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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媒-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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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对这份答案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一边落泪一边摇头:“可是我不能离开他,他会杀了我全家的,他说到做到。我,我该怎么办呢梵先生,求你帮帮我,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俊美的青年,若非孩子也在,她恨不得跪下给他磕几个头。她也想像那只青蛙一般,被人从暗无天日的囚牢里剖出,重获自由和光明。
不曾遭受过无尽苦难的人永远没有办法体会这种心情。天知道当她看见那只青蛙被梵先生释放时,她是如何崩溃地大哭,又是如何挣脱恐惧的枷锁,不顾一切地跑到十八楼来求助。她没有活路了,她真的没有活路了。
梵伽罗摇头低语:“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你得与他离婚,然后决绝离开,不能回头,这是我唯一能给你指出的明路,但是你做得到吗?你有那个勇气吗?”
妇人只是扑簌簌地掉泪,并不说话。很明显,她做不到,她没有那个勇气,在日复一日的虐打中,她的脊梁骨早就被折断并彻底碎裂,反抗的念头更是一丁点都不敢升起。
“离婚,远走,这些事都得你自己来做,别人帮再多也是白搭。你回去吧。”梵伽罗轻声叹息,然后推开门,牵着孩子的手跨入那格外森冷的空间。
妇人被房间里忽然冒出的冷气冻得打了一个哆嗦,再回神时对方已经关上门,隔绝了她的窥探。她默默在原地站了很久,直至眼泪都流干了才踉跄着离开。她就知道,生活于自己而言只有无尽的苦难,哪里会有救赎这种东西的存在?节目里的一切肯定都是假的吧,正如网上那些人所说,是编剧编造的美丽谎言罢了。
走进家门后,梵伽罗和许艺洋双双来到只亮着一盏昏黄地灯的阳台,默默盯着鱼缸里的蛙。
“今天谁先喂?”他弯腰拨弄鱼缸的顶盖。
许艺洋伸出小拳头,上下摇晃了一下。
“好吧,猜拳。”梵伽罗欣然同意。然而他是灵媒,没有人能在猜拳的时候胜过灵媒,所以许艺洋连输了三次,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往鱼缸里塞了三只蚊虫,小嘴翘得能挂一只油瓶。
猜第四次的时候,梵伽罗勾了勾唇角,故意用剪刀对上孩子的拳头,于是孩子便捂着嘴笑了,喜滋滋地把一只虫子扔进鱼缸。他们每天都会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却从来不会觉得乏味,这原本冰冷孤寂的家渐渐变得热闹起来,也充满了生活的朝气。
梵伽罗连输了三把,这才把大小两个浴缸放满水,催促孩子去睡觉。临睡前,他会往鱼缸里注入一点污浊的空气,每天一点点,慢慢试探着蛙的承受力。他会保护它,却也会让它成长,直至没了他,它也能独自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
没有工作的时候,梵伽罗的日子着实过得清闲,早上送许艺洋上学,晚上接他放学,路上兜兜风,回来养养蛙,完了一起学习、做作业,然后沉沉地睡一觉。但是今天晚上,他的家门却再一次被敲响,甫一打开,那位名叫陆丹的妇人就跌坐在玄关处,哭着哀求:“梵先生,求你救救我吧,我快要被他打死了!我真的没有活路了!”
