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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生枷锁-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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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青年的身形如同鬼魅,走路时没有声音,只在拿着从狱卒身上搜来的钥匙开启暗牢的牢门的时候,才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铁门被推开时的嘎吱声。
“……”
牢内被关了许久的魔修们被蓦然投进暗室里的光线照得都恍了恍,看样子都很虚弱,面色苍白,反应迟钝了不少。他们在抬头看到沈昭的时候,起先面容惊讶,有人下意识要出声问他是何人。
青年在四周扫了一眼,视线漠然地放在那人身上,“闭嘴。”他的声音很轻,不怒自威。
那人本也是金丹期修士,生性高傲,但不知为何被他一斥,下意识便要顺从,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你是……”
一个须发尽白的老头儿看了他一会儿,在脑海中有个猜想,但是不确定。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一人打断。
那人看着很年轻,面皮白净,却已是遍体鳞伤,浑身的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砰地一声跪倒,边咳边道,“恭迎宗主回宗。”
“!!”
其余人虽然还不确定,但看到那人这样动作,狐疑下却也纷纷跪倒一片,齐声喊着恭迎宗主。
沈昭睨了那个第一个跪下来的人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道,“没用的东西。”
“……”
众人刚才还有些怀疑这是不是宗主呢,现在心中已经有八分确定了,这应该就是宗主的转世,连说话的语气神态都一模一样,尤其是那气势,实在是像极了。
他们都是跟了沈昭前世几百年的旧部,深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转世后总要经历一段时间才可完全把之前的记忆想起,都在心中纷纷猜着宗主是不是全都记起了。
但却没人敢问,他们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不仅护驾无功,还要宗主来救他们,实在是太丢脸了。
果然,下一秒,沈昭便慢慢道,“就这么一点点伎俩就把你们这些多人都给骗进来了,你们可还真好意思呢,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魔宗的人。”
“……是。”
众人低着头,不敢辩驳,刚刚那个第一个认出沈昭的人也只是闷闷道,“属下给宗主丢人了,请宗主责罚。”
他一身的伤,一看就是被严刑拷打了许久,是被重点关照过的,名为赫舒。
赫舒本就是沈昭手下最为忠心的手下,二十年来,他也一直在寻找着沈昭的转世,却不知沈昭这一世竟成了道修的人。
自从那个偶然跟随万蛊教教主进入万古遗境的魔修回来禀报说宗主的转世就在那里,赫舒也许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他是魔修高层里第一个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是第一个派人去寻沈昭的人,却不想,半路中他派去的人就被敖章给杀了。
赫舒本已注意到敖章近几年来蠢蠢欲动,不是很安分,故而封锁了这个消息,并没有告诉所有人。但他却不知道敖章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不仅是用了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迷术把他们这些支持宗主归来的旧部关到了这里,还把沈昭给抓了过来。
沈昭冷然看他一眼,哂道,“不必了,再罚,你就要去阎王了。”
“……”
赫舒这一身的伤,看着确实已到强弩之末,若是再罚的话恐怕就得命归西天了。
他低着头,只道,“死罪可免,活罪亦不能逃。”
“那便记上鞭刑,待这段时间过了自己去领。”
“是。”
沈昭把暗牢里的钥匙拔下来,手上暗光一闪,钥匙便已不见,他抬脚往外面走,抛下一句,“说他的,你们也逃不了。”
“……是。”
“出去之后隐匿身形,去把敖章身边的守卫都杀了,若是再办不好,鞭子也不必领了,本座直接送你们上路。”
“遵命!”
剩下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确信的神色。这确实是他们宗主没错了,而且也不是只放狠话,以往就有同僚因为办事不力,直接被宗主丢进蛇窟被万虫噬心的,他们也不想挑战宗主的耐心,只能卖命。
众人纷纷隐匿身形,跟在沈昭身后,但始终只敢隔着一段时间,不敢靠的太近。
沈昭在刚刚进入暗牢的时候便已经解了他们身上的迷术,众魔修们被关了许久,心中正憋闷,听到沈昭说要清理门户,把那些叛徒都杀净后都摩拳擦掌,过处余孽不生。
魔宫宽广无垠,足足有俗世间一座城池那么大,所以沈昭便是带着他们从暗牢往处于魔宫深处的正殿杀去,也只是将要天亮的时候才到了正殿的外沿。
“停。”
青年陡然停住脚步,他面色有些苍白,神情闲淡,眉间的神秘印记隐隐闪现,鲜红如血,看起来格外妖冶。
而他身后的那些属下身上都已沾满了血,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了,都杀红了眼,气势汹汹。
“宗主,您还要等什么?让我们快些去宰了敖章那胆大包天的兔崽子,为您报仇吧!”
