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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白雪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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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商眉头微皱,他听说过妖族有种宝物叫做灵蕈仙草,最能驱散魔气,却十分难得,也不知这小狐妖又是从何处弄来。但无论如何,都是对方一片好意,他只好动了动唇,低低道:“多谢你了。”
舒溪见他面色和缓,也微微露出喜色,眨了眨眼睛,趴到榻沿上向着允商合掌道:“既然如此,上仙可否赐些精元给我么?”
见他又提此事,允商不由大为恼火,怒斥道:“你这妖孽,怎么如此不知廉耻,倘若再敢胡言乱语,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舒溪被他骂了一通,又撅起嘴来,站起身看着他道:“这么说,你是不允咯?”
允商冷然道:“当然不允!”
舒溪却并未恼羞成怒,只默然想了片刻,而后干脆地转过身,竟是走了。他态度如此平静,倒是出乎允商意料,一时也不知他打得什么主意,索性闭了双目,想要调息身上的伤势。
谁知很快便听屏风后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翻找之声,而后又是什么重物被碰倒时发出的一阵乱响,吵得他又睁开了眼睛。这一睁眼,却见舒溪又从屏风后绕了回来,他头发散乱,看起来颇有些狼狈,手里捧着几大卷书册,嘴里还咬着个什么东西。
允商皱眉看了他一眼,全然不知他意欲何为,只见他气喘吁吁地把这些东西摆放到地上,而后趴了下去,竟然认真地翻看起那些书卷来。
他这么个匍匐在地的姿势实在是奇怪,想来是变成人形不久,还不习惯或坐或立的姿态。允商本来不想理他,却又听得他爬起身来,把口中衔着的东西放到了自己枕边。那是颗镂空的紫铜香囊,内里以同心环嵌着两个小盂,倒是个精巧的东西。
只见舒溪聚精会神地在书页上看了半天,而后掏出个绣金荷包,从里面拈出一小撮香料似的粉末,填进了香囊的小盂里。允商看着他的举动,不由有些奇怪,也不知这小妖为何突然风雅起来,竟在此焚香读书,再不提那采精元的事了。
舒溪填了一撮香料之后,想了一想,又填进了一撮,而后不知为何,抬眼向允商看了一眼,干脆将荷包里的香料尽数倒进了香囊之中。
允商只听他念念有词了片刻,也不知他是念了什么法诀,而后那紫铜香囊竟忽然凌空而起,绕着石榻滴溜溜转动起来,镂空的花纹里溢出袅袅轻烟,一丝一缕地钻入他鼻息之中。
吸入那轻烟不过片刻,允商便觉得身上涌起一股奇异的热潮,他惊觉不妥,厉声问道:“这香囊里是什么?”
舒溪原本还在低头看手中的书卷,一副刻苦钻研的模样,听他问话,赶忙道:“这是红棉香,是狐族的秘药,”他说着,又挠了挠头,有些苦恼似的,“我还是头一次用,也不知对仙人有没有用。”
他说话时,允商额头上已渐渐冒出一层薄汗,他体内那股热潮一路向下游移,竟缓缓汇聚到丹田之处,与此同时,他的意识也微微迷离,不由颤抖地问道:“红棉香……又是什么?”
舒溪似乎听出他声音有异,慌忙丢开手中书卷,低头向他看来。只见这清冷出尘的上仙眉梢眼角漾起一片薄红,呼出的鼻息又烫又急,下唇紧咬,露出齿间些微一点水光,看得他“咕咚”一声,咽了好大一口口水,小声解释道:“红棉香……自然是催情的东西。”他的目光从允商脸上一路向下看去,而后又惊又喜地道,“原来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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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他猛地睁大眼睛,便要去看那位上仙。谁知就在此刻,身下忽然焕出万道金光,只听“咔擦”两声脆响,那捆仙索被生生挣开,四散飞去。而后他就被重重掀翻在榻上,只见玉阳真君衣襟散乱,满脸怒气地抬起手来,向他喝道:“你这孽畜,我今日决不饶你!”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舒溪被他吼得一颤,慌忙退回榻上,手忙脚乱把衣物穿好,又追上来道:“上仙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可好?”
