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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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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广和心头那口气也上来了,袖子一甩,鼻孔朝天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他走一步,叶慕辰就粘在他屁/股后头追一步,亦步亦趋。
南广和拖着这么个又高又长的大尾巴一直到了凤宫外,对着那两扇自行锁上的大门,脚步一顿。
啾啾!
一只奶黄色凤凰自叶慕辰怀中探出脑袋,适时地打断两人间诡异的沉默。月余不见,这头小凤凰似乎长大了一些,自叶慕辰怀中苏醒后便本能地跳入南广和发间,傲娇地踱步,口中不时发出清脆啼鸣声。
南广和双手捂住头顶,神色颇有些无措,转眼朝叶慕辰看来,口中唤道:“陵光——”
叶慕辰心一抖,仿佛再次看到了当年在下界大隋开国的皇宫内,一身女裙钗打扮的凤华怀中抱着一个柔软襁褓,朝他投来惊慌失措的一瞥,那时凤华口中也是喊道,阿郎,这么小的娃娃却要如何是好?
于是叶慕辰三步并作两步,大踏步上前将那头小凤凰自广和头顶捉下来,两手合拢,将小凤凰放在掌心中逗弄了两声。再抬起眼时,叶慕辰的眸子里忍不住带了三分笑意。“殿下,这小凤凰与你模样有些相似呢!”
这口气,听的南广和心底忍不住一片柔软。他凑过来就着叶慕辰的手打量了两眼,略有些嫌弃地道:“呆头呆脑的,哪里与孤相似了?”
“这翅膀,还有这毛色……”叶慕辰说完,突然间停下不说了。
两人现在挨的有些近,太近了。南广和长而翘的睫毛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温热地传来一股沉水香。
叶慕辰忍不住哑声唤了一句。“殿下……”
南广和睫毛颤了颤,随后垂眸假意道:“唤吾作甚?”手却轻轻抬起,看似无意地搭在叶慕辰肩头,从远处看两人几乎粘在一处。
叶慕辰吞咽了一口口水,身体已经下意识起了反应,放开手,任由那头小凤凰扑拉飞走,一手揽住南广和的腰,另一手从后托住南广和的后脑勺,凑过去轻吻他。
南广和微扬起脸,不回应,也不拒绝。
十万年光阴流淌,在两人身上留下了深刻印记,却又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一吻毕,南广和微笑着看向叶慕辰。“叶慕辰,待此间事了,你我下界去凡尘看看吧?”
叶慕辰仍有些微喘,眸底一片暗红,俊秀眉眼中俱是情深。“好,便依殿下所言。”
南广和将身子斜靠在他怀里,唇角泛起温柔的笑,轻声与他道:“你为阿郎时创下的基业,你我在凡间留下的轨迹,以及那些与我们结缘的人,都去瞧一瞧。”
“好。”叶慕辰哑声道,随即又热烈而缠绵地吻他。口津相连,有一条细长晶亮的白线扯在两人唇瓣间。
南广和闭了眼,广袖拂动,于天际遮断大片流霞。在明晃晃的火焰一般流淌的白云红霞深处,两人交颈缠绵,风声中鸟鸣蹀躞,温柔百花开。
*
待南广和于凤宫中宣布即将下界走动一趟的时候,凤宫内一片哗然。
鹤族翼侯爷率先出列,一身白色大氅,腰间环佩叮当,面色肃然。“帝尊,你如今身份非比寻常,倘若下界不可轻易暴露。凡间尚且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帝尊你是天上地下唯一共主!”
南广和蹙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许久不见的苏文羡今日居然也在。他手一指苏文羡,道:“小苏将军你意下如何?”
苏文羡正跷着一只脚靠在人群中发呆,听自己被点名,没好气道:“别问我!关我什么事!来的时候苏家就只剩下我一人了,如今百年过去,怕是在人间连香火都没了!”
他却还惦记着飞升上界前,他在西京城有过一座城隍庙。
叶慕辰见南广和被人当面堵了,从鼻孔了冷嗤一声,沉着嗓子道:“不过就是想蹭着一道下界,想去就明说!”
