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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妄师-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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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敏行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编程呢。”
  “什么程序需要赶通宵,很急?”吴景函心不在焉地问,“弄完了没,下楼去吃早饭。”
  李敏行叹气:“没,写了又删,怎么都不对,好几次了还是卡在原先那里。”
  吴景函本没兴趣听他的答复,泛泛问了句就朝电梯走,直到听见最后几个字眼,忽然反应过来,转身望向李敏行:“——卡在原先那里?你还在继续捣鼓那个WL程序?你不是说忘了吗,原电脑也被白源毁了。”
  李敏行迅速扫视了一下对面紧闭的房门,有些惶然地将他拉进屋里,反锁上门,压低嗓音:“小声点啊吴总监!没错那台便携电脑是碎成渣了,可我在找到时,就先把里面的微型硬盘取了出来。”
  吴景函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顶着李敏行外皮的陌生人:“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就没打算销毁那个程序,可你却一直表现出完全赞同、亦步亦趋的态度……”
  李敏行有点尴尬地耙了耙乱发:“我知道卫霖是为了我的人身安全考虑,但我之前没想起来也就算了,既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个难得的机遇,又怎么能轻易错过。一旦我将它开发成功,势必成为生物电子领域的一颗核弹。到时我将成果一公布,全世界都知道我李敏行的名字,还有被掩盖和灭口的必要吗,‘公司’的阴谋不就自然而然破产了。而且我相信,任何一个政府势力都会对这项技术和它的发明者感兴趣,到时我还怕人身安全没有保障?”
  吴景函想了想,皱眉道:“你考虑过脑控技术一旦实现的后果吗?”
  李敏行反问:“三千多年前的陈规发明管型火器时,考虑过热兵器战争的后果吗?发现铀原子核裂变现象的哈恩和斯特拉斯曼,考虑过核弹爆炸的后果吗?我们是技术人员,技术人员最该考虑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对科学永无止境的探索。”
  在油腻腻、乱蓬蓬的卷发下,此刻他的神情一改往常的忐忑与犹疑,变得坚执而狂热,一双细而黑的眼睛仿佛燃烧着幽火。
  被燎到的吴景函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随即不甘示弱地又前进了一步。他稳定了一下情绪,觉得对方言之有理:“要真能实现,那可就一举成名了……不,是名利双收。但这项技术涉及到诸多方面,你开发的脑电波译码程序也只是早期的一步,你怎么能保证在成功之前,不会被‘公司’派出的新杀手抢先干掉?”
  “所以我需要卫霖他们啊,在我成功之前,还请吴总监帮我保守秘密,别让他俩知道。”李敏行神色复杂地瞥了一眼门板,“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跟我——我们,不一样。”
  “当然,你看那个白源,强成那样,还算是个‘人’吗!”吴景函不忿地哼了声。
  “不,不止是这个意思。就说卫霖吧,明明做着跟我们同样的事,说话、吃东西、睡觉,但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我说不清楚,只是觉得不对劲,就好像……我们都是生活在海洋里的鱼,忽然有天,鱼群间出现了个套着供氧服的潜水员。你明白这种感觉吗?”李敏行用贫瘠的语言组织能力表达着内心的异样感,尽管有些语无伦次,但吴景函还是大致领会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说,卫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吴景函双手抱臂,饶有兴致地笑了笑,“的确如此,所以我才觉得他与众不同,想追他呀。”
  李敏行瞪着顶头上司的上司,无力地又叹了口气,嘀咕道:“你我的关注点好像不在一个维度……算了,主体上达成共识就行。总之,这几天我要抓紧时间,努力把这个程序开发出来,而且不能被卫霖和白源察觉。”
