的情感,他也曾痛苦过、犹豫过,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不敢面对阿洵,直到那少年劈开门锁,端着热腾腾的汤药杀进来,逼着他喝下。
苦涩的药汁溢满口腔,心里却是甜的。
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他病入膏肓,阿洵便是他的良药。
于是自打那日后身体逐渐好转,如今他已可以下床走路,连忙迫不及待的来到后院,恰好见阿洵拎着树枝,正准备练剑。
阿洵见他来,秀气的眉心蹙起,冷声道:“怎么穿得这么少?”
他被斥地一愣,就见那人三两步走上前,解下身上外袍替他披上。
布料上残余的体温让他浑身一震,“阿洵,我……”话到嘴边兜了一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朝那人笑笑,“我想看你练剑。”

阿洵点了点头,负手在后,树枝作剑尖一挑而起,挽了个花式。
他默不作声的舞剑,衣角飘动,姿态翩翩,仅仅一根树枝,愣是给他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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