“就是,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把老子关了那么久,真是憋闷死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起来,提起来敖章都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沈昭伸手,轻轻抚着下颌,也不知有没有听属下们说敖章这些年如何在暗中发展势力,横行霸道,欺压其他魔修的事,只是不说话。
起先众人还义愤填膺地说着,慢慢地,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直至没有声息。周围守卫的人都被他们给杀了,所以并无声音,他们陡然一停下来,立刻便是一片死寂,大气都不敢喘。
沈昭终于开口,却是有些不耐烦,唤过赫舒,问,“离姬何在?”
“回宗主,在紫竹林。”赫舒单膝跪地,回道。
“哦。”
他点了点头,“你去解决了吧。”
“是。”
赫舒的身影如风一般,很快就没了踪迹。
沈昭踏上正殿前长长的石阶,慢慢走上去,回身道,“你们等着,本座自己来解决。”
天边日色初露,一轮未圆的红日露出了一点点的边角,将东面的云层都映成赤红一般的颜色。
该是继任大典举行的时刻了。
沈昭看了看时辰,眼中无一丝笑意,想,该是时候给这个叛徒送上他的继任之礼了。
敖章此时正穿着一身重紫华服,头上戴着玉制冕旒,俨然一副人间的帝王做派,但奈何身材干瘦,衬得衣裳里面空荡荡的,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架势。
殿内还有几个伺候他更衣,为他牵着衣摆的小童,都低眉顺目地,慢慢随着他步入正殿。
“……”
敖章看到正殿的景象时,眉头一皱,沉声问,“人呢?”
跟在他身后几个小童不敢言语,只有一个怯生生地说,“宗,宗主,许是来迟了吧。”
“放肆!”敖章大怒,“本宗主继任之礼,他们岂能来迟?”
可他环顾一周,殿内却空无一人,连他素来宠爱的离姬也不见踪影。
敖章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正想问问外面形势如何的时候,沉沉的脚步声便从外面传来。
一步步,像是踩在人的心上一样。
沈昭慢慢走进来,看到一脸诧然的敖章,笑了一声,道,:“他们可不是迟了,而是,比宗主你要早得多呢。”
“什么意思?”敖章震惊中,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一句。
看到青年的笑容陡然全无,声音低低,如勾魂厉鬼,幽幽道,“他们早都上路了,现在,不该是你了么?”
“你!!……”
敖章大惊,下意识想要遁走,陡然想起他还是筑基期的修士,面皮顿时涨得通红,怒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还想号令我么?哼,你如今不过也就是筑基期罢了,能奈我何?”
青年却并不理会他,只是问,“你的迷术用得可还好?”
“……”
敖章心中一震,“什么意思?”
“你可从本座这里学的迷魂术,如今还装什么傻。”
青年嗤笑一声,慢慢道,“来,让本座看看你精进了多少。”
“……”
他说的好像是在诱哄稚童一般,这种高高在上的口吻让敖章感觉受到了侮辱,心中大怒,他以往就在沈昭手下做事,却从没得到重用,心中不平,现在更是自卑,手上绿光大作,便朝沈昭打来。
而沈昭不闪不避,迎着碧光、
敖章有些诧异,却又心中一喜,以为他是没反应过来,这一击得手,便可用迷术杀了他。
但下一秒,敖章看到那碧光在青年身前时忽然烟消云散。
而他却在眼前看到碧光一闪,就没了意识。
当头颅与脖颈分离的一刻,耳边蓦然传来一声轻叹,那叹息如烟似雾,听不真切,带些怜悯,但那怜悯亦是傲慢的。
“本座就是这么教你了么?”
