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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想攻略我-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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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触一落到空中,却有了酣畅淋漓的墨迹,瞬息之间化为一堵严实厚密的墙,牢牢挡在了楚衍面前。
  那堵墙刚一成形,韩青的面色就变得惨白无光,是瓷器碎裂已有裂痕的触目惊心。
  十大仙器之一的生花笔,落笔生花由虚变真,只此效用就是非同一般。
  它的作用非凡超乎想象,修为越高,威力越大。灵石功法各类奇珍异宝,修士想象中出现过的各种渴求之物,都能一一化为实体,无有例外之处。
  然而生花笔有个坏处,它动用之时却会抽干主人所有灵气,不管你是练气修士抑或合道大能,都无有例外。
  韩青驾乘的云光,也因她经脉中灵气被抽干,立刻就开始缓缓跌落下坠。
  即便女修已将丹药放入口中,终究还是有些来不及。她将目光投诸在尚余身上,只是那人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尚余脸上有笑容眸中有寒光,他掌中剑气吞吐无坚不摧,短暂瞬间就交织出一张密密剑网,每一道剑光都对准了被阻住去路的楚衍。
  于是女修就缓缓地开始下坠,向着大地向着云下。她的神情都是静悄悄的,没有说话也无有声音,生怕惊动了尚余。
  没有关系,只是他刚才疏忽一刻罢了,韩青在心中拼命劝服自己。
  毕竟尚余也知道,她既是生花笔的主人,就会随身携带能够补充灵气的丹药,根本也不用担心什么。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尚余是这么个冷漠无心肝的人,事事冷漠唯有执念深重。既是如此,也不必觉得悲戚。
  诸多借口都是苍白无力的,可韩青稍微想了一刻之后,她仍能微笑还是淡然以对。
  很快韩青的笑容就凝固在唇角上,被高墙拦住去路的楚衍,一拧身骤然跌落同样下坠。
  他不管暴虐追来犹如凶兽的剑光,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韩青,嘴角扯出冷硬弧度。
  是报复的微笑平静的微笑,算尽了韩青的去路归处。楚衍掌中刀光一闪,轻薄绯红的刀光跳脱而出,刹那间就洞穿了韩青的肉身。
  第二道追来的刀光,搅碎了韩青的神识,也让她的思绪停滞了。
  谁叫她灵气衰竭无有防护,谁叫她全心全意地相信尚余,谁叫她猜错了想差了?
  合道大能天道无法毁灭,唯有自相残杀方能性命全无。韩青的神识碎裂前,若有若无地叹息了一声,都没传进尚余耳朵里。
  唯有她手上那根生花笔,熠熠生光完好无损,静静地悬浮在空气之中。
  楚衍在向着云下坠落,他背后剑光灼灼逼迫而来,凝聚成黑蓝深紫的一道电光,已然化为一条须发皆怒的巨龙,意欲将他一口吞下。


第125章 
  躲不过了,必定躲不过了。也怪楚衍太记仇而无大局观,他拼死一下杀了韩青又有什么用,反倒把自己推入绝境之中,都无转折余地。
  尚余眼中光芒跳动。
  他没有片刻停歇,掌中长剑翻转,剑尖直直向外划去,又是好一波剑光狂乱袭来,锐不可当瞬息万变,倒让那条巨龙更加威猛非凡。
  如此一来,事情就结束了。过去的嫉妒不甘艳羡,现在的冷然愤怒沉寂,全都结束了。
  尚余淡淡叹息了一声,竟有些惆怅难言。他不知是因为自己,还是为楚衍。
  快要坠落云端之下的楚衍,仍是面无表情。明明那条巨龙已经触到了他的衣角,也不见他有何惊惶不安。
