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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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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是谁?”
“不晓得,看不清脸。”
“好像在庙里从来没见过。”
“站的位置比咱帝君还靠前,这怕是从天上下来接引的仙人吧?”
“嘘,你们觉不觉着,这位仙君瞅着有些面善?不是说那容貌,容貌咱也看不清,是那身姿,那衣服,那打扮……像不像前朝凤凰儿一族?”
“噤声噤声!老哥哥你脑袋不想要了?”
“……怎么倒真像是前朝帝君?!”
“嘘……”
一片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百姓们尽皆寻了个高处,脚踩栏杆,纷纷将脖子仰到了最极致,狐疑地打量七彩祥云中那个若隐若现侧对着下界而立的朱红衣仙人。
越瞧,还真的越像是前朝凤血遗在凡间的南氏皇族帝君!
“帝君且等等我!”云层中雪鹰族遗留于凡间的最后一人、于仙凡鏖战中战死的侯爷苏文羡身后刷拉一声展开雪白翼翅,飞速滑翔追上了最前头的南广和,口中笑吟吟道:“帝君好生无情!自仙凡战一别,臣忝为下界一地城隍,帝君竟再也没来看过臣。”
“你是谁?竟敢让帝君前去看你!”叶慕辰重重从鼻孔中哼了一声,脚下发力,一身玄衣挡在南广和身前,遮断苏文羡的视线。脚下斜斜划过一道玄色残影,身子朝右半倾,尺度恰好地插/入南广和与苏文羡二人之间。
苏文羡一身雪白大氅,背后伸出一双雪白羽翅,森然地看着他。“怎么,昔日某为你大元尽忠,灭了仙阁数百人,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虽然你那些手下小人样儿地封了某一个城隍,但说到底,吾等诸侯真正的主子只有帝君一个。你又算老几,凭什么拦着帝君不让吾等参拜!”
“此言不错!”鹤族终于迎头赶上,优雅地蜷起一足,长长的脖颈转动,朱红色长喙轻启,口吐人言。“帝君乃吾族之王,是此方世界独一无二的凤凰,又不是朱雀你一家的!怎地你这厮看护的就跟……”
“就跟护媳妇儿似的!”鹞族侯爷终于也气喘吁吁追了上来,一耳朵听见最后那句,没忍住插嘴道:“不是我说啊小朱雀,待会儿到了天宫,可把你那拧巴劲儿给收敛收敛,不然待见了天宫中那位,人家还以为咱们是拖家带口来打秋风的呢!”
这话刻毒,听的南广和与叶慕辰二人齐齐转头瞪他。
鹞族侯爷一摸头顶那簇呆毛,忍不住脖子一缩,小声道:“怎么了,老子话不对吗?”
“呵!天宫中那位!”南广和咬牙笑了一声,声音清冷,尾音上扬,于繁华至深处冒出那冰雪漫天的恨。“一别万年,吾等并未按照那位的意愿安然接受天罚,还不知那位要如何陈列天兵天将与吾等对阵厮杀,鹞鹰你竟然还想着入三十三天参拜?!”
叶慕辰怒视鹞族,手按陌刀。“吾只恨不能亲手屠了那厮!你竟敢临阵投敌?!”
“不是,老子不是那个意思……”鹞族侯爷声音渐弱,可怜巴巴地掉头望向身侧一众同僚。却见鹤族事不关己地抖了抖羽毛,雪鹰族苏文羡晃了晃脑袋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热闹,其余众鸟族侯爷们尽皆立在两侧云头,各自很忙。
无一人替他解围。
鹞鹰瞬间蔫了。身后那对羽翅也耷拉下来。“老子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你是不是那个意思,鹞鹰,”南广和漫然掉过头,双手负于身后,昂然抬首望向前方,淡淡地道:“南天门到了!”