青年看着脚边睁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尸体,摇摇头,指尖火焰一跳,便已把尸体燃尽。
走出殿外,彼时,日色正好,天际赤红一片。
沈昭看着殿外齐刷刷跪倒的一片教众,耳边是山呼般的恭迎宗主的声音,心中没有一丝波动。
他回来了。
而这,只是开始。
【作者有话说:师尊都几章没出来了,休息够了,下章出场。】
第四十五章 报复
金碧辉煌的法殿中,各处装饰都极为华贵奢靡,处处都是绫罗绸缎,金银玉石,但却透出一股子压抑阴沉的感觉。
青年眉目疏朗,斜斜倚靠在身后的木榻上,听着身前跪倒的人的禀报。
“回宗主,燕国境内已经布满了我们的人,只消您一声令下,我们便可动手了。”
底下跪倒的人穿着一身玄色劲装,神情肃穆,认真道,“而且,不止是燕国,这几年来宗主您在道修那边安插的人都隐藏得很好,之前落月宗的衰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只消再休养生息几年,我们魔宗定能将道修们一举歼灭,重新夺回中原的领地……”
赫舒想起自从宗主回来之后,魔宗所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仍忍不住热血沸腾。
宗主这次转世归来,比以往更要雷厉风行,提拔上来不少卖命又精干的魔修,各个都是狠角色。而他又裁掉不少人,未雨绸缪,在中原地区安插眼线,逐渐扩大魔修的势力。
现在不过才过了三年,魔宗便已今非昔比,昔日只能隐匿在黑沙漠苟延残喘的魔修们在这一任宗主的带领下,已经逐渐往南侵蚀,将南面的领地都占了不少,直逼道修大宗们所占的中原地区。
而落月宗,作为道修三大宗之一,因为地处丘泽,和魔修们扩张的领土相接,一直以来和魔修们冲突不断,终于在上个月被全部吞并。
落月宗为了躲避魔修,不得不举宗迁往中原,元气大伤。
如今的魔修已经不是蠢蠢欲动,而是,有卷土重来的架势了。
而这一切都要倚靠新一任的宗主,赫舒想着这几年的变化,心中激动不已,但又隐隐有些担心。
他们这些旧部都是跟着宗主至少几百年了,眼睁睁看他轮回几世,但没有哪一世是见宗主像现在这样喜怒无常,郁郁寡欢的。宗主自从回来之后,好像没变,还是一样狠辣无情的性子,但却难以见他欢颜。
以往的魔宗已是严刑峻法,条例残苛,这几年更甚,教众们稍有不慎可能就人头落地,可谓伴君如伴虎。
赫舒曾和其他人商量过这件事,以为是宗主心情郁郁是因为敖章之前篡位之事,便到各处寻来美姬媛童,送到宗主房中,以为软玉温香在怀可使宗主开怀。但青年看到那些人之后,却是动了怒气,严令他们不得再往他房里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们也只得不能再寻了。
赫舒曾在心中纳闷,以为宗主在道宗的时候许是有了相好,但是碍于道魔不两立,所以有此相思之苦。故而派人四处询问宗主在为道宗弟子的时候可有关系比较密切的女修,得到的答案却都一样,没有,甚至连一个多说过几句话的女修都没有。
唯一传得比较盛行的谣言是众人只敢在私底下说的,宗主和他以前的师傅也许有情,但这两人都是男子,还是师徒,怎可能悖伦。来报的探子小声地说这只是传言,当个笑话听听就得了。赫舒也只当个笑话来听听了。
他们本以为宗主转世之后,专心于壮大魔宗,并未在意儿女私情,故而不再为宗主的床笫之事操心,却蓦然在此关头听到青年问了一句,“断情宗如何了?”
赫舒沉吟一番,道,“断情宗如今发展势头正好,其新任无为峰首座柳眠迟一直都有下一届金丹期第一人的传言,实力不可小觑,已经隐隐有要超过南华宗的势头……”
他以为宗主是想要吞并断情宗所在的那一片领土。断情宗所处的地方靠近万妖之岭,那里妖兽和灵药颇多,是块风水宝地,是所有人都眼馋的一个地方,但奈何断情宗在此地根深蒂固,难以连根拔起。赫舒思索着道,“宗主若是想要吞并断情宗的话,也不是不可,只是还需些时日。我们现在的实力若是和断情宗硬碰硬的话,只会两败俱伤。”
“不,不必。”
沈昭却笑了,道,“势均力敌便可,便是我们想,他们也不会想和我们两败俱伤的。”
“可是,万妖之岭那块地方,断情宗是决计不会轻易让给我们的。”
到时候,难免都拼得鱼死网破。
而沈昭却摇摇头,慢慢道,“谁说本座要万妖岭了?”
“那您是想要?”赫舒疑惑。
“我只要一个人。”
赫舒沉默了一下,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不可能的人名,咽了口唾沫,斗胆问,“敢问宗主,是何人?”
