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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生枷锁-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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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戚怀香知道,那怀的不是香,而是毒,能致命的毒。
闻清徵静静听他说着,开口,耳边皆是风声,“你都从未跟我说过这些事。自从那年之后我便很少见你,宗主不许我外出,更不许我到南疆去找你。”
万蛊教在道修的眼中始终不是正派,闻清徵自幼时和戚怀香不再联系之后,在他继任宗主之前几乎没再见过他。就算是戚怀香当了教主,每每来找他也是偷偷摸摸的,不能从正门进入。
戚怀香听了他的话,笑了笑,说,“就算是一直都没见,你不是还记得我么?居然还记得我说过想来往生湖。”还就这样找到了他。
闻清徵眉眼舒展了些,神情柔软,说话的声音也格外温和,不再是昔日那样冷冽的样子,道,“怎么会不记得?以前,你和我玩得最好,乳母还常常一起喂养我们。”
“是啊,你小时候那么弱,风一吹就倒了,若不是我护着你,你早就被那些捣蛋孩子欺负哭不知多少次了。”戚怀香笑他。
“嗳……”
闻清徵想起幼时的事情,轻轻碰他一下,“不要提这种事情了。”
他小时候不知是怎么了,爱哭,被大孩子们欺负的时候也不知道去找大人,只是自己委委屈屈地哭,最后总是戚怀香来替他出头,打跑那些坏孩子。
但自从那次横祸之后,闻清徵便没再哭过,也许眼中的泪都在那时流尽了。
他被乳母藏在柜子里,柜子里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外面仆役的哭喊求饶声,还有父母亲人们的惨叫声。
再后来,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走出去,地上全是尸体,还有将要干涸的鲜血,踩得脚底黏黏地。他的亲族在那一夜全都被来寻仇的魔修所杀,只剩他一个人,愣愣地坐在尸堆中,失了语,被路过的贺銘,也就是当时的断情宗掌教带走。
而戚怀香一家作为他家邻里,也在那一夜被灭,唯独留下偷偷翘课溜出门去玩的戚怀香活了下来。
他们两人都捞回了一条性命,又阴差阳错地走上了迥异的修道之路,每个人的命数早已注定,只是等待各自去发现。想要改变,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沿着命运的轨迹走去。
想起以往的事情,苦痛和梦魇慢慢都变成了尘封的锈迹,唯有那幼时一起约定着的往生湖还熠熠生辉。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回响过,眼前的一切却是真实的,让人欣喜得几乎要落泪。
“以前就说过的,若是要死了,才不乖乖地躺在棺材里。任着尸身腐烂尘封,那样也太无趣了点。”
“嗯,说好了,要一起来往生湖。”闻清徵轻声应和。
“所以啊,就到往生湖来,把骨灰撒到湖里,干干净净地走。”
戚怀香说着,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他,那目光似散非散,在努力地将焦点汇聚在他身上,但却疲倦无力地连看他一眼都觉得累。眼皮沉重得撑不起来,只想入睡。
他的声音有些愧疚,说,“对不起啊,我这次要毁约了。”
“……”
“等不及你了。”戚怀香的眼皮慢慢地要阖上,声音微弱,“我要先走了。”
闻清徵陡然握住他的手,眼前发热“说什么呢。”
他有些焦急,看不到戚怀香的样子,只感觉他把全身重量都靠在自己身上。但就算这样,戚怀香也没什么重量,比以前轻多了。
但戚怀香那边却沉默着,让闻清徵心中的不安愈重,“你怎么了,说话!”
戚怀香勉强没把眼皮阖上,眼前一团黑影,看着闻清徵的面容都看不清。
他把头搭在闻清徵的肩上,靠在他身上,小声说,“闻哥哥,我身上好疼啊。”
“……”
闻清徵鼻尖一酸,感觉他靠在自己身上没了动作,伸手揽着他。
他出生时略比戚怀香早了几天,比他大,但戚怀香只在小时这样叫过他,后来便再也没这样叫过,倒是没正形地常常让闻清徵叫他哥哥。
闻清徵抱住他,怀中冰冷,戚怀香沉默得让他心头发慌。
他的手指有些颤,轻轻地触在他背上,感觉隔着薄薄的衣衫都能摸到他的骨骼,“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我带你出去,你别睡,别怕……”
他陡然想起褚先生,那人不也是善于用毒的么,对蛊虫也有研究,定能救得了他的。
但他却在怕,怕得话说到最后,戛然而止。
“戚怀香?”
