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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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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世,他都寻到了他。
实属不易!
万年前,他尚未曾察觉陵光的心意,任由彼此蹉跎了如此长的轮回。
万年后,他却是在陵光倾注一缕心头血的人偶处,逐渐摸索出了人间至情。
至情至性,乃当初他身为一方小世界之主时曾笑言的,极情道。
他忘了。
陵光还记着。
便连这吞了陵光一口心头血的人偶,也记得如此牢靠分明。
南广和以脸颊摩挲这厮的面上伤口,耳鬓厮磨,爱不释手。心下柔软的一塌糊涂。
蓦地指尖一阵湿润。
南广和低头,不由得失笑。却原来是昏迷中的叶慕辰冷不丁抓住他的手指,如同幼儿那般,衔入口中。唇舌吞吐,像极了幼儿哺乳。
这厮……且由他去吧!
南广和扶住叶慕辰,目光渐渐逡巡于四遭经蜃虫喷射毒物残害过的草木,一寸寸自地皮缝隙处寻过去,直至半盏茶后,他终于寻到一处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地方,那处竟赫然留着一片淡粉色的娑婆沙华花瓣。
花瓣呈心形,微有些含羞似的蜷曲着,自蕊心剥落处仍残存一抹鲜艳的血色。
南广和目露惊喜,口中默念口诀,右手微抬,一道道金色光芒射向那片娑婆沙华花瓣所卧处。积聚了所有力量,希冀能从此突破结界。
许是那花瓣上沾染的叶慕辰的血起了些作用,此次破界比他算计的容易许多。几乎在金色光芒抵达的一瞬间,周遭视线便起了波纹般的剧烈震颤。随后缓缓地,一片又一片青白色的雾气交错,雾气后,隐约显现出晨光下陆续走动的叶家军诸人。
“……帝君?”有人迟疑地朝这边张望过来。
南广和大喜,加速发力,提起一口真气猛力冲击那处结界壁垒脆弱处。蜃虫毒气布下的结界渐渐微弱,发出极轻微的咯咯声,随后哗啦一声,如同蛋壳一样破裂成蛛网状。外界发出的声响越发清晰,那走过来的人影也逐渐清楚分明了。
“帝君,您怎么……”那人顿住口,自动自觉地消音。抬眸震惊地望向山崖角落处,与一位年轻绝色道人相拥的叶慕辰。
那道人身上所穿的,分明是前朝国师、此地山主崖涘的衣衫,发冠下两条蓝白交织的飘带不断随风摆动。
但那眉眼,绝色到难描难画,世所罕见!
“请问阁下是?”那人手指微抬,下意识扣紧腰间的黑色陌刀。
南广和乍然离开毒雾结界,不及搭话,先将怀中的叶慕辰猛然朝外一推,随后才回首匆忙双手翻印,试图封锁此处毒气弥漫。
叶家军那人大惊失色,急忙一步踏出,接住被南广和抛掷过来的大元朝帝君。待再转眼看去时,只见两人出来的地方浓烟滚滚,大团黑气不要钱似的往外喷。更可怕的是,这黑气仿佛长了眼睛,迅速察觉到有人在阻拦,原先庞然大物一般无所归属的黑气很快凝聚起来。
一炷香后,黑气张牙舞爪往那白衣道人扑去。
黑雾蒸腾,山崖角落处仿佛遮天蔽日一般看不到半点光亮。——那唯一的光亮处,便是那名眉目如画的白衣道人。
叶家军诸人陆续聚拢过来,手按在兵器上,随时准备上去助那道人一臂之力。众目睽睽下,那白衣道人却淡笑着翩然离地,青丝自冠带后泄出一缕,双手翻飞如云卷,白袍衣角猎猎,浑然不似红尘中人。
那双手,莹润如玉,在黑气缭绕中灼灼发出光辉。
掌印所指之处,黑气尽皆退散。
不出一盏茶功夫,山崖那处再次恢复了天光山色,盈盈一抹青色光芒将那处封印。半空中缓慢现出一只雏凤,凤凰宛转清啼,天光大明。一轮初升红日自碧云间投射万丈霞光,照耀的此处煌煌赫赫,鸟语声中娑婆花开。
众人只觉得眼花缭乱,一时之间不知是去看那翩然有仙人之姿的白衣道人好,还是痴痴观赏那世间难得一见的凤凰虚影好。
凤凰儿,前朝大隋王室的图腾,就这样公然出现在众人视线内。
一别九年,这尚是曾来自大隋旧朝的众人第一次目睹凤凰的再次降临人世。
“殿下?!”自帐篷内跌跌撞撞奔出一众前朝诸侯爷,人人面色仓惶,脚下步伐凌乱,对着虚空中那个乍然一现的凤凰虚影撩衣下拜。
扑通!