“清净峰首座,闻清徵。”
“……”
再度念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恍如隔世。
沈昭在心中不知把这个名字揉碎碾净了多少遍,却很少出口说过,这个名讳在他以往从未提过,像是内心的某处禁地,在以前只是他在梦中才敢喊的亲近名字,现在说起来却稀疏平常。
三年了。
三年来沈昭一直以为自己早就不再执着于以前的事情了,却发现自己还是未能彻底忘记那个人。
他一直执着于发展魔宗,扩张势力,尽量让自己忙于公事,午夜梦回时,萦绕在心底的却还是那个记忆深刻的场景。
荒芜苍凉的断崖,黯淡一片的天际,还有无数的鬼手,凄厉怪嚎的尸鬼,以及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被砍断的铁索桥梁,那个决然转身离去的玄衣身影……
只要一闭上眼睛,这个梦便在眼前浮现,让沈昭每次从梦中惊醒,都恨恨地触到自己后背满是冰冷黏腻的汗湿。
他始终还是没能忘记,被抛弃的痛苦和绝望如蛆附骨,如梦魇一般一直紧紧缠着他。如今,也是时候为这个梦魇了断了。
赫舒看着青年的神色,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他心中在打鼓,问道,“可您如何要人?”
“给他们下个战书。”
青年回道,“若是不想接,便把人送过来,我们两方相安无事。”
“可,那可是他们的首座啊!若是他们不放人呢?”
“他们不会的。”
沈昭却是笑了,笑容有些薄凉,在心中想,那些人怎么会不放人呢?
这些年他已看得明白,闻清徵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守卫断情宗的棋子,其他的那些首座从未拿他当做自己人,怎么会为了他冒着和魔宗拼的鱼死网破的风险。
更何况,如今有了柳眠迟作为他的接替,断情宗安危已保,昔日的棋子已经要变成弃子了。
沈昭想到这里,心却不受控制地疼了一下。
那人一生为他们断情宗卖命,估计也未曾想到也会被如此对待吧。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自古以来,无外乎如是。
青年蹭地一下站起来,面容冷峻,让下面跪倒的属下一怔。
“宗主……”
“出去吧,这般与他们说便可。”
“是。”
赫舒把门带上,从缝隙中看到青年的面容依旧阴晴不定,辨不清他的心情。他在心底叹息一声,又觉得荒唐。
赫舒以往还觉得那些传言都是虚传,如今看来,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宗主这一世竟真的和那清净峰首座有着暧昧的关系,实在是让人惊讶。
殿内没有一丝人气,只有青年独自坐在榻上,面容冷硬,眉峰紧蹙。
他心中升起一丝报复性的快…感,似乎在让赫舒给断情宗下了战书之后,心中一直悬着的事情便落下来了。
但为何,却又觉得有一丝心疼?好像一想到那人接到宗内要把他割舍出去的通知,露出惊讶失望的表情的时候,他的心便忍不住狠狠地缩了一下。
就算如此,却不免更恶劣地想下去,想着他屈辱地站在自己身前,作为一枚被道宗舍弃的棋子;曾经意态高华凛然不可侵犯的道宗首座,有朝一日却变成他身下承…欢的禁脔,还是被曾经身为他徒儿的自己……
这种快…感是自虐性的,但沈昭不在乎。
他自己知道对那人近乎扭曲的欲望,就算是一次次被抛弃,被伤害,依旧还是离不开那人。但他这次已经学会了让自己不再在这段孽缘里受伤,因为,不会再付出真心。
真心向来是被辜负的,他明白得很。
让曾经抛弃自己的人尝一尝被抛弃的滋味,亦无不可。
……
月华如练,水一般静静地流淌在殿内,透过那一大片晶莹剔透的琉璃瓦将殿内照得通明。
端坐着的雪衣青年面容依旧年轻,只是愈发清瘦,好像那宽大的道袍下唯有一身瘦骨,脸上亦没有多少肉,俊秀清艳,似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他刚刚送别了来传话的人,那人作出为难姿态,说宗内也没办法,劝他以大局为重,看得开一些,他没说什么,只是说自己知道了。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但这时已经不是他愿不愿意答应的事情了。
青年面上蒙着一道玄绸,将面色衬得愈发莹白,却没有血色,唯有一点唇珠嫣红小巧,引人遐思。
那道蒙在眼上的悬玄绸将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遮去,连带着长如蝶翼般脆弱的眼睫和带着淡淡胭脂色的眼角都被墨色遮去,失了神采,却多了几分禁欲的感觉。