青年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他。靠在肩上的人无声无息,一点动静都没有。
很久,都没有得到回音。
身边一切都静了。
闻清徵把他放下时,伸手在他鼻息间碰了碰,怔了好久,才缩回手。
往生湖很静,连飞鸟扑动羽翼的声音都听不到,如其名一般,是个往生的好地方。
他耳边又响起多年前的约定,稚嫩的童声变成了青年轻浮低沉,带着笑意的声音,他说——
记得啊,去往生湖。
第七十八章 记准了
当沈昭看到闻清徵踉跄着往这边走的时候,他身后是绵延无尽的碧草,似乎要蔓延到天边,生生不息。而那人的神情却如死灰一般,让他心悸。
“师尊……”
沈昭动了动唇,刚喊了他一声,看到他身后倒着的白衣青年,蓦然再也无法说出什么了。
闻清徵的表情是岑寂的,听到他的声音,茫然地回头,眼前一片漆黑,唯有刚刚抚在戚怀香身上的冰凉触感格外清楚,像是要深深烙印在心里一样。
沈昭猜到了什么,下意识要去扶他,但却被耍开了手。
闻清徵很抵触地,声音也哑哑地,“不要碰我!”
沈昭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成了这样,他们才刚刚找到了戚怀香,却迎来的是这个结局。
沈昭心中亦是愧疚难当,喉头哽塞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青年眼前渐渐晕开的水渍,小声道,“对不起。”
他伸手,轻轻把闻清徵眼前遮着的白绸掀开,看到他满脸的泪痕。
青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无声地流泪,神情寂然,耳边唯有风声,却比什么样的哀声恸哭都要让人难受。
沈昭以前总想着,什么时候悄悄地赶走戚怀香就好了,甚至有时候还想过取他性命,让他再也缠不了师尊。但现在他死了,沈昭却并不觉得开心宽慰,反而心头重重地,像是压了石头。
沈昭伸出手,慢慢地要替他把脸上的泪痕拭尽,但却怎么都拭不净。
闻清徵很久没流过泪了,这一次像是打开了匣子,怎么也流不尽。沈昭为他擦不尽,只是看着他,自己也压抑得要死,开口,轻声道,“师尊,别哭了,你哭得我心疼。”
闻清徵冷冷地把他的手拿开,弯下腰,只是怔怔地抱着怀中冰冷的身体。
谁的衣袍猎猎,在风声中掠过,却在他身前陡然重重跪下,声音颤抖,“主子……”
闻清徵闭上眸子,耳边的声音格外清楚,却又像是远隔千里,渺远难闻,只记得戚怀香最后跟他说的那一句闻哥哥,心痛得要喘不过气。
青延痛苦的声音渐渐消匿在晚霞的烟云中,闻清徵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木石,等到青延的声音渐渐嘶哑,再不可听的时候,告诉他戚怀香之前说的心愿。
他说,他不想要被封在陈朽的棺材里,只想和这清澈的湖水融为一体。
青延却始终抱着戚怀香的尸身不放。
闻清徵陪着他,从日暮到深夜,再到第二天的清晨。沈昭也站在他们旁边,顶着寒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于事无补了。
如果,他早些告诉闻清徵戚怀香来找过他,会不会,就是另一种结局?也许,沈昭想他还或可帮戚怀香去找一找名医高士,来治他的蛊虫。
但是,总是没有如果。
青延守了他一夜,一夜未眠,眼底都是通红,有些吓人。他一直怔怔地,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现在更如木偶一般,讷然无话。
当第一缕晨曦洒下来的时候,青延看着怀中人的样子,戚怀香本苍白的面容都被那晨光照得熠熠生辉,好像,还只是安睡。
他终于同意了,把戚怀香的骨灰小心地装在一个小小的玉瓶里,然后,洒向湖面。
湖水湛蓝,清澈得能看到天空的倒影。
灰白色的粉末一经洒下,很快便被湖面小小的旋涡吸引进去,青延动了动唇,伸手想要去抓那粉末,但很快,粉末便沉了下去,和湖水融为一体。
往生湖一如既往地清澈宁静,湖面平如铜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临走的时候,沈昭默默地牵起闻清徵的手,要带他回去。闻清徵不躲也不避,只是由着他,许是知道了他的反抗也是毫无用处。
他现在竟是什么都由不得自己了。
闻清徵不发一言,临走之时,转身,问青延,“小青,跟我回去吗?”