允商理也不理他,只自顾自走出了洞府,只见外面旭日初升,照出一片郁郁葱葱的茂密山林,却与昨日那片山林地势迥异,似乎并不是一处地方。耳听得身后窸窸窣窣又有人跟来,他头也不回,只是冷声问道:“这是何处?”
“这是紫云洞,我和姐姐的洞府,”舒溪忙不迭地答道,又问,“上仙是要去寻婆娑罗王么?”
允商眉头微皱,正要问他如何知道,却又想起他先前偷偷跟了自己几日,想是摸清了自己的行踪,便低低“嗯”了一声。
舒溪伸出一只手向前指了指:“由此向东一二百里就是婆娑罗王栖身的古木林,上仙,我带你去吧。”
允商摇了摇头,淡然拒绝道:“不必。”
舒溪却不肯就此放他离去,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连声祈求道:“上仙,让我陪你一起去吧,求求你了……”
他一说这“求求你了”,就让允商想起他先前胡乱在自己胸口叩首时的迷乱之态,不由脸上一热,强行将他手甩开,斥道:“我已网开一面,不计较你冒犯之罪,你还不速速离去,非要跟着我做什么?”
舒溪听他话语严厉,又有些畏惧地缩回手:“可……可是……”
允商懒得听他在这支支吾吾,干脆转过脸去,拈了法诀,驾了祥云便向东飞去。谁知身后又传来那小狐妖的声音,却见他乘了一阵风追了上来,用手扒在允商脚边的云上,气喘吁吁地道:“上仙,等一等我……”
以他的法术,想要乘风追赶这仙人的祥云自是十分勉强,允商一眼看见他脚下风势已经越来越小,不由道:“你的修为还不足以驾驭乘风之术,再不放手,再过片刻,怕是要跌落下去。”
舒溪见他这样居高临下站在云上跟自己说话,神色又冷淡得要命,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法术低微,委屈地抽了抽鼻子道:“上仙,我……我眼下道行是很低微,可我以后会努力修炼的……”
允商听了这句,又皱起眉头:“你说的修炼,是再去采人元阳么?”
舒溪听出他话中嫌恶的口气,慌忙摇头:“上仙要是不喜欢,我再也不去采人元阳了,我……我可以学着修道,上仙不是说我根骨不错,如果潜心修道,说不定有一天也会修得仙身么?”
允商早已看出他本性惫懒,并不信他会真的去修道求仙,也不知他说这番话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只冷冷低头看他。
舒溪却又眼巴巴地望着他道:“如果我真能位列仙班,到那时,可以去找上仙么?”
允商冷冷道:“找我做什么?”
舒溪白皙的脸颊上忽然浮现两抹红晕,软声道:“我想跟在上仙身边啊,最好每日都能见到上仙,听说仙界也有仙人结媒相配,称作仙侣,我跟上仙……”
允商听到此处,几乎怒极反笑,问道:“你想与我结为仙侣?”
小狐妖被他道破心思,微有些讶异,而后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地点了点头。
允商却是面色如冰,冷冷道:“我们灵台弟子素来摒绝七情六欲,不结仙侣,”他说到此处,忍不住皱起眉头,“再说,就算我要结下仙侣,又为何要找你这样的凡间小妖?”
舒溪听见他口中毫不遮掩的嫌弃之意,脸色忽而变得煞白,足下一空,险些便从天上跌落下去,还是允商拂尘一扫,将他拉上云来。
他见舒溪脸色难看,又道:“怎么,莫非我说错了什么,你们凡间妖族也有婚配,难不成就如此随意,与那草叶蝼蚁也可成婚么?”
舒溪听到此处,脸色愈发苍白,连嘴唇也哆嗦起来:“原来在上仙眼中……我这样的狐妖,就像蝼蚁一般么?”
允商眉头微皱,看了他一眼:“走兽虫蚁,皆是凡间生灵,在我眼里确实没有什么不同。”
“你……”舒溪一时气极,眼眶都泛了红色,一连落下好几颗泪水,最后恨恨扭了头去,“我再也不理你了!”