蹭地一下,灵光突现于凤宫大殿。
南广和凝眸环顾四周,见众鸟族摸鼻子的摸鼻子,清嗓子的清嗓子,显然都叫叶慕辰一语道破了心事,眼神躲闪。
南广和失笑,唇角微微翘起,自宽大的金椅中站起身来。“既然都想去,那便大家一同去吧!”
叶慕辰忙补了一句。“须说好,下界后各走各的,谁也不许泄露帝尊行踪!”
“那是自然!”枭鸟脖子伸的长长,爽快地答应道:“谁泄露了帝尊的事儿,谁就是龟儿子王八蛋!”
便连鹞鹰也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奶奶个腿儿!咱们须先说好,这次下界可以待多久?当初飞升的时候老子什么都没带,至今家中还没谈下一个等我的姑娘,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怕是来得及给她孙儿送终!”纹鸟东方楚摇着折扇轻笑。“天上一月,下界凡尘百年。你还指望家乡有人在等你吗?”
众人都哄笑。
只有苏文羡突然掉头,一声不吭地出去了。
第169章 娑婆1
最后却不是人人都肯下界。
鹤族翼侯爷主动请缨; 要求留下来打理三十三天事务。用他的话说,如今天界初初平定,须防着原无情道各位帝君前来走动。毕竟都是打过仗的“交情”; 保不齐哪位被他们用缚仙索捆过; 如今趁家中无人前来捣乱。
再者; 鹤族一向性情淡漠。他于下界那个传承了三百余年的家族并无热情,也没有子嗣后代; 下界与否并无甚区别。
枭鸟虽说也未娶亲,但是他少年时与白海交好。当日里仙凡大战到了尾声时,一众鸟族将军在从各地进西京城的时候遭遇下界修仙者的偷袭; 白海失踪于无名海面。有人亲眼见白海在无名海上空现了真身; 振翅往远方飞去。如今众鸟族毕集于三十三天,白海却始终未见踪影。
枭鸟心中挂念,打算四处寻找白海下落。
鹞鹰话说的直接; 就是要下去看看他繁衍生息的庞大家族如今怎样了; 后世子孙是否替他们这一支修缮了族谱,是否在家中祠堂供奉香火。
至于纹鸟东方楚的理由则更简单了; 美其名曰如今下界怕是繁花盛开; 又曰人间红颜短暂; 正是朱颜辞镜花辞树,他得下凡去关怀一下那些如花美眷。
南广和以拳抵口,忍不住带笑一阵咳嗽。“东方啊; 你既是下界去找风流债; 怎地不带上另外一个风流债主同行?”
东方楚折扇一摇,敛眉笑道:“小苏性子腼腆; 咱们先走,回头他说不定就自个儿追上来了。现在硬要拽上他; 怕他不好意思。”
叶慕辰呵呵冷笑一声,手按在刀柄摩挲了一下。
南广和也不拆穿这位苏文羡不仅不腼腆,还是个性子火爆的主儿,而且在下界肉身死亡灵魄成仙前,显然是有过一段情债的。只是漫长时光过去,不知苏文羡那位债主是否来得及投胎转世。
一行人浩浩荡荡,乘云车经过南天门时,见到天柱依然矗立在那里,上头蔓延的青藤已经结满了果子。
一张张人脸自果子中央露出来,愉快地与南广和打招呼。
“帝尊,你这是要出门吗?”
南广和含笑点头。身侧站着冷着一张俊脸的叶慕辰,身后雁字形排开五六位鸟族将军,护卫仪仗十分华丽。
*
碧波浩淼的水面上,哗啦一声,浪涛翻起白沫,叫夏风吹到岸边,鱼尾在水中拍打,时不时闪耀出银子般碎动的光芒。
天气晴好。
下界南赡部洲瞧起来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南广和翩然按下云头,一步走下界,脚下云靴云气湿重。却原来到了南赡部洲与东胜神洲交接的明海边,渡口依然人来人往,有凡人牵着汗血宝马在渡口与船夫换渡资。
南广和眼眸中微现出一点怀念,手指着那人群,转头与叶慕辰道:“昔日吾初次下界,化名凤华,也是在此处渡海,然后去南赡部洲寻你。那时你还叫做阿郎。”
叶慕辰悄无声息地自后牵起他的手,眉眼低垂,沉声道:“帝尊,那时你孤身一人上路,走了多久?”
