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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想攻略我-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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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占开始后,陈世杰却没抢先偷袭。他气定神闲踏在湖水中,忽然抬眉看了楚衍一眼,“楚师弟可曾见识过,无形之剑的威力?”


第57章 
  陈世杰话音平静,仿佛并不是炫耀,而是心平气和地问话一般。
  既然对手有意要出头,楚衍也愿成全他这一次。毕竟他和陈世杰也没什么仇怨,死斗过后,双方见面没准还得打个招呼。
  于是少年诚实地一摇头,回答得分外诚恳,“没见过。”
  本来此番没底气的回答,定会换来外门弟子好一阵嗤笑。可他们个个屏住呼吸睁大眼睛,不敢笑也不敢说话。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楚衍太邪乎。他每次都能从困境中脱身,让人意想不到就只能服气。
  更何况楚衍已经是筑基修士,若论修为,在场外门弟子没一个超过他。修为高就是有特权,身份差距就能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听到楚衍诚恳回答后,陈世杰既未自矜也未骄傲,他嘴角一扬,一字字道:“好,那我今日就让楚师弟开开眼界。”
  白衣金冠的贵公子伸出右手,笃定又自信地在虚空一握,缓慢而优雅地擎出一把剑来。
  先是剑柄而后是剑身,最后出现的是剑尖。短而窄的一把剑,当真是剔透玲珑的无色,不细看就会下意识忽略它。
  这把剑和湖光山色融为一体,轻薄又不起眼。可那股切实存在的压迫感,却在狠命压低着在场所有人的脖颈,迫使他们低头再低头。
  有耐受力不佳的弟子,禁不得这种压力,竟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后背上都是冷汗。
  楚衍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把剑看,觉得这一幕与少年师祖的动作似曾相识,却也截然不同。
  “玄器化影剑,虽比不上楚师弟那把刀,可也算难得。”陈世杰食指在剑身一抚,手臂舒展动作优雅,“还请楚师弟赐教。”
  话还未说完,剑光就已到了。当真是无声亦无形的剑光,压迫力十足劈山斩海而来。
  明明看不到那剑光的踪迹,可剑气落在水面上,立时激起了千层浪。轰然一声,水浪倾天而起,澄心湖底竟因这一剑而□□出来。
  诸多外门弟子还来不及赞叹,湖面又升起了一层薄薄雾气,氤氲而来阻挡了所有人视线。
  唯有湖面上的楚衍能看见,一道浪潮推涌翻滚越卷越高,似堆雪似碎玉,铺天盖地地卷席而来。
  真正的铺天盖地,巨浪足有几丈高。就像海啸来临时的景象,高耸震撼,虽未有那般惊心动魄,仍然令人绝望。
  迸溅而来的水珠四散开来,在日光下折射出五彩光芒,美丽却也危险。
  旁观的外门弟子有人不经意被这水花溅到,旋即呼痛一声,被蹭溅的地方已然有血珠涌出。
  经此突发意外,原来最抢手离湖面最近的岸边,已经稀稀落落没剩几个人。几百名外门弟子整齐划一地后退再后退,足足退后五丈才松口气。
  瞧不清就瞧不清吧,毕竟有神识远远观望,耗点灵气也比平白无故受伤好。
  真是比刀刃更利的水花,每一滴都能穿石凿木。不用说楚衍只是个筑基修士,就算换块巨石,也早在这一击下千疮百孔。
  陈世杰点点头,很是满意。
  玄器威力就是如此,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击,都有奠定胜局的威力。化影剑和楚衍那把刀比起来,品阶威力上都高出好大一筹。
  什么灵器,都是楚衍师徒糊弄人的说辞罢了。若真是灵器,当日里他就该在那一击直接灰飞烟灭,哪还容得楚衍手下留情?
  又是偷袭又是猝不及防,才让自己败得那么惨。陈世杰估算威力,那把刀大概也就是件法器。
  割昏晓是何等神兵利器,凶名赫赫无数大能垂涎,怎么会随随便便被一个下界来的小子捡到?定是楚衍随便找了把差不多的刀糊弄自己!