他站起身,慢慢地朝记忆里的熟悉的方向走去,从柜中的小匣子里拿出一个破旧的匕首。
匕首上缠着褪色发旧的平安结。是那日他在断崖上拔下来的。
这几年来他已经习惯了目不能视的样子,各处方位都辨得清,不会像之前那样常常撞翻桌椅跌倒了,少了许多笑话,也得了很多清净。
至少,现在宗内有什么事情已经很少会喊他了。
他这个清净峰首座名存实亡,自从双目皆眇之后,清净峰的大小事务基本都由杜司年来管了,宗内隐隐也有意向准他做下一任的首座。
细弱的手指抚过平安结熟悉的纹路,闻清徵将这一动作做过千百遍,每一次都是徒增心酸,但这一次的指尖却在颤抖,多了几分不可置信的欣喜。
沈昭还活着,这是他这三年来听到的最开怀的消息了。
青年嘴角微微弯着,被玄绸掩下的失神眼眸也是弯弯的。
也许总是失去之后才能惊醒,这三年来,闻清徵始终在找着沈昭,起先还自欺欺人,说自己不过是尽了做师父的本分,但午夜梦回时,却总是难堪地想起之前越矩的暧昧之事。
以往那些若有若无的旖旎情思在独处的时候,变得格外清楚起来,闻清徵想着,他也许对自己有别样的感情吧。而他,对沈昭也应不止是师徒之情,只是他一直不敢正视。
从刚开始的羞耻和抗拒,到现在的坦然处之,平静地正视自己这段不可见人的感情,闻清徵用了很长的时间。
在刚刚学会了接受的时候,便要开始学会习惯失去。
习惯亲手把所爱之人推入深渊的痛苦和自责,学会长夜数着更漏声难眠,只能一遍遍地在孤冷无人的偏殿里,回想着以前青年还在时的音容笑貌。
那一声师尊,重如万钧,压得他心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来。
第四十六章 一场交易
闻清徵慢慢把那只匕首装入怀中,冰凉的兵刃贴着胸口,但连胸口亦暖不热那寒凉的利刃,只能把自己冰到。
他知道沈昭肯定是怨他的,设身处地来想,若是换了他在那个情形下被舍弃,他的心中也很难不生怨意。正如现在,他知道宗内把他割舍出去是当前最好的办法,不劳损人力物力,又能圆满地把这件事情给解决好。
就算是丢些脸面又如何呢?
沈昭毕竟是他的徒弟,而如今却成了魔宗的宗主,天下道修自今日后便只会怨他怒他教出了一个叛徒,他昔日所有的功劳和苦劳都化为须有。
当他犯了错的时候,他以往所有的好都会烟消云散,人们的眼睛里都容不下沙子,只看到他不可饶恕的罪恶。
闻清徵抬手,解下眼前的玄绸,又解下束着长发的发冠,顷时,雪发如瀑般散落在肩头,恰似倾倒了一地的月光。
青年静静地对着镜子,没有倦意,像是木人一般坐在那里,伴着他的是长夜悄悄的更漏声。
滴答,滴答,已是四更天了。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断情宗和魔宗约定好的时间了。
这并不是件什么光彩的事儿,所以断情宗内都紧紧封锁着消息,普通的弟子们只知道闻首座近几日闭关不出,却不知道他在这个门派已逾百年,却很快就要离开了。
闻清徵在知道自己要走的时候,起先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见了沈昭该说些什么,这种无措中带着满满的愧疚和无所适从,但慢慢地就只剩平静了。
他活了两辈子,第二世打翻重新来过,将日后的祸患养在身边时时训导,丝毫不敢懈怠,只望他能专心修道,勿入歧途。
但他还是错了,天意叵测,向来非人力所能变。
兜兜转转,耗尽心血,可悲又可笑的是将沈昭亲手推进火坑的是他自己,那个最不希望他误入歧途的自己却成了他入魔的元凶。
天,渐渐地亮了,窗外一片将明未明的曙色,朦胧着清凉如纱的薄雾。
青年一头雪发不知何时已高高挽起,束起玄金道冠,发鬓整洁,眼前玄绸被系在脑后,长长地飘到背后。
离开了沈昭之后也有些好处。至少,他现在早已经适应了,在双目皆眇的情况下也能不把那一头缎子般的雪发梳得乱乱的了,终于不算是暴殄天物。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闻清徵走出殿外,脚下踩着松软的落叶,耳边传来沙沙的声响,这初秋的清晨显得格外静谧。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和三年前一样,一直都像是冰雪雕成的人物,不会笑,也不会哭,生来好像就无心无情,合该是供进庙堂作为雕塑的。
风声幽幽,从耳畔轻柔飘过,闻清徵感觉到今日的风格外缠绵,像是情人的耳语,温软而湿腻。
“……”
青年身形陡然一震,感觉到耳边被扑上来的湿润的热气,往后一避,冷声问,“谁?”