扑通!
山谷中,一时间尽是跪拜声。
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怆然泪下如雨。
一别九年,来自前朝大隋王室子弟的荣耀与光辉,一瞬时竟然在此处复现。实在是出乎山谷中诸人意料之外。
人人皆说,那位殿下没死。人人都道,那位殿下就在此山中。
但事实上在凤凰现世之前,人人都不敢当真相信自己的耳自己的眼。
那传说中的凤凰,就这样漫然地、无所畏惧地,公然再次降临于下界南瞻部洲。
第84章 追杀1
南广和现身于众人面前时; 本没有想许多。蜃虫之毒,犹胜蝗虫过境,非三界中大能不足以知晓。
他现在还担忧; 方才蜃毒深入叶慕辰体内; 虽经他治愈; 到底留下了后患。——蜃毒,即便治愈后; 中毒者但凡心中有极深执念,事后也会反复复发。直到那人心心念念之人、之物、之事得以了结。
待南广和从空中落下时,九嶷山山谷中已经跪了一地。昔日大隋朝旧时诸侯将士们; 皆以右手抚胸口; 单膝跪地,口称殿下。
南广和无奈地抬袖,遮了脸; 带笑叹息了一声。“尔等这又是何必; 何苦……”
“殿下,”诸侯爷中鸿鹄率先抢众出列; 昂然自地上站起。目光一瞟; 瞬间意识到此事有异。他抬头盯着这位身高九尺的高大男儿。良久; 狐疑道:“敢问仙君,从何处识得我大隋南氏皇族秘术?此事,与昔日大隋朝韶华长公主; 又有何干系?”
南广和哑然; 借袖子遮住脸上尴尬,笑了一声。“确有一两分干系。只是; 不便于此刻言说。”
“有何不可说?!”鹤族翼侯爷亦站起,啪啪抬袖掸了掸长袍上灰尘; 字斟字酌地缓步走过来。“凤凰印记现世,此事非同小可,很快便会惊动四海八荒。还望仙君明示,告知那位殿下的下落,以及此事的来龙去脉。”
“不错!”剩下的几位侯爷都纷纷附和。
叶家军将领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不声不响地也随之起身,面色一例地肃穆,垂下眼皮仔细倾听那几位言语。
抱着大元朝帝君的那位小将军,则依然跪在地上,就着跪地姿势解开长衣,铺在地上,随后小心翼翼地将帝君叶慕辰平放在地面。从头到尾,眼风都没往这边飘一次。耳朵却竖起,脚后跟不明显地微蹬,随时准备着一跃而起冲入战斗。
南广和叫众人围攻,实在大出意料之外。他连着借袖子遮脸咳嗽了几声,牙酸了半天,也想不出如何编个合适的由头。骗这些人吧,他老人家念在这些鸟雀跟了十几二十万年的情分上,颇有些不忍。
但若不骗骗他们吧,他该如何解释,他原本便是个男子,如今这身高这模样,才是他在凡尘应该有的样子呢?
“咳咳,”南广和又咳嗽了。一身寡淡白袍,叫山风吹的哗啦啦,冠带歪斜,颇有些狼狈。
“仙君……”
“还望仙君明示!”
“……敢问殿下此刻是否就在这座九嶷山中?”
“咳,咳咳……”
漫山遍野起了风。刚才大放华彩的朝阳再次躲入云层后,西北角有一丝灰白色的光芒一闪即逝。山风呼啦啦,吹的众人衣衫猎猎,发丝凌乱。
一众人等中,率先反应过来不对劲的仍是叶家军将士。那名执戟小将迅速提气高喊了一声:“有敌来袭!叶家军众人,速速排兵布阵!”
