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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想攻略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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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世杰走在人多却分外沉寂的执事殿内,步伐沉稳不急不缓,每一声都像踏在人的心上。
纵然陈世杰表情并不冷肃,还带着微微笑意,被他目光扫过的每个人,却本能地觉得自卑。
那自卑来源于身份地位的差距,从他们出生之日就已有,因天资不同境遇不同分出上下高低。
唯有千年传承的世家大族,才能培养出陈世杰这样的贵公子,如高山仰止令人屏息,因此自惭也是再正常不过。
就连谢天,也不由一缩身垂下头,恭恭敬敬给陈世杰让出一条路来。他表面恭敬,心里却笑开花。
陈师兄果然重诺,他说亲自收拾那小子,可不就来了。这回事情十拿九稳,就算楚衍有天大的能耐,今天也别想走出执事殿。
再低头垂眼表情恭敬,谢天还忍不住嘴角一弯,满脑都是楚衍倒霉求饶的样子。
陈世杰走得沉而稳,气宇轩昂身形如松。即便身边一个随从都带,陈世杰仍有此等非凡魄力,震慑得众多弟子不由畏惧不由惶恐。
独独楚衍是个例外。少年没避开他的注视,也不觉得惶恐,一双眼睛晶亮如星辰。他甚至还笑了笑,同样地从容不迫令人奇怪。
那可是陈师兄,他们平日见都见不到的陈师兄,难道楚衍不知道陈师兄是谁么?
看见楚衍这等表现,江蓝栀既羡慕又惊异。她努力说服自己,大度些从容些,哪怕抬头微微一笑也好,也能让陈师兄对她有些印象。
一切都徒劳无用,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如天边之云只能仰望,丧气认输也理所当然。陈世杰身上的冷傲与生俱来,压迫得她喘不过气来。
在越发紧绷的沉寂中,陈世杰终于站在楚衍身前。他横眉扫了谢天一眼,仍是一丝笑意都无,“谢师弟,你之前实在不像话。”
“太上派弟子应当以和为贵,就算有了矛盾,也不该咄咄逼人说那等粗鄙之语。辱及先人,实在过分。”
贵公子就是贵公子,责备的话语都说得平心静气,听不出丝毫火气。
轻轻缓缓的过分二字,却立时让谢天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整个人也快站不住了,摇摇欲坠立时跪到地上,“陈师兄,我冤枉啊。”
“若非他咄咄逼人,我又怎会说错话?我知道陈师兄一向公平宽厚,还请替师弟做主……”
卑躬屈膝惯的小人物,本能地嗅到了危险的意味,比起分外敏锐的妖兽也差不了多少。
陈世杰之前那句话,还可以说是反讽楚衍。但看他现在的态度,却让谢天揣摩不透。
莫不是自己哪件事做得不对,惹得陈师兄生气?谢天不敢多想,他猛劲磕头梆梆直响,只求陈世杰能饶他这次。
谁知陈世杰更生气了,“起来,成何体统!我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么,训斥你一句,你就要磕头赔罪?”