  恰恰相反,楚衍眸光沉静冷凝得可怕,无有忧虑更无畏惧。他轻轻抛出手中刀刃,绯红刀光亮得刺目亮得灼眼,划出一道曲折蜿蜒的弧线。
  看似柔弱无力的一击,却将剑气所化的巨龙拦腰截断。好似已经注定的结局,无有意外也不能更改。
  刹那间,躁动不安的灵气平静如初。天色澄净碧蓝如洗,没有云朵只有月光,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场幻梦,一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见了。
  尚余真有些吃惊了,他眼睛倏地睁大了一圈,还来不及反应,又一道空间裂隙悄然绽开,无声无息地吞没了楚衍。
  好心机好忍耐,他倒要看看,楚衍还能逃到哪去。尚余鼻翼翕动,终于将心中微弱的恼怒熄灭了。
  少年殿主并不犹豫,他闪电般紧随着楚衍钻入了裂隙之中,步步紧追不肯放松。
  可尚余刚从空间裂隙中钻出半个身子,就觉得浑身上下猛然一沉,让他一颗心也跟着狠狠坠落在地。
  坠落过程是猝不及防的,好似忽有一把冰冷锁链游鱼般钻进了尚余的经脉之中,封锁了他的仙窍他的灵气,严密合拢无有缝隙。
  任凭尚余神识挣扎再竭力呼唤,都无唤醒那些沉睡的灵气一丝一毫。他被困锁在这具躯壳之中,举手投足中都觉得自己笨重而无能。
  原来自己没有了一身修为,就成了蝼蚁般的凡人,孱弱无力不能主宰自己命运的凡人。
  尚余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慌的神色,些微一点却火一般迅速蔓延,让他的瞳孔中也是火焰般的惶恐惊惧。
  他看到自己在向下坠落,从云端坠落。这处躯壳太沉重,区区凡人并无灵气支撑,如何能驾驭云气?
  一切变化都来得太邪门,快到尚余根本来不及反应,也来不及仔细思索。他就这般坠落,与楚衍擦肩而过。
  瞬息之间,尚余看清了楚衍的表情是淡定的平静的。他还好端端地站在云霄之上,任由尚余跌落尘埃都没有丝毫反应。
  怎会如此,究竟是什么古怪的术法,又或是阵法?尚余脑中有千百个念头一涌而来,又被他自己极快否定。
  最不可能的一个结果,鲜明地跳动到他思绪之中,瞬间压下了所有想法。
  不对,是这处小千世界有古怪。自己修为被封无法感知到灵气,全因他身处这处古怪的小千世界之中。
  困锁在他神魂躯壳之中的,并非是什么术法符箓,而是一个人的执念与意志,胁迫着裹挟着整个世界,视他为异端。
  哪怕是最微弱的一丝灵气,都主动避开了尚余,对他视而不见不听他的命令。
  最不可能的事实,也是最接近真实的答案。楚衍就是这处小千世界的主人,天地万物灵气造化,自然全都听从他的命令。
  难怪楚衍一路逃窜,不硬拼也不死扛,他只为了把尚余引到自己的主场,就势干脆利落地解决自己。
  真是没想到啊,尚余在上界琢磨了千百年思索了无数次,想要彻底炼化一个小千世界而不可得,他就下意识地以为都是天道残缺的缘故。
  自然自己不行,想来其他人也并不无例外。谁想刚刚复活几百年的楚衍,又有此等能为,还是一样的惊才艳绝不给他人活路。
  任凭自己花尽心思手段,比不过还是比不过。楚衍已然成了时刻笼罩在他心上的阴影,消磨不去夜半入梦,就势活生生的梦魇。
  尚余嘿然一笑,倒有几分认命顺从的意味。
  他再也握不住那把长剑,无有灵气灌注,仙器也不肯听他使唤,悠悠荡荡悬浮在空气之中,都不肯随着尚余一同跌落地面。
  好吧,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摔个粉身碎骨,倒比落在楚衍手上要好得多。
  毕竟他们之间结了仇,谁知楚衍会用怎样阴损可怕的手段折磨自己。干脆就这样摔得血肉模糊,什么都不剩,也许真是最好的结局。
