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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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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东南忽然扔掉了手里的匕首,弯腰就将池清明扛在了肩膀上,池清明抓着他的衣服,嘶吼道:“我爸爸,我爸爸……”
  “不要杀他,”任东南扭头对李小酒说,“不干池承平的事,不要杀他。”
  池清明便不再挣扎了,右眼皮上的伤口又流出一些血来,顺着他的额头,滴落到台阶上。


第45章 李部来了┃泥人出土
  任东南扛着池清明出了地下室; 胡绥和李小酒紧接着跟了出来; 胡绥问:“你要带他去哪?”
  “你们放心; 等他办完了我要他办的事,我会把他交给你们。”
  胡绥看了看李小酒,李小酒说:“你们俩就这么去了; 我不放心。你要是再被他三言两句蛊惑了可怎么好。”
  任东南说:“既不信我,跟着就是。”
  他们俩便紧跟在任东南后面,他们一直走到房子的后院; 任东南才将池清明放了下来。
  池清明的身体似乎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靠在墙根上坐着,一直剧烈地喘息着。
  任东南问:“是这里?”
  池清明说:“时辰未到; 你要强行将大哥挖出来,我不能保证他能复活。”
  “自从你告诉我这件事之后; 我已经查过,至亲之血喂养; 即便提前挖出来,也能复生。少废话,作法吧。”
  李小酒冷笑一声; 胡绥看了他一眼; 低声问:“你笑什么?”
  “你说这任东南,为什么急着要把那泥人挖出来?”
  胡绥说:“他是看池清明撑不了多久了吧?”
  “他怕我叔叔来了之后,这泥人就保不住了。”李小酒说,“所以他急着在我叔叔到来之前,把这泥人带走。”
  “那……那我们要不要阻止?”他虽然学艺不精; 也知道他们学道之人的基本准则,就是不可以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尤其是为了私人感情,用邪术去造邪物。他们这些卫道之人,要先讲法,再讲人情。
  “我倒是很好奇,看看这泥人到底是什么样。”李小酒说。
  胡绥其实也好奇,而且他这人向来感情用事,任西北死的那么惨,要真能复活,其实他没有什么意见。他自己本身也是个妖怪。
  池清明靠在墙上,说了几样东西,任东南让李小酒和胡绥看着,自己就去准备了。池清明见任东南走了之后,便看向李小酒,说:“我爸爸……”
  “你放心,他的毒一个时辰才发作一次,刚发作过,下一次还早呢。”李小酒说着就蹲了下来,问:“值得么?为了池承平,做到这地步,不怕死了下地狱么?”
  池清明咳嗽了几声,嘴角又咳出一点血来,说:“我的一切,都是我爸爸给的,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也该是这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我命短,心肠坏,可我爸爸人很好,如果能拿我的命,换他多活几年,我求之不得。”
  “你是不是占卜过?”李小酒问,“你占卜的,你能活到多少岁?”
  池清明看着他,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靠在墙上,幽幽地说:“我小时候父母就没了,跟着我叔叔他们生活,我叔叔有四个孩子,家里苦,又被罚了很多款……”
  李小酒回头对胡绥说:“你瞧瞧,要开始卖惨了。”
  池清明却置若罔闻,依旧呆呆地说:“后来我一个人出去玩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了,深山里活到六岁的时候,又被警察给带到了孤儿院,是我爸爸收养了我,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家,你们不会懂得,他对我的意义,家对于我的意义。如果他死了,我一个人活着,还算有家么?”
  池清明一直都记得他初次见池承平的那个夏天。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树底下看连环画,孤儿院的陈阿姨对他说:“你是不是又想咳嗽了,还在树底下坐着,快进去吧,又有家庭来看孩子了,我看条件不错呢。”
  他从树底下爬起来,跟着陈阿姨往房子里走。他是不相信有人会收养他的,他身体坏了,老生病,个头小,性格也不算好,就连院长在介绍小朋友的时候,也常常会忽略他。但他愿意听陈阿姨的话,陈阿姨是对他最好的人,不会骂他,陈阿姨常跟他说,待在孤儿院里是没前途的,以后会很惨,找一个好的家庭被收养了,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有很多好东西吃,有很多连环画看,还有很多人的疼爱。
  他跟着陈阿姨进门,正好看见院领导领着池承平往里头走,池承平一眼就看见了他,笑着说:“小朋友长的很漂亮。”
  “他身体不大好。”领导很如实地对池承平说,“您里头看看,还有不少孩子呢。”
  池承平却问:“他身体是什么问题?”