青延愣了愣,许久,沉默着摇了摇头,“不。”他依旧怔怔地看着那平静的湖水,好像无知无觉。
只是,冰冷的湖水并未带来什么奇迹,望穿秋水也不能看到湖面一丝的涟漪。
沈昭带着闻清徵走了,他一路上想和闻清徵说话,但不论他问什么,闻清徵只是不回,神色寂寂,好像是不会说话不能听声的木偶人。
沈昭最见不得他这样,他想尽各种办法,想和闻清徵搭话。他告诉他,青延还是离开了,他回了南疆,只是还是守着万蛊教的遗址不愿意离去。他都派人去劝了,可青延只是握着那个曾装过戚怀香骨灰的瓶子,不论白昼黑夜地守在那里。
他还告诉他,柳眠迟现在其实过得很好,戚怀香应该是达到了他的心愿了。
都说,柳家家主要娶谢家的姑娘了,柳家后继有人,道修的念想也续了。大婚之日就定在初夏,那时候处处翠意盎然,繁花夺目,是个生机盎然的好日子。
闻清徵听到他说柳眠迟的时候,才终于有了点动作。
只是那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滑落的时候,让沈昭慌了心神。
“师尊——”沈昭一瞬间后悔他告诉闻清徵这个消息了。
“可是,他不会开心的。”闻清徵声音哑哑地,喃喃道,“他不会的。”
若是他还在的话,知道柳眠迟要娶别家女子,也不会开心的。
尽管,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安排好的。
……
柳眠迟的婚事举行之时是四月初,四月天风和日丽,连枝头的鸟雀叽叽喳喳地都热闹得很。来贺喜的人都说,那是鸟雀都知道要带来喜气。
人声喧嚷,却只有柳眠迟一人静静地待在屋子里。
桌面上是鲜艳的红衣,那颜色亮得有些刺眼,柳眠迟看着看着,想起,他第一次穿这种红衣的时候,是去南疆。他穿着新郎的衣裳,戚怀香亦是如此,一身朱砂般的衣袍穿在那人身上时,愈显得他面白如玉,眉目昳丽。
他笑的时候,明媚了十里长街,连过路的小孩子都指着说这家的新姑爷真好看,都纷纷来讨糖吃。
戚怀香那时挑着眉,眼眸弯弯,很不客气地要那些小孩祝他们百年好合,才给糖吃,于是,满屋子便都是稚嫩的童声,和嬉笑声。
在说着,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
叩叩的敲门声阵阵传来,暂时惊断了思绪。
“家主,是时候了,该换衣裳了。”门外小童的声音讷讷地传来,有些试探性地朝里面说道。
这是他来催的第三次了,外面的人都等急了,新娘子那边都准备好了,可是家主却连衣裳都没换。
小童在心中犯着嘀咕,不都说人生三喜其一便是洞房花烛么,怎么家主却一点都不开心的样子。从翁老让他定下亲事的时候,家主就一句话都不说,到现在都好多天了,几乎是茶饭不进。
柳眠迟看到桌上的红衣,伸出手,停在半空中,却是怎么都拿不起。
只是稍微一碰那红衣,便想到那时的场景。
戚怀香说他穿着红衣比以前亮堂不少,更俊俏了,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便把新嫁娘的盖头盖在了他头上。柳眠迟隔着红纱,只能看到眼前模模糊糊的人影,正乐不可支地弯腰笑着。
那笑声沉沉地,不论做什么都似调情,戚怀香拿了细银杆挑开盖头,对着他的眸子,三分认真三分随意地说,“掀了你的盖头,你就是我的人了,记准了吗?”
他轻声回,“记准了。”
记了很久,一直到现在都忘不掉。
眼前那昳丽明艳的容颜却陡然破开,成了虚影,苍老严厉的声音将这一切打破,“家主,您怎么还没准备好?”
他怔怔地抬头,看到门被推开,外面的阳光正盛,光柱裹挟着灰尘飞舞。
“翁老……”
柳眠迟看到他,只觉头疼欲裂,他倦极了,脑海中无论如何总是拂之不去那人的音容笑貌,让人心头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您别逼我了,我,不想再娶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翁老眼睛怒瞪,如铜铃,呵道,“你爹要是还在,看到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不打断你的腿!你从来都没让我们操过心,怎么、怎么就在这儿女私情的事上犯了糊涂!”