  少年殿主忍不住闭上眼睛,风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就像他当初第一次驾驭云气时的感觉一般。
  而后尚余听到有人接近了自己,楚衍衣袍当风气度凛然,从空中伸出一只手来,缓缓拽住了尚余的衣襟。
  力度不大,却刚巧掐得尚余心口紧涩差点喘不过气来。心肺都似铁铸得一般,每一下喘气呼吸都要用尽浑身上下的力气。
  纵是如此,他也不愿眨眼不移开视线。败了就败了,他总要好好记住仇人的模样,铭刻在心绝不肯忘。
  “尚师弟。”
  轻轻的一声呼唤,顿时让尚余呆住了。他好似亲眼见到时光逆流的情景,一切宛如当初无有变更。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秀美清丽没有瑕疵,映着薄薄的金色日光,漂亮璀璨无可比拟。
  还是当初的模样,还是当初那个人。他微微抬眉嘴角上扬,就是风华万瞬间绽放。
  尚余也记得,他第一次驾驭云光的时候,不通窍门动作笨拙,刚起飞十丈就从空中跌落地面,也是师兄险而又险拉住了他。
  回忆潮水般席卷而来,顷刻让尚余声音沙哑轻轻地叫了一声,“师兄。”
  那两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尚余立时清醒了。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挣开,又被楚衍牢牢掐住衣襟,动弹不得十分难过。
  怎么能认输,为何要认输。从始至终,尚余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甚至为自己的漠然果决而感到骄傲。
  他人动情尚余嗤笑,别人难过尚余无感。天底下哪有比自己更重要的人,也没什么念念不忘记挂在心的情。
  可到了现在,尚余才发现他也是区区一个普通修士,俗念未绝无有侥幸。
  看似永无止境的坠落,也有结束的时候。尚余失魂落魄地倒在地上,哪怕他浑身上下都是尘土,也没有反应。
  楚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就是胜者模样令人厌恶。尚余索性闭上眼不看他,任凭那人在他身边走动踱步,都无反应。
  唯有尚余才明白,他有多不甘多懊恼。密密麻麻的恶念咕嘟咕嘟冒泡,无法消除更不能抹去。
  纵然尊严要告诫自己,哪怕死也要死得大义凛然。可真当所有手段后路都全然无用之后,对死亡本能的畏惧又重新占据上风。
  他不愿啊,他不想啊。处心积虑修炼了几千年,没有闲暇休息也不肯停歇片刻。
  偏偏就要抵达山巅之时,忽如其来的巨力迫使尚余骨骼尽碎,再也无法继续向上。
  他只能像条有气无力的狗般趴在原地,纵然眼中还有光芒,心中亦有野心未能扑灭,也都于事无补。
  尚余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脸,由此才不让眼泪落了下来。
  不,其他人看到都好,尚余独独不想在楚衍面前哭泣。
  若是他哭了,恰巧证明了他的无能。从始至终他从来就没追的上楚衍,那人永远遥遥在前只剩背影,从来不肯因为谁的呼唤而稍稍停下脚步。
  他狠命地咬了咬牙,一股脑从地上坐了起来,阴狠地毫不掩饰地瞪着楚衍,想将他生吞活剥狠狠掐死。
  瞧见尚余此等模样,楚衍的反应格外平静些。他同样坐在尚余身边,语声平静眼中还有笑意,“比起你之前假惺惺的模样,我倒喜欢现在的你。”
  “毕竟你我之前认识的时候,你也是这样恶狠狠地瞪着我,所有心绪全不遮掩,就差指着我的鼻子说,有一天定要碾过我让我在你后面吃灰。”
  尚余根本不领情,他冷冰冰地答:“我一向比不上你,哪怕竭尽所能用尽手段,还是如此,这有什么奇怪的?”
  “师兄是云间高月光芒万丈,所有人都及不上你一分一毫,就连我也不例外。我越是仰起头看着你,就越是不甘心不情愿。你落得那等下场,全是你活该!”