他说罢,一个纵身,驾了风回到紫云洞去,气鼓鼓地化了原形,躺在石榻上生气。没过片刻,又听见几声熟悉的娇笑,有人莲步轻摇地走入洞中,正是他姐姐愫兮。
愫兮不知刚从何处采补回来,满脸餍足慵懒之色,走到洞中却怔了一怔,而后惊道:“这是何处的仙气,怎么如此熟悉?”
她在四处连连嗅闻,最后找到石榻上,只见弟弟团成一个毛团缩在那里,毛皮上还有些残留的仙气,周遭涌动的妖力也比先前强出许多,竟像是高过了自己。
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慌忙用长长指甲在舒溪背上掐了一把:“你这小东西,莫非真采了个大罗金仙不成?”
小狐狸依旧是团成一团的姿势,闷闷“嗯”了一声。
愫兮连连惊叫:“你好大的胆子!到底撞见了哪位神仙,没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么?”
“是……是玉阳真君。”舒溪提起这个名字,便又涌起满腔委屈,将头缩在身下呜呜哭了起来。
愫兮听见“玉阳真君”四个字,脸色变了几变,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在榻沿上坐了下来,顺了顺弟弟背上的毛:“究竟怎么回事?”
小狐狸扭过脸来,呜呜咽咽将这一日夜的事一一道出,待他说到玉阳真君直言在他眼中凡间狐妖与蝼蚁无异时,愫兮猛然柳眉倒竖,疾言厉色地道:“什么狗屁上仙,不过比旁人多了一点仙气,摆什么臭架子,我就不信他被一只蝼蚁捉住,也能昏头昏脑地搞上一个昼夜。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呸!”
她恶狠狠骂了一通,见弟弟还是闷着头抽抽噎噎,便不忍再像平日那样嘲弄他。索性也变回原身,化作一只毛色火红的大狐狸,趴到舒溪身侧,安抚般在他头颈上舔了舔。
云泽那日随着青鸾仙女驾云而去,一路行到昆仑西北三百五十里,只见群山掩映于云雾波涛之中,浩浩汤汤,如同幻境。青鸾仙女遥遥指向群山中最高的那座道:“那是玉山,乃是西王母所居之所,此处极其险峻,寻常仙人便是驾云也难以攀上,”她说着,松开了携着云泽的手,“来,我负你上去。”
云泽哪敢攀到这纤纤弱弱的仙女身上,当即连连摇头,正要拒绝,却见青鸾仙女摇身一变,已化作一只硕大的青鸟。她以喙轻啄云泽衣袖,示意他攀到自己背上,云泽犹豫再三,终是攀了上去,而后只见那青鸟张开双翅,冲天而飞,竟是扶摇而上九万里,一直带着他穿破云海,落到了那座玉山的山峰之上。
这座山上却并无什么青青翠色,遍地都是晶莹砂砾,一眼望去倒是洁白一片,如冰如雪。青鸾落下后转瞬便化回了人形,而后只见前方又有两个青色衣裙的仙女迎上前来,与青鸾生得极其相似,便如三胞姐妹一般。
青鸾仙女指着那两位仙女向云泽道:“这是大鵹,这是小鵹,她们与我一样,皆是侍奉在西王母左右的青鸟。你……许是不记得了吧?”
云泽怔怔摇了摇头。
大鵹望向他,似乎有些犹豫,低声道:“这位……果真是北辰九曜帝君么?”
云泽更是奇怪,回头看向青鸾:“你方才说我是长垣星君,这位又说我是什么九曜帝君,我……我究竟是谁?”