  想明白缘由之后,陈世杰又恨又恼。不过没关系,今天楚衍没机会用到那把刀,他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
  等到水汽散尽之后,楚衍还是好端端站在原地。他面前勉强撑起了一面青金色护盾,若有若无就快片片碎裂。
  少年刚呼出一口气,一双眼睛就忙不迭到处搜寻陈世杰的身影,足足转了一圈,还没看到人影,免不得有些惊慌。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楚师弟虽是筑基,却未学会驾驭云光的方法。”缓慢从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遥隔数丈,立时让少年眯眼抬头去看。
  遥在云端的陈世杰,白色衣袍被微风鼓动,比天边云朵更纯然。和狼狈不堪衣襟沾湿的楚衍比起来,他显然是真正的从容不迫。
  情况发展,当真和他所想一般。
  眼见楚衍还活着,陈世杰也不担心,他缓慢又耐心地说:“楚师弟刚刚筑基一月,巩固修为提升心境的时间都不大够,大概也没时间学会驾驭云光之法。”
  此言一出,外门弟子们才恍然大悟。
  难怪楚衍来时匆匆,竟是一路跑来的。他们当时只以为,是楚衍扮猪吃老虎,明明已经筑基,却偏要隐瞒修为狠狠扇他们一巴掌。
  现在看来,也许楚衍根本没那么多缜密算计。他只是不会驾驭云光罢了,并非有意隐瞒。
  人群中的江蓝栀一声嗤笑,斜着眼睛看谢天,“怎么,不鼓吹你家长辈如何修为高超了?再厉害的人物碰上陈师兄,都要乖乖跪着。”
  谢天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气势,他简简单单地答:“你别高兴太早,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
  “别吹牛了。”江蓝栀手指一晃,笑容格外讥讽,“据我所知,陈师兄这等天才人物,学习如何驾驭云光的时候,都足足耗费了三个月。楚衍再天资卓绝,也不可能在一个月内练成此法。”
  “而且陈师兄还有玄器,他驾驭云光时威力加倍。陈师兄自上而下地占据优势,只催动剑光狂轰滥炸,楚衍还能逃到哪去?”
  江蓝栀很懂得态度因时而变的道理,她的称呼又从“楚师兄”变成“楚衍”,不可谓不机敏。
  果然,这一席话一说出,很有几个人扭头望她。□□栀一捋秀发,还淡淡鄙夷道:“这等□□况,谁能看不懂?”
  谢天被驳斥得哑口无言,还得吹胡子瞪眼地反对,“你懂什么,胜负未定,别乱说话。”
  “心虚了吧。”江蓝栀笑得眯眼,她又声音压低轻轻说,“我就等着,等楚衍一死,你下场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场外的交锋博弈,楚衍全然不知。他是全神贯注浑身紧绷,试图在逆境中找到一条出路。
  站在云端的陈世杰将他神情变化尽收眼底,他的表情有些悲悯,“既然你我约定死斗,我就没有心软的道理。楚师弟,你好自为之。”
  经脉中只剩一半的灵气,又被重新鼓动而出,足够再接连发出好几道剑光。
  陈世杰和楚衍废话这么久,并非染上什么怪癖,非要在对手临死前狠狠刺激他一把。
  他等待这一会,就是为了十拿九稳,杀伐果决一击致命。陈世杰面对仇敌时,向来不手软,只求毫无意外与可能。
  一道剑光,楚衍尚能逃出升天。那么三道五道七道剑光呢,密布交织纵横整片澄心湖,楚衍还能躲到哪去?
  话音未落,无形的剑光就接二连三坠落到湖面,却是轰天而起,声势威力太大,比那一击还强出千百倍。
  轰轰炸裂声不绝于耳,一声未尽又是一声迭起,像山崩地裂的森然声响,也似雷霆炸裂劈得人魂不附体。
  仿佛整片澄心湖都被掀了个底朝天,浪头倾天翻涌而起,目不暇接层层叠叠,是好几条张牙舞爪的巨龙。
  原本倒影在湖面的碧蓝天光翠绿树木,全都被搅碎了打烂了,混成朦朦胧胧的一团。通天水柱一根接一根,凝固静止刹那,再错落不齐地向湖底坠落。
  水珠溅落又涌起,一排排一行行错乱无踪,每一滴威力仍未消减。一眼望过去就心令人生绝望,这是根本逃不出的牢固囚笼,谁能有何办法?