  刚说完话,尚余就笑了起来,阴森森带着寒意的笑,似能让周遭的空气也跟着凝成冰。
  努力是无用的,谁叫世上有师兄这种天才人物。
  尚余费尽十日学会的术法,那人短短一刻就能融会贯通,毫不费力轻松极了。有时尚余为了讨人欢心,需要小心翼翼地周旋,哪怕委屈了自己只能忍耐。可师兄呢,他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看不惯的事情就拂袖而去,旁人反倒要称赞他一声孤冷高洁。
  刚开始时,尚余觉得无比沮丧,也觉得十分可怜。他想不明白天底下为何有这种人,师兄越优秀,就反衬出他黯淡无光资质平庸。
  如此几百年过去了,偌大一个上界都知道太上派出了个优秀至极的天才弟子,已然盖过了所有人的锋芒。
  名声大有好处也有坏处,慢慢地,尚余就发现,有这种想法的人不止自己一个。不管是师尊掌门抑或其他前辈,明里暗里都开始对楚衍不满。
  这就是机缘就是机会,而尚余借此时机,狠狠把师兄踩在脚下。
  他自以为成功了,谁知命运骤然转折往返,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诸多事情回味起来,倒让尚余找回了当初的感受。他毫无顾忌地望向楚衍,眸光中满是锐利光芒,“哪怕你今天杀了我,我也要说,我不后悔。”
  “可惜我再处心积虑,现在还不是落在你手上?”尚余咬着牙一字字说,“天道向着你万物向着你,所有人都向着你!”
  尚余真是快要疯了傻了,他不管不顾地大声嚷嚷,肆意发泄着心中的憋闷不甘。
  谁比他还可怜,百般努力之后还是一切成空,都无回转周折的余地。
  所谓天道命运好像总是这般捉弄他,高高捧起再狠狠摔落,好一地凌乱碎片。
  “我苦苦修炼了几千年,都无法彻底炼化一个小千世界,只能创造出空有表象而无生命的伪物。而你呢,不过几百年时光,就炼化了一整个小千世界。”
  “天地万物都听你号令,甚至能帮你对付敌人,这感觉一定美妙极了吧?”
  尚余直直地看楚衍,眼睛一眨不眨,非要逼问出个答案才甘心。
  楚衍静默了好一会,才悠悠缓缓地答:“不,你已经赢过我了。我刚才硬拼不过,用了点小手段才侥幸取胜。”
  他伸手抓起一把尘土,摊在掌心仔仔细细地看,“我在这处小千世界中,度过了数不清的轮回转折,每一世都不得善终,从无一世能活过二十岁。”
  “别人爱慕我憎恨我,而我一无所知麻木不仁,倒像是行尸走肉。”
  “这怕是李逸鸣的手段吧,你应当怪他。”尚余眯着眼睛笑,“他用那种邪门术法好不容易保住你的一魂一魄,你因此受些磨难也实属正常。”
  “大概等你杀了我之后,亦会杀上玄奇山,把他也一并千刀万剐不留后患吧?”
  楚衍不理这句挑拨离间的话,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这其中寄托了我的执念,我的不甘,我的愤恨与颓然。由意气风发到接受天命顺其自然,磨平棱角,你大概不知道我用了多久时间。”
  “我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谁,也不明白自己因何不满觉得不甘,甚至连仇恨都忘得一清二楚。哪怕我无意中炼化了小千世界,我都是修为恢复之后,才逐渐明了。”
  他的目光与尚余一碰,似有火光迸溅而出,“若是换成你,你愿意用这样大的风险,换取这小小的一线可能么?”
  尚余因这句话愣了愣。他不敢想象,神魂在轮回中逐步磨灭,遗忘了过去遗忘了执念,该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如果他不是尚余,那他又是谁呢?不知自己的性命,终日茫然惊慌无措,永远循环往复着同样的宿命,每一世都不得善终。
  那样无助的可怕的岁月,更胜过千百种酷刑折磨,已然让尚余哆嗦了一下。
  就算侥幸重返上界,谁又能保证,自己重新修炼之后,会不会有之前的资质,一路顺风直达山巅?