前方,厚重裹在众人身上羽翅的云层渐渐散开,如同有人持千钧重刀斩破了阴沉光线。遥遥可见于一大片白光炽盛处,是那绵延数万里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天际线。两道高耸入天的华表矗立于眼前,其上飞舞数十条金龙,龙首狰狞,铜铃般的金色竖瞳轻轻转动,回望众人所来处。
华表前是一块庞然盘踞的界碑石,以上古符文写着“南天门”。每一道笔画皆隐含天地真意,勾勒此方小世界的至高法则。
见众人越飞越靠近,华表上盘旋的数十条金龙昂首怒吼,声音震动。遥遥自云层更深处传来一阵金钟声。
嗡——
嗡嗡——
嗡嗡嗡——
三声金钟鸣,乃是上达天听奏报帝尊的兆象。
“那便是,天宫的南天门了?”鹞鹰顺着一眼瞧过去,不自觉喃喃道。
南广和不答,注目良久。
久违了!数十万年的逍遥少年时光,自鸿钧老祖以身化道后他便失去了庇护,只身游荡于此方天地,直到天宫建立,这个小世界中再次有了竞道而上的执至尊位的帝尊。那位修行无情道的帝尊一朝得道,成了天道的掌刑者,便雷厉风行地下达一百余条禁令。其中一条禁令,便是严令禁止众仙再修习极情道,天宫中玄牝为母,阴阳两分,所有男欢女爱之欲念尽皆归入下乘。
那位曾亲口言道,天人者,乃欲界生人,尔等若不摒弃一切牵挂欲念,绊你者便为魔。遇魔,当诛;动欲者,天罚!
满殿皆是云雾深深,耳畔瑶池仙乐渺渺。众多仙君皆领旨下拜。独有南广和自左侧那把七宝点缀的椅子中放下杯盏,凌然抬头。
至高无上的天道执行者端坐于帘后,两名仙娥手执羽扇垂眸轻摇,无风无音。帘子后绰约坐着那人,白玉冕旒遮额,清俊如同水墨河山的脸上一丝笑容都无,见南广和目光投来,只漠然回望。
四目相对,那人眼眸平静淡漠,再也窥不出丝毫旧时少年情义。
那一日,南广和怒极,振衣离去。
再后来便是帝尊下令命仙童前来凤宫驱逐朱雀神将,曰朱雀擅自动了私情,当下界受罚。朱雀不服,引发了众极情道修仙者们的一致对抗。继新帝尊执天道法则后,一场长达万余年的道争大战拉开帷幕。
朱雀最终因神力耗损太过,于沉眠中遭人暗算,猝不及防扑入凤宫中,执长刀立在凤帝面前沉声道,帝君,末将此番恐陨落在此。但末将慕帝君已久,陨落后,但凡尚有一丝残魂苟存于世,亦势必要挣扎着回到此处。
南广和冷笑。
众人飞升时所踩的阶梯越升越高,直至尽头处,南天门赫然在前。黑云雷雨皆在众人身后散去,大蓬金光自头顶射来,刺的众人睁不开眼。
“帝尊,三千年一别,吾族极情道众生……归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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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登顶1
南广和带领上千人闯入南天门的时候; 南天门众仙君很想集体冲上去杀一个痛快——可是不行!
帝尊严令,禁止任何一位三十三天的仙君擅自动手。用帝尊的话说,让他们来; 放任他们一路闯入白玉宫; 然后……截杀所有极情道修者; 只除了凤帝以外。
于是一众上界仙君们手握兵器暗戳戳蹲在界碑石后,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上千号人浩浩荡荡从面前经过; 带动长风千万里。鸟族扇动翼翅,原本云气浩渺的上界居然飞沙走石,鸟羽斑斓盛开了半边天。
南广和一身朱红色长衣经过界碑石时; 甚至特地回身; 笑了一声。
一波三折的丹凤眼中波光潋滟,像是一眼看穿了界碑石后藏着的数万名天兵天将所在处。又像是在嘲笑那些躲在暗处中不肯出来的众仙君。
像是在说,瞧; 你们也不过如此。
又像是在和他们打招呼; 说道,尔等这些后辈小仙; 修无情道有何意趣?不若随了吾等; 一道去体验那下界红尘爱恨; 也来一次三千年轮转,以肉/身验一验尔等心中的大道长生!