他说着,更是难以启齿,“更何况……还是那样一个败坏门风的人。”
“您……别这样说他。”
柳眠迟心里乱极了。
就算是亲眼看到了那副景象,就算是他早已和那人分道扬镳,但却听不得任何人说他哪点不好。就连他自己气极之下说的那句‘自甘下贱’,在之后不知又生出了多少悔意。
习惯了原谅和委曲求全,连愤怒时说他那一句重话都觉得是自己罪大恶极……
翁老看着桌上的红衣还纹丝未动,又看他颓然模样,气极,“人家新娘子都快到门口了,你居然说不娶了,成何体统?难道让天下人都看你们柳家的笑话吗?”
柳眠迟低着头,只是不语。
许久,才道,“对不起,翁老。我忘不了他。”
翁老气极,口不择言,怒道,“你就是放不下他又能怎么样?他都死了,你也找不了他了。今天你必须去谢家娶亲!”
“……”
柳眠迟怔着,沉默了很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只是喃喃问,“您说什么?”
“我说,他死了!已经死了!你、你作甚么……”
翁老不禁往后退了一步,青年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好像浑身戾气都激了出来,那熬了许久的面容上,倦意亦带着痛苦的疯狂。
柳眠迟努力压抑着,声音却忍不住都在颤,“您别吓我,他……他到底怎么了?”
翁老看到他样子,陡然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话可能要起到反作用,只是板着脸,冷冷道,“万蛊教散了将近一月了,据说戚怀香也因蛊毒发作而死,只有他身边那个奸夫还活着,守在南疆呢。”
“……”
“你去哪里?!”
翁老还没说完,便看到柳眠迟往外走,气急攻心,要喊他,却又陡然噤声。
他看到柳眠迟的眼底全是血色,如同死人一般,是绝望又疯狂的神色,好像下一刻就要失控。
翁老跌坐在地上,直到再也看不到青年的身影,才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来、来人,把家主给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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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我寄人间雪满头
当知道身边所有人都在骗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柳眠迟只觉得这一切荒唐透顶,戚怀香走后,身边所有的人都在劝他另娶,绝口不提戚怀香的事情。
而只要柳眠迟说不愿的话,好像柳家和道修千百年的基业就断在了他这里,他就是千古罪人。
他承认,若是他始终坚持不娶妻的话,翁老也无法私自为他定了婚事。他只是被那些无形的推手们推搡着,半是沉默,半是有些复仇的心思,想着,若是自己另娶,戚怀香会不会伤心?
直到今日,他还在期待着戚怀香听到他要大婚的消息,能够从南疆回来,来这里闹一场。
只要他来这里,说一句,“我不准这婚事!”
那他就可以放下所有的执拗和尊严,说一声好,然后散了这场亲事。
但是,翁老却说他死了,再也来不了了。
柳眠迟出门之后,几乎是见一个问一个,问他们知不知道戚怀香的事情。众人多一副忌讳莫深的样子,吞吞吐吐说不清楚,只是避重就轻,不说清楚戚怀香是不是真的去世了。
柳眠迟不再问了,他看那些人的表情,差不多已经知道了。
从中原到南疆的距离不算短,但他只用了不到三日便赶到了那处熟悉的地方,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树木依旧蓊郁苍翠,繁花夺目,水汽湿润,南疆满是异域风情。
自柳眠迟第一次来,便感觉只有这样热烈到极致的风土地貌才能孕育出那样的人吧。
然而,他以往熟悉的万蛊教并未出现在眼前,那里唯有一片废墟,连鸟雀都不曾关顾。
柳眠迟熬了几日几夜未曾合眼,只从中原赶到这里,便已耗尽心力。他还怀着一分希望,想着那只是谣传,明明戚怀香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多久,怎么会去了呢。
但当他走在废墟之上的时候,那一分希望渐渐地湮灭,整个人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怔怔地看着那里。
“……”
天地苍茫,黯淡无光,柳眠迟不知该是哭是笑,喉结动了动,出口却是难闻的沙哑声。
视线一转,陡然看到废墟深处有人影闪过。
青发、玄衣,苍白脸颊,是青延。
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柳眠迟忘却了之前所有的愤怒,拉住那人衣袖,喃喃问,“他,他在哪儿?”
青延呆滞地抓过头,看到是他,脸上立刻浮起怒气。
青延紧紧握着手里的瓶子,像是怕他夺走,“你到现在都不肯放过主子吗?”