  吴景函慢悠悠地做了个守口如瓶的动作。
  李敏行拉开椅子,往便携电脑前一坐,又转头说:“对了,你说我有没有可能说服卫霖,把白源身上的神经芯片再拔出来研究一下?上次时间太赶了,只能走马观花地浏览,还有很多关键地方没注意到……你想啊,他现在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如果他的大脑还属于生物领域,那么‘云柱’是不是就类似一种植入型的脑控仪器?这肯定会对我突破瓶颈有很大的启发。”
  吴景函说:“除了卫霖,恐怕还真没有人能撂倒那怪物,上次他们的打斗你也见识过了。”
  李敏行愁眉苦脸地想了想,又问:“如果向你父亲求助呢?对,就告诉他白源是前两天街头枪击案的嫌疑人。就算部分警察被‘公司’渗透,但你爸手里总有些比较可靠的力量吧?再说,我又没打算伤害白源,只是借用一下‘云柱’,等我研究清楚了就还他。”
  吴景函自认为没有帮助他的义务,尤其是在对自己毫无利益的事情上,就想找个借口拒绝。但在李敏行的注视下,他又鬼使神差地改变了主意,觉得这样也不错,借着白源回‘公司’复命的机会,把这个谁知道会不会再度倒戈的家伙先扣押几天,顺道可以跟卫霖多接触接触,于是很干脆地答:“行,我跟我爸通个气,试试看。”
  浑然不知自己将世界规则的影响施加在了对方身上,李敏行十分感激:“多谢吴总监,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会铭记于心的。”
  吴景函回房间给父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发现牛肉面店枪击案的嫌疑人,描述了一番白源的形貌特征、所驾驶车辆的车牌号,以及他曾经出现的路段(其实就是所住这家旅馆附近的交通要道,因为他知道白源迟早要回来),还特意说明对方手持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不能掉以轻心。
  吴老爷子正因为案子毫无头绪、媒体又捕风捉影而发愁,这个信息的提供就像场及时雨,他在挂掉电话之前,也没忘记叮嘱儿子早点回家,别搅和到案子里去。
  吴景函放下手机,如梦初醒地想:我干嘛要帮李敏行?我对他又没意思!莫名其妙啊这是……
  但木已成舟,如今再去反悔又很没面子,他只能安慰自己:帮就帮了吧,好歹让那个碍眼的白源消失一阵子。再说,李敏行要真能弄出个石破天惊的玩意儿,最后还指不定会落谁手里呢。
  卫霖一觉睡到了十点半。
  他回来时不到七点,为了避免李敏行他们看到后产生怀疑,让白源在几百米外停了车。下了车后他还想叮嘱一句“错开时间,至少等下午再回来”,结果白源一踩油门扬长而去,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卫霖只好尴尬地摸摸下巴,做贼似的溜进旅馆,回到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当他打着呵欠出来时,险些撞到杵在门口的吴景函,吓了一跳:“你干嘛呢?!”
  吴景函打量他,无可救药地觉得即使睡眼惺忪和衣着随意,也丝毫无损他对自己的吸引力,笑了笑说:“怕你睡过头伤了胃,正打算叫你先吃点东西再睡。”
  他极其自然地牵住卫霖的手腕,往自己房间带,边走边说:“我买了点吃的,怕你醒后东西凉了,放在保温壶里。”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卫霖很清楚对方的目的,把腕子从他手中挣出来:“没事,快到午饭时间了,到时一起吃。”
  吴景函和颜悦色:“那怎么行,一顿是一顿,过了点也要吃,不然容易得胃病。要不,我拎过来给你?”
  伸手不打笑脸人,卫霖也只好点头,看着对方如蒙恩宠地快步走进房间,拎了个保温壶过来,又开盖又递筷子地招呼他吃,心道:尼玛真会撩,发现霸道总裁模式不好使,就改走暖男路线,不过老子真是个直的,而且也没有与你逢场作戏的必要。媚眼抛给瞎子看。
  “那我吃了啊,买了多少钱,回头算给你。”他客客气气地说。
  感动一分没有,冷淡倒是比保温壶里的汤还多,吴景函按捺住心头失望,微笑道:“没几个钱,还什么,跟我还客气。”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你我刚认识两天,恐怕连朋友都算不上。”卫霖喝着皮蛋瘦肉粥,也回了他个笑眯眯的表情,“我说吴总监,你还没放弃攻略我啊?别做无用功了。”
  吴景函一脸诚恳,正色道:“不是攻略,是追求。彼此单身,你有拒绝的权利,我也追求的权利,对吧?”