“也许一个月?”南广和笑道:“按照下界凡尘算,怕是四五百年前的事儿了。咱们先随意走走,如今也不知下界是否还有凡人属国的共主?”
叶慕辰飞升上界前,曾率领下界凡尘三百多个属国,就算偶有叛乱,但毕竟是凡人历史上第一位大一统的帝君。如今下界怕是仍有关于他的故事在流传。
叶慕辰回头,见那些鸟族将军们都识趣地纷纷化作流云,去了别处。他心下稍定,牵着南广和的手,两人安步当车,徐徐行到渡船前。
在船头,叶慕辰自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递给船夫的时候面上仍是一点表情都没,只有在转头看向南广和时才有三分温柔意。他小心揭开玄色大氅的边,将广和护入怀中,低下头,下巴磕在广和肩头,不住轻轻地摩挲,是爱不释手,是耳鬓厮磨。
南广和觉得痒,轻笑着推开他。
两人在下界化身都是少年郎,只是南广和生的面目漂亮,如同十三四岁凡间少年郎,身量也比叶慕辰略矮上半个头。他这一笑,便如同春花般娇媚,有些雌雄莫辨的美。
叶慕辰瞧起来却足有二十郎当岁,剑眉星目,薄唇线条分明,腰间挂着一把长刀,浑身都是冷冽杀气。
因此两人身旁,方圆十步内了无人烟。
“吾昔日,一念娑婆,逐汝下界万年,历经三途河、逆地府幽冥血瀑,终于追到朱雀神君你的一缕残魂。”南广和轻声说与叶慕辰听,脸半埋在叶慕辰玄色大氅内,眸子里的光只叫他一人瞧见。
海面上的风迎面吹来,撩动叶慕辰的耳畔,痒痒的。他护好怀中的人,不时沉声应一句。鼻尖都是广和身上的沉水香,令他有些心思不属。
却听南广和又道:“你那缕残魂因生来不齐全,在红尘中投胎时克父克母,性情也有些木讷。那时吾去寻你,见你叫南氏族中人欺负的狠了,也不知道报仇,只咬牙忍着。”
南广和至今提起那个南氏祠堂的情景都生气。他愤愤然抱怨道:“阿郎,他们打你!他们居然敢打你!”
南广和至今仍不能原谅。
因为极爱惜这人,呵护在手心中打捞起来的一缕幽魂,他生怕呵口气都吹散了,却在红尘中叫那些没良心的臭虫给打的稀巴烂!
叶慕辰低低地笑,笑声通过胸腔振动出来,仿佛从肺腑间呼出的都是二三月春风。他含笑衔住南广和耳垂,轻声道:“所以幸好那时候,有殿下你来看我。”
南广和叫他温热的鼻息打在耳畔,一波三折的丹凤眼中起了雾,话语也渐渐失去了方向。
两人相拥靠在船头一处没人接近的角落中,喁喁细语。旁人偶有经过的,都当是一对少年夫妻,妻子假扮作男儿妆,忍不住会心一笑。
及至到了南赡部洲登岸的时候,南广和想起前情,忍不住又与叶慕辰道:“当日里那曾接济你我的富商,便是后来大隋开国所立的三十六诸侯之一,信天翁王家。”
这却是叶慕辰不知道的。
叶慕辰微微一愣,随即皱眉,有些不悦道:“他们后来背叛了殿下!仙阁来人时,他们居然临阵脱逃,只拿王青霄一条命来作交换。”
“原也怪不得他们。”南广和微有些恍然地一笑,好声好气地与他道:“王家原本便不是当年的信天翁。信天翁一族于万年前道争一役,全军覆没……”
然后化作了三十三天外冰雪炼狱中的白骨,横尸于炼狱中长达三千年,无人收尸,也没人记得给他们上一炷香。
直至南广和重新登顶神尊位,以大力化解了一座冰雪炼狱,才令他们得以重见天日,化作三十三天星辰故乡中的繁星。
下界凡尘中的所谓信天翁一家,不过是南广和取了信天翁族侥幸遗失在三途河河水中的星砂残魂,注入那富商精血内,在凡尘苟延残喘的一脉余香。
南广和想起前情,不由得笑道:“如今又是恍惚百年过去,也不知王家是否还有子孙在昔日京都城……”
“殿下你要去看看吗?”叶慕辰见他不欲深谈,便换了个话题,顺着他说。
“去看看吧。”南广和扭头一笑。“毕竟是吾踏入凡尘借宿的第一家,总有些香火情。”
*
两人到达南赡部洲的第一站是昔日王家所属的那条乌巷,巷子如今拓宽了,两侧商铺林立,不时有仆役脚步匆匆,从骡马车行里卸货。
南广和手中高高举起叶慕辰买给他的一个风车,新奇地笑道:“这么多年过去,原来叶慕辰你还是将我当作一个小孩儿。”
话是这样说,手中却哗啦啦迎着风转动风车,见风停了,还故意呵口气好让这阵春风延续的更久些。
巷子内一溜儿挂了王府的牌子,从巷子头到巷子尾,有几个孩童在门前跳来跳去。南广和凑过去看,才发现他们在地上画了两军对垒的壕沟,一方攻战,一方守城。手中持着树枝,便当作长刀长/枪,口中厮杀声连天。见到叶慕辰腰间挂的刀,一个孩童停下来,敏锐地抬手指着叶慕辰问道:“你是何人?”