  尚余的茫然只是短暂的,不过片刻,他又能抬眉冷笑道:“但李逸鸣没有忘了你,还能派来他一缕心魔下界拯救你,最后你也能活着回来。”
  “有这样的痴情人在,你又害怕什么?换做是我,也敢赌一赌。”
  如果楚衍当真这么干,尚余反倒不害怕了。那人能挺过来的事情,换做自己同样可以。
  哪怕千百次轮回转世,他也要挣扎着爬到上界,硬生生拉着楚衍从峰顶跌落而下。
  “哎,真是无趣。”楚衍厌倦地一皱眉,随手把那捧土摔到地上,“我和你说了这么多,想来你也不懂我。”
  “既然你想赌,我就成全你。我这就把你的肉身神识殒灭,仅剩一魂一魄镇压在一处小千世界中,就看有没有人会来拯救你。”
  忽然间楚衍凑近了,那把绯红短刀就抵在尚余的脖颈上,随着他呼吸而起伏波动,“让你经历过一遭我的苦楚,也许你就不会这么高高在上惹人厌恶了吧?”
  刀锋上的凛然寒意,已然让尚余呼吸不畅十分难过。那线寒意也缓慢地逼入他心底,让他的血液呼吸也变得沉重冰冷,再无半点暖意。
  真是卑鄙又可怕,尚余喉结一抖,他顿时明白了楚衍所有的想法。
  楚衍明明想复仇明明想杀人,偏偏还找到这样光明正大的借口,逼得自己落入圈套中,可笑的是自己还真信了。
  “不,这其实也不太公平。”楚衍慢吞吞地说,刀刃又从尚余脖子上挪开,“毕竟真正在乎你的两个人,全都死了。”
  “李窈兰被我所杀之时,你明明能够救她一命,却袖手旁观并不出手。至于韩青呢,就更可怜些,她大概是死不瞑目吧?既是如此,尚师弟还要赌一赌么?”
  其实两种结果,大概也没什么区别,都同样凄惨没有光亮。一边是漫长轮回无有尽头,另一边是魂飞魄散干脆消失。
  尚余哪一种都不想选,偏偏他被逼到了绝路上,索性什么都不想,干脆一咬牙说:“我要赌,我不甘心……”
  “可我不想让你赌。”
  最后一点希望也就此泯灭了,尚余的心猛然一沉。
  楚衍骤然笑了,“斩草除根不留后患,这道理你比我清楚。怎样,师祖大人,你的命运被人玩弄在掌心之中,就是这样憋闷愤怒又无力的感受。”
  “我也给你机缘给你希望,打着成全你替你好的借口,硬生生把你变成一个不一样的人,你可会高兴么?脑子里被塞进来一堆无比陌生的爱恨情仇,所有人看你的眼神里,全在竭力搜寻另外一人的影子。”
  “这样的结果,你可是满意么?”
  如此古怪的问题,大概也不需要尚余的回答。他迟疑了一瞬,还是缓慢地摇了摇头。
  “我不是你师兄,我只是楚衍。之前我说的那些话,只是他的疑问他的不甘,与我没有半点关联。”楚衍轻快地摇了摇头,“我从不纠结怎样惩罚你的问题,干脆一刀杀了,你又能耐我何?”