别看谢天有些小聪明,关键时他却愚钝得可怕。他当面磕头求饶,姿态摆得太低,越发显出陈世杰高高在上,比掌门还威风。
不仅帮上忙反倒添乱,陈世杰恨不能活活剐了谢天,别让他再多话。
没得到谅解又被训斥一番,谢天已然觉得惶恐。他忙不迭起身站在一边,想要说话,又被陈世杰一个眼神喝止了。
“你之前既已立下誓言,就该履行。明天你就到楚师弟洞府,亲自向他叩头赔罪再认错。”
一句话,让谢天如坠冰窟。他喉结颤抖眼珠乱转,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颤音。
他现在才明白,自己被陈世杰舍弃了。
也许由来已久,也许心血来潮,陈世杰的话,不亚于当着众多外门弟子的面,狠狠扇了谢天一巴掌。重而响亮,他想忽视都不行。
完了,真是全完了。他没了后台又没了尊严,比尘土泥泞还不如,谁见了都能踩上一脚。
娇美妩媚的炉鼎,数不清的丹药与灵石,还有逞威风胁迫他人的快活,全都离谢天而去。
“不,这可不用了。”
少年略带惶恐的话,成了谢天的救命稻草。
他顾不上自己之前还横眉竖眼地威胁楚衍,满怀希望又恳切地看向楚衍,只求他心软替自己求求情,让他保全最后的尊严。
楚衍似是见不惯他人如此受罪,别过头叹息一声,“谢师兄这般威风,比陈师兄更可怕。他这样的孙子,我可消受不起。”
这话真是蔫坏又刻薄,不光狠狠挤兑了陈世杰一下,更让满怀希望的谢天瞬间绝望。
死寂的气氛也骤然一变,是冰块碎裂的痛快利落。已经有人捂着嘴偷偷笑了一声,周围人也忍不住,克制的笑声连成一片。
比起眼神灰败的谢天,陈世杰仍是风度端然。他沉然目光仿佛从未变过,略带歉意地一点头,“是我考虑不周,让楚师弟受了委屈,我向你赔礼。”
有人惊得倒吸了一口气,现在再没人敢出声了。
陈世杰的态度太过随和,说道歉就道歉,说赔礼就赔礼,和之前那个远在天边沉然如山的贵公子,全然不同。
陈师兄都道歉了,这一页也该揭过不提。若是楚衍继续苦苦相逼,就是他得理不饶人,这道理谁都懂明白。
毕竟他们俩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一个是世家公子生来高贵,另一个却只是小小的凡间修士。
居高位者和颜悦色向你表达歉意,泥腿子就该恭恭敬敬接受,诚惶诚恐眼有泪光,都再正常不过。
“好手段,活生生的伪君子一个。”魔尊一撇嘴,仍是不屑,“陈家专出这种人,最擅长和颜悦色地捅刀子。你既惹上陈世杰,可要万分小心。他转身拔剑杀了你,我都不觉得意外。”
楚衍也在检讨,他不知最近犯了什么邪,总是碰上稀奇古怪的人。
情深如海的竹妖,全然懵懂好心办坏事的白修齐,再加上两面三刀的陈世杰。这三人凑在一块,都够写一本精彩绝伦的话本了。
“事已至此,我又能怎样?”楚衍说,“陈师兄有背景有修为,伪装也挑不出过错。我除了提起十二分小心,根本毫无办法。”
简苍没被骗到,他微抬眼道:“这么快投降认输,可不像你的风格。本尊知道,你必有后路,不必惨兮兮和我哭惨。”
魔尊冷眼旁观,事情真有些棘手,楚衍叹了一口气。
那边陈世杰还笃定地看着楚衍,看他妥协看他接受,明明心中恨得淌血,面上还得和和气气接受自己的好意。
形势比人强,楚衍不得不弯腰。陈世杰发难之前,能看到这小少年咬着牙忍气吞声的模样,就算出了闷在胸口那股气。
众人望来的目光,都是逼迫,迫使楚衍低头。他沉默片刻,还是笑了笑,“陈师兄向我道歉,让我实在惶恐。陈师兄事务繁忙,亲自驾临此地,想来必有缘故。”
“我不敢耽搁您的时间,有事直说就是。”
陈世杰稍一抬眉,他微垂的眼睛终于彻底张开,又亮又冷像天边星辰闪烁。
等了这么久,他等到的不是妥协,而是锋锐毫不遮掩的讽刺。楚衍握刀在手自有风骨,仗势欺人之辈,又岂能迫使他低头?