叶慕辰抿紧唇,南广和赶紧拦住他,笑着对那些孩子道:“他是我家哥哥,我们兄弟俩出来拜访故人。你家大人可在家?”
南广和模样生的好,看起来又只有十三四岁,那几个孩子被他笑容晃了眼,争先恐后跳起来答他:“在家,我与你进去唤他!”
不多时,一群孩子连拖带拽从门内簇拥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商人。那青年生的肩宽腿长,浓眉下一双明亮的圆眼,穿一身华贵长服,朝叶慕辰拱手道:“鄙人姓王,家父出门经商尚未归家,不知是哪边的朋友前来寻访?”
因两人报的是兄弟,那王姓青年显然将叶慕辰当作了家长。
叶慕辰觑了眼南广和,转头时语声冷淡。“我们兄弟乃是修仙者,四百多年前,在你家府上叨扰过半月,这次是来访旧。”
那青年一惊,浓眉跳了跳,笑容便有些凉。“如今修仙者足不出户,百余年不见有所谓修仙门派弟子下山。不知二位仙山何处?”
这手拱的便有些敷衍。
叶慕辰生平何曾见过别人冷眼?当下手按刀柄,剑眉高挑,冷笑了一声。
南广和赶紧拽了下叶慕辰的袖子,怕这人与叶慕辰话不投机当场吵起来,便笑道:“我二人来此,只因一时心血来潮。倘若打扰了,便就此别过,就此别过!”
南广和拉着叶慕辰就要走。
那王姓青年却叫住他。“这位小兄弟瞧着却面善。既是远道而来,不如进门喝口茶水歇歇脚?”
南广和转头,见那青年眼中灼灼有光亮,似对他极为不舍。
那神情模样,像极了当年捧着一堆土仪拿着三彩泥偶老虎来逗他欢心的大隋朝驸马王青霄。许是血脉缘故,这青年笑起来十足英气,就更像王青霄了。
南广和一时犹豫,长长羽睫眨了眨,笑得有些腼腆。“这,这如何好意思?”
“要得要得!”那青年见他话语放软,朗声大笑道:“远道而来即是客!小道长几百年不问红尘,如今竟还记得来我王家,可见与我王家有缘!”
话里话外,热情洋溢。与待叶慕辰说话时判若两人。
叶慕辰手按刀柄,嘴角抽了一下。
有些想杀人。
第170章 娑婆2
这茶水到底没喝成。
叶慕辰紧紧拉住南广和; 不让他进王家大门。
那青年总不好上来抢人,只得一路撵着他们追到了巷子口。那青年还兀自拱手含笑朝广和道:“小兄弟,鄙人当真瞧你面善的很; 下次经过这京都城; 一定要来我王家吃饭!”
南广和将手中风车递给他; 风车是红黄蓝三彩,依稀与当日里驸马王青霄递给他的泥偶老虎有些相似。他笑着朝那眉目有王青霄影子的青年道:“你祖上; 可有一位王青霄?”