她的眼角被拳头打裂了,鲜血顺着脸颊滑入脖颈,染红了大半个肩膀;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青紫的淤痕,均是被皮带抽的;手背上烙着几个圆圆的溃烂的伤口,那是烟头烫的;手腕处有一圈一圈的血痕,那是绳子捆的。她每天都在承受这种非人的折磨,而且这暴行还在不断升级,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陆丹哭得绝望极了:“梵先生,不要看轻我,我也很想反抗,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反抗,我根本打不过他。他会杀了我爸爸妈妈和弟弟,他那种人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梵先生,你不帮我也可以,如果你连续三天没听见我喊叫的声音,请你帮我报警好吗?我一定是已经被他杀死了,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只有无路可走的人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太过柔弱也太过善良,从小到大连杀鸡都不敢看,又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丈夫那种残暴的人?虽然说出来会显得很讽刺,但是某些时候,善良也会成为一种错误。
梵伽罗看着跪伏在自己脚边哭得几欲晕厥的妇人,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信任我吗?”他的表情很严肃。
“我信任,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向谁求助。”陆丹虚弱地点点头。
“那么你就什么都别问,把这个东西让你的丈夫吃下去。当你觉得可以了的时候,再把它还给我。”梵伽罗把芝麻粒大的一样东西放入妇人掌心。
陆丹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根本看不清这灰白色的芝麻粒是什么,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仓惶询问:“都已经吃下去的东西,我怎么还给你?它是毒药吗?会死人吗?”
“某一个时刻,你的大脑会告诉你——够了,已经可以了。听见这样的声音,它自然会回到你的掌心,你再把它还给我就行了。它不是毒药,它只是欲望的具现,当你看清你丈夫和你自己的欲望时,你就会明白该怎么做。”
陆丹听不懂这些话,只是木愣愣地点头。握紧芝麻粒准备离开时,她忽然问道:“梵先生,你就不怕我不把它还给你吗?”
梵伽罗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怕,无论你走到哪里,我总能将它找到。更何况,你确信自己看清欲望的本质后还敢留着它吗?”
陆丹不明所以,却还是站在门口深深鞠了几躬,然后踉跄着走了。她知道,丈夫发泄完心中的戾气后便会开车出去找朋友喝酒,喝到半夜回家,或吃点东西倒头就睡,或把她挖起来,借着酒精的催化再狠狠折磨她一顿。
高兴了他会打她;不高兴了他也会打她;清醒的时候打;不清醒的时候打得更厉害,仿佛她的存在只是为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和供他发泄种种兽欲。他从来没把她当成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看待。或许在他心里,她只是一个损坏了随时可以更换的物件。
他甚至会在打断了她的腿骨后发一条温情脉脉的朋友圈,用好丈夫的口吻说道:【昨天老婆做运动的时候摔断了腿,怎么这么不小心?医生说老婆缺钙,骨质有点疏松,经不起折腾,我得多买点钙片给她补补。】
他的朋友纷纷在这条留言下点赞,却不知道当她躺在病床上看见他买来的一大箱钙片时,内心的恐惧是如何将她的灵魂吞噬。
补壮实了就可以打得更狠了——她似乎能够听见他内心最真实也最狰狞的声音。
越是回忆结婚后的点点滴滴,陆丹心中的怨恨就越浓烈,她把那芝麻粒混入紫菜饭卷,洒上真正的白芝麻,淋上可口的酱汁,摆放在冰箱里。她坐在黑暗中等待,凌晨三点多,丈夫终于回来了,喝得半醉,意识却足够清醒,张口就嚷嚷着要吃宵夜。
陆丹抖着手把紫菜饭卷递过去,他大口吃了,然后走进浴室洗澡。
陆丹把耳朵贴在浴室门上,密切关注着里面的动静。她以为那是一枚毒药,吃了便会死,但是那人没死,反倒开始大吼大叫,宣泄怒气。他像以往的每一天那般,暴躁地呼喊:“陆丹,陆丹,你死到哪儿去了?沐浴露都没有了你不知道换吗?陆丹,陆丹,你给我进来!”
陆丹没敢进去,他就自己跑出来,一件衣服都没穿便揪住妻子的头发,用拳头抡她的肚子和脑袋,专往她最脆弱的地方打。熟悉的剧痛袭来,击碎了陆丹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希望。没有用吗?那东西没有一点用吗?