那声音中带几分薄愠,一双长而秀气的眉毛也是紧紧蹙着的,让人想替他抚平。
“是我。”
当沈昭的声音慢慢地传到青年耳边的时候,那种感觉又陌生又熟悉,恍若故人百年未见,却陡然在灯火阑珊处相遇,彼此都有几分局促。
但总是第一眼相见的时候,陷得更深的人更狼狈,忙不迭地要露出狐狸尾巴,连刻意提醒过自己要冷眼待之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
“你的眼睛怎么了?”
沈昭看着他被蒙着黑绸的眼眸,忍住了没有伸手去触碰,缩回了指尖。
闻清徵偏了偏头,虽是看不到他,却也有些抗拒与他正面相对,好想借此就可掩饰自己的心虚一般。
“无碍。”
“无碍?”沈昭看着他眼前那漆黑的绸布,哂笑一声,却是下一刻便把他眼前的绸缎揭下。
“沈昭——”
一声急促的惊呼,青年脸上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怒气,只是那双美却无神的眼睛里写满了迷惘和无措,让他看了一眼,心中便狠狠地一抽。
好像,他掀开的是自己的伤疤。
“……”
沈昭手上拿着他用来遮住眼睛的玄绸,触感冰凉柔顺,让他一瞬间想到梦里时常出现的青年的肌肤,也是这般触感如玉,满是凉意,又柔腻如脂。
今日之约,虽是两宗之约,但魔宗却只有沈昭一人前来。
非他妄自尊大,不把断情宗放在眼里。对于这个生长了十余年的宗派他了解很透彻,知道断情宗的发展势头远远比其余门派要好得多,这时候正是断情宗要壮大势力的时候,他们不会冒这个险来伤害他,触怒魔宗的。
毕竟,和维护道修、铲除奸邪的虚名比起来,实打实的金银财宝,法器符箓来得更值钱,而沈昭一直都是不吝惜这些东西的。
他是先礼后兵,下了战书之后,紧接着却又派人送去络绎不绝的重礼。
而他的态度也很明显,要么便斗一场,谁都得不了好处,要么,就给他一个人,他有厚礼相陪,绝不让断情宗吃亏,也全了他们的面子。
断情宗既能以处置教徒无方的首座一由,将闻清徵顺理成章地送去魔宗,美名其曰是宗内律法严格,即便是首座也绝不姑息,又能再外树一下断情宗的名声,告诫道修们今后不可姑息犯错弟子,要么便理应自食恶果,以儆效尤。
断情宗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当沈昭手中攥着玄绸,想要再问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数十个身影已从他们身后的深林里走了出来。
为首的那一个是贺知尘,贺知尘过了这几年要没什么变化,看起来依旧道骨仙风,长髯飘摇。
他自从沈昭来到之后便一直在观察着沈昭,却惊疑地发现他现在竟然看不出沈昭的修为了。
要知道,高阶修士都能轻而易举地一眼看出低阶修士的修为,而贺知尘之前也是这样,沈昭以前那些修为在他面前不过如沧海一粟,根本不被他放在眼里。
而现在,站在眼前的高大青年却给他一种压迫阴冷的感觉,像是头顶罩着一圈暗云,不知何时就会霹下雷霆,让人时刻担惊受怕。
贺知尘只是看他一眼,便知道他如今修为在自己之上,虽然诧异他是如何在这短短三年之间突飞猛进,但贺知尘也来不及去想这个问题,对着青年略一拱手,面容和蔼,笑道,“一别三年,阁下别来无恙。”
他现在对沈昭的称呼也变了,让身后那些人听着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得不听着。
那些跟着他前来的人都是断情宗和其余二宗七派所派来的长老,是来隐匿交接此事的,早就知道这事情牵扯颇多,其中纠葛让这些素来古板的道修们都咋舌不已。
而贺知尘能对着自己昔日的弟子尊称阁下,也着实让他们在心中腹诽一把,暗骂着这老狐狸恬不知耻,丢尽了他们道宗的脸,却都不得不道貌岸然地也跟着贺知尘赔笑。
道魔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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