那青年接过风车,浓眉下一双圆眼亮了亮。“确是鄙人的族叔。只是他家出身高贵,百余年前曾做过大隋朝的驸马; 那位族叔虽说没娶成那位倾国倾城的大隋末代长公主; 死后却还是封了侯,就葬在王家祖坟,地处西南; 陵墓背山环水; 族中迁出一个旁支替他承继香火。”
那青年顿了顿,望着南广和笑着试探道:“小兄弟认得的故人; 可是我那位族叔?”
南广和还不及答话; 就听叶慕辰抢先道:“不算故人。几面之缘罢了!”
南广和张张口; 觉得这话也算不得错。他与王青霄虽然有过明晃晃的隋帝诏令,却只是个假夫妻,昔日深宫内王青霄的陪伴只能当作一桩笑谈; 认不得真; 也做不得数。
因此南广和笑了笑,与叶慕辰在巷子口转身离去。
走出十步开外; 两人身形一晃,就已倏忽淹没于人群中。不消片刻到了西京。
叶慕辰抽空问他; “你递给那小子的风车中,可有什么玄机?”
南广和抚额。他借递给那青年风车之际,手指轻搭那人手腕,快速感知了一下有关百余年间王家的兴衰。不过眼皮一撩的功夫,他没料到叶慕辰还是察觉了。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叶慕辰对他的独占欲不仅没有消退,眼见着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叶慕辰,”南广和撩起眼皮望他,直望进他眼底。“孤只有你。那人只是与王青霄有些相似,并没有其他意思。”
叶慕辰不料他将话挑的这样明白,噎了一下,闷声闷气地道:“臣明白。”
南广和牵起叶慕辰的手,叹了一口气。“我们去大明湖吧!”
“好。”
*
隔了人间百年,大明湖畔依然人来人往,有轻佻士子用折扇挑起路经的游女幕离,被啐了一口,仍笑嘻嘻递出一颗明珠。
那游女接过明珠,挂在裙裾。
士子便笑着追在后面,打听姑娘名姓,好回头去提亲。
南广和与叶慕辰站在柳树下,感慨道:“一别经年,原来现在流行送明珠赠礼。”
“你若喜欢,回头臣也给你去东海捞一斛。”叶慕辰道。
南广和带笑摇头,忽然眼睛一亮,手指着另外一对立在柳树下喁喁私语的小情人。“那对比较穷,居然拿了个木瓜。”
叶慕辰扭头去看。却见是个布衣书生,手捧木瓜递给一个低头的姑娘,那姑娘则羞答答递给书生一枝桃花。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南广和恍然。“是不是三月三?”
叶慕辰抿唇,不答反问道:“你既爱这娑婆沙华,臣便将这瑶池畔的花树都移了过来,足有成千上万株。”
南广和瞠目。“朱雀你如此妄为,不怕惹恼了瑶池畔的西王母娘娘?”
叶慕辰低声道:“娑婆沙华比桃花好看,也只有娑婆花,才配得上殿下你。”
两人语声极低,却仍是漏了一两句出去。
有一人陡然驻足,朝这边望过来。其人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哗然一片仆役跟在身后。抬脚朝南广和二人走过来时,柳堤两侧的妇人突然都疯了一般,纷纷朝那人抛出手中丝帕瓜果,尖叫声连连。
叶慕辰立刻沉下脸,手护着南广和,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无奈,只得停在他们面前三步远,狼狈地顶着一头的丝帕果屑,拱手赔礼道:“方才听到两位仁兄提及娑婆花,某心慕此花已久,奈何百余年前大隋朝覆灭,此花亦随之湮灭于红尘。不知二位是在何处见得,可否带挈小弟?某平生爱花成痴,踏遍河川,只求一观娑婆沙华。”
那人身后仆役见南广和二人衣衫华贵,不敢造次,亦纷纷涌上来解释道:“确是如此!我家公子是个花痴,这些年到处寻访那传说中的娑婆沙华,两位公子莫怪!”