  卫霖无言以对,有些食不下咽地放下汤匙:“吃好了,我去洗保温壶。”
  “放着我来。”吴景函立刻收拾合金餐具,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卫霖去盥洗台漱口,吴景函拿个纸巾盒子在一旁候着。卫霖抬头看了眼一派绅士风度的吴总监,扯了张纸巾擦嘴,心想:套路,都是套路,我玩这个比你溜多了,不但会做饭还能手动洗碗,像你这么浪费怎么适合居家啊。
  吴景函把纸巾盒放在台面上,俯身洗手,不经意地问:“白先生昨晚就回‘公司’了?我之前敲门想叫他吃早餐,没人应。”
  卫霖对着镜子扒拉凌乱的头发:“唔,应该是连夜回去了,不是计划好的么,他行动力还不错。”
  “大约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好准备下一步行动。”
  “这我也说不准,或许今天,或许明天?看事情进行得顺不顺利咯。”
  吴景函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先放弃打探消息,等白源回来再谋对策。
  卫霖走出卫生间,想起半天都没见到李敏行,问:“李敏行呢,还在睡?我去叫他起来吃点东西。”
  “等等!”吴景函在他身后叫,“让他多睡会儿吧,他昨晚通宵……看小电影。”
  卫霖正拉开房门,闻言忍不住朝过道对面翻了个白眼:“爱情动作片?他可真有闲情逸致。”
  吴景函笑道:“之前神经绷得太紧,总要找个渠道舒缓一下嘛。”
  卫霖看他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十分碍眼,不耐烦地劝道:“那你也回自己房间舒缓舒缓?”
  吴景函面不改色地回答:“只要看到你,我这心里就舒缓多了,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你就让我多看几眼,好吗?”
  暖男路线陡然转文艺青年风!卫霖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朝门外做了个谢客的手势:“吴总监功力深厚,可惜我敬谢不敏,请吧。”
  哪怕被拒绝个十次八次,吴景函依然神色自若,像刚临幸完毕的君王一样嘴里说着“好好歇着,我迟些再来看你”,施施然出了门。
  卫霖关上房门,第一次对白源所说的“速战速决”有了强烈的认同感——就算他抗性再高,也受不了对方密集如流星雨的、打左脸凑右脸的性骚扰啊。
  ……白源,你特么快点回来!卫霖无声咆哮,咱俩早点把这破事了结掉!


第16章 都不按套路来
  白源在外面吃了顿午饭,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开车回旅馆。车子才开出两三公里,他就感觉出异样:半空中的警用飞梭来往得也太勤快了些、街道两侧的监控探头像一颗颗冰冷的眼珠子,盯着他转动……
  后方隐约传来警笛声,白源瞥了眼后视镜,一大批磁悬浮警车正包抄过来。他面不改色地握紧方向盘,把油门踩到了底。
  卫霖两小时内吃了早午两顿饭,撑得不行,瘫在客房床上等白源回来,百无聊赖之际打开了电视。
  新闻节目里正现场报道警方围捕一名枪击案嫌疑人,又是警车又是飞行器的,场面轰轰烈烈。卫霖看着那辆被追击的车子,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风口浪尖,屡屡在绝境中破壁而出,心不在焉地想:行啊这家伙,有胆识有技术。忽然又觉得车身眼熟……他看清车牌号,从床上跳起来:白源?
  白源怎么会被警方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追捕?卫霖首先怀疑起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李敏行,但李敏行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得昏天黑地,而且目前他的安全感还行,并没有必要对白源使用“乌鸦嘴”神技。
  那么就剩吴景函了。是他报的警?这混蛋还没吃够苦头、吸取教训,作死吗?这么做对他有啥好处!卫霖按下思绪,接通讯环,脑电波长驱直入:“白源,你在拍警匪片啊?”
  白源对他说话的调调已经习(麻)惯(木),猛打方向盘甩动车身之际,冷淡地应了声:“哼。”
  “看这阵势,你要把他们全干掉或者全甩掉有点难呐。可别阴沟里翻了船,在这个‘绝对领域’里因公殉职了。”卫霖坏笑。
  无聊。白源本想掐断,不知怎的,忽然从这两句幸灾乐祸里听出了点儿担心的味道,虽然稀薄得像个错觉。他犹豫了一下,接着说:“我有办法脱身。”
  “什么办法,呼叫母舰?”
  “投降。”
  “……哈?”卫霖被噎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既然众目睽睽之下甩不掉,就干脆投降进局子,利用假人在密室中来个金蝉脱壳?”
  他每个字都说到白源的心坎里,省去了解释的口水,简直比跟任何人说话都轻松。白源在嘴角扯出一丝笑意,说了声:“回头见。”随后挂断了通话。
  卫霖不觉松了口气,转而去敲吴景函的房门,打算盘问一番。
  刚抬起手,房门就开了,吴景函愣了愣,说:“小霖,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新闻里,那是不是白源?”