声音凄厉,有穿透云层之势。
狂风吹动沙石泥土,刚被南广和封印的蜃毒之地隐隐又有灰色瘴气涌动。左侧蜿蜒小道上遥遥传来一个孩童的哭诉声。
“呜呜呜,我走,我带你们去就是了!山主大人就在那里,那个姓叶的大元朝帝君也在那里……你们,你们别吃了我的头!”
南广和心下一抽,闻声撩起眼皮望去,见羊肠小路上当先那个边走边哭的孩童果然是他捡来的薛小四。
薛小四身后,还有十几个身穿白袍的修仙者,各个鼻孔朝天姿态倨傲。
想来便是那下界修仙界所谓执牛耳者,仙阁来人。
“是仙阁!”那执戟小将高声叫破了南广和心中猜疑。“叶末,叶末何在?”
自帐篷内匆匆走出一个腰配陌刀的副将。
“叶末,你速速带帝君及受伤的夜三进入针眼。以此地巨石为据,吾等排七星阵。本将军所在处,即阵眼所在处!”
执戟小将声音提高,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单眼皮抬也不抬,说话间已经退回叶家军众人中,手执长戟,玄衣长发,俊秀脸上凛然如天神降世。
“叶家军听令!誓死保卫帝君!誓死保卫同僚!仙阁者,有一人杀一人,来一双杀一双,务必要剥净其生魂,令其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犯我大元者,啖其肉,寝其皮!”
漫山遍野皆响动叶家军人声,兵戈出鞘,狂风中人人面色肃杀,迅速退至巨石阵前结成南方七星。井、鬼、柳、星、张、翼、轸位皆有一名双目如电的年轻将领守护,那名执戟小将则慨然立于雀首。
众人拱卫的核心处,则是大元帝君叶慕辰,以及受伤后仍在调息的夜三。
“大元必胜!帝君必胜!天佑我叶家军!”
叶家军众人轰然应诺。明明只有百来号人,却足有千军万马的威势。
南广和起先怔怔,片刻后,双手缓慢拢入广袖中,眼底微湿。这些子弟,昔年皆是他麾下子民,于凡尘流转千余载,这些人竟然还依然如此刚烈。善!幸甚至哉!
得子民追随者如此,得爱慕者如朱雀如斯,他凤凰儿夫复何求!
南广和转过脸,再次以法术遮掩了面目,随后以食指竖在唇边,含笑“嘘”了一声。“各位,有关大隋朝过往,且待吾等共同御敌后再说!”
大隋朝诸位留在叶慕辰帐篷内过夜的侯爷,早已纷纷亮出兵器,闻言不由得一愣,随后又是狐疑。——瞧这道人,分明也是身穿仙阁特有的寡淡白袍。且不说其是否真是前朝国师崖涘,如此绝色眉目,一袭道冠道袍,难不成与那仙阁竟不是一伙儿的?敢情叶慕辰这厮如此好手段,竟然从修仙者中又撬来如此,呃,如此实力高强外表美貌的一大块墙壁!
诸侯爷就差将【你这厮怎地与仙阁窝里斗】的一排大字写在脸上了。
南广和窥的清楚明白,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咳了一声,随后放下衣袖,负手于后,慨然道:“兀那仙阁,几次三番欺人太甚!眼下又胁迫我山中小奴,实在可恨至极!吾必与尔等共同御敌!”
他顿了顿,见众人仍是不信,只得又补了一句。“这样吧,为了聊表诚意,待会儿吾先出手!”
他说着,振衣飞起,脚下足尖轻点,跃至山道上薛小四与仙阁众人身前。高冠下面目云山雾罩,语气清凌凌如同一口山泉自山顶叮咚而下。
“来人止步!”
“哟呵,崖涘你近几年胆子越来越大啊!”当先一人正是风凌,一向自恃乃仙阁唯一一位化神境大拿小妹的独子,走路都是横的,恨不得两条胳膊横着拐。
早前在大隋朝未亡国、韶华宫尚未锁宫的时候,昭阳六年,风凌曾率众闯入韶华宫,与彼时年仅十一岁的南广和有过一面之缘。
眼下风凌认不出广和,误以为仍是那个躲在九嶷山疗伤闭门不出的崖涘,一开口,便是气势汹汹的责难。
南广和抬眸见是他,瞬间想起昭阳六年韶华宫外无辜身死的数名宫娥,以及昔年贴身内侍小三儿额头上的那个噗嗤噗嗤冒着腐蚀臭味的血洞。他心下顿时了然,怪不得先前蜃虫围攻时,地面遭腐蚀的场景,他觉得似曾相识。
“原来是你!”南广和笑得咬牙切齿。
风凌一愣,随即鼻孔朝天,大力推搡了薛小四一把,将其扔在草丛里。“怎么,一别九年,崖涘你莫非如今连仙阁的门槛都不识得了?到了十年期满的时候,金丹碎裂之日,我看你是如何的涕泗横流爬到我师叔脚下学狗叫!”