说着,七手八脚地替那人清理衣衫杂物,顺手将那人外衫换过。新衫一直挂在手中备着,可见常年遇见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
叶慕辰将一切都落入眼中,剑眉一挑,冷笑道:“娑婆沙华乃是神树,尔等凡人……”
“我们也没见过这花!”南广和连忙截断他,轻轻捏了一下叶慕辰手背,含笑对那位自称为花痴的公子道:“刚才夫君只是与我逗笑。”
手下一抖,薄茧摩挲的微热。
那声“夫君”显然取悦了叶慕辰,令他措手不及,竟然没有开口打断南广和。薄唇微翘,眼眸中亮的惊人。
那人也是一愣,抬眼仔细地上下打量南广和。
叶慕辰立刻抬起袖子,遮住南广和半边脸,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
“对不住,对不住!”那人自觉失礼,一叠声道歉。“某姓李,家住西京朱雀大街拐角处,二位若是不嫌弃,某愿亲自奉茶一杯,给贤伉俪赔罪。”
叶慕辰偷眼望向南广和。
南广和猜他心思,怕是爱极了被人称作伉俪,心下暗笑,口中却道:“怕是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二位神仙中人物,某便是见不到那传说中的神树娑婆沙华,能请二位喝杯茶也是好的。”那人喜笑颜开,一双桃花眼眼角微红,泛起水光潋滟。
却当真是一幅好皮囊!浑身上下散发出风流味。
怪不得两岸妇人都跟疯了似的,狂蜂浪蝶般逐着他跑。
南广和垂眸一笑。
叶慕辰却对着那人的笑容一怔,突兀地问道:“你姓李?祖上可有人唤作李罗?”
那人脚步一顿,惊喜道:“原来你认得我?!”
“不认得。”叶慕辰冷冰冰道,手下意识松开了刀柄,让那人先行领路。随即落后一步,附耳与南广和道:“怕又是一个故人。”
南广和微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摇头道:“孤不记得这人气息。”
“他长得像李罗。”叶慕辰又多说了一句。“眼睛像。笑起来更像。李罗便是当日里裂金侯家的世子,在西京与臣一同长大,十来岁后臣去了军营,就来往的少了。”
这些都是南广和未曾涉猎的过往。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接话。
叶慕辰见他沉默下来,疑心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在内心抿了抿,咂摸出味道来。他温柔地牵起南广和的手,低声道:“只是去看看。你若不喜,就不去。”
“去。”南广和笑。“孤也很好奇,小叶将军你童年时的好友是如何模样,想必这家还挂有画卷。”
“谈不上好友。”叶慕辰失笑。“认得而已。”
*
到了李府,那花痴公子趁着家人奉茶的机会,又凑过来道:“二位当真不曾见过娑婆沙华?”他说着宝贝儿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幅画卷,仔细铺平,展示给他们看。“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从西市买来的,说是百余年前从大隋深宫流传出来的,画的就是那位长公主宫前的娑婆沙华林。”
画纸陈旧,宣纸边缘泛起黄色,泼墨一般渺远的重阁琼宇深处,有一座金顶宫阙,宫门外点缀着嫣红如血的娑婆沙华林。
林间的花朵仿佛正在盛放。隔了这许多时光,依然不肯死去。
画卷中有一人背对世人而立,一袭白衣,墨色长发轻垂,撑伞。伞面上尽是落花。星星点点的娑婆花点缀在素白画面,如陈年旧血。
南广和手指尖点住画中人的那把伞面,轻笑道:“这是血娑婆。”
那花痴公子双眼一亮,连忙追问道:“原来你识得?”
“人间不该有这娑婆沙华。”南广和笑得眉眼弯弯,一波三折的丹凤眼中有很深的什么东西,叫这年轻的花痴公子看不穿。
“可是一百余年前,大隋深宫遍地都是这娑婆沙华。”那花痴公子与他争执,桃花眼中充满向往,手中捏住画轴,扑簌簌一阵轻响。“若是人间不该有,为何百余年前,那位大隋长公主为何能够日夜与此花相伴……”
“公子啊,你又发痴了!”一个背微驼的李家老仆正奉茶上来,闻言打断了小主人的话,叹息道:“那位长公主生的倾国倾城,若是个凡人,这世间又怎会有美成那样的?!那是个仙家,是凤凰下凡,前头那位大元朝帝君统领天下,都不曾娶得这样的神仙人物!这哪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肖想的?”
那花痴公子不悦地瞪眼,怒道:“不许你多嘴多舌!凤凰下凡又怎样?既然下了凡,给世间带来了这样的极品仙花,为何在她死后又全部带走了?这不公道!”
南广和慢条斯理啜了一口茶,长长呼出一口气,淡淡地道:“这人世间,哪儿来的公道。再说仙人下凡尘,本就是游戏一场,为何要留下纪念?”