  不等领导说话,池清明就一把冲上去,抱住了池承平的腿。
  池承平笑着蹲下来,说:“小朋友。”
  他也不说话,脸色通红地抱着池承平的腿。
  池承平总说是缘分,说他们父子俩有缘。他也不记得当时自己怎么有勇气冲上去,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池承平摸了摸他的头,年轻而英俊的脸上,是极好看的笑容。
  亲父子是极深的缘分,养父子自然也是。
  李小酒坐在旁边,说:“如果他知道他养了个什么怪物,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池清明闻言幽幽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任东南带着作法需要的东西过来了,开了法坛,李小酒拱了拱胡绥:“你去帮任东南。”
  任东南受了伤,挖泥人的时候显然有些吃力,胡绥看了李小酒一眼,李小酒塞到他兜里一张符:“见不对劲,就把这符篆贴那泥人身上。”
  胡绥点点头,见李小酒朝池清明走了过去。
  池清明跪在地上,也不知道念的什么咒语,法坛里的香呈现出一种十分诡异的姿态,他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将一碗鸡血撒在地上,撒了一圈,任东南便站到那圈子里头,拿了铁锹开始挖。
  胡绥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任东南气喘吁吁,却仿佛急切地很,一点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势。胡绥见他有些吃力,便说:“我帮你吧,你歇一会。”
  任东南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胡绥还是抢过他手里的铁锹,帮他挖了下去。
  没多久就挖到了一块木板,他原以为是棺材,又挖了几下才发现不是,只是一块挡板而已。任东南却已经等不了了,直接扑倒在坑边,伸手将那板子用力掀了起来。
  烛火之下,只见一块大红的布裹着一个人,躺在坑底一动不动。胡绥只觉得背上发凉,扭头去看李小酒,李小酒已经走了过来,站在坑边盯着那泥人看。
  任东南将那泥人抱了出来,放到了地上,然后伸手揭开了上头的红布,里头却是一个被彩线缠绕的几乎看不清面目的人。
  之所以说是人,不是泥人,是因为那那彩线缠的并不紧密,隐约能看见里头的皮肤。任东南脸上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急忙伸手解开上头的彩线,一张人脸便露了出来。
  栩栩如生,和眼前的任东南,眉目有几分相似。
  胡绥想去摸一摸任西北的身体,看他有没有体温,任东南却猛地转过头来,厉声说:“别动他。”
  他说完抬头看向池清明,池清明跪在地上,去看任西北的脸。他脸上的情绪更为复杂,说不出是欣喜还是震惊。
  “还是太早了……”池清明说。
  任东南却没说话,而是爬起来,将他哥哥抱了起来。大概那泥人化作的任西北太重了,他脸上露出十分吃力的神色,腰腹间的血已经浸透了上头的纱布。
  “任东南,你要干什么?”李小酒问。
  “我要带我哥哥走。”
  “他只能被送到百花洲去。”李小酒说,“这才是你哥哥复生的唯一可能。”
  任东南说:“然后交给李部,让他来定夺我哥哥的生死?”
  “他未必是任西北。”李小酒冷冷地说。
  任东南不说话,冷着脸就要走,李小酒拦住他,胡绥也赶紧站到李小酒身后,拿着铁锹,说:“任教官,你听小酒的吧。”
  就在这时候,一直在地上跪着的池清明,忽然抱住了李小酒的腿,对任东南说:“快走!”
  李小酒脸色一震,道:“池清明,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任东南却抱着他哥哥就走,李小酒要拦住他,却被池清明抱住了腿,胡绥拿着铁锹战战兢兢,就要去拦任东南,就在这时候,任东南怀里的任西北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拱了起来,不止任东南惊呆了,就连旁边的胡绥他们也都惊呆了。
  任东南抱着他哥哥就朝外头跑去,李小酒一把踹开了池清明,抬脚要走,却再度被池清明抱住了脚,他一时挣不开池清明,也下不了决心杀他,只好对胡绥说:“还不去追!”