“什么意思?”
柳眠迟喉结动了动,但喉中却干渴得疼痛。
他看到青延一直护着的那个瓶子,青延自从见到他之后便把那瓶子紧紧握着,护在怀里,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柳眠迟不知为何,看到那瓶子便觉得心头一痛,几乎让人窒息地痛。
他心头闷得喘不过来气,只是盯着那瓶子,启唇,问,“这是什么?”
青延护着那瓶子,即使知道瓶中已经空空如也,但好像握着便像握着个念想。
他只是看着那瓶子,目光眷恋,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主人,在这里面。”
“……”
柳眠迟眼前一黑,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下意识伸出手,要去拿那瓶子,但手只在半空中发颤。
青延已经怒不可遏,“不要碰他!”
柳眠迟慢慢收回手。
“好……”
他一切的动作都慢起来了,来不及思索,只是轻声问,“他什么时候走的?是因为蛊毒反噬么?为、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那次……是不是演给我看的?”
他的疑问太多,连自己都觉得咄咄逼人,但已经无法去思考了。
他难道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么?所以那么早地离开他,还和青延演了那一场戏。
柳眠迟心里的猜想愈演愈烈,自己都分不清虚幻和事实,脑海中想着他那时该是如何为了不让他知道,而吩咐青延那般作戏的……
但青延只是冷冷地,不回复,青发的身影一闪,踏在废墟之中,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柳眠迟想追,但脚下一软,险些昏厥,倦意和痛苦压得他直不起腰,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废墟,想着青延的那一句,陡然落下一串滚烫的泪。
直到再看不到远处的身影时,青延才停下来。
他蹲下身,轻轻地把瓶子放在平坦的地面上,对着瓷瓶,目光专注,小声道,“主子,我按照您说的做了,我没告诉他。虽然,他可能已经猜到了……”
青延絮絮说着,像是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尽了,耳边却再也没有那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钝然地捂住心口,攥紧,向来漠然的灰眸中满是迷惘。
为什么,缺了一魂二魄之后,还是会感到心痛?
青延低着眸,想着柳眠迟刚刚说的话,他们是在作戏,一切都是戚怀香为了让那人过得更好编织的谎言,而他,只是棋子而已。
即便身为棋子,依旧贪恋那片刻的温存和谎言。
……
柳眠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柳家的,他恍然无知地回到那里,属下们行礼的声音都置若罔闻,一抬头,看到院子里的红绸还未揭,窗棂上的红字贴着,格外刺眼。
他沉默着,看了许久,然后一点点地把那些红字都撕下来,眼下满是乌青,又带着血丝,有些吓人。
闻讯赶来的翁老看到他在撕那些红字,又急又气,拐杖一拄,斥道,“眠迟,你在做什么!别闹脾气了,你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嘛?”
“担心?”
柳眠迟撕着红纸的手顿了顿,他笑了一声,笑声却苍凉,抬头,哑声问他,“好,您告诉我,您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答应了戚前辈,帮着他一起演那场戏给我看吗?”
他之前还想着为何会那么巧,翁老刚刚带他过去,他便看到了屋内那两人的样子,现在想来,他竟被骗了那么久还不自知。
翁老眼神闪烁,避过那话题不言,只是道,“你先去休息,冷静一下。”
“您告诉我。”
柳眠迟眉头紧紧攒着,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手中破碎红纸掉落,一地的喜字。
他面上是掩不住的倦意和痛苦,蓦地重重跪倒在他身前,哽咽着,“求您,告诉我……”
〃〃……〃〃
“他是不是因为我,才走的。是不是?”
青年每说一个字,都觉哽塞难言,像是一把刀子在他心头狠狠地刻着,“求您告诉我,告诉我啊……”
翁老面色不忍,要拉他起来,但却拉不起,柳眠迟只是一遍遍地念着,求他告诉他真相。
院子里不知何时聚满了人,看到这情形,都围在旁边不敢靠近,窃窃私语声如蚊蝇一般传来,让人心烦。
“都给我出去!”