青鸾仙女还未答话,一旁的小鵹已经答道:“长垣星君与北辰九曜帝君皆是同一人的尊号,不过你究竟是谁,还需见过西王母才能知晓,”她说着,青袖微垂,“西王母静候尊驾许久,请随我来。”
这座玉山上除了砂砾别无其他,却在山巅上生了一株极其巨大的神树,远远看去,只见那棵树的枝叶间莹润有光,仿佛并非寻常树木,而是由美玉雕琢而成。树下建着一座玉台,玉台顶端霞光璀璨,变化无端。
云泽被那三位仙女引着,缓缓走到玉台的长阶上,而后仙女们便停下脚步,向着台上屏息俯首。云泽看了这情形,料得那西王母就在台上,一时也不知该就此站住,还是独自拾阶而上,却听上方传来一个柔和女声道:“北辰九曜帝君,请上前说话。”
云泽听了这句,只好低头走上玉台,却见那天阶尽头遥遥立着一位仙姿华贵的女仙,形貌雍容无比,周身更是华光耀眼,令他几乎不敢仰视。他原先便听说过西王母是上古之神,想来自是法力无边,不会轻易认错人,然而终究觉得不敢相信,忍不住问道:“难道我……真的是什么北辰九曜帝君么?”
西王母垂眼向他看来,缓缓道:“帝君历经劫难,失了仙身,又无元神,自然毫无记忆。”
云泽茫然垂首:“那可否请上仙告知,我究竟经历了何种劫难?”
西王母淡淡摇头:“帝君既无记忆,便是听人说起先前种种,想来也并无感触,不如自己去看一遭前尘旧事,如何?”
云泽愣了一愣:“怎么看?”
西王母伸手一展,瞬息便将他周遭玉台化作一汪云雾缭绕的池水,低低道:“轮回池中自有因果,帝君,请。”
云泽怔怔看向那汪池水,无知无觉地向前走了两步,只见那池水中的雾气便如活物一般缠了上来,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第26章 第二十五章
重重云雾散去之后,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凌天竖立的巨大青石,青石周遭古松林立,山雾缭绕,上写着“披云崖”三字。崖下的广阔空地上,三千弟子正整齐地盘膝而坐,听上方的白发老者朗声讲经。
他遥遥站在一颗古松下面,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才听那讲经之声渐止,而后弟子们陆陆续续起身退下,从他身边走过时,皆稽首问礼:“小师叔。”
他只微微一笑,当做回礼,目光挨个从弟子脸上掠过,又飘然抬眼,望向他们身后。正在这时,有几个与他相熟的弟子走了过来,三三两两地向他嬉笑道:“小师叔,你那红毛小徒儿又闯祸啦。”
他听了这句,倒并不诧异,只微一挑眉:“哦?”
“他今日在师尊讲经时昏睡了过去不说,醒来又和两个弟子扭打到了一处,闹得师尊三乘道法也未讲完,师尊说要让小师叔领他回去,好好管教呢。”
他又笑了一笑,点头道:“果然是该管教管教。”
他待弟子们素来随和,年纪又轻,弟子们虽唤他一声小师叔,但对他倒也没有多敬畏,此刻便又围在他身侧嘻嘻哈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告退离去。等这些弟子们皆都散去,他才看见一个红发的小小身影向他跑来,那孩子头顶晨起梳好的发髻倒有大半散落了下来,小脸上满是戾气,一双红瞳更是亮得如同灼烧的炭火,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袍角,气呼呼地道:“师父,他……他们都欺负我!”
他有些好笑地低头看着这个气得乌眼鸡似的徒儿,伸手一把将他抱起,安放在自己肩上,而后又抚着他那头乱发,温声道:“怎么了?”
“九皋和允参他们两个,趁我睡着拿石块丢我,我都猜出是他们两个了,他们竟还不承认!我正要打他们一顿出出气,谁知却被掌规弟子揪了出去,而后掌门师伯还把我训斥了一顿,我……我可再也不要来听这什么破道法啦!”
他听徒儿越说越不像样,终于换了□□的口吻道:“这三乘道法是道家至上经法,不许胡说,”而后缓了缓,又道,“你自入门以来,一直随我偏居琼华殿,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与诸位同门一起听课,为何不肯平心静气,多于师兄弟们结交结交,也免得日后过于孤僻。”
“我才不要跟他们结交!”小徒儿横眉瞪眼地反驳道,“我方才听见他们都在背后喊我红毛小鬼,那个九皋和允参还说我红发红瞳,不知是哪里来的妖物,他们全都在笑,他们……”
他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有些哽住了,抱紧师父的脖子,恨恨地道:“他们都不喜欢我……没有人喜欢我……”
师父似是静默了片刻,而后什么也没说,只缓缓抚摸他的头。
“师父……”小徒儿察觉到他沉默,不由犹豫着垂下头来,睁着一双瑰红的瞳孔看向他,“我的样子,是不是真的很怪?”