她意识到自己或许被人骗了,然而就在此时,异变突然发生:她的丈夫竟然长出了另外一双手,从他的腋下钻出,青灰的皮肤,枯瘦的骨架,血管和肌肉却异常发达,简直像一双魔鬼的手。它们开始虐打她,一拳又一拳,巨大的力道简直能把她的骨头砸碎。
她痛得差点晕厥,却不知怎的,清清楚楚地忆起了梵先生的话——它不是毒药,它只是欲望的具现。
什么是欲望的具现?她勉强抬起头,隔着一层血雾看向已然变成一只怪物的丈夫,忽然想起了对方在暴怒时曾说过无数次的话:“我他妈恨不得多长几双手,把你这个臭婆娘打死!”
所以丈夫的欲望是施暴,而且一双手不够,还想多长几双吗?梵先生把这种东西喂给这个魔鬼是准备干什么?让他活活把我打死吗?陆丹在剧烈的疼痛中如是想到,然后便绝望地笑了。
原来梵先生所谓的帮助就是这样吗?给她一条死路,直接了断她的所有痛苦?原来这世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可以信任的吗?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死了就不用再忍受无边无际的痛苦了!被骗也好,被打也罢,反正一切都要结束了!
这样想着,陆丹竟连护着脑袋的手都放下了,闭着眼睛默默承受雨点般的暴打。她放弃了最后一分挣扎和最后一丝希冀,她对人性彻底失望了。
男人打累了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长出一双怪手,于是发出惊骇的叫声,紧接着又拍拍脑袋,自言自语道:“我肯定是喝醉了,幻觉,一切都是幻觉!哪里会有人长四只手!我得去睡觉,睡醒就恢复正常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酣睡过去,那双青灰的手在他身侧扒拉了几下,撕碎了床单和被罩,慢慢便也不动了。陆丹浑身染血地躺在地板上,气息微弱,意识昏沉,却终究没死。今天又是挣扎在绝望边缘的一天。
早上六点,强大的生物钟将半昏迷的陆丹叫醒,她知道自己该做早饭了,否则迟上一秒都得挨一顿毒打。想起那双怪手,她便开始瑟瑟发抖,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悔恨。若是早知道那芝麻粒竟是如此诡异的东西,她绝不会给丈夫吞下。她原以为梵先生是一个好人,却没想到……
不过很快,天性善良的她又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因为我怀着毒死丈夫的念头,所以遭报应了吗?人真的不能干坏事啊!
当她挣扎着爬起时,卧室里传来丈夫惊恐地尖叫,过了没多久,他冲出来,像一只无头苍蝇在家里乱转,借由柜门、穿衣镜、推拉门、窗户等各种反光的板面查看自己的身体。
“这是什么?这他妈到底是什么?”他揪着自己的头发,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那双青灰的手在他身侧挥舞,撕扯着所有触之可及的东西。
恰在此时,男人的手机响了,看见来电显示,他立刻压下满心慌乱,尽量用沉稳的语气说话。他不断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可以签下那个价值好几亿的单子,放下电话后却无措地看着身上的怪手。
他得穿昂贵又合体的西装去上班;他有好几亿的单子要谈;他快升职加薪了,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否则会失业、断供、从富裕的中产阶级跌落社会底层!所以他今天必须让自己像一个正常人一般走出去!这双手打人的时候的确很痛快,到了白天却成为了他的梦魇!
他在屋子里横冲直撞,揪扯着头发,整个人焦躁地快要爆炸了。当他第九十九次踏入厨房,看着那些寒光烁烁的刀具时,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陆丹,你过来,帮我把这双手砍掉!”
躺在地上默默喘息的陆丹恍惚中以为自己幻听了。
第106章
男人盯着摆放在流理台上的一组组刀具; 目中有恐惧也有决然。他是公司里的高级主管,上班的时候必须穿西装; 而西装的剪裁都是非常贴身的; 根本容不下这双多出来的手。他没有办法想象当他与客户交涉时,这双手忽然撕破昂贵的西装面料,从他的腋下钻出; 向客户发起攻击的场面……
打伤了老婆,他可以用一句“家庭纠纷”来搪塞警察;打伤了客户,他又该怎么解释?他的工作还能保住吗,会不会坐牢?会不会被某个科学部门抓起来,当成怪物研究; 从而失去自由甚至性命?