“你!”那花痴公子勃然大怒,啪地一声将画轴拍在桌案上,奋臂攘袖道:“我敬重你是个爱花人,口中仍在称赞娑婆沙华,你却如此污蔑长公主!我,我今儿个与你没完!”
“你与谁没完?!”叶慕辰刷拉一声拔出刀,刀锋抵在那花痴公子伸出来的胳膊,眉眼冷硬。“把你的爪子缩回去!”
刀光映照在那花痴公子的艳丽桃花面,吹动他鬓边一缕长发,无声无息飘零在地。
花痴公子终于知道怕,手指哆嗦的厉害,提了几次,都抬不起来。身子如同筛糠一般,簌簌地往下瘫。
叶慕辰就像一头闯入人家宅的恶犬,眼眸中杀气腾腾。
南广和怕他吓到人,连忙站起身,扯住叶慕辰袖口。“今儿个却是你要来喝茶的,来便来了,与后辈们闹腾有什么意思?”
转过头,又向那花痴公子道:“我们是修仙人,你所说的娑婆沙华,百年前就不存于世了。你要寻那花作甚?”
花痴公子瑟缩不能言。
南广和便有些失望,叹息道:“原来你并不是当真爱这花。娑婆沙华并没有红色的,这画中的血娑婆,是神血。”
他难得说句真心话,那花痴公子却听不见,只手指着叶慕辰一迭连声喊道:“……罗刹!天罗刹!你是家祖供奉在祠堂中的那位天罗刹!大元朝帝君!”
叶慕辰剑眉一挑,缓慢归刀入鞘。笑容格外凉薄。“怎么,李罗那小子还给我建了座生祠?”
花痴公子不料他竟然一口认了,当即瘫坐在地,连同那老仆一起抱坐在地上,唬的口唇惨白,缺了一角鬓发后桃花面都有些凄惶可笑。
“你竟然当真是大元朝帝君叶慕辰?!”那花痴公子声音抖的不成样子,手扶着桌子几次抖爬不起身,目光发直,却还记得追问道:“你见过那位大隋韶华长公主?!”
叶慕辰揽着南广和的腰,两人徐徐朝外走,听到这句话时回头一笑。“见过。而且,娶到了!”
南广和啐他一口。
两人离了李府。
*
“下一站去哪?”叶慕辰在人群中轻声问他。
南广和想了想,含笑道:“孤在这人间并无亲友,倒不如去看看你叶家的后人吧。”
叶慕辰不乐意。“并不是臣的骨血。”
话虽如此说,到底还是遂了他的意,一径往李府后的老叶家走去。街面洒扫的很干净,空荡荡并无人烟。
叶家却还在老地方。百年牌楼,高悬着一块黑底红字的牌匾,上头龙飞凤舞写着“护国侯府”四个字。两只石狮蹲坐在门前,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狮首下颌布满青苔,铜铃早已不知去向,换成了一条红绸带,在下颌处束成一朵花。
南广和感慨道:“倒还是从前的样子。”
叶慕辰手中揽着他的殿下,眼前飘过的是百余年前大隋朝时第一次拐这人回家,这人穿一袭鹤氅,墨发轻垂,周身如有星芒耀眼。
“殿下,”叶慕辰哑着嗓子唤他,然后对着南广和应声扬起的小脸怔忡,半晌才轻轻地道:“臣那时候,就心悦于你了。”
“……在孤十一岁的时候?”南广和诧笑,随即越想越好笑,忍不住从叶慕辰臂弯中钻出来,笑到弯了腰。
“叶慕辰,你,你完了!”南广和笑得呛咳,一双丹凤眼中春意极深。
“是啊,早就完了。”叶慕辰呢喃。“在大明湖畔见到殿下时,臣便……万劫不复了。”
第171章 娑婆3
南广和默然良久; 突地朝他抬头一笑。“叶慕辰!”
叶慕辰抬眼,哑声道:“臣在。”
南广和脸上笑容仍未散尽,唇角红艳; 有一种令人不可逼视的美。然后他就用那样一双不笑的眼睛; 挂着唇角尚未散尽的余温; 正色问他:“叶慕辰,你可曾后悔认得了孤?”
“……不后悔。”叶慕辰下意识地答道。随后觑南广和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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