“好风骨,好桀骜。”陈世杰不轻不重拍掌三下,就当赞叹与欣赏,“我向来惜才,若是楚师弟肯替我陈家效力,再好不过。”
“我看中你潜力非凡,若是应我邀约,你至少金丹可期。”
什么是世家子弟自有风度,在场诸多练气弟子,今天才亲眼见到。
得理不饶人的楚衍,还敢继续挑衅陈世杰。可陈世杰不仅没生气,态度反倒更和蔼些,不由他们不叹服。
楚衍终究是年轻气盛,太过不知好歹。陈师兄亲自递来台阶他还不下,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而陈世杰要的,正是这种外人眼中的宽容大度。他处处占理态度从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才算顺理成章。
经此一番转折,即便陈世杰处置楚衍时手段太狠,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凡事都要考虑得万全完美,方是陈世杰的行事风格。
楚衍果然嗤之以鼻,他语调柔和话却犀利,“多谢陈师兄招揽,我无拘无束惯了,不想受你招揽。”
“就好比谢师兄吧,他之前就是一条很忠心的狗。陈师兄指哪咬哪,听话得很。可现在呢,他还不是被陈师兄踢到一边。”
楚衍随手一指,众人就看到谢天现在的模样。他脸色青白浑身颤抖,纵然还勉强站着,却平白比别人矮了一头。
愚钝的人,觉得楚衍咄咄逼人说话刻薄。稍敏锐些的人,却从这两人话中听出了刀光剑影兵刃嘶吼,立时缩成鹌鹑模样,甚至不敢乱看。
陈世杰八风不动,还是淡淡语气地答:“谢天做了错事,我不能原谅他,否则就是坏了规矩。看来楚师弟是铁了心,不肯与我和解。”
“陈师兄是哪位神仙大能,金口玉言一出,凡人都要听你号令?我被你逼得远走江州,能活着回来都算侥幸。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敲打你门下一条狗几句划,就想让我原谅,实在没诚意。”
“陈师兄心意虽好,还请恕我无法接受。”
对于明摆着要找茬的陈世杰,楚衍再和颜悦色都是徒劳。他懒得费心思,也没那么好的涵养。
伪君子就是麻烦,即便要诬陷人,都得铺垫一番找个合适借口,还将姿态摆低。可楚衍不吃这一套,他就想有话直说不浪费时间,不屑多费口舌。
明摆着楚衍刀剑出鞘架在他脖子上,陈世杰若是再忍耐,不仅威严全无,别人还会觉得他好拿捏。
他神态表情终于冷厉起来,语气虽平静,却听得人浑身一颤,“既然楚师弟提到江州除妖那件事情,我就有些疑惑了。”
“那桩任务已被划到筑基修士范畴内,你至多练气四层修为,怎能对付得了一个化形妖修?只靠练气大圆满的霓光派白修齐么,怕是你们俩都不顶用。如果那妖物当真好对付,我太上派也不会折损两名练气弟子。”
“先前谢师弟的猜想,实在太荒诞,我并不赞同。妖物内丹不是普通货色,筑基期内丹更是难找。有云台府道门亲自验证,那妖物死了,此事不会出错。”
陈世杰背手踱步,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执事殿中,听来分外响亮。
“也许楚师弟,不知从哪修炼了一些邪道法门。魔修大多如此,手段阴狠又可怕。他们燃烧精血之后,能够越级斩杀妖物,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以我猜想,事实必是如此。”
“至于白道友为何未曾察觉此事,只因他并不知道,魔道也分多门多派。有些门派法门传承特殊,全无魔气森然,甚至与普通修士毫无区别。楚师弟大概也想杀他灭口,因白道友是霓光派真传弟子,你有所顾忌,才放他一命。”
“可怜白道友满心纯善,还亲自来太上派探望你,全然不知自己在悬崖边走过一遭。魔修,你居心叵测,潜伏在太上派,究竟所图为何!”