他揪住自己肩上散落的红发,有些懊恼地道:“他们都说我这发色生得古怪。”
师父只笑着拂开他的手,将那缕头发捞在手中,细细看了片刻,才道:“怎么会,昭炎的头发很好看啊。”他说完,又仰起脸,看向坐在肩头的徒儿,微微一笑,“再说,别人喜不喜欢你又有什么关系,有师父喜欢你,还不够么?”
小徒儿怔怔看着他,深红瞳孔中隐约倒映出师父淡漠如烟的眼眸,就这样呆了许久,才重重点了点头:“嗯!只要师父喜欢我,便是别人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在乎。”
听徒儿说得郑重其事,他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又在对方身上轻轻一拍:“不许油嘴滑舌,你今日当着众多弟子面前打断掌门师伯讲经,我可还没罚你。”
他怀中那个小身躯忽而僵住,讷讷地问道:“师父要怎么罚我?”
“唔……”他故意拖长声调,而后才慢慢道,“那便罚你这三日在琼华殿闭门思过,暂不许到披云崖听课了。”
小徒儿一听,脸上终于绽开喜色,一把搂了他脖颈,撒娇般蹭了蹭:“师父最好了。”
灵台立于不周山巅,有殿宇七十二座,以星宿方位首尾相连,正中那座最为光华耀眼的殿宇便是晨宫。晨宫主掌日月星辰流转,无论何时穹顶的金色流图都是璀璨夺目,他此番步履匆匆,竟未能分出心思去看头顶变幻的星图。宫外两名值守的小仙一瞧见他便齐齐行礼,而后道:“长垣星君,道君等候多时了。”
他微一点头,缓步而入,果然见到那发色苍然的老者端坐在晨宫之中,双目微闭。他上前行了礼,低声道:“师兄。”
紫宸道君微微抬起眼皮,向他看了一眼,而后微一颔首:“长垣师弟,请坐。”
他便在下首坐了,又问:“师兄唤我来,有何要事?”
“并无他事,不过是想问问你那徒儿。”
他眉梢一挑,显得有些诧异:“昭炎么,莫非是他又闯了祸不成?”
“他这几日都不来披云崖听早课,是你的意思么?”
他赶忙笑了一笑:“正是呢,他那日在师兄论道之时当众睡着,实在不成体统,我想着要规束他一番,故而这些天把他关在琼华殿闭门思过。”
紫宸道君听了这番解释,已察觉到他的用意,不由微微皱眉:“那孩子脾气暴烈,又心性乖戾,你身为师尊,非但不严加管教,反而一味姑息,长此以往,只怕要养出祸患来。”说罢,又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自出了昊元的事之后,你待座下弟子的教导会更加小心,怎么竟还是这样随性。”
听师兄一提起“昊元”二字,他脸上那丝淡漠笑意忽而便凝住了,沉默良久,才又垂下头去:“昊元的事,确实是我教导无方,他闯下的弥天大祸,也皆是我的罪过。”
紫宸道君见他如此,已暗悔失言,刚要开口劝慰,却见他又抬起脸来,苦涩地笑道:“师兄,实不相瞒,我原先只是见你座下有三千弟子,所以也动了念头,想收个徒弟,尝尝为人师的乐趣。谁料收了一个徒弟,却出了那样的事情……”
紫宸道君幽幽叹息,劝道:“你也不要过于自责,毕竟当初,谁也没有料到像昊元那样的弟子,竟会堕入魔道。”
紫宸道君这话倒不是违心之语,平心论起在灵台修道的弟子资质,近千年来,还无人能胜过昊元。他原先也正是觉得此人资质难得,又悟性非凡,这才荐给师弟,让他收做徒儿。其后过了几百年,昊元果真出落为灵台众多弟子中的翘楚,眼看便要顺遂登仙,却不料偏偏在最后的魔考之时,生出心魔,竟就此反下灵台,下界为魔去了。
“灵台立派数千年,只有我座下弟子入了魔道,当真叫我无颜面对门中弟子和诸位仙长,”他说着,又低低苦笑,“我那时心灰意冷,本想着从今以后,只在天界懒散度日便好,再也不收徒弟了。”
紫宸道君听他话中隐有悲意,也是心下戚戚,却又忍不住问道:“那你为何,要收下昭炎?”