众仙君迎着南广和的眼神,一个个头皮发麻手脚抽搐。下意识又想到了万年前; 在这位为老不尊的凤帝下界前; 不,在这位凤帝尚未被打落云端尚且悠哉游哉游荡于三十三天中祸害他们的时候……那时候; 凤帝他老人家也是如此这般,顶着一张十三四岁少年郎的脸; 言笑惫懒,执着他们的手,一个个地瞧过来。
当年呵,在凤帝他老人家所经过之处,三十三天内外都开满了繁花千万重。
青春短,少年狂。当年那头凤凰呵,笑得那样美。
竟然能令顽石心中开出了一簇簇冰晶般的花朵。
众仙君心中情绪复杂难辨,好容易安生了三千多年甚至上万年的心,渐渐生出了一些什么说不出的东西。就好像步入了一场连绵不绝的雨中,于雨中见到了万年前那个回眸粲然笑着的年少凤帝,与那个眼神相距上万年时光遥遥相对,一霎时悲喜难辨。
有欢喜,有哀愁,有无情道者不该生的心。
于漫长而又孤独的雨中,见那个曾经永远年少肆意的凤帝走过曲折红尘路,见他沉寂于三十三天外黑海炼狱中喑哑无声,见这一方小世界,下了十年又十年,下了一场似乎永远也不会再停歇的磅礴白雪。
细雨如丝线,往事如潮。
于南天门一众后辈小仙君的视线中,那个朱红色长衣的身影走得那样挺拔,再不回头。身侧却多了一个人,是万年前那个永远只敢持刀立在他身后的朱雀上将,如今居然走到了他的身侧,轻快地三两步赶上他,与他并肩同行。两人手牵着手,发丝偶尔在长风中绞缠在一处,风吹动玄衣与朱红色长衣的尾摆。
像是一种三十三天从未见过的缠绵。
这缠绵与风姿,令一众后辈小仙君心中惶惑,又似在雨中淋湿了头,扑面而来一股娑婆沙华盛开的香味。
天柱石在此处终于安静下来。青藤叶片间隐藏的一张张脸长了脚一般跳入云中,自寻自的去处,也有大批小脸跟在南广和等人身后,蹦蹦跳跳地沿着白玉天阶往前走去。
从南天门至三十三重天,原本有传送阵,也可以凭借各自灵力一举瞬移。但是南广和选择了一条最慢的路。
他沿着一层层的白玉天阶,任由叶慕辰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往云层深深处走去。纵然万水千山走遍,他身边都有这头朱雀不离不弃地陪伴着。
如今,他要与他一道,沿着当年坠下去的路,一步步地走回三十三天,回到那座白玉宫前。他要与他一道,站在白玉宫那个帝尊面前,亲口问那位一句,这么多年,究竟谁赢了,谁输了。
这一场持续万年的极情道与无情道之争,这一场延绵至三界六道的灭生之途,死了又生,生了又复湮灭,如此多的血与泪埋下去,结出的究竟是众生谁的果?
他赢了,还是输了?
南广和走的极慢。
身后一众鸟族侯爷们也都沉默下来。羽翼在云层中叫这沉绵的雾气沾湿了,素衣染烟霞,明月金乌都不在了。只剩下一列列整齐的队伍,缓慢沿着这条通往天界最顶端的所在的阶梯,一步步往前走着。
叶家军中随之飞升的众人大多数都来自真正的凡间,此前从未听闻天界有如此景象。与下界流传的各色睡前故事或说书人的段子不同,这里空荡荡,连风声都令人觉得静默。耳蜗内一道道拂动的仿佛不是风,而是肃穆香气。
有弥漫的香气,像是漫山遍野的,沿着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白玉天阶开满了传说中的优昙花。
三十三天内没有时辰钟,只有金色细沙自沙漏内一层层覆下。扑簌簌的,说不清是谁的眼泪,或谁的心在随这上千号人在动。
南广和带领众人走了很久很久。
白玉宫外,那个一袭紫袍绶带头戴白玉冕旒的人也立了很久很久。
就像是万古前,他就那样静静地立在白玉台阶的尽头处,等着那一个结局。——那一个只于他而言,所有故事的结局。
自第一层天直至三十二重天的所有仙君都叫他赶走了。他让他们去各自的领地,然后按兵不动,只需要在白玉宫前留下南广和带来的其他人即可。
那些帝君仙君们面面相觑,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却又不敢违拗。一声不吭地派人下去,只在白玉宫前最后的九十九级台阶设下埋伏。那些帝君们都亲自蹲守在最后一级台阶。并不像那位帝尊所吩咐的,此处不需要他们。
这三十二位帝君都不相信,不信这位万年前突然皈依了无情道的帝尊会当真出手灭杀那头凤凰。
万年前,数十万双眼睛瞧的真真儿的,帝尊在出剑斩落凤宫梁柱后,分明回头又闷声将那座凤凰宫殿又给修葺的越发完美了。玉翠编钟,宝石堆满了殿堂。甚至远比昔日凤凰亲自布置时更为华美。尤其那座白玉雕就的床榻,每日都会在案头插一大瓶白优昙。
那可是三千年才开一次的优昙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天界极品仙花!是惟有帝尊亲临,才敢开放的极品白优昙啊!