翁老审视一周,只觉心烦,蓦然呵斥。
围着的人被他一斥,面面厮觑,只得都走了。唯留下他们两人。
一院寂静中,翁老终于开口,他苍老的声音中满是疲倦,“算了,你既然知道了,我便不瞒你了。是他让我告诉你的。”
戚怀香说同意让谢家姑娘进门,而且,也不让她做妾,说自己愿意离开柳眠迟,条件便是,要他们陪他演一场戏。
翁老说完,。慢慢叹了一声,想起往日那人的样子,也觉造化弄人,道,“其实,他待你也是挺好的。只是,他终究是个男子,还命不久矣,怎能再继续呆在柳家……”
柳眠迟怔怔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是笑。
他终究是个男子,不能为自己留下后嗣,也不能陪他走完接下来的日子,所以选择了离开他。
可是……
“可是,我爱您啊。”
柳眠迟动了动唇,声音微弱,轻不可闻。
痴痴缠缠,热烈一场,却逃不过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
夏日里昼长人静,魔宗里少了外界的溽热,绿荫处处,入眼是避暑的好地方。
沈昭在听着赫舒的禀报。
赫舒说,如今道修那边平平静静,昔日想要重返中原的野心似乎都随着这任家主辞去家主之位的事情而烟消云散了。
柳眠迟辞去家主之位的事情,沈昭初闻时诧异,但很快便想到他应该是知道戚怀香已经去了吧。
赫舒说,柳眠迟在大婚之日忽然跑出去,谁都拦不住,过了许多天才满是疲倦地回来。那时候众人才知道,原来他是去南疆了。
道修那边都在说柳眠迟太过任性,还是年轻,不够成熟,竟在大婚之日抛下新嫁娘去找以往的旧情人,还散了婚事,辞了家主之位。但其中原因,大抵只有这些知道他们两人之事的人才能理解。
“新任的柳家家主是一个旁系分支的子弟,是金丹后期,但修为远远不能跟柳眠迟相比了。想来,他们也是知道少了元婴期修士的庇护是无法再重返中原,所以进来才老老实实的吧。”赫舒禀报着这些日子探查的消息,他看着沈昭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询问,“宗主,我们是不是,准备一下把艮山给夺回来?”
上次宗主因要去饿鬼道一事放弃艮山以南大片中原地区,宗内许多魔修们都很不赞同,只是不敢对沈昭言明。舒也一直痛心着把艮山那片肥沃之地轻易让与了道修。如今,正是机会,新任的那个柳家家主并无雄风,看起来只想蜗居一隅,不敢进犯,是个大好时机。
沈昭听到他的话,却只是淡淡道,“以后再议吧。”
“宗主——”
赫舒有点着急,一抬头看到青年冷冷瞥过的一眼时,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不开口了。
沈昭面上没什么表情,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寝殿里,许久,才道,“冰些果子和甜乳送进去,再让膳房做些开胃的小菜和清粥,师尊这几天没什么胃口,怎么送进去的东西都不怎么动?别让膳房的人懈怠了。”
“……是。”
赫舒顿了顿,应了一声,却在心中叹息一声。
沈昭看他默默离去的背影,抬脚往寝殿走去。
他知道赫舒在想着什么,无非是觉得他如今不务正业,只想着儿女私情。但他何曾没想过趁此良机将艮山之地重夺回来。
但,柳眠迟刚刚卸任,他便攻伐道修,实是有些让大丈夫不耻。
道修现在乱成一团,沈昭虽厌恶道修,也并不屑做趁虚而入的小人行径。
更何况,想起师尊那日伤心欲绝的样子,他便再下不了狠心对道修动手了。
戚怀香对师尊来说很重要,沈昭在那日便看得清清楚楚,亦不敢问他到底他和戚怀香谁在他心中更重一些。若是他现在将道修赶尽杀绝,便是毁了柳眠迟和戚怀香守护多年的基业,趁人尸骨未寒便做这种事儿,沈昭还做不出来。
他慢慢踏进殿内,殿内光线有些暗,白猫今日罕见地没有趴在师尊的膝上,而是怏怏地躺在窗棂旁,湛蓝的眼珠子一直盯着那被重重纱帐掩住的内殿,在张望着。
沈昭不知师尊这几日为何总是避着他,明明他们从往生湖回来之后,师尊虽还在生着他的气,但也只是面上冷冷的,就算待他漠然也不像现在这样避着他。
他叹了口气,走到罗帐前,对着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问,“师尊,我能进去么?”
“……不。”
那边很久,才传来回复,依旧是否定。
沈昭蹙眉,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师尊一直不见他,他起先觉得是师尊盛夏困倦,前些天又伤心过度,所以不想见人,但现在心里却不禁升起疑窦。
“师尊,我就进去看您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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