  见到此等情形,相隔再远的外门弟子都忍不住了。他们喘气惊呼,就算隔了好几丈,还怕自己受到波及。
  陈世杰还觉得不保险,他这一下竭尽全力,灵气已然快要枯竭。但稍微恢复片刻,还是硬生生榨出了一丝灵气。
  有灵气就好,有灵气他就能使出符咒。修长手指摸出了袖中的符咒,念动咒文符箓亮起,“雷帝招来……”
  被抛到空中一叠符咒,顷刻化为蓝紫电蛇,敏捷又狡黠地穿梭于水光之中。虽是细细弱弱的几缕,微不可见十分孱弱,却刺啦一声骤然爆发出好大一团电光,看上去格外吓人。
  水波连电,蓝紫电光极快蹿涌而来。太快太迅捷,来不及眨眼就已密布半片水域。
  不光是水浪要命,还有电光袭来。这种缜密又可怕的攻击,许多筑基五层的修士都不敢说自己能完完好好挡下来,更不用提刚刚筑基一月的楚衍了。
  远在云端的穆静雅见到这种情形,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她嗓子发涩,想要呼唤一声,都不知说些什么。她只得将目光投向李窈兰,看看她是否和自己一般担心。
  那位容颜如雪的冰山美人,只是面无表情闭着眼。她并不关心谁胜谁负,就算即将死亡的是自己的师弟,她也没有丝毫表示。
  自从楚衍拒绝她的好意开始,他们就是仅有数面之缘的陌生人。除了善心多无处使的修士,谁有这等闲情逸致,关心一个陌生人生死安危?
  师姐如此绝情,师父总该不同些吧?
  穆静雅又望了一眼更远些的苏青云,那位苏长老还是垂着眼面色平静。看他脸色,也和李窈兰一般无二。
  个个都是如此,就显得自己格外没定力不成。穆静雅不敢看了,她想要干脆闭上眼,就听一道冷淡声音说:“别担心。”
  别担心,她怎能不担心?
  穆静雅睁眼,准备狠狠瞪说风凉话的玄衣修士一眼,旋即她就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知何时,湖面上竟开始结冰,没有丝毫征兆。
  幽蓝而薄脆的一层冰,迅速延展蔓延。似烧不尽砍不光的野草,一阵微风就是满山遍野,有种蓬勃又野蛮的生命力。
  正是这样看似脆弱的冰面,死死顶住了倾天而起的道道巨浪。纵然没有声音,景象仍旧是触目惊心。
  自顾自延展向上的冰晶,似坚固枷锁硬生生锁住了发狂的巨龙。捆龙锁一加身,任凭巨龙如何哀嚎挣扎,全都于事无补。
  幽蓝洁白浅紫,冰晶不一而同的颜色,在日光下映射而出,将四季如春的澄心湖,变成了北地冰封百里的苍茫荒原。
  就连躁动不安的电光也被冻死了,每一缕光芒还是固执地向外延展,可惜却不能再跃动辐射。
  以楚衍为中心开始,冰面还在不断蔓延。无雪亦无风,只有静悄悄又迅猛无比的冰晶,默默生长盘旋。
  从地面到虚空,一层层冰晶冻住了狰狞发怒的巨浪。明明声势还在,几欲下扑噬人的狰狞姿态亦有,巨浪却再也不能跃动翻滚澎湃翻涌。
  被冻结的不止有巨浪,还有向外溅射的水珠。凭空而起却再无柔弱,呆呆停驻刹那,又噼啪一声落在地面,摔得粉碎。
  雅雀无声,不光是外门弟子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一直紧闭双眼的李窈兰,同样悚然地睁开了眼睛。她目光落在楚衍右手,少年掌中握着一把同样苍蓝的长剑,隐隐可见的冰光随风晃动,诡异地无火亦然。
  没想到,师祖竟连这把剑都给了他。李窈兰第一次失态了,她死命咬了咬嘴唇,方能不惊呼出声。
  那件玄器,明明是师祖的随身之物。李窈兰见过师祖闲暇时,耐心地擦拭着这把长剑的剑身,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
  就算那把剑品阶不够,配不上师祖的身份,师祖也未将其舍弃。平日李窈兰都不敢碰一碰那把长剑,谁知师祖却把它借给了楚衍……
  太多难言的复杂情绪一起涌上心头,嫉妒也罢酸楚也罢,就连楚衍逆转局面一事李窈兰都不那么在乎了。
  陈世杰同样惊讶。他满心都是怎么可能四字,密密麻麻堆叠在目,搅得他思绪也跟着混乱不休。
  尚殿主不是顾忌陈家势力,也不在乎楚衍,才会任由他们施为么。怎么他却肯借出一件玄器给楚衍?