花瓣馥郁芬芳,生生地将那座无人居住的凤宫妆扮成了另一座瑶池。
然后,于三千年前的黑海炼狱,也不止一双眼睛瞧见过那位帝尊独自一人站在海水中,海水浸泡白衣,披着一身暗沉的光,立在岸边久久不语。偶尔帝尊不朝,披着一袭紫衣径自穿过阶梯,打开结界,去那黑海之中,踩着嶙峋的礁石,星光落在帝尊肩头。
凤凰自海水中睁开眼,低低地笑。
帝尊便站在礁石中,脚下浸着这浮木也漂不起的海水,紫衣下摆结满了白色的盐粒。然后,与凤凰并立在一处,指尖摩挲穿过凤凰心头的缚仙锁链,撩动凤凰鬓边长发。
风声伴随海潮。
帝尊陪着凤凰立在炼狱中,曾亲手拈起一根锁链,以锁链加身,陪凤凰一道受那穿心之苦。
凤凰当日里的笑声叫滔天海潮湮灭大半,却仍偶尔有一两句,飘散入这三十三天。
这些当初曾亲身参与道争大战的帝君们都曾听见过。当日里,那凤凰曾经说,帝尊,你既然已经决意入了无情道,为何不亲手将吾斩杀?只有将吾亲手斩于剑下,你才能当真证了你的大道,才能当真无愧于你的黎民苍生。
当日里,帝尊便那样清淡地答他道,凤凰儿,汝曾怒斥吾不懂得。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有朝一日吾懂得了,受不起的……是你。
凤凰怔然,随后仰头大笑。
笑得那样肆意。
笑得那样张扬。
当日里凤凰的笑声震动了流云,令黑海停滞,令潮水回流。
三十三天内,那一日,曾开满了无穷无尽的艳红色的花。自黑海之中,浮起一朵接一朵的莲华。那花,艳丽的,就像是凡人的血。
那般不祥。
那一日开放于黑海之中的花,是天界中严令禁止提及的秘辛。
只有这些看守于诸天的帝君们知道,那花不该在天界出现,甚至不该出现于下界凡尘。那是地狱中都不曾生长出来的浓烈怨恨,带有蚀骨诛心的疼痛。以神之恨,拍打/黑海炼狱中所有不肯死去的精灵,在泡沫中亮出了魔的獠牙。
直至今日,这些帝君们都深深忌惮着。
也是从那时候起,天魔们纷纷自地狱流放之地醒觉,不安地躁动,沿着三途河爬入人间,肆意掀动一场接一场的叛乱。令这三十三天再也没了安宁日。
帝尊不言,诸天帝君们却都怀疑,此次凤帝归来,怕帝尊只是想与这头凤凰好好诉一场离情。若没有他们在场守着,怕这位就要牵着凤凰的手,将其亲自送入修缮过的凤宫中,好生供养起来。毕竟这两位之间数十万年的交情,在场无一人能及。
三十二位帝君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对着自白玉阶梯中终于缓慢现出身形的一众鸟族,沉默地拉开/弓/弦。
银色的光芒下,刀兵森然。
南广和当先走来,迎着众帝君们出鞘的刀剑,抬起手,两手对拱,广袖下流云飞卷。他兀自漫然一笑。“各位,都别来无恙?”