  “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还请师祖安心上路吧。”
  那把绯红刀刃捅进尚余胸口之时,他只是稍稍愣了一下,没有挣扎也无反抗。
  真是又快又寒的一把刀,瞬间就冻结了奔流的血液与思绪,让尚余神魂也昏昏沉沉的。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即便他嘴唇张合,发出呼呼的声响,楚衍也不愿抬眼看尚余一眼。
  他的态度很明显,根本不想在无谓之人身上浪费时光,就连多花一点力气都觉得不值。
  楚衍真和那人是不同的,尚余现在才明白这一点。
  那人恨得执着活像火焰,绝不肯这样不郑重地杀死仇人,哪怕报仇也要有个当然酣畅淋漓的仪式。
  没死在记挂不已不能忘怀的师兄手上,反而如此平淡乏味地被人一刀戳死,尚余是真不甘心。
  他费劲巴力动了动手指,虚虚够向楚衍。还没碰到那人衣角一下,神识就已彻底涣散了。
  尚余的手臂垂下了,他的躯壳也再无生机,唯有一双眼睛还执着地睁大不闭,似在苦求一个答案一个结局。
  “麻烦。”楚衍小声嘟囔了一声,随手就把刀刃扔在一边,都没有不舍与怜悯。
  他身旁的那具大能躯壳,已经开始风化成灰,簌簌声响听得人毛骨悚然。
  可楚衍专心致志地望向天边,神情倦怠又有些不快,长睫覆住了他的眼睛,光芒收敛无有神采。
  这样的平静没有维持太久,天边有一片云光卷来,拖着长尾破开苍穹。
  纵然这场坠落是无声无息的,也使得大地震颤空气波动。唯有白衣修士落地之后,世间万物才跟着寂静下来。
  李逸鸣一步踏出就走到楚衍面前,俯身向下凝望着他的脸。


第126章 
  李逸鸣白衣如云从容优雅,还是过去那般清逸出尘好似仙人。他淡金眼睛望了楚衍一眼,稍稍停顿片刻,似是不知说什么好。
  与他凛然矜持的模样刚好相反,楚衍既没睁眼也没起身,他都没费力捡起手边的那把刀,已然是放松自在无比从容。
  “坐啊。”楚衍一点下巴,示意李逸鸣坐在他身边。
  白衣修士也没犹豫,他提着衣摆就势坐在楚衍身边。纵然李逸鸣姿态放松,还是有股莫名劲力让他脊背挺直,丝毫不肯放松。
  “仔细算起来,我们是第二次见面。”楚衍说,“玄奇山李真君,久仰大名。”
  听到楚衍平静自若的语气,李逸鸣心中微微一疼,像被针刺了一般,立时就凝成了一粒鲜红血珠。
  明明前世他们俩熟稔得很,是无所不谈的好友,甚至还有那么点的情愫暧昧。
  等那人转世重生之后,诸多过往都被楚衍毫不留情地砍断折下,即便鲜血淋漓也不愿回忆起来。
  “久仰。”李逸鸣惜字如金。
  准确地说,他与楚衍只是第二次见面,甚至都没正式介绍过。可他坐在楚衍身边时,随意自在地似与旧友重逢,有种格外的从容与优雅。
  “我能有今日这般修为,说来也要感谢李真君帮助。”楚衍微侧头看他,语气虽是感激,面上却无笑意,“多谢李真君助我破界而出,我还感激你让我与魔尊见面。”
  少年着重强调魔尊二字,已然将李逸鸣与简苍视为全然不同的两个人。一如楚衍自己也绝不会认为,他和过去的那人是同一人,清清楚楚不容混淆。
  明明只是前世今生转世轮回的关系,三魂七魄俱在记忆修为也都复苏,偏偏楚衍心平气和地斩断了他与过去的联系,甚至不许李逸鸣有何侥幸念想。
  是他恨自己恨得那么深不肯原谅,还是楚衍当真看开了放下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心中的些微疼痛已变为难言的酸楚苦涩,饶是李逸鸣了却凡念斩断心魔,这种陌生至极的感受,仍让他不快地皱了皱眉。
  白衣修士两道长眉稍合拢又瞬间放开,称不上多明显的动作,还让楚衍瞧了个一清二楚。
  少年什么都没说,他目光平静无有波澜,只是倦怠地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厌烦又无可奈何。
  “我不是不想帮你,但天命束缚,让我无可奈何。”李逸鸣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是迟来的歉意,也是再苍白不过的解释。有谁能那般大度,被挚友背叛追杀,还能一笑了之全然无事?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毕竟那人已经不在了,楚衍是他也不全是他,想说的话终究也没传进那人耳朵里。
  应当是觉得怅惘又无奈吧,李逸鸣对所有感觉都那样迟钝漠然,不会悲戚不能悲哀。依然会心疼,疼痛也是浅浅的一瞬,瞬间消失无有感觉。
  “我猜到了。”楚衍淡淡地说,“其实你才是这世界的天命之子,以身合道完善道法,本来就是你的任务。”