陈世杰骤然一声大喝,是电光霹雳斩破苍穹,惊得其余弟子也跟着抖了抖。
会咬人的狗不叫,陈世杰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惊天动地。
和谢天又蠢又傻的诬告不同,陈世杰的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又分外恶毒,谁听了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陈世杰说楚衍是魔修,用心也分外险恶。仙魔对立水火不容,抓到对方修士,都是先杀死再抽魂,个个下场凄惨。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楚衍有了嫌疑,谁都会对他起疑心。
眼见楚衍沉默不语,虽然强装镇定,脸色仍是苍白,陈世杰心中倒有一分悲悯意味。
年纪轻轻的少年,正是前途无量的好时光。若非迫不得已,陈世杰也不愿弄脏手沾染因果。
若是楚衍能识趣些多好,他不招惹李窈兰,乖乖吃点闷亏,至少还有希望顺利筑基。楚衍偏不如此,他硬碰硬死磕,让自己丢了面子。
陈世杰派人追杀又被尚殿主拦下,他虽不高兴,倒也没太记仇。
但他决不允许楚衍活着从江州回来,还顺利搭上了霓光派真传弟子。如此潜力非凡的小辈,保不准苏青云就此转变想法,对他重视起来。
尚殿主一脉势力,在太上派地位超然又可怕。他们若是精心栽培楚衍,那少年必定修为提升极快,将来定是自己心腹大患。
既然结了仇,就要趁早下手斩除后患。谁会给自己对手时间,一再错失良机放过他,最终后悔不已?
但凡有一丝可能,陈世杰也不允许此事发生。他要万事十全十美毫无疏漏,要自己计划得当荣登至尊,还要在灵山大典上夺得头筹。
野心太多并非坏事,有欲念方能不断进步。陈世杰智谋足够底气也足,也相信自己必能成功。
他手指点向楚衍,志在必得又万分笃定。其余弟子也随着望了过来,才明白自己经历了怎样的事情。
情况这般危机,简苍却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本尊早就劝你修魔,这下可好,你平白无故被人当成魔修,想不逃都不行。”
“本尊就勉强牺牲些,一丝修为渗进你体内,也能让你杀出一条血路。到时你改换面貌,本尊自有手段让他们看不出来。”
“情况紧急,你也别一味倔强。能活着就好,将来自有报仇的机会。亲手毁了太上派,到时该有多威风。”
魔尊一片好意,楚衍也听得出来。他更明白,简苍所谓的一丝修为,绝没有他自己说的那样简单。
上次简苍替他开辟仙窍,都面色不佳好几天才缓过来。虽然楚衍嘴上不说,他心中却记着魔尊的这份情谊。
“我不走。”
这小呆子,总是惹人生气!简苍一抬眉,就要狠狠骂楚衍几句。可他接下来的话,又哽住了。
楚衍一字字说,“魔尊别骗我,你再动用修为,神魂也会跟着损耗。我不想你徒劳无用牺牲,你对我很重要。”
很重要么?简苍垂眸敛目,绝丽面容上有释然也有无措。
他不是没听过甜言蜜语,也并非不知世事。可简苍那颗并无实体的心,仍因楚衍那句话,忍不住狠狠一颤。
危急之时,方能验证一个人真正的品性。简苍信楚衍说的话是真,厚重情谊也是真的。
但他仍是多疑仍要求证,越是渴望越是彷徨,虚虚实实望不穿迷雾,他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未到危急之时,我也不愿落荒而逃。不就是一个陈世杰么,我就看他能把我怎样!”
少年面无表情,每个字音却都铿锵有力。
简苍怔住了,片刻后才悠悠吐出两个字:“随你。”
是他小看楚衍,也小看自己沉寂已久的那颗心。真是恰逢劫数无可奈何,简苍对此都毫无办法。
楚衍抬眉,秀美面上竟有笑意,颊边梨涡浅而甜,“还请陈师兄先放下手,我不习惯别人指着我。”
“既然陈师兄说我是魔修,你可有证据,证明此点?”
“证据一类,仔细查证也就有了。等到了执法殿,长老们自会验证我的猜想。”陈世杰放下手,表情轻慢,“有嫌疑就是可疑,谁敢轻易放个魔修进太上派?”
对陈世杰而言,他也并不需要确凿证据。执法殿内有陈家势力,动些手脚再轻易不过。
唬住众多外门弟子,逼迫楚衍屈服,今日他就算胜利。
“苏长老大概是疏忽了,只看到你飞升上界身无修为,就觉得你是身世清白的凡人。可他没想到,你就是魔道派来暗藏的一颗棋子,现在才显露端倪!”