  卫霖没有看电视屏幕,盯着吴景函,直截了当地说:“你报的警吧。”
  吴景函皱眉:“没这回事。现在咱们四个是一条船上的,就算他看我再不顺眼,我也得忍着,性命最要紧不是。”
  卫霖从他的微表情里没看出心虚的成分,有些迷惑地啧了一声。
  吴景函顺势将他拉进来,关了房门,满脸真诚地说:“你会怀疑我也是正常的,毕竟有前科嘛,但我对你真的是一片痴心,天日可表……”
  卫霖后背寒栗尽出,截断他的表白:“好了好了,胡扯什么。我也希望你别傻到那份上,否则不等‘公司’下手,我就先把你做了。”
  他语调中有股刀刃般锐利的冷意,让吴景函心惊肉跳之余,莫名又生出一股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快感,下身跟寒毛一齐竖了起来。
  我这是要被他整成受虐狂啊?吴景函痛并快乐地想,算了,只要能把他弄上床,成什么样都认了!
  他心潮澎湃地逼近两步,试图将对方后背压到墙壁上,自己再来个近在咫尺的凝视和居高临下的强吻。谁料卫霖根本不按套路来,戒备心十足地后退侧转,抬腿就踢击他的腹部,硬生生把他从地板上踹进了床垫里。
  吴景函陷入一阵剧痛,捂着小腹辗转,把丢脸的呻吟闷死在床单里,此刻唯一的念头是:还好有八块腹肌缓冲,不然肠子都要断了!
  “你凑得太近,条件反射,不好意思啊。”卫霖走到床边,低头看他,亲切关怀道:“吴总监你没事吧?”
  吴景函咬着牙:“没……事……是我唐突了。待会儿我去警局找我爸,让他把白源放了,就当是赔罪吧。”
  卫霖不需要他多此一举,拒绝的话刚要出口,转念一想,又同意了:“行,那拜托你了。”
  吴景函缓过气后,起身抹了把脸,整理了一下发型和西装,对卫霖说:“那我走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卫霖摇头:“你去就行,李敏行醒了要是发现一个人都不在,又该害怕了。”
  吴景函顿时觉得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任度的。虽说自己完全辜负了这份信任,但没关系,有爱不就行了,他这么想着,朝卫霖深情款款地一笑,开门走了。
  卫霖眯起眼看他的背影,盘算着能钓上来一条什么品种的鱼。
  白源高举双手下了车,十分配合地让警员给他戴上电子手铐,被押上警车运回警局。
  审讯过程中,他施展出无可匹敌的面瘫&沉默大法,无论什么心理攻势全成了棉花,把审讯员气得拍桌而起,更兼翻遍了公民信息系统也查不出他的身份,只好先关在拘留室里几天磨一磨锐气。
  吴景函来到警局,见老爷子正在办公室里对着审讯报告头疼,没敢露脸,转身走了。挨到天黑下班后,他买了些小吃饮料,进去找值班警员聊天。
  “听说抓到了枪击案的嫌疑人,是个硬骨头?”
  “可不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不过时间还早呢,等审过几天,还能这么硬,哥几个就服他。”值班警员不以为意地回答。
  吴景函递过去一瓶饮料:“你们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不对劲?没有啊,就是面无表情,不说话,机器人似的。”
  吴景函笑起来:“搞不好就是个机器人。你们不知道,现在国外最新型号的机器人看起来已经跟真人没啥两样了。”
  “真的?”警员们被挑起了好奇心,“说来也奇怪,都进来十几个小时了,不吃饭、不喝水、不上厕所,坐的时候纹丝不动,该不会……真是机器人吧?”
  “要是正规出厂的机器人,身上得有条形码,”吴景函指了指后颈,“这儿。”
  “没有啊”。“没注意。”警员们面面相觑。
  “一起去看看?”吴景函提议。
  “这个,我们进去是没事……”一名警员为难道。
  “我也进去就不合规定了对吧。没事,我就在外面。”吴景函从善如流地改口,反正他也不想让白源看见自己。
  过了一会儿,警员们转出来道:“没看见条形码。不过他也奇怪,问话不理,查看他脖子也不动。”
  吴景函垂下眼皮做思索状,片刻后抬眼说:“死机了吧。要不这样,你们把芯片拔出来,我看看怎么回事。”
  警员们有些吃惊和迟疑。
  吴景函又笑起来:“你们忘记我是吃哪行饭的了?再说了,天塌下来,我家老爷子顶着。”
  见他搬出吴老爷子,警员们只好妥协:“芯片怎么拔?”