别看男人职务高、工资高、开的是豪车,住的是豪宅; 然而事实上; 只要失去了现在这份工作,他就会一瞬间失去所有。每个月好几万块的房贷和车贷会立刻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生活经不起一丝波澜,这就是他的悲哀,也是他每每拿老婆出气的根本。
他在外面过得太艰难了; 若是不找一个途径发泄,他早晚有一天会垮掉。
发觉老婆没有动静,他强忍着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走到厨房门口喊道:“陆丹;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我把手砍掉!我今天有一个大单子要谈,必须去公司!”说这话时; 那双青灰色的怪手正砰砰砰地捶打厨房的推拉门,根本不受男人的控制。
陆丹一边摇头一边低语,目中是全然的恐惧:“我,我不敢,我连鸡都没杀过!我真的不敢。”她想逃,可她的身体太痛了,根本跑不动。
“我让你砍你就砍,少啰嗦!”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陆丹,脚踩住她痉挛的手,狠狠碾压,嗓音十分狠戾:“再不起来,老子让你永远起不来!”
陆丹疼得浑身发抖,畏惧于他的威胁,不得不踉跄着爬起来,走进厨房,哆哆嗦嗦地询问:“怎,怎么砍?”那双手忽然袭向她的脸,似乎想把她的眼珠抠出来,吓得她立刻后退,失声尖叫。
男人连忙用自己正常的两只手牢牢控制住怪手,咬牙道:“当然是用刀砍,连这个你都不会吗?你怎么这么没用?早知道老子当初就不该跟你结婚!你全家人吃我的喝我的,你弟弟的工作也是我找的,临到用你的时候,你连这个都不会?你他妈是白痴吗?”
陆丹的眼泪都吓出来了,与血水混合,缓缓在她脏污的脸上冲出两条痕迹。
男人强忍着愤怒嘶吼:“拿斩骨刀,斩骨刀最锋利!砧板呢?把砧板取出来!”
陆丹浑浑噩噩地照着他的话做,摆好砧板,拿着斩骨刀。
男人把一卷毛巾咬在嘴里,然后试图操控那怪手静置于砧板,但怪手似乎拥有思考的能力,知道自己即将被斩落,竟开始疯狂挣扎,把男人都抓伤了。他实在是控制不住它们,只能冲老婆吼叫:“你还愣着干什么?压着它砍啊?砍啊砍啊砍啊!我上班快迟到了!你砍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人也是一个被生活逼迫到绝境的人,即便遭遇了如此诡异可怖之事,他也必须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自己的工作。他的决绝和嘶吼吓得陆丹连连后退,眼泪糊了满脸。
她不断摇头呢喃:“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连杀鸡都不敢,我真的做不到!”
“你他妈……”男人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右手夺过她的刀,向左边的怪手砍去,却只砍了一下便放弃了。他终于明白割腕自杀那些人为什么会尝试十几二十刀还下不去手,太疼了!真他妈疼到了极点!
无法可想之下,他只能揪住老婆的头发,将刀强硬地塞进她手里,又拽着她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威胁:“今天你要是不把它们砍了,老子就先砍死你!”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怪手还在不断挥舞撕扯,既攻击他自己,也攻击陆丹。
陆丹透过他血红的眼睛看见了浓浓的杀意,于是便意识到,如果今天自己不照着他的话去做,很有可能会被他杀死。而那怪手给予她的疼痛也早已到了极限,她的骨头早晚会被它们敲碎!
在现实的逼迫下,陆丹终于握紧斩骨刀,而她的丈夫用尽全力把一只怪手摁在砧板上,歇斯底里地怒吼:“砍呐,就是现在!快砍啊!”