  难道尚殿主不知道,他的行为代表什么?从此时起,陈家与尚殿主一脉势不两立,仇怨深重不得平息。
  狂风暴雨已经来了,而眼前这场不起眼的死斗,就是开端。
  即便如此,自己也不能输。
  陈世杰又是一咬牙,又催动了一件防护玄器,碧绿光芒笼罩他全身上下,安稳坚固,玄器奋力一击也能安然无恙。
  对手有了对策,楚衍也并不迟疑。他脚尖一点冰面,轻灵敏捷地跃起,像一只白鹤舒展翅膀。
  清羽术,还算聪明,可惜根本没用。自己离楚衍至少有十丈,他跳得再高,都碰不到自己。
  就算楚衍有件玄器也不顶用,他灵气稀薄,并不能发挥其十成威力。再锐利的剑光,都根本扫不到自己。
  且情况再差,还有那件防御玄器顶住,足能当下十余道攻击。
  枉费陈世杰提心吊胆好半天,就以为楚衍有什么非同一般的手段,可惜还是这样全然无用,实在让人失望。
  要是陈世杰经脉灵气再恢复一分,一道剑光劈下,他就能毫无悬念地让楚衍身受重伤。
  时间时间全是时间,哪怕稍稍多一刻就好,而陈世杰最缺的就是时间。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愿用出杀手锏,伤人伤己毫不划算。
  陈世杰一抬眉,苍白面上终于有了几分血色。他竭力催动经脉中的灵气,只等再催动剑光一次,就能至楚衍于死地。
  他的打算还在脑中盘旋,楚衍就已离他仅剩三丈远。
  顷刻间,少年身形又开始缓缓下坠。果然是清羽术极限所致,再催发术法还要等上片刻。
  在这一眨眼的时间里,陈世杰就能决定胜负。
  忽有一道颜色浅淡又稀薄的云光,甚至摇摇晃晃未成形,却恰到好处的托了楚衍一下。
  有了着力点后,少年下坠的势头已被止住。他在空中平视着陈世杰,掌中剑身翻转,顷刻百余道剑光挥击而出,连绵不绝似雨声缠绵。
  楚衍注入的灵气强度刚好,既是眼光精准也是胆识非凡,由此才有这百余道凝而不发的剑光。
  前一道剑光还未成形,后一道又来了,前仆后继锲而不舍。
  虽说每一道剑光都不出奇,奈何速度太快更太迅捷,层层叠叠加诸袭来,满目满眼全是幽蓝闪烁的光芒,空气中满是一触即发的寒意。
  那寒意冻结了陈世杰的思绪,纵然他周身已被玄器照笼保护,牙齿仍忍不住咯吱作响。
  清冷空气中忽有小朵雪花悠然坠落,一大片灰色彤云罩在澄心湖上,是吹不散搅不乱的固执。
  风势越大,雪花越是密集。顷刻间就由飘荡小雪化为鹅毛大雪,每一粒冰晶都跃动着杀机与锋锐,耀目寒冷令人战栗。
  雪花噼噼啪啪落在地面上,旋即成霜四处蔓延。
  陈世杰呼出的热气都已化为白雾,被寒风鼓动的衣袖铮然有声,似烈烈飘飞的旗帜,也是落败的不祥征兆。
  一道道剑光来了。
  一下比一下剧烈,重重击在碧绿光罩上,噼里啪啦好像下了一场大暴雨。好在光罩剧烈晃动,时明时暗,仍是勉勉强强支撑住了。
  那些剑芒刁钻极了,无处不入无孔不钻。它们并未固执地集中于一点上,而是狡猾地找到薄弱之处后,就一股脑蜂拥而去。
  被这样几百道剑光砸在身上,陈世杰没穿成蜂窝都是侥幸。他不得不倾注全部心神,竭力维持那摇摇欲坠的光罩。
  他已然看出,楚衍的情况并不比自己好多少。以他筑基四层修为,操控一件玄器尚且如此吃力,楚衍不过筑基一层,也不会有那等逆天能为。
  再支撑片刻,等这波攻势稍缓,陈世杰就能腾出手来应对楚衍。只仗着自己修为高玄器多,他都能毫无悬念地碾压楚衍,又怎会落败?