  吴景函指了指自己的延髓部位给他们看:“从这划开一道口子,割破仿真皮肤——会流少量红色液体,没事那是人造血。手指伸进去,摸到一个圆柱状的芯片,用力拔出来就行。对了,别忘了铐紧点,万一程序失控就不好了。”
  警员们互相看来看去,最后还是两名最年轻、血气方刚的进去了。吴景函气定神闲地点了根烟,拿出在公司里安抚下属的姿态,对剩下的人说:“别紧张,不过一台人形机而已,我见多了。”
  不多时,进去的两名年轻警员快步跑出来,一脸惊慌:“不……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说清楚。”
  “那个……机器人……我们试着切开皮肤,他不动也不喊疼,刚摸到个可能是芯片的东西,准备拔出来,他就突然散做光点,不见了!”年轻警员语无伦次地说。
  “散做光点?”吴景函皱眉问,“什么样的光点?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就是……非常细小的、发光的粉尘一样,闪过就不见了。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吴景函走进拘留室仔细查看,的确没发现任何遗留痕迹,白源整个人从密室里骤然蒸发,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真是见鬼了……”年轻警员喃喃道。
  “明天头儿来上班,我们要怎么跟上面交代?哎哎,吴哥,别走啊,您得跟吴局说明一下情况……”
  吴景函头也不回地出了警局,上车绝尘而去。
  他边开车,边给李敏行打了个电话。对方过了好久才接:“不好意思啊吴总监,我忙昏头了,芯片到手了吗?”
  “没有。”吴景函沉声说,“白源消失了。”
  “消失?”
  “就是在眼皮子底下,散成光点,呼,跟电影特效似的。你说这他妈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李敏行吃惊道:“不能呀,就算是改造人,也不可能瞬间分解成分子形态,彻底消失……这下我更有必要拿到芯片,好好研究一下了。”
  吴景函皱起眉思来想去,忽然眼前一亮:“对了,不是还有一枚芯片吗?当时在你家卧室,卫霖把杀手白源打趴下之后,从他体内拔出来的那枚芯片。后来卫霖安了个新的芯片进去,旧的那个就收了起来。”
  “对啊,可那枚芯片在卫霖身上吧?怎么拿?”
  吴景函一时也无计可施:“我怎么知道,要拿你去拿,我腹肌到现在还疼着呢。”
  李敏行一想到卫霖,佩服、信任夹杂着感激之情涌上心头,连连摇头:“我不去我不去,怎么着我也不能对他动手脚。”
  吴景函不耐烦道:“那你就死了贼心,别再捣鼓那个程序了!我到现在还搞不清楚,干嘛要冒着激怒白源、得罪卫霖的危险帮你,真是莫名其妙!”
  李敏行听着嘟嘟的电话挂断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头看便携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源代码:“……就差一点了,我有感觉,很快就能攻破这个难题……”


第17章 真·汉·子是不可征服的
  次日早上,吴景函打开客房的门,抬头就看见过道里站着白源,心头猛地一跳,勉强露出微笑的影子:“早啊,白先生。”
  因为他一贯对白源心怀忌惮,这表情倒也不觉得违和。白源冷淡地点了下头,转身去敲卫霖的房门。
  卫霖开门与白源一照面,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回来啦。人齐了就开会吧。”
  吴景函只好去隔壁,把不见天日的李敏行从房间里拽出来。
  四个人再次集中在卫霖的房间,围坐商议。
  “这次回‘公司’是什么情况?他们有没有怀疑你?查到那个CTO的真实姓名和样貌了吗?”卫霖开门见山地问白源。
  白源早已想好应对之词:“他们查了我芯片里的执行程序,但我事先用一个伪装程序掩盖过去了。遗憾的是,依然没有查到对方的真实情况,我这个级别,很难接触到他,除非……”
  “除非什么?”卫霖问。
  “除非我抓到了李敏行,但出于某种原因不确定要不要就地格杀,只能带回去交给他亲自处置。”
  李敏行正低着头走神,耳中听到“就地格杀”几个字,才猛然清醒过来,头皮发麻地瞟过白源,望向卫霖。
  卫霖看他满脸疲惫,问道:“你今天怎么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昨晚没睡好吗?”
  李敏行用力揉了一把脸,叹气:“心神不宁,睡不好觉。等这件事彻底解决,就好了。”
  卫霖起身走到他旁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骚年,前路虽然坎坷,可一旦迈过去,回头看时你就会觉得,那些困难算个屁呀。”
  李敏行被他强行灌了一碗毫无新意的鸡汤,但因为跟压在心底的事刚好对应上,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吴景函懒得管李敏行的心理健康,一门心思琢磨昨晚发生在警局拘留室里的怪事——被抓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白源?如果是,白源究竟是什么?李敏行曾经说过,白源和卫霖像是不同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难道真有所谓的平行空间、时光穿越?