陆丹闭着眼睛砍下去,刀锋没入那密实而又强健的肌肉,发出砰的一声响,然后嵌入了细瘦的骨头。粘稠的鲜血四处喷溅,令厨房里到处都弥漫着浓浓的腥气。陆丹没敢睁眼,耳朵里却充斥着丈夫的惨叫。
他从来没发出过这样的声音,痛苦至极,也恐惧至极,偏偏躲又躲不开,只能硬生生承受,于是又带上了许多绝望。这惨叫声令陆丹的耳尖颤动了一瞬,隐隐觉得有些耳熟。
是了,自己平时不就是这样叫的吗?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内心的恐惧和慌乱竟然阻断了一秒,但是这一秒的思考很快就被丈夫的怒吼搅乱:“你他妈能不能干脆利落一点?你是故意的吗?”
“不不不,我不是的,我不敢!”陆丹一边哭一边拔刀,可是刀卡在骨头里,根本拔不动,于是令男人更加痛苦。
他恨不得几脚把她踹死,却又不得不仰赖于她的帮助,只能勉强按捺。他知道,如果让自己来,那肯定是下不了手的。
“一口气拔出来不行吗?你是故意折磨我吗?你是不是在伺机报复?陆丹,老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你这个废物!”男人像以往那般恶毒地咒骂着,然后握住她的手,合力把刀拔出来,嘶吼着:“继续啊!砍啊!”
不仅两人身上溅满了血,就连这原本雪白洁净的厨房也都血迹斑斑一片狼藉。男人咬着毛巾卷,逼迫女人举起刀砍自己的手,世界上最荒诞的戏剧也不过如此。
陆丹已经吓懵了,眼睛始终紧闭着,砍了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终于把左边那只怪手砍掉;紧接着是第二只手,同样的第一刀、第二刀、第三刀……
不知道砍了多少下,她忽然被丈夫推开,又用尽全力踹了一脚,可是这一脚却没有平时那种踹破她肚肠的狠劲,只是令她倒退了两步。由于失血过多,丈夫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吐出已经咬瘪了的毛巾卷,有气无力地交代:“拿两根绳子过来,帮我把断口绑住。血还在流,我必须尽快止血。”
陆丹没能把怪手齐根砍断,留下了短短的两截,正缓缓往外渗血。但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她睁开眼睛看向坐倒在血泊里的丈夫,差点就不认识他了,她从来没见过他如此虚弱、狼狈、惨烈而又颓靡的模样,像是奄奄一息地快死掉了。
她记得有一回,他做胆囊切除手术,也是这样虚弱地躺在床上,可是她提着饭盒刚走过去就被他狠狠捶了一拳,当场打得她鼻骨断裂、血液飞溅,而原因只是她来晚了两分钟。就算是躺在病床上,他也是一只可以吃人的老虎,从来不会虚弱。
但今天,他是真的虚弱了。他流了太多血,脸都已经白得透明,手指头微微动弹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后续动作。
“快去拿绳子给我止血,听见了吗?”他的吼声也带上了微不可查的颤抖。
陆丹转身就跑,把他平时捆绑她的绳子找出来,裁剪成合适的长度,将流着血的断口绑死。耳边不断传来丈夫疼得吸气的声音,还有他刻毒的咒骂,但陆丹因恐惧而颤抖的心却慢慢恢复了平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伤口绑紧之后又覆上一层保鲜膜,血很快就不流了。陆丹搀扶着男人去洗澡,帮他擦拭瑟瑟发抖的身体,为他穿上西装,打好领带。那怪手本就像枯枝一样细,留下的断茬夹在腋窝里,竟也没什么妨碍。从表面上看,男人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高管,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他伸出手准备拿公文包,却被突如其来的剧痛击垮了,这样的状态怎么能去上班?但是,当他考虑要不要请假时,公司却再度打来电话确认他的行程。他完全可以休息几天,养养伤,老板不会不准,但是这桩生意他要是不去谈,公司里多的是人想去谈。没了他,地球照样在转,可是没了这份工作,他就没有未来。