众帝君不答话,风卷衣袍落,啪嗒一声。于南广和语声落地的一刹那,玉阶尽头处,三十二双手齐齐动了,沉默地放出弓弦上久已备好的箭。
埋伏于通天路最后九十九级天阶的上百万天兵一瞬间都从结界中现出身形,呐喊声惊天动地,旌旗摇晃。
飞箭如流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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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登顶2
飞箭落雨中; 三十三天外响起了磅礴大雨的声音。
是一场真正的落雨。
云层中凝聚了几千年的雾气尽皆在今日凝结成水,沉重地大颗砸下。刀剑斫入骨肉的声音沉闷地响在云际,久久不绝于耳。
南广和愤怒已极; 手护着身后的一众凡间跟随而来的子弟; 口中喷出烈焰; 朱红色长衣猎猎,搅动此方天地风云突变。
一曰阴; 一曰阳。两道气在他身前不断翻滚,交错缠绕着众多兵器,卷起众仙帝的身躯; 将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抛掷于虚空中。
“竖子!”南广和在扔下又一个仙帝后; 大喘着气儿对虚空中怒吼道:“吾今日归来,是谁命尔等在此处截杀?!”
“是你,你; 还是那位帝尊?!”他手指着一众在虚空中仓惶落下的仙帝们; 脚踏流云,额头及两臂皆生出圣洁如雪的娑婆沙华; 逐一问过去。
众仙帝们迎着他那双清澈到极致明亮的眼眸; 居然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一别三千年; 帝尊大梦,他们竟然忘了当年这头凤凰在位居三十三天帝尊之一时,曾拥有多么荣耀的光华!彼时于凤凰掌风下; 从无一人可逃脱。
纵观三十三天; 能与这头凤凰对战而立于不败之地的,也仅有如今白玉宫中那位而已!
众仙帝们面色如土; 有些握不住手中兵器。
“很好!”南广和将众仙帝神色收入眼底,唇角扯出一抹嘲讽至极的笑; 恨声道:“这便是你们的抉择!你们选择了继续战下去,为了捍卫尔等所谓的无情道!”
南广和环顾云海中爬起身的一众仙帝,突兀地提高声音,问道:“既曰无情,那么敢问众仙君,究竟尔等是否懂得,何谓情?”
“若不懂得,又何来的无情?”
“这无字,从何而来?”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竟劈头问的众仙帝讷讷不能言。
“……无自有中来。”
一个清凌凌如同山间冻泉的声音自天阶尽头遥遥传来。不似往常的不苟言笑,这一次,这一声解答,竟带有一种令人心慌的微妙笑意。
南广和羽睫微颤,撩动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就见到那人自白玉宫前一步步缓步而来。依然是如雪的白袍,依然在肩头落满了月华星光,依然有簌簌轻晃的白玉冕旒遮面。
一步步,行至他面前站定。
“凤凰儿,三千年不见。幸见汝无恙!”帝尊崖涘含笑站在他面前,手指轻抬,白玉柄麈尾在怀。眉目辽远,似是下界那个飘然来到大隋朝深宫中的国师大人,又似乎不是。
明明是与下界国师大人九分相似的面容,却有来自三十三天的淡漠。这淡漠,令他眉目间更加清淡,淡的就好像一缕水墨化作的烟尘,仿佛随时都会散在这云层水气中。
他周身都在落雨。
一步走来,冠顶是湿的,白袍凝结了雨水。
那双如九霄青空的眼睛,盛放了四海所有的水,因此蓝的令人心悸。
银霜一样的发自冠盖下垂落,一缕缕,迎风微微飞扬。
崖涘从未以如此形貌见过他。
或者说,已经足有万年了,来自紫昙华林的崖涘都不再以如此形貌来见他。
万年间,他每次见到崖涘,都是一副宽袍绶带正襟危坐的模样,像是永远在板着脸说话,再也不曾见他发垂肩。
再也不曾见他笑得如此年少。
南广和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沉默良久,才对着那双青空碧海一样的眼眸,轻轻地道了一句。“好久不见,帝尊。”
话犹未尽,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身子往后倾倒,悬悬地跌入一个火热的怀抱中。
却是叶慕辰自后突然抱住了他。
南广和鼻子一酸,反手自后摩挲下去,握住叶慕辰的手,将其自身后拽出来,与他一起并肩而立,对着崖涘又笑着说了一句。“帝尊,吾家的小朱雀也在,你们也有上万年不曾见了。”
叶慕辰自鼻孔内冷嗤了一声,大手紧紧包裹住南广和的手,单眼皮一撩,朝崖涘投来的目光颇带敌意。
崖涘顿了顿,笑得云淡风轻。“凤凰儿,你那句话,吾答上了。你又有何良方,可教吾?”