  他越想,脑子里越是混乱,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在白源身上偷偷打量。
  卫霖眼尖看见了,心里有些好笑:吴景函昨天在我这里吃了一腿,莫非终于醒悟到真·汉·子是不可征服的,转而将目标对准了白源?哈哈哈不错,祸水东引,看他还能不能绷住那张自以为是的冰山脸。
  “现在怎么办?”李敏行迷茫地问。
  “你现在要担心的是,我这边瞒不住了该怎么办。”白源点了点自己的眼皮,“我再一次关闭了视频传输,但你以为‘公司’会相信刚修好的零件两下半又坏了?我相信很快,他们就会召回我,派出新的杀手,届时希望你们还能幸运地躲过追杀。”
  李敏行一听,脸都白了:“啊!时间这么紧?我来不及呀!”
  “什么来不及?”卫霖问。
  “……我、我还没做好对决的心理准备。”李敏行嗫嚅道。
  卫霖笑了:“放心,不会让你上场肉搏的,牧师只要好好在场外祈祷就行了。”
  李敏行低头盯着旅馆拖鞋的鞋尖,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后才无奈接受似的问了句:“什么时候?”
  白源说:“最迟不能超过明天。”
  明天之前……李敏行咬了咬牙。
  “来讨论一下具体的计划吧。”卫霖说。
  白源抬起手腕,点了一下腕表上的按钮,浅蓝色光线交织着,在在半空中投射出一片微缩的建筑群。
  “这是‘公司’总部的全息立体建筑建构图,由几个主要部分组成——”他用指尖触碰相应的部分,虚拟建筑随之放大,进行全方位展示,“你们要做的,就是记住方位、楼层、各功能区以及重要的出入口,以免到时在里面迷路,或是误打误撞被守卫逮住。”
  李敏行打起精神,仔细端详。尽管作为技术人员,对空间结构有着比普通人更强一些的敏感度,但这片建筑物群占地庞大、构造十分复杂,区域与出入口也很多,短时要想完全记下来,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他看了许久,勉强记下三四成,转头见卫霖悠哉地喝茶,忍不住问:“你不用记吗?”
  卫霖用指尖点点脑袋:“已经镶进去了。”
  李敏行又转头看吴景函,发现他也在自顾自地想心事,不禁有些自卑:“吴总监也记住了?”
  “啊?我没记。”吴景函嗤笑,“我又不去,记这个做什么。”
  白源不容商榷地说:“你必须去。把你留在外面,谁知道会不会背后黑我们一手。”
  吴景函恼火了:“凭什么!你们把我拖下水,逼着我干这干那,我碰上你们仨,这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要不是你们,我这会儿还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喝咖啡!讲不讲道理,啊?讲不讲道理!”
  卫霖捏着茶杯耳朵,起身走到他面前,笑眯眯道:“讲啊。当初不是你怕死,主动提出要加入、要帮忙的?如今一看要冒险,立刻就想撇清干系,这风向转得可真是妥妥的,专门往利己的地方吹啊。”
  吴景函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之余,又觉得自己在追求之人跟前落了面子,雄性自尊心大为受损,悻然扯了扯嘴角,不吭声了。
  卫霖用杯底在他发达的肱二头肌上磕了磕,脸色变沉,语气也危险了几分:“有一点你早该知道,我和白源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为了李敏行这事儿能解决,就算需要一枪把你干掉,眼皮都不会眨——你要不要试试?”
  吴景函听了,既心寒又躁郁,恨不得将面前的男人揍得爬不起身,再拖上床操到哭不出声。
  卫霖又轻笑了一声:“我知道吴总监从头到尾都不甘愿,但有什么办法呢,人活在世上,有多少事是你心甘情愿去做的?你想保命、想独善其身,又想牟取利益,最好还能顺手再捞个炮友——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所以我劝你,做出正确的选择,该舍弃的要舍弃,别那么贪心。”
  吴景函被他说得面色数变,最后别过脸去,盯着雪白的墙壁看了许久,似乎正进行着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他转回头,脸上神情已基本恢复平静,苦笑一下说:“贼船好上不好下,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什么。但有一点我还是要纠正,我真没想拿你当炮友。也许刚见面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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