他说着,仰面哈哈大笑,放肆至极。
风凌带来的一群低阶弟子们平日里就以他为尊,此刻见他笑,顿时也哄然大笑。唯恐捧场捧的迟了,回头也叫这位师兄往死里整治。
“狗?”南广和却依然笑了笑,歪着脑袋,故作调皮地道:“好主意!便将尔等都扔去山下做群野狗吧!”
南广和说完,指尖一迸,激发出数道金色光芒。光芒于空气中一触即燃,噼里啪啦窜入仙阁众人衣冠发梢。火苗不大,却无法扑灭,也无法用下界法术遮挡。
仙阁众人原先还在嘲笑“崖涘”的不自量力。待火焰烧身,才不慌不忙地取出法器或祭炼灵气抵御。不料那金色火苗却是源自凤凰真火,非天界某特定物事不可灭。
南广和记恨当年那风凌仗势欺人,将小三儿欺负的凄惨,此刻又逼反了他捡来的乞儿薛小四,这次放火时格外“照顾”他!风凌从头到脚,燃烧的地方足足有上百处。每一簇火星都不大,最小的火舌窜起来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是每一簇火都穿透肌骨直扑神魂。
风凌滚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放声哀嚎,苦苦地求他。“崖涘,不,仙君,仙君你高抬贵手!”
南广和负手而立,笑而不语。
许是痛的狠了,仙阁中陆续传出骂声,用世人难以想象的恶毒语言将崖涘骂了个透。南广和一律微笑着听了,半点儿也不放在心上。
笑话!这些无情帝君的下界走狗们,互相撕咬起来才合他老人家的意!他如今巴不得将那位从高不可攀的天界宝座拽下来,当面打个痛快。
至于这些废物点心,不好意思,只当先拿来祭旗了。
第85章 追杀2
南广和说到做到; 在用真火焚烧了仙阁诸走狗魂魄后,广袖一扬,将人尽皆扔下山崖; 变作山间飞禽走兽的零食。
他处理完这些废物; 心情略好; 转过脸……然后就见到大隋诸侯爷与叶家军众人皆手握刀兵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这些人中,面色或震惊; 或惊悚,或惊诧……总之,没一人能维持住原先的表情。
就连一向表情最少的叶家军将领们; 表情都相当的一言难尽。
“咳咳; ”南广和摸了摸鼻尖,颇有些羞涩地笑了一声。“咳,不好意思; 手下一时没刹住; 有些用力过猛。”
……这特么何止是用力过猛,简直是; 简直是让人两股战战精尽人亡啊!
诸侯爷没忍住; 纷纷在肚皮内腹诽。这位披着前朝国师崖涘道袍的年轻道人; 究竟是何来历?!这出手也太迅猛、太利落、太彪悍了!他们手上的兵器都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再看看人叶家军,空有扫荡天下无敌手的美誉; 在这道人面前硬是连敌人照面都没来得及打; 就眼睁睁瞅着仙阁众修仙者纷纷化作了火球,滚下山崖去了!
叶家军中; 那位执戟小将怔怔地放下手,缓缓道:“……收兵!”
“是!”
“应诺!”
许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难得连叶家军的应诺声都有些参差不齐。年纪最小的那个小兵甚至都没抱住齐身高的大刀,晃了几次,才险险儿地拖着大刀跑到执戟小将面前打报告。“十一将军,俺可不可以,去见一下那位仙君啊?”
执戟小将,也就是如今大元朝铁戟军的将领叶十一,闻言一噎。“人就站在对面,你瞅不见吗?”
“不不,”小兵拿袖子擦了把鼻涕,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俺刚才隔的远,都没瞧清楚那位白衣仙人是怎么出的手,这也太强了!俺想过去看看,好不好?”