  不能输,他绝对不能输。诸多前途与算计,未来的光明前景,全都赌在这一战上。
  胜则生败则死,从没有第三种选择。也许是信念已至,经脉中原本枯竭的灵气,竟硬生生又滋生出一股劲力。
  摇摇欲裂的碧色光罩,竟然险而又险支撑住了。反倒是那气势汹汹的几百道剑光,终于有了衰竭的时候,不再如先前那般声势浩大。
  胜了,终究是自己胜了。陈世杰心中一松,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来不及思考太多,只是本能地看向楚衍。他想看这人落败时的表情,想看他彻底臣服的模样。
  再了不起的天才人物,终究还要败给自己。不光是陈家赢了,也意味着这场太上派外门势力划分,彻底尘埃落定没有侥幸。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仍在微笑。
  他眸中含光嘴角上扬,没有丝毫不甘心与不情愿,仿佛赢的人是他而不是陈世杰一般。
  怎么可能,莫非他还有什么后招?陈世杰瞳孔收缩,他念头刚起,就觉得已然来不及了。


第58章 
  迟了,的确是太迟。
  陈世杰用余光瞥见,云端之下的湖面忽然有了响动。
  一下下生涩可怖的声音,磨得人牙齿发酸。冰封不动的湖面上,斜斜整整十几根冰柱直戳上天,似战场耸立的长矛,莫名锋锐。
  似是忽然间,十几根冰柱就被整合收拢。沛莫能御的巨力如苍穹中伸出的一只手,蛮横又随意地将其捏合为一。
  冰柱与冰柱相互撞击,却并未破裂四处迸溅,而是柔韧有度地捏合成形。似细沙如泥土,可以被肆意整合揉搓,乖顺地臣服在那股莫名巨力之下。
  于是冰柱变成冰锥,由下至上逐步尖利的冰锥,倔强地直刺向天,不屈服也不妥协。
  它生长的速度太快,快到才一眨眼方到半空,再睁眼时就得抬头仰望。每一棱冰晶都晶莹剔透宛如梦幻,在这阴翳灰暗的天色下格外显眼。
  巨大冰柱还未到身下,陈世杰就已经惶恐了。他神识敏锐远胜于肉眼,还未彻底看清,就觉察到那根冰柱中蕴含着何等可怕的巨力。
  是直刺上天全无畏惧的可怖,不将天捅个窟窿誓不罢休,哪怕流火岩浆也无法将其熄灭。
  筑基修士仍是血肉之躯,哪怕玄器防御再牢固,仍当不起这锋锐野蛮的一击。不说没了半条性命,也是待宰羔羊任由楚衍宰割。
  不怕,不怕,陈世杰竭力安慰自己。
  好在那冰柱生长的速度太慢,他早已瞧清其轨迹,就算闪避不及往旁边一避,仍是无关紧要。
  似是看穿他心思一般,原本固执向上直刺入天的冰柱,在猝不及防间分支裂开。
  一化二二化四四化无穷,似一朵晶莹璀璨的莲花,盛开在这阴翳天空之下。每一瓣冰晶都是柔弱晶莹,毫无攻击力,却生生封死了陈世杰的前方与退路。
  他被困在这绮丽冰晶铸就的牢笼中,进退两难无法挣扎,看情况竟比楚衍当时更为险恶。
  迫在眉睫的危机并不只这一件,原本离陈世杰还有三丈远的楚衍,一点脚尖就忽然凑近了。
  少年掌中就是那把蓝色长剑,冰光肆意晃动如火焰,映得他秀美眉目也有了三分坚决。
  若是硬挨了这一剑,定会被刺个透心凉吧?陈世杰心中了然,仍是无法可想。
  该说是运气不好,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一咬牙,觉得自己索性毫无退路,倒不如奋力一搏。
  那枚丹药已在他掌心攥了许久,汗水浸润着它,陈世杰还能感受到它的呼吸与跳动。
  一下下挣扎与不甘,似活物在他掌中游动挣扎,就连手指也握不住。
  本来是以防意外的东西,谁知却成了唯一一线生机。陈世杰腮帮鼓动,咬咬牙将丹药送入口中。
  那古怪丹药并非入口即化,而是拼命在舌尖乱窜,是不甘心与不情愿。它不情愿,陈世杰又何尝不是如此?