  胡绥这才拿着铁锹跑了出去,任东南已经将他哥哥放进了车里面,胡绥跑到大门外头,见那车子从他眼前开了出去。
  但是车子刚开了没多远,迎面就开来了一辆车,逼停了任东南的车子。
  紧接着便从车上下来一个人,身高体长,一身黑大衣,不是李成蹊,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李成蹊:我这个男主角总算出场了。


第46章 法术与人情┃李部和小狐狸团聚的故事
  任东南脸色惨白; 车子忽然往后倒退; 但是车子走了几米远; 便再也动不了了,轮子在转,车子却没有挪动丝毫。胡绥都快要看呆了。
  这操作……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识到李成蹊这么大的本事。
  任东南似乎急红了眼; 竟然又把车子往前开,但是车子前半身都飘了起来,却也没有往前移动半分。
  李成蹊冷冷地说:“任东南。”
  已经是胡绥从没有听过的凌厉语调; 车子落到地上; 震的任东南撞在了方向盘上。
  胡绥惊喜地大喊道:“李部!”
  李成蹊在车灯下朝任东南的车子走了过去,任东南靠在驾驶座上; 面色惨白。
  胡绥立即丢下了手里的铁锹,看见任东南从车上下来; 身体往车身上一靠,万分颓废的样子。
  胡绥跑到李成蹊身边; 说:“李部,你怎么才来!”
  李成蹊看了他一眼,问说:“你怎么样了; 听说你中了尸毒?”
  “已经解个差不多了。”胡绥热切地看着李成蹊; 一看到李成蹊,心都放到肚子里去了。
  李成蹊扭头看向任东南:“你车里是什么,怎么都是邪气?”
  “是泥人。”胡绥说。
  “李部,你放我哥哥一条生路,我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任东南脸色苍白地看向李成蹊; “让我带他走,如果他真的是不是我哥哥,我会亲手了结他。”
  李成蹊没说话,只打开车门往里头看了一眼,胡绥隔着玻璃,隐约看到里头的任西北似乎坐了起来,但李成蹊往他头上点了一下,他便再次躺了下来。任东南紧紧抓着车门,说:“李部……”
  李成蹊似乎对他很是失望,但还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向清冷的任东南忽然哽咽了起来,说:“他可能还活着……”
  他们在百花洲学道术,宋行之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告诫他们法术的禁忌。头一条,就是不能为至亲施法,因为即便是修道之人,也逃脱不掉人情,从而明知不可而为之,最后落得被反噬的下场。池清明是,任东南是,就连王氏夫妇也是。
  不一会分局的人也来了,将任东南扣下。任东南忍着眼泪,对李成蹊说:“李部……”
  李成蹊和李小酒叔侄性子差不多,丝毫不见心软,只直接往里走。李小酒看见他,叫了一声“叔叔”。
  李成蹊点点头,说:“辛苦了。”
  池清明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了,只一双眼睛睁着,说:“我爸爸……”
  倒也是执念深重。
  “把他一起带走,找个医生给他看看。”李小酒说。
  如果不是这次跟李小酒一起出来,胡绥一直都以为李小酒只是个脾气大,嘴巴刻薄的大小姐,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发现这人行事作风,颇有几分李成蹊的影子。
  他们回到池家的房子里头,梅青还在昏睡着,李成蹊进去看了看她,这才关上门出来,问李小酒:“池承平呢?”
  “在沙发上呢,我用毒控制了他。”
  李成蹊说:“下不为例。”
  他是一向不准李小酒用毒的,此乃邪术,不利于李小酒修行。
  池承平在沙发上躺着,脸色通红,似乎极为痛苦。李小酒烧了一张符,符灰给他喝下,他这才好受了一些,红着脸问:“清明呢?”
  “你儿子涉嫌杀人,送交到西北分局去了。”
  池承平一听,立即就要站起来:“我儿子一向温顺,他身体又弱,如何杀人?”