……这却是只有他与他才能懂得的一句话。
于十万年前,此方天地间四方神灵尚在星辰大海中沉睡。崖涘执着南广和的手背,共同指向这方世界的天尽头,淡然道,若有一天,这个世界病了,老了,凤凰儿,汝可有良方可以救它一救?
彼时广和笑得惫懒,丹凤眼儿微眯,无可无不可地道,吾有良方,须汝以无价宝来换。
好。那日崖涘曾一口答应。
如今,隔了十万年光阴,崖涘又抛出了这句机锋。这次,当着众人,当着三十二位无情道仙帝,以及上千名极情道修者亡魂。
一向谨言慎行不肯轻诺的崖涘,此刻居然像换了另一人,变得肆意轻狂起来。
南广和抬眸,深深地看入那双蓝色眼眸。于瞳仁深处见到了他身后狼狈的叶家军及鸟族众侯爷,还有站在他身侧以手指相缠的叶慕辰。
他在最后,于那双眼眸中见到了自己。
一身朱红色长衣的自己。
烈焰撩动长发,额间生长出如雪的娑婆沙华。
似朱衣鬼。
又似堕世仙。
“帝尊,你言无从有中来……”南广和笑了一声,不闪不避地迎着那双海蓝眸中倒映出的自己影像,一字字地问他:“那么敢问,帝尊你可有情吗?”
这句话,很多年前他也曾如此问过崖涘。只是那时崖涘从不正面答他。
渐渐地,他亦不再拿这个字堵他。
爱欲如枝头繁花,藏于青翠碧叶后,一岁一荣枯。
很多事情,就是在漫长的不可追的浩荡光阴中,渐渐变成了再也不能开口的渺远过往。
只是下界于南赡部洲与东胜神洲交界处堕入深海的灵胎儿崖涘之死,令广和心中扎了一根刺。这刺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南广和带有一丝畅快的恨意,恨声道:“帝尊,你可敢有情吗?”
“若吾答有,若吾答,……敢!”崖涘默了默,贯来薄凉的唇边挂着一抹奇异的笑,缓声问他:“凤凰儿,如此,汝又该当如何呢?”
崖涘顶着一身的雨水,湿漉漉地站在他面前,跨前一步,又逼问了一句。“自有中而来,于万有中复归于无。凤凰儿,如今吾为汝,即将老,即将死,如此……汝又当如何呢?!”
四下无声。
众仙帝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器,哗啦啦掉在云朵中。
云朵中积聚了太多的水,啪嗒啪嗒落在众人头顶,将翠羽斑斓的一众鸟族将军侯爷们几乎淋成了落汤鸡。便连玄衣铁甲的叶慕辰亦不能免,头顶一簇呆毛湿漉漉地翘立,越发显得他一张俊脸阴沉无比,几乎要扑过来将帝尊崖涘斩杀于长刀下。
而这位三十三天至高无上的帝尊,就这样静静地、无声地、以一种足以沉山覆海的神色,凝望着南广和。
像是这世间只剩下了他与他。
像是这天地一瞬间万物寂灭。
没有过去。
没有未来。
只有一句,你敢不敢。敢不敢叛了自己的道,以身殉,以情葬,消逝于这三十三天白玉宫中,成为一个天下人皆知的笑柄?
凤凰儿呵,若我敢,你又当如何?
你会如何?
你……又能如何?
第130章 登顶3
南广和一时哑口。
这世间有许多事; 是过了就再也不能回头望的。一旦回望,就惊觉伤口遍布,疼的厉害。——比如他失去了一颗天生五色琉璃心的胸口; 此际就又闷又疼。
他弄死了灵胎儿崖涘; 再不能接着弄死帝尊崖涘。
虽然这个小世界里崖涘有亿万化身; 但到底,能与他对立与他一道话往昔的只有这一位罢了。
南广和凝望崖涘那一双四海凝结而成的眸; 良久,才犟着一口少年气,强道:“你便老了; 死了; 又与我何干?!”