“我去上班了,你把厨房收拾一下。”男人最终还是咬着牙走了,他也有他的无奈和悲哀。
“你路上小心一点。”陆丹像往常一般立在门口,扯出一抹笑容恭送丈夫。不知道有多少次,她送他出门并说着祝福的话语时,内心却祈祷着他永远不要回来。
电梯缓缓下行,而陆丹立刻关上门,坐在地上喘气,可是刚喘了没多久她又不得不爬起来,任劳任怨地打扫家里的一片狼藉。打碎的家具都得扔了,飞溅的血液都得擦了,那怪手得找个黑色塑料袋装起来,藏在隐秘的角落。
她跪在地上擦拭着大片大片的血点,表情近乎于麻木,脑海中却反复回忆着今天早上发生的一切。那双怪手到底是怎么砍下来的她根本没看见,可是她却清晰地记得刀刃嵌入肌肉和骨头时的感觉,有一些阻力,也有一些回弹,还有温热的鲜血溅在皮肤上的点点微麻,更有浓得呛人的血腥味。
她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甚至于从脑海深处抠出所有细节去品味。她简直不知道这有什么可回想的,如此恐怖的事情,难道不应该永远忘掉吗?
她的身体分明在瑟瑟发抖,内心也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别想了!可是她的脑子却不听话,每一次眨眼,又会有一个更清晰的记忆浮出来。
在这种诡异的挣扎和回味中,她不知不觉便把屋子打扫干净了,像往常那般抹了药,躺上床睡一觉。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吓得失眠,但没有,她几乎头一沾枕就睡着了,梦里再一次回到了这个光怪陆离的早晨,一刀又一刀地砍着丈夫的手。
苏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正一下一下地震颤,仿佛依然停留在梦里,可她的内心却没有恐惧,而是一片茫然和一点点微妙的触动。她并不知道这触动是什么,只是机械性地走进厨房,开始做晚饭。
家里的食材都是够的,为了减少她“四处勾搭人”的几率,她的丈夫一个星期只允许她独自开车出门一次,所以她总是把冰箱填得很满。她踢倒了垃圾桶,于是看见了那双包裹在黑色塑料袋里的怪手。
害怕环卫工人发现,她一直没敢扔了它们。
她仿佛魔怔了一般,盯着这双手看了很久,脑子里又开始浮现砍断它们时的那些触感和嗅觉。
偏在此时,手机响了,吓得她差点惊跳而起。看见来电显示,她一秒钟都不敢耽误地接通了,男人略显虚弱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今天晚上要陪客户应酬,不回来吃晚饭了。家里收拾干净了没有?”
“都收拾干净了,你怎么样,还好吗?”陆丹小声询问。
男人根本不搭理她,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复就挂断了电话。
——
当天晚上,男人又一次醉醺醺地回来,一进门就脱掉西装外套和衬衫,去查看腋下的伤口。扯掉绳子和保鲜膜后,他愕然地发现那鲜血淋漓的断口竟然已经愈合,这是怎样可怕的复原能力?
他大松了一口气,憋了一整天的郁气又开始发作,大吼道:“陆丹,陆丹,你死哪儿去了?晚饭呢?”