他微微一怔,像是被问住了,过了许久才长长叹了口气:“收下昭炎,是个意外。”
“我先前跟师兄说过吧,那次去往凡间,其实是为了追查昊元的行踪。”
紫宸道君淡淡点头:“我记得。”
“昊元既已摒弃仙身,改入魔道,与我再无师徒情分,我也无意再去管他的事。可他下界之前盗取了祖师留下的九星石刻图,此事事关重大,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灵台至宝流落在外,所以跟到凡间一路追查他的踪影。而后才得知他入魔之后,竟着手将三界中的散魔聚集到了一处,连同久负盛名的五帝魔王也被他请出山来,不知究竟想要密谋何事。”
“五帝魔王素来眼高于顶,又飘忽无踪,我们仙界都拿他们毫无办法,以昊元的资历,又怎能请得动他们,”紫宸道君喃喃道,“这么说来,他盗下九星石刻图,莫非是得到了什么天启么?”
他说到此处,正对上师弟惊疑的目光,便又解释道:“据说九星石刻图可见过去未来,可从不会轻易显示,除非那人受天命启迪,又道行高深,方可窥破图上奥秘。”他说到这,忽然一惊,“难道昊元正是因为从九星石刻图上看到了什么未来之事,才突然下定决心入魔不成?”
长垣缓缓摇头:“我不知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可想来定不是什么好事,因为他召集了大批部众之后,又喝命手下抓了许多灵气充沛的妖物,浩浩荡荡将这些妖族带到了云梦泽。”
紫宸道君听得微微皱眉:“哦?”
“他们行踪鬼魅,我险些没有跟上,好不容易赶到云梦泽时,却见到……”他说到此处,话音微颤,显是情绪激荡,“却见到偌大的云梦泽,已被染成一片血海,那成百上千的妖族灵兽皆被杀死在湖中。昊元则在这片血湖中央立起阵法,不知念了什么邪魔外道的咒文,竟将整个云梦泽都笼进了漆黑的魔罩之中。”
紫宸道君微微变色:“此事听来,倒像是魔族的血祭,昔年魔界纷争,曾有魔王以血祭之术召出蚩尤元神,为他征战。可即使是那样浩大的血祭,所献之物也只是一百头白色灵犀。这昊元究竟是要祭奠何物,才会杀死那么多灵兽。再说云梦泽本就是凡间灵气根源,湖泽中更有许多妖族栖息,他在此处下了阵法,湖中的水族岂不是全都……”
“全都死了,”长垣面沉如水,低低接口道,“我那时还不知那阵法的厉害,左右攻不破,最后强行以少微剑将那魔罩劈成两半,然而云梦泽的水族皆已被他的阵法吸干灵气,全都浮尸于湖中。”
他说到此处,又回忆起当时的尸山血海,脸上浮现出沉痛的倦色:“我那时本已对那孽徒动了杀念,谁知真的与他交手时,他却扔下兵器,向我苦苦哀求,只说是受了魔界差遣,不得不听令行事,现下已后悔万分。”
紫宸道君又皱了皱眉:“他若真有悔意,又何须等到你杀到近前,想来都是托辞。”
“师兄说的是,我那时也料到此节,无奈终是无法痛下杀手,只想将他擒回灵台发落。就在此时,却见他神色有异,像是十分在意云梦泽内的动静,我心念一转,将他推开,而后潜入了湖水之中。”
紫宸道君听了这句,忽而有些同情地向他看来:“那云梦泽刚经历血祭,湖水中自然是魔气血气冲天,你纯仙之体,怎好受此荼毒?”