  牙齿一咬碎丹药,腥气四溢苦涩难言,而后才化为一股热流横行而下,霸道又蛮横地撬开陈世杰每一处毛孔,硬生生拓宽他的经脉,暴虐灵气肆意纵横,像不听使唤的巨兽践踏大地。
  那种滋味与苦楚,凡人难以忍受,修士也好不了多少。陈世杰仰头长啸,面色赤红,就连肌肤也跟着泛起了血珠。
  他不像修士,更像是一只失控的妖兽,肆意而出的凶性与恶意,如火光冲天染红了半片天空。
  灼热又邪恶,热量与战栗辐射开来,搅得整片澄心湖畔都跟着动乱了。
  树木冰雪尚无感知,可开启仙窍的修士们,全都跟着寒战不已。那是本能的畏惧与害怕,如柔弱凡人看到身形巨大的妖兽肆虐,所到之处皆化为碎石尘埃。
  无力抵抗也无法抵抗,修为相差太大,就是心头绝望猛然升起。值得看着那如天高的巨兽抖尾甩头再高高嘶吼,毛发耸立气势暴虐。
  即便是天边观战的穆静雅,也悚然一惊。
  这,绝不是筑基修士能有的压迫感。筑基九层,不,已然快接近筑基大圆满!
  离金丹也只有遥遥一线,一旦突破后,谁还能阻拦得了陈世杰?纵然知道服用那古怪丹药之后,必有非同寻常的后果,陈世杰此时已然顾不了那么多。
  他一跺脚,就有无形气流震碎脚下云光,可他还是好端端立在云霄,脚下却空无一物。
  陈世杰眸光中一片血红,他平稳地迈开一步,如履平地轻松惬意。天空之中阴云被这一下蛮横撕裂,丝丝缕缕很快消散。
  纷纷而落的雪花突兀停止了。整片澄心湖还是寂静如初,冰面光洁如镜,也已然开始有了蜿蜒密布的裂痕。
  一步踏出,就有这般威力。这已然不是筑基修士能有的修为,已然无限接近金丹。
  “六阳炎毒丸!”简苍咬着牙一字字说,“陈家为了杀你,还真是……”
  后面的话楚衍也没听到,似是因为天道誓约束缚,简苍也无法再开口说话。
  其实不用听,楚衍都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陈世杰之前犹豫不前,满心都以为可以尽快解决自己。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愿服下这丹药,想来也是无可奈何。
  似是感知到惊人的热度,楚衍手中那把长剑上幽幽燃烧的冰光,竟跟着熄灭了。
  无穷无尽的炽热,从陈世杰周身逸散开来。阴沉的天色也被驱散,淡红火光染红了整片天空。
  可陈世杰周身,明明一丝火焰都没有。他长发扬起大袖晃动如波浪,只需用灵气修为蛮横镇压,就能让世间万物臣服。
  层云直接蒸发,冰封已久的澄心湖,也跟着缓缓开裂。楚衍甚至能听到,冰面下湖水融化的声响,暗潮涌动似有倾天之势。
  冰块碎裂的咔嚓声并不巨大,却因周遭哑然无语的寂静,每一下声响都清晰得如在耳边。
  陈世杰又是第二步迈出,高耸而起的冰晶寸寸断裂,直接融化成水坠落到湖面。
  又是轰然声响剧烈,溅起的水花比先前更高更可怖,氤氲水汽遮蔽了人们的视线。
  陈世杰虚空踏火而来,像是传说中的神兽麒麟,威风凛凛气势滔天。
  而楚衍在他面前,不过是渺小又脆弱的蚂蚁罢了,随手一拍,就能彻底粉碎,都不费什么力气。
  奇异的是,楚衍不惊讶也不害怕。他手中长剑平而稳,仍是剑尖直指向陈世杰,毫不抖动。
  要是这次死了,也许就没转世重来的机会。辗转千百世,好不容易捉住了那一线微渺的生机,谁会甘心如此落败?