一箭双雕,还能连带着打压苏青云一把。
未来掌门之位,若能归属陈家再好不过。苏青云犯下这样大的过错,又怎能统帅太上派?
陈世杰早将这件事通报给陈家长辈,三位长辈联手协力篡改天机,可谓下了极大本钱。
要是楚衍还能逃出,才是天大的怪事。
他一挥手,早有一排虎视眈眈的修士垂手而立,只等陈世杰一声令下,就把楚衍抓起来。
若是楚衍反抗,那就是他心虚。都不用察验,直接杀死就是。
“我可以告诉你,为何楚衍能杀了那妖物。”
危在旦夕之际,有个声音从殿外遥遥传来,明明飘忽遥远,一眨眼人却到了殿内。
陈世杰一听这道声音,面色就忍不住一变。
怎么可能,苏青云为何会来,他不是在闭关么?
穿着暗灰色道袍的苏青云,眼神冷淡地望了陈世杰一眼,“我这弟子运气好,从试炼之地中找到一把灵器。那件灵器虽已位阶下跌,仍有不凡用处,你羡慕不来。”
一件灵器?陈世杰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他没想到,苏青云真是昏了头,竟想出这么个荒诞借口。
苏青云以为灵器是什么东西,石头树枝随处可见么?小小凡人都能捡到一件,太荒诞又太可笑!
若是平时,并无陈家撑腰的陈世杰,自无胆识与苏青云死磕。可他现在计划完美实施顺利,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达到目的,又怎能退缩?
“苏长老袒护弟子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既是如此,可否让楚师弟取出那件灵器,让我们大家见识见识?”
第47章
陈世杰已经十拿九稳,就算面对的是苏青云这位元婴长老,也底气十足不慌不忙。
也许陈家长辈出了点小差错,那也并不要紧。只要尚殿主没亲自来,事情就有回转余地。
执事殿里有上百名练气弟子见证,陈世杰背后还有偌大一个陈家撑腰,苏青云想耍赖糊弄过去,没那么容易。
越是胜券在握之时,陈世杰越是态度从容。他是陈家子弟,世家千载深厚积淀,方能培养得出自己这样的天之骄子。
虽是仗势压人,他也要做得从容优雅,让旁人听了都挑不出过错来。
“我并无他意,只想开开眼界。毕竟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一件灵器,只见过几件玄器而已。”陈世杰又极客气地补充一句,甚至还格外有礼地鞠了一躬。
他的腔调客气语气尊敬,并不似逼问苏青云,更像恭恭敬敬向长辈请教问题。
话的确是实话,陈世杰确实没见过灵器。就连他自己用的,只是一件上品法器罢了。
即便在陈家如此底蕴深厚的家族,灵器也是镇族之宝,唯有族长方能持有。太上派灵器也不过百余件,化神大能尚未人手一件。
至于更稀有的仙器么,偌大一个上界满打满算,才有十个。七大门派各占一件,剩下三件下落不明。
陈世杰绝不相信,对待楚衍这么个不被看好的弟子,尚殿主还能狠心赐他一件灵器,苏青云都没那般幸运。
也不能怪陈世杰直接戳穿苏青云的话,他实在是无可奈何。
谁叫苏长老做事不用脑,随便找了个离奇借口就想糊弄他,真当什么人都是没见识的土鳖么?
被质问的苏青云,正漫不经心地注视着他的指尖。他闻言一挑眉,对楚衍随随便便吩咐道:“既是如此,徒儿你就让陈世杰开开眼界,免得他以为为师在说谎糊弄他。”
徒儿,这称呼让简苍听得实在火大。
苏青云这惫懒又无情的人,哪配叫楚衍徒儿?