他的笑意忽然变得苍白,却还是掩饰般道:“只是有些不适罢了,倒也不算什么。那时初入湖水中果然察觉里面魔气冲天,到处都是水族的尸身,湖心里却还有个小小身影仍有气息。此时正有一队玄魔辟开水面,要来拿那孩子,我忙将那队玄魔诛尽,将那孩子抢了过来。然而再出湖面时,昊元和他手下那些散魔玄魔全都已经逃尽了。我担心将那孩子留下,会再遭他们毒手,这才把他带了回来。”
紫宸道君微微点头,长垣从云梦泽捡回那红发小童的事先前便同他说过,然而他终究觉得有些地方实在蹊跷,不由道:“你说昭炎是云梦泽内仅存的水族,可我瞧他周身并无半点水泽灵气,倒是一身赤焰火气,你难道不觉得古怪么?”他说着,又看向师弟的神色,叹了口气,“是了,你一定也有所察觉,所以才为他取名为昭炎,对么?”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长垣微一犹豫,点了点头:“他确实是火行之象,而且身上连一丝妖气也无,我也怀疑他并非云梦泽内的水族,然而却又看不出他的来历。”
“不要说是你,连我也猜不透这孩子的身世来历,”紫宸道君说到此处,又微微叹息:“他既来历不明,便是你一心想救他性命,也可将他寄养在下界地仙的道观中,又何须偏要带到灵台,还要收作弟子?”
长垣望着他迟疑良久,又低低苦笑:“说起为何,连我也不知为何。还记得先前收昊元为徒时,他是修道入门,早已成年,又沉稳持重,我这懒散性子,何曾授过他什么课业。他的那些仙法教化倒有大半是在灵台自己领悟的,我不过每年较法之日考查一下他的进境,再□□几句日常的教诲,一年大约也就说得上一次话。我总是在想,或许便是因为我一直对他疏于管教,也不曾关心过他所思所虑,这才致使他心生邪念,堕入魔道。而昭炎么……”他提起幼徒,唇边不自觉浮现出一抹笑意,“或许是他合了我的眼缘吧,我一见他就十分喜欢,况且我先前未带过这样小小的徒儿,如此事必躬亲地照料他,倒也别有乐趣。他虽有些乖戾暴躁,却也算耿直可爱,又是初登仙界,许多事都不懂,好像比旁人更依赖我一些,我不免就愈发生出宠溺之心,还请师兄多多见谅。”
紫宸道君却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若是说你喜爱幼徒,今年刚入山门的允参允商兄弟岂不是更加合意的人选。他二人应昆仑山下灵韵而生,天生的仙根仙骨,资质更是难得。允商虽年纪小些,却性情稳重,潜心修道。那允参虽生性跳脱,然而聪慧过人,将来必是上仙人选,你何不将他二人收做徒弟?”
长垣自是知道允参与允商,早先见那两个小仙童时,就觉得他们生得粉雕玉琢,眉目如画,确实让人喜爱。反观自己那徒儿,红发红眼,性子又倔,一丁点事便气得横眉竖眼,天生便有些戾气,似乎跟那两兄弟难以相较。可他一旦想起昭炎抱着自己膝盖温声撒娇的样子,却又觉得十分可爱,故而微笑摇头:“师兄道法高深,桃李满门,座下三千弟子皆同沐师恩。我这人却懒散惯了,只教昭炎一个已是精疲力竭,又怎敢再收别的徒弟。”
紫宸道君却忧虑地看向他道:“我先前见昭炎时,便察觉他性情暴烈如火,哪有一点修道者应有的淡泊平和之意,怕只怕你如此费心教导,他将来仍是难以登仙。
长垣听了此言,并未反驳,只是垂目低笑:“师兄,我自接他回来,便看出他并无半点成仙的资质,可是那又如何?先前昊元倒是资质奇佳,却偏偏入了魔。”他目光渐沉,低低道,“我收昭炎为徒,或许正是因为心里不肯认命,不肯让人觉得我就这么不堪为人师。所以……我想用尽毕生所学,好好教导那个孩子。便是将来他无法飞升,只能在凡间做个散仙,或是地仙,都无关紧要。只要他心怀善念,不要踏上邪道,我便心满意足了。”
紫宸道君听他话语拳拳,已察觉他的心意不可动摇,便复又叹息道:“既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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