  心境清透无有波澜,起如潮水翻卷长虹挂天,静如湖水冰封明可见底。
  楚衍一笑,恍惚间又想起《虹卷真诀》的秘传真意。他觉得此时的自己,方将其彻底融汇体悟。
  面对少年沉然如水的黑色眼睛,陈世杰牙齿外露笑得森然,“本来我还想给你个痛快,现在我可不能心慈手软。我要把你直接扯碎了,撕成千百块!”
  他已然不是人,更像是某种妖兽。就连威胁的话语,也是妖兽吃掉猎物的残忍行径。
  越是仇恨深重,越要惨痛折磨。下手狠辣不留后路,谁也别想逃得了。
  陈世杰都已想好,若是楚衍转身就跑,他也能很快捉住那人。横竖他都是灵气强横肆意碾压,重新抓住楚衍,和捏碎一块豆腐差不了多少,轻而易举不费力气。
  他因为楚衍遭受这等劫难,吞下六阳炎毒丸后,修为连退四层且后患无穷,这仇恨自然是无穷无尽的。
  憎恶助长怒火,见风就燃肆意蔓延,恍若整片天空都为此颤抖。
  楚衍不进反退、他踏着云光果断跃向陈世杰,手不抖心不跳,掌中长剑剑锋上,又有一层冰光摇曳晃动。
  没用,全然无用,陈世杰不快地拍了拍手手。他周身自有炎火庇护,足以蒸发融化每一道袭来的剑光。
  这件灵器虽说与他属性相克,也没多大用途。但少年不眨眼也不退缩,只在瞬间,楚衍与陈世杰之间的距离就已无限接近。
  短暂片刻都被骤然放缓,陈世杰来不及眨眼,又是百余道剑光暴雨般席卷而来,肆自暴虐无孔不入。
  原来楚衍还留有余地,没想到这人刚刚筑基一层,经脉之中的灵气却储藏丰沛,甚至比他筑基四层还强出一筹。
  无用,他早已看穿这一招。陈世杰干脆停步站在原地,自有那层无形的火光替他挡下威胁。
  噼啪四溅的冰晶与火光交融,红蓝映衬分外显眼。灼热与寒冷,狂傲与静然,一静一动越发映衬显著。
  最猝不及防的改变,往往没有征兆。百余道剑光全被当下,陈世杰也终于缓缓抬手。
  他白皙指尖就带着无尽巨力,捏合聚拢的瞬间,就是威势惊天足以惊煞世人。
  陈世杰不耐烦了。他要一掌挥出拍在楚衍胸前,炽热烈焰自会让那人瞬间燃烧成灰。
  这场对决从一开始,毫无悬念,甚至算不上惊心动魄。
  毕竟是陈家底蕴深厚,随便拿出一枚丹药,都有可能逆转乾坤。和自己比起来,楚衍不过是个可怜虫罢了。再努力在挣扎,还回被他轻易捏死。
  然而陈世杰伸出的手指骤然一顿,艳红血珠蹦出,向下流淌染红了手指。
  剑气,哪里来的剑气?陈世杰茫然无措地停住了,他根本想不明白。
  那股剑气是阴冷森然的,顺着皮肤就窜入经脉骨骼之中,化为一股驱不散的寒流,冰结了陈世杰整只左手。
  太迅捷太猝不及防,无孔不入无缝不钻。就连陈世杰逸散而出的那股炽热灵气,都拿其无可奈何。
  再没时间细想,陈世杰收敛心神,全心全意消灭那股难缠剑气。他本能地感觉到,若是让那股森然剑气运行全身,结果必定十分惨烈。
  陈世杰一停顿,楚衍反倒更不退缩。
  既然经脉中并无灵气,那就干脆抛弃那把长剑。他只需斗狠逞能地拿捏住陈世杰的弱点窍门就好,一如他之前在凡间所为一样。
  筑基修士仍未重塑肉身,也有窍门经脉,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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