叶十一眼皮下垂,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强?有多强?还能强的过他家帝君不成?!
叶十一并不知道在某种意义上他居然真相了。他当时只是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挥手。那小兵便兴冲冲拖着大刀扑过去了。
南广和正尴尬地摸着鼻尖立在山道尽头,白衣飘飘,面对众人夸张的表情不知所措,眼角突然扫到一个飞快奔过来的孩子身影,吓了一跳。“哎,兀那小童!”
小兵高高兴兴地“哎——”一声应了,尾音拖得长长的,边跑边挥手,过于宽松的军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他一口气跑过那几位养尊处优碍于身份不好先走出来搭讪的侯爷,跑到南广和身边,喘着气儿笑嘻嘻开口道:“仙,仙君,你刚才露的那一手叫啥?太神气了!”
南广和摸了摸鼻尖,有些想笑。这从小朱雀手下跑出来的孩子,怎么个顶个的这么脏,浑似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贫苦出身。
他难得高兴,蹲下身,仔细地瞅着这孩子身量尺寸。“你若喜欢,回头我教你。现在,先把你这身打扮给改改!”
说着从袖子中掏出一粒米粒大的茧子,用指甲剥开,轻轻地在指腹中一捻,便随风展开变作了一袭合体的大元朝军服。
他给那小兵套上新衣,笑嘻嘻隔空点了点那孩子额头,一点金色光芒渗入眉心。“如今你出去,也可以报我的名号了。”
“那仙君你叫什么?”小兵经了这点凤凰真火开智,双眸灿灿,浑似换了一个人。他仰着头,双手抱着与他一般高的黑色大刀,极认真地问道。
“我的名号嘛,”南广和沉吟,先前他正不知道如何编排一个新的身世,恰好仙阁那起子不长眼的撞上来,给他多了些时间思考。但是他叫个什么名姓好呢?南广和这名字肯定不能报出去,韶华这个女子身份的称号如今也成了忌讳,难不成学上世那样,给自个儿取个诨号名唤“凤华”?
噫!不妥不妥,这名号也用过了。
南广和一时间叫这小兵问住,踟蹰半晌,都没说出个所以然。
“山主,仙君他是此地九嶷山的山主大人!”薛小四一拐一拐地从草丛中爬出来,哭丧个脸儿,拄着腰给南广和解围。
南广和缓慢回眸,是了,他竟然将薛小四这茬儿给漏了!他目光微凝,仔细检视薛小四眉头与脑后,见先前他留下清除记忆的印迹果然已经不在了,心下一动,杀念再起。
薛小四跌坐在地,口中仓惶叫道:“山主,山主大人饶命!”
那小兵拄着长刀立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戏,此刻见薛小四居然嚷着这位白衣飘飘的仙人要杀他,颇为费解,忍不住抬头插了一句话。“仙君,你当真是此处的山主?”
天下之大,都是他的。他凤凰儿乃一方世界之主,更遑论下界区区一座山头。因此南广和答的很是理所当然。“是。”
那小兵又追问道:“前朝国师大人?”
……这个问题却有些难回答。南广和转眸,似笑非笑地觑这小兵。“你这个小鬼头,为何一直执意于本君名号?”
“因为你很强啊!”那小兵眯起眼,认认真真地答复道。“十一将军说,俺要变得很强,就得找天下间最厉害的第一人做俺师父!这样以后就没有人敢欺负俺了!”
“谁欺负你?”南广和失笑,指尖放松,重新蜷入广袖中。看也不看跪拜在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薛小四一眼,转而摸了摸这小兵的脑袋,与他一道徐徐走向巨石阵方向。
风声中遥遥送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的对话。
“仙君你不知道,俺是十一将军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九年前,西京城到处都是叛军,俺家住在西京郊外的一个乡下村子里,那天听说是有人借兵打村子里过。俺爹俺娘都叫他们杀了,一个村子里都死的差不多了。”
虽然是陈年旧伤,小兵说起来却并不如何悲痛,许是那些恨都早已生了根。于这个十三岁的孩子而言,变强、报仇便是惟二的愿望。
“……那你是怎么躲过去的?”南广和停下脚步,用手摸了摸这小兵的头顶。
“俺爹俺娘将俺放在大缸里头,用盖子盖上了。”小兵也停下来,抬起头仰望着南广和,双眼亮的惊人。“仙君,你说这世上,为什么好人会死的那样惨?”