自从楚衍进了太上派后,他不闻不问权当不知。塞了本格外复杂的筑基功法,还非要楚衍三年筑基,明摆着就是为难人。
师父不合格,师姐李窈兰也不省心。她仗着自己有些姿色,在背后挑动陈世杰对付楚衍,逼得楚衍远走江州,对付化形妖物,其中艰险不必多谈。
刚一回到太上派,楚衍又碰上天大/麻烦。眼看他过不去这难关,苏青云才施施然跳出来主持公道,上来就要楚衍暴露底牌。
简苍修炼年头已久,见惯了世事险恶人心莫测,仍是对苏青云极为不满。
在魔尊看来,楚衍这般玲珑心思绝佳资质,整个太上派都该乖乖捧着他当宝贝,而不是被区区一个陈家子弟威胁。
灵器灵器,苏青云嘴唇张合说得不费力。殊不知寂静无比的执事殿,在听到“灵器”二字后,恍如一锅沸腾的水,水花翻滚不休。
嗡嗡的议论声与抽气声,在执事殿内撞来撞去,像几千只没头苍蝇到处乱飞。
之前陈世杰为难楚衍时,众多弟子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机会表达感慨,哪还顾得上什么秩序威严。每个人都踮起脚尖睁大眼睛,想亲眼看看那灵器是什么模样。
推搡拥堵咒骂,有人伸长脖子有人还从缝隙中窥探,全无修士的涵养与风度。这群上等门派弟子,此时也和看热闹的凡人也差不了多少。
若非顾忌苏青云是元婴真人,他们就能一拥而上围堵过去,管他什么礼节与件重尺。谁都恨不能自己长了八只眼睛,一清二楚地看到那灵器的模样。
不知好歹,故意挑事,简苍又骂了苏青云一句。
楚衍不过练气五层,却被爆出身怀灵器这等稀罕宝贝,谁知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杀人夺宝一类阴损事情,不光魔道有,太上派至多做得隐晦些罢了。
这下可麻烦了,天知道楚衍会碰到怎样的刁难。
正在气头上的魔尊,一时片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才低低叹了口气,就让楚衍听到了。
“魔尊不必焦急,我自有办法。”楚衍依旧好脾气地笑了笑,“看眼前的状况,也唯有师父的办法可行。我既有好运让灵器认我为主,就有办法打消他人贪念。”
简苍一听这话,别别扭扭地辩解道:“我没担心你,我只是怕你死得早,本尊还要找下一个宿主,实在很麻烦。”
“是,是,就是如此。”
魔尊大人嘴硬心软,楚衍早就明白这点。他随口敷衍一句,心中的紧张之意烟消云散。
不为自己,只为了简苍,这件事也不能出什么纰漏。楚衍吸了一口气,自袖中缓缓拔出了割昏晓。
艳而薄的刀光,刚露一线,却如天边残阳般凄美惹眼,映亮了整座执事殿。
每拔出一寸,刀光就显露一点,让人的眼睛紧紧黏在刀刃上,心也跟着噗通直跳。
一寸两寸三寸,每一寸都优雅锋利光芒毕现。他们情不自禁有了期待,只等待这把刀彻底拔出的一刹,会是何等惊艳。
终于,那一刻来了,众人也因此失神片刻。
刀口那抹艳红,是佳人的红唇是天边的朝霞,是烈日升起的灼灼华彩,全被容纳在这窄而薄的刀刃上,俾睨众生高傲肆自,艳得烫眼艳得狂傲,艳到所有人都骇然惊讶。
他们仿佛置身于混沌天地中,所有事物都被夜色笼罩,朦朦胧胧看不太清。
终于天边有了浅浅一线光明,染红天边割开黑夜。原来割开黑夜的,不是太阳,而是一抹快到看不清的刀光。
艳却冷,锋而利,向着他们头面直直劈来,坚决无情冷漠。
等众人骇然闭眼甚至大叫出声后,才发现一切都是幻觉。他们仍好端端站在执事殿内,楚衍那把刀终于彻底展露出来。
原来那只是一把刀刃绯红的短刀,格外轻薄锋锐,一望过去,并无任何出奇之处。
也正是这样一把刀,让他们惊骇惧怕。那感觉渗入毛发骨骼,久久不能忘怀。
错不了,这就是灵器的威力,自有风骨自有孤傲。它虽不能言语,却用这种方式昭示着存在感,任谁也无法忽略。
陈世杰攥紧的手心中,也出了一层冷汗。他明白,原来苏青云所说全都为真。
楚衍手指一勾,那把刀就漂浮在空中,微微铮鸣作响。
“这把刀叫割昏晓,曾是灵器,可惜位阶下跌,现在只是法器。”楚衍慢条斯理地说,“三十六道禁制,在法器中也算佼佼者。我既有这样一把刀,趁那妖物不备,一刀砍中它要害,就能杀死它。”
秀美少年眼一抬,割昏晓就随之化为一道流利弧线,艳丽张扬地破开虚空。金色大殿也因这一刀有了裂痕,细细的黑色裂纹延展开来,碎裂的咔嚓声不绝于耳,似刀光后拖拽的一条尾巴。
不需正面而对,就能察觉到那刀光该有多可怕。什么皮肤骨骼神识,全都在刀光下瑟瑟发抖,轻易被摧毁轻易被破开,甚至无法阻止其停顿片刻。
谁会这样傻,非要当这冷厉刀光下的尸骨?