说话前,先抽了一口气。
心口实在疼的厉害。
叶慕辰自后紧紧抱住他,一手与他交握; 一手环在他腰侧。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着; 单眼皮微撩,朝崖涘投来的目光格外不善。
“帝尊慎言!”叶慕辰冷笑了一声; 替自家殿下接下了崖涘丢过来的这一刀; 回击的格外锋利。“帝尊万年前入了无情道; 从此后强行令天下间所有修行者改道而行。帝尊曾言,任一人任一物,倘若有情; 便落了下乘。”
叶慕辰又笑了一声; 语气淡漠。“吾等便是下乘。帝尊你高高在上,是三十三天至高无上神位上的那位。这天地老了; 你也不会老。这世上所有生灵都死去了,你也不会死。”
他接着话锋一转。“所以请帝尊慎重; 莫要学那些凡间的愚夫愚妇,动不动就以生死来要挟我家殿下!”
崖涘目光直接越过他,停留在南广和眉目之间。久久。
一直到这诸天仙帝闷闷地再次操持刀兵围在他身后,双方人马对峙。鸟族众将军侯爷们弓身展翅飞翔在南广和身后。
血蜿蜒流入云层中。
崖涘只是那样静静地凝视南广和。以一种比深海更深的眼眸,用那样沉寂的仿佛天地都静止了的神色,一声不吭地望着他。
南广和终于败下阵来,以手遮额,叹息了一声。“帝尊……”
“唤吾名。”崖涘笑得奇异而又温柔,又跨前一步,银色发丝在星光中浮动,带有辽阔的云雾雨水。“凤凰儿,再唤一次吾之真名。”
一把长刀削在崖涘的面。
割断了一大把银色的发,也在帝尊白玉冕旒下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割裂了一道血痕。有乳白色的血渗出来,空气中优昙花的香气越发浓厚。
仿佛帝尊崖涘的每一滴血,都能开出一朵三千年不遇的优昙花。
面对如此盛大美景,叶慕辰却冷冷地笑了一声,将长刀搁在崖涘面前,抵着杀气刀锋,携无限锋锐嘲讽,道:“帝尊,你真名是甚?呼一声你的名,是否就要海断山崩?你是这个世界的神尊,你是要我家殿下为了你这一声诱/哄,从此成为灭了这方小世界的罪人吗?!”
这一声“我家殿下”出口,叶慕辰与崖涘四目相对。两人都于同一时间想到了昔日在遥远的下界大隋朝,于那个大隋亡国的上巳节之夜,彼时也是这样境况。于那个烈火与血腥的夜晚,叶慕辰执炬而来,护着他的殿下。崖涘从天而降,轻飘飘地,就将南广和拉了个满怀。
崖涘简直要压不住唇边的笑,笑得那样薄凉,又那样奇异。“叶慕辰!”
他唤他的名。
然后又唤了一声。“小叶将军……呵!”
这一声“呵”,意味不明,充满了讽刺。
叶慕辰欺身上前,刀锋过耳,整个人扑到崖涘面前,一身玄衣沉的就像这三千年的爱恨。
崖涘侧身,左手负在身后,只右手微提白玉柄麈尾,面上始终挂着那抹凉薄的笑。白玉柄麈尾挡住了叶慕辰的视线,令他只能见到崖涘银发下的半张脸,以及唇边的那一抹嘲笑。
叶慕辰大怒,手中长刀舞动,带动三十三天的漫天雨水,刷地形成一条笔直的雨线,朝崖涘脖颈处斩来。
南广和仿佛被人遗忘了一般,一袭朱红色长衣,独立在两人身后。他眼中是滔天的雨水,与雨水中战在一处的叶慕辰与崖涘。
那种不安的气息越来越强烈了。
南广和抬起眼,一一循着这三十三天白玉天阶尽头的众多仙帝们望过去,见他们翻滚在云与雨水中,见他们与极情道众生捉对厮杀在一处,见云水中渗透出来的血色越来越浓厚……厚重的,就好像在很久以后的后世,会被载入史册。
数十万载的长生,十万年前此方四灵出世,朱雀神将陵光亦步亦趋执刀追随于他身后的一抹玄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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