  “毕竟不是谁都有那种能为,能聚揽残魂维持一点真灵不灭,甚至还能让我成功复活。至于那人,只是你的情劫你的考验罢了。可笑的是,其余人全都猜错了还不自知。”
  “而天极殿出现的壁画,只是昭示你的劫难你不肯忘却之人。天道要你太上忘情,就设下重重劫难考验你磨砺你,好在李真君本心未失,顺利度过劫难。”
  李逸鸣只是平静地听,听到最后他轻轻地应了一声,都没有其余反应。
  仿佛他一路匆匆赶来,只是为了听楚衍说这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随行而来顺意而去,仅此而已,不需累赘。
  “等李真君以身合道之后,你可就是天君啦。”少年眸光晶亮,忽然就笑了,“身居最高处俯瞰众生,执掌权柄人人臣服,真是威风又厉害。”
  听不出讥讽的意思,这应当是楚衍真心实意的恭喜。李逸鸣睫羽颤抖了一下,轻轻回了一句:“多谢。”
  他真是一举一动都像极了那人,偏偏模样不同气质不同,也时刻提醒着李逸鸣,往事不可追。
  “哎,其实他当初也没有多恨你,毕竟他是那么聪明的人,当然会猜到点真相。他不恨你,反而觉得你有些可怜。”
  楚衍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一字字说,“既怜且悲,大约就是如此。毕竟我不是他,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来,总揣测得不太准确。”
  李逸鸣一直是沉稳淡然的模样,好似天地崩塌万物殒灭,都不能让他的表情变化一下。
  可他听到楚衍刚才的话时,分明眸光黯淡了那么一瞬。短暂一瞬,就让那双璀璨澄金的眼睛熄灭了,似太阳失去了光亮。
  “要说的话我都说完了,有缘再聚,李真君。”楚衍站起身来,他冲李逸鸣挥了挥手,转身就走没有留恋。
  这人来得匆忙去的干脆,不需他人挽留,也将那点纠缠不断的因果是非,一把拽下扔在身后。
  “再会。”李逸鸣冲着少年的背影,犹豫许久之后,终于说出了那两字。
  嗓音太轻风声太大,被风轻轻一吹,话音破碎就地碾灭,什么都没剩。
  白衣修士选了个与楚衍全然相反的方向,一步步慢慢地离开。
  他不必告诉楚衍,他其实猜错了,天道眷顾之人,从来只有楚衍自己。
  好在李逸明也不是全无用处,他至少能够以身合道护他安稳,这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以身合道之后,自己再无感情亦无牵连。万事万物皆是他,却无一人能发现他存在,甚至再无形体,楚衍也不必知道。
  从此以后,李逸鸣既是天道既是法度。他甚至会遗忘他的姓名他的过往,满心满念全是万物苍生。
  这就是以身合道的真相,太上忘情无有悲喜。固然是永生永存,却困守在那张华美王座上,寸步不离无法挣脱。
  这一切李逸鸣都不必说,因为他惦念的心仪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到了最后,白衣修士终究有那么点不舍。
  他骤然回头望向远方,少年的背影已然消失不见了,唯有一片尘土茫茫。
  自那天过后,楚衍困守在那处洞府之中,一步都不肯迈出。
  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看那缕脆弱魂魄,一点点滋养壮大,逐渐有了颜色有了轮廓。
  人在有了寄托时,时间过得着实太快。快到好像一眨眼,千载时光就已瞬息飘过。
  这处洞府一直是与世隔绝的,几千重大阵一开,任是谁也别想破门而入,太上派都无可奈何。
  也并非是全然无人打扰,就好比罗永曾在洞府门前流连不去,他又是传音又是试图破阵而出,都无法可想。
  等了足足一月之后,他只能无奈离去。
  楚衍依稀能看出,罗永修为高了人也阔绰了,不再有之前那股不得志的郁闷。他即便见到旧识,也没想出去叙叙旧打个招呼。就连天道补全世界重现生机,楚衍也不太在乎。
  上界总有英才俊杰意气风发,亦有修士平步青云。楚衍闲得无聊时,也曾用术法遥遥观测打发时间。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淡淡地注视着那缕栖息在玉中的残魂,时常伸手逗弄着它,就像逗弄一尾鱼。
  究竟过去了多久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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