“他们死了以后,自有六道轮回。”南广和手指带了微热的温度,掠过小兵额前,口气淡而寥远。
“可是他们死了啊!他们死的那样惨!”小兵灼灼地盯着他,不依不饶,像是始终解不开这个心结,困惑已久。
“仙君,不是都说老天爷善待好人的吗?为什么那些修仙者们,当我们是蚂蚁一样,说杀就杀,还笑着说灭一座城池太容易!不,仙君我不是说你,”小兵执着地不依不饶地问道:“你们修仙,修的究竟是什么?”
……修的,究竟是什么呢?
南广和微微沉吟,抬起眼,望向这接连遭遇了妖魔与地狱毒虫后的山野与头顶那一大片看似永恒浩远无垠的天空。他仔细地想了想,叹了口气。“修的,是一颗心罢了。”
“是什么样的心?”
“……吾也不知。”南广和漫然一笑。“若有一日,我等弄明白了,兴许这天地都会重换一番新景象。”
小兵眨眨眼。这个问题太过深奥,远超了他所能懂的年龄。他抱着与他一样高的长刀,亦步亦趋地追在那个年轻的白衣道人身后。
“小鬼头,你想要什么样的天地?”南广和回头,忍不住逗他。
“俺也不知道,”小兵愣愣地回答,随后又粲然一笑,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牙齿。“可是俺觉得,做人不容易,做个好人更不容易。俺今年才十三岁,可是已经杀过人啦!如果有一天当真像仙君您说的,这世间会天清地明,那么俺希望将来这世间的小孩子们不必像俺这样,从爹娘舅姥的尸骨中爬出来,两只手沾满了血。”
南广和微愣,想起在遥远的当年,在他上一个凡尘的十六岁,于那被封锁后荒草萋萋的韶华宫外,他也曾站在宫门口,与一人说道,叶慕辰,孤身上背负的血太多了!孤不愿意,有朝一日到了地府三图河畔,身上仍背负着你们的血。
……这些血呵,太多了!再也洗不干净了!
十六岁南广和清脆的声音仍遥遥回响在那个回不去的时空。
繁华一梦,韶华盛极。
南广和终于没再说什么,只微微摇头,以手轻柔抚摸这个十三岁失去了所有血亲的小兵的脑袋。笑容很淡,眼底里有些什么,刷刷地流入时光流年。
世间曾有待他密如至亲的贴身内侍小三儿,也曾有宠他如珠如玉的父皇母妃,也曾有过后来捡来的每次遇见事情第一念头便是要背叛他的乞丐儿薛小四……也有许许多多的,如这个不知道名姓的小兵一样的人,浸泡在血水中,茫然却又执着地前行。
南广和身而为神裔,幼年时生长于鸿钧老祖门下,从不知晓卑微为何物。在朱雀出事之前,他甚至从不曾意识到,他竟是如此孤独,孤独到,一朝失去了一个人,他便再也寻不到任何意义。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瞬间天地皆喑。风声自喉管呼啸穿刺而出,却带不出一丝半句的言语呼吸。
什么都静止了。
那些快活的、懵懵懂懂浪荡于天地间,披朱衣华服,流连于娑婆沙华林下仰脖抿干留仙醉的好时光,就在朱雀神君出事儿遭遇天火焚身神魂湮灭的一瞬间,尽皆化作飞灰,缓慢地自他生命中褪色。
他寻找朱雀残魂,就像踏入一条逆流而行的河流,双脚千斤重,却固执地不肯回头。
帝君崖涘曾笑他,那条河流,应该名为苦河。那条河流汇入的所在,应该叫做苦海。
可是南广和瞅着九嶷山巨石阵中缓慢睁开双眸的叶慕辰,心里想的却是,不,所谓苦与乐,原本便是相对的。若你不曾历过那样美好的万年,如师如友比翼呢喃的你不会懂得。
帝君崖涘始终不曾懂得的是,于南广和或者说于天界凤帝而言,在失去他的小朱雀后——万古如长夜。
此去迢递三千年,他一直苦苦轮转于那人神魂散去的地方,几乎耗尽一身神力,不然又怎会那样轻易地败了。叫人拿万千锁链穿心而过,耻辱地绑在海边礁石上,日日夜夜,听潮汐起落,身不得自由。
朱雀神君呵,吾一直都在原来爱过你的时光中,从不曾走开。
人世短暂如一枝娑婆沙华花落,吾心惟愿,愿得两心久与常。
第86章 追杀3
叶慕辰自巨石阵众人拱卫中缓慢睁开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许多身穿玄衣腰配刀兵的叶家军众人,脚步声响动,有一人穿花拂柳般走到他面前。
那人弯下腰; 白衣落在一众玄色中格外醒目。那人的声音也极动听; 清凌凌如同山泉。那人的眉眼也……那人的眉眼; 怎地又瞧不清了?!