陆丹慌忙从卧室里跑出来,嗫嚅道:“你不是说你陪客户吃饭去了嘛,我就自己煮了一碗面条,没做晚饭。”她今天伤得比任何时候都重,脑子里乱哄哄的,根本没办法思考,所以就偷了个懒。
男人怒气冲天地叱骂:“难道你不知道陪客人的时候我只能喝酒,吃不了太多东西吗?你这个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你给老子死过来,今天老子非得好好教训你。贱货,婊子,只知道花老子的钱,不止你,你们一家都是吸血的蚂蟥……”
“啊!别打了,求你别打了,再打我会死的!”陆丹被男人抓住头发往墙上撞。
恰在此时,那双被砍断的怪手又一次从男人的腋下长出来,挥舞着拳头向陆丹砸去。不仅陆丹吓了一跳,就连男人都吓懵了。他以为砍掉的肢体是不可能再生的,但这双青灰色的怪手却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男人不自觉地放开陆丹,惊惧万分地站在原地,而陆丹立刻就逃了,把卧室的门锁得死死的。
第107章
这注定是一个混乱的夜晚。男人惊惧之下把家里的东西全都砸了; 可是他发现自己心中越是充斥着暴戾,那双手就会变得越强健; 甚至于他觉得两肋之间也有点发痒; 抬起胳膊对镜一照才发现,在那双怪手之下,竟然又有树芽一般的怪手在生长。
他终于意识到这些手是以自己的戾气为养料而产生的; 体内的戾气越重,它们的生长速度就越快,而他在公司处处克制,所以一切都很正常,回到家就彻底爆发了。他不敢再摔打东西宣泄怒气; 更不敢揪住老婆往死里打,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你得冷静; 你得克制。
可是已经长出的怪手不会因为这份克制而缩回去; 它们始终都在,撕扯着他身边的一切,并不受他的控制。它们因暴戾的欲望而生,破坏是它们的天性。
男人今天依然没能把那桩大生意谈下来; 这意味着最近一段日子他必须加班加点,半点都不能松懈。若是在这种时候请假休息,那意味着把成功的果实拱手相让,提成、升职、加薪; 都将化为泡影。三十出头是男人的黄金期,这个时间段若是没能取得太大的成功; 到了四十岁只会不断走下坡路。
男人已经爬到半高不低的位置,若是不能往上,便会直接坠落,而他没有强硬的背景和丰厚的储蓄,他承受不起坠落的后果。他看着这双疯狂舞动的怪手,又摸了摸两肋处,已长出半尺长的细弱的另一双怪手,满心都是痛苦和绝望。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砍吧,今晚砍断,明天早上大概就能愈合,然后便可以正常地去上班。这样想着,男人冲躲在卧室里的陆丹叫喊:“你死哪儿去了?快给我出来,把这双手也给我砍掉!”
陆丹只磨蹭了一会儿便从卧室里挪移出来,脸上写满恐惧。
有了早上的成功经验,这一次,陆丹是睁着眼的。她一边掉泪一边砰砰砰地劈砍,动作依然不利索。厨房里鲜血四溅,还有男人痛苦的嘶喊和低吼,然而在往日,这痛到极致的嘶喊原本是来自于女人的。
不知不觉,他们的处境已完全颠倒。
又一个黑色塑料袋被扔进垃圾桶,陆丹娴熟地为丈夫包扎伤口,洗澡换衣,扶上床睡觉。今天晚上,她没有遭受太多虐打,闭上眼,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刚才的场景,不再只有触觉和嗅觉,由于全程睁着眼,这一次她能清晰地忆起那些画面,很血腥,很残暴,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在这血腥残暴中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沉,连往日频繁造访的噩梦都没来侵袭。
真奇怪!经历了那样的事,我竟然没失眠,为什么?早上苏醒时,陆丹默默感受着自己精神饱满的身体,心里有一万个不解。
她习惯性地给丈夫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对方却并没有吃几口。看得出来,由于连续性地失血,他的身体变得很虚弱,肠胃也陷于疲软,没有什么胃口。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得去上班,因为没有工作他就会失去一切。
看见他略有些踉跄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陆丹默默想到:其实老公也很不容易啊!
虽然如是感叹,但她的心里却没有半点类似于心疼不舍的情绪,这和以往的她完全不一样。就算再痛恨丈夫,当对方病倒时,她也会不自觉地紧张担忧,然后顶着对方的打骂悉心照顾。她试图用这种委曲求全的方法去感化丈夫,从而获得温柔的对待。
然而那根本没用,男人不会被感动,反倒时常辱骂她是个贱皮子。
但现在不会了,自己作践自己的事,陆丹再也不会去做了。她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走进厨房,对着满满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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