拥挤人群不自觉让出一条路,似被分开的潮水。他们敬畏又惊讶地注视着刀光一寸寸向前,已然没了喧嚣话音。
那把刀,是冲着陈世杰去的。众人突然意识到这一点,齐齐望向那位了不起的世家子弟。
整齐划一的一步,陈世杰身后的修士一哄而散,谁也不愿和他一起陪葬。
什么利益收买畏惧他家世,在此时都是空话。眼看陈世杰要死了,肯和他一同赴死之人,怕是没有几个。
快了,那把刀就快来了。明明它的速度不快,神识稍稍停驻,就能察觉到破空的轨迹,但是却避不开。
似是死亡已在他额头轻吻一下,凉意随之渗透到神魂,所经之处一片寒凉。
不,不,他怎能死在这里?他还年轻,他有远大前程,犯不着和楚衍拼个你死我活。
陈世杰眼珠暴起喘着粗气,他掐个法决,嗡地一声,一件古朴的青铜色法器已将他周身笼罩得毫无缝隙。
能挡住玄器一击的护身法宝,也许有些用处,也许不堪一击,还是不保险。
陈世杰眼疾手快,又拽住一个想要逃跑的修士,硬生生将他拉到自己身前。
有这人阻挡,要死也是他先死。稍缓一刻,陈世杰就能有逃生之机。
不够,还不够!
现在陈世杰只恨,他来前太过疏忽,没带陈家派给他的护卫撑腰,才会被这道小小刀光吓唬住。
被拽住胳膊的修士表情如常,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淡定得诡异,淡定得从容。
修士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他四肢麻木如树木,扎根极深重量太大,弯弯手指都太过费力。
任是谁被当成挡箭牌,都不会心情美妙,没破口大骂都算涵养好。
然而来不及了,那道刀光已然逼近了。艳丽的红色刀刃,在那修士眼中就是死亡的锋芒,轻轻一点穿透阻碍,青铜色光罩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像水晶声音清脆。
完了,他今天被陈世杰害死了。明明修士仍不能动,他眼中却有泪水夺眶而出,是临死前哀嚎与悲哀。
想象中肉身被劈碎的疼痛并没有来,本该命中修士的那道刀光,忽然猛地坠了地,不偏不倚,刚好砸在修士身前一寸。
绯红刀刃就坠落在执事殿的青砖上,轻而易举地将其一分为二,如穿朽木。
细细裂痕延展开来,瞬间崩裂成尘,扬起一阵青雾。紧接着咔吧声不绝于耳,以那名修士为中心,周遭一丈地面尽数碎裂。
朦朦胧胧掀起好大一阵烟尘,片刻后才消失不见。
修士喉结抖动,额头汗珠如雨。他才发现自己又能动了,腿却像面条一般绵软无力,只能瘫坐在地。
一见那秀美少年又望了过来,修士越发害怕。他忙不迭爬走,将那把刀和陈世杰全都暴露在楚衍面前。
陈世杰不是不想再拽住他,而是无法动。尽管他尚能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可内心早已慌乱成一锅沸水,各类纷杂念头层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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