叶慕辰忍不住蹙眉,撩起眼皮; 嗓音沙哑粗粝。“……是你?国师?”
正弯腰喜滋滋地查看病人伤情的南广和一噎,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笑容也迅速淡凉下去。“咳; 小叶将军; 你先前叫那毒虫蛰了,贫道不放心你,来瞧瞧你。”
叶慕辰拧紧眉头; 腾地一下坐直身子; 如射如电的目光上下扫了南广和一遍,嘴一撇; 没好气地扭过头去。“不必了; 朕命硬的很; 不劳国师费心。”
“知道小叶将军你罗刹命硬,”南广和眯眯笑着,声音拖的长长。“可再硬的命; 也得治一治。这回咬你的毒虫可是来自地府三途河。”
“你又知道!”叶慕辰两条长腿慢条斯理地垂下来; 理了理凌乱的黑金织锦的长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地府三途河来的毒虫?朕倒是不知晓; 敢情国师除了治病外,还能治命!”
南广和笑不嗤嗤斜倚在一块巨石下; 整个人如珠如玉,白衣广袖,托腮投过来的目光漫然而又微醺。
……就像记忆中一只遥远的小奶猫,抬起爪子,挠了他一下。
叶慕辰没来由地浑身一个激灵,随即心痒难耐。他想咳嗽两声,却觉得嗓子里冒烟,话语出口都嘶哑的很。“国师?”
“唔?”南广和漫然应了一声,随即抬眸,笑着望向那个缓慢起身的男人。“将军有何事?”
“……”叶慕辰动动唇,哑然片刻,也不知自个儿要问什么。“国师须记得,三日之约如今已经过去了一日半。”
南广和不意他陡然提起这件事。先前他刻意要了三天,便是为了打点此处杂事,还有山脚下薛家镇的山民们也需安顿一番,再者他还有个拖油瓶薛小四。但眼下诸位侯爷来山后闹出一连串动静,陈穆入魔一事还未完全平息,这头朱雀又率众苏醒了部分记忆,地府三途河逃出来的毒虫出没……零零总总,没片刻消停。
他如果再继续留在此山,怕到时候不需要叶慕辰炸山,这座在下界传承了数千年的九嶷山便被人掀的个底朝天。
“在小叶将军你昏迷的时候,”南广和沉吟片刻,道:“仙阁也来了十几个人。”他摆摆手,示意叶慕辰不要焦躁。“方才已经让我打发了。但是仙阁这位名叫风凌的弟子,在阁中颇受宠爱,恐怕不会单独行动,身后必有师门长者随行。”
南广和撩起眼皮,恰与起身而立的叶慕辰四目相对。两人不知为何,都怔愣了一瞬,目光交缠,居然一时间都想不到说话。
“帝君——”叶十一拎着只到他腰际的小兵,冷着脸过来汇报战况,冷不丁遇见这俩人对望凝视,下意识觉得自个儿走错地儿了,脚步一顿,卡在巨石阵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叶慕辰悚然一惊,迅即转身快步走出,再不回头。
瞅那背影,颇似落荒而逃。
头上那一簇呆毛,还在风中凌乱。一头白发,黑袍皱巴巴的,因为走的急,险些儿还绊了一下。
南广和懒懒地将手拢入袖子中,半晌,嗤地笑了一声。法术遮掩后的面目微晃,是寥阔的河山与混沌不可识的青天白云。
足过了一炷香功夫,那边厢叶慕辰才终于弄清楚了在他昏迷后的经过。诸位侯爷纷纷围拢,与他猜测是不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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