  “直接死在他手下的,或许没有,但许多人的性命,都是他间接造成的。”李小酒将白杨镇的白毛案跟他讲了一遍:“那白毛就是他唆使王氏夫妇养出来的,害死了好几个游客,今天他又妄图杀胡绥来给你破咒,你如果不信,只管去亲自问他。”
  “清明从小就跟着我做慈善,心软到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他会杀人?”
  “他是想为你破解你们池家的诅咒,”胡绥说,“如果能救你的命,你说他会不会做,你是他的父亲,应该比谁都清楚。”
  池承平似乎颇为痛苦,说:“我不相信。我想见他,你们如果不同意,我只能打电话给我的律师了。”
  “没不让你见。”李小酒说,“你可以去西北分局见他,也正好,你可以跟着去录个口供,毕竟你儿子杀人,直接原因也是因为你。”
  李小酒话音刚落,就见西北分局的人跑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李成蹊问:“怎么了?”
  “池清明……”那人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说,“死了。”
  李小酒和胡绥都有些惊异,池承平踉踉跄跄就跑了出去,叫道:“清明,清明!”
  胡绥他们跟着出来,见池清明躺在分局的车子旁边,池承平跑过去将他抱了起来,试了试他的鼻息,整个人都僵住了。
  李小酒走过去要搭他的脉搏,却被池承平拨开。
  “我来看看他还有没有救。”李小酒没好气地说。
  他说完又伸手过去,搭了一下池清明的脉搏,默念了几句咒语,旁边的李成蹊说:“不用试了,他的确死了。”
  池清明竟然就这么死了。大概他身体本来就弱,经过今天这番折腾,终于是死了。
  胡绥也没觉得松口气,只觉得心里沉沉的,有些眩晕,想起池清明最后说的三个字,好像是“我爸爸”。李成蹊扶住了他,说:“先将尸体带回分局,等手续办完,再交给池先生。”
  池承平抬头,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动:“是不是你们杀人灭口?”
  “你知道你面前站着的是谁么?”李小酒说,“要不要找个灵婆,招魂给你说清楚?”
  池承平脸部的肌肉都有些抽搐,看起来极为痛苦,他伸手抹去了池清明嘴角的鲜血,看李小酒他们的眼神十分凶狠。
  大概这就是父子亲情吧,即便知道儿子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但感情上依然倾向于他,对于害死他的所有人,都视之如仇敌。
  他亲自将池清明的尸体抱上了车,坐在里头,失魂落魄地看了李小酒他们一眼。车门合上,胡绥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怵,便低下头来。
  李成蹊带着胡绥回到屋里,说:“你坐下,我给你看看,都哪儿受伤了?”
  伤口很多,有被白毛咬伤的,有被池清明的手术刀刺伤的,李成蹊看了看,半天才说:“我来迟了。”
  其实也不算迟,从他们给李成蹊报信,到现在,还不到一天时间。百花洲距离凤和县这么远,李成蹊能来这么快,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在有惊无险。”胡绥说,“只是池清明就这么死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他就算现在不死,落在我手里,他也活不了。”
  李成蹊忽然说了一句和他平时形象很不一样的话,冷漠,却又平淡。胡绥看了他一眼,说:“那任东南呢?”
  “你要替他求情?”
  胡绥摇摇头,说:“宋老师教过我们,办案子不能凭借个人感情,要按照法律章程来。”
  “你知道就好。”李成蹊说,“听小酒说,你这次表现的很好。”
  胡绥红了脸,说:“没有,跟他比,我就是个小喽啰。”他说着看了看周围,“他人呢?”
  “他去分局了。”李成蹊说,“任东南本事不小,他跟着,放心些。”
  “如果那个泥人,真是任西北的话,你会不会放了他?”胡绥说,“虽然池清明和任东南都犯了罪,但是任西北却是无辜的,如果真能复生……”
  李成蹊就笑了,说:“邪术虽然有些确实是道门正法不能比的,但想要复生一个人,也没那么容易。池清明小小年纪就能掌握的泥人术,如果真有叫人死而复生的能力,那这世上会有多少泥人?”
  胡绥愣了一下,就听李成蹊说:“死而复生,逆天改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养的泥人,注定是个混沌邪物。行了,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看你脸色差的很,好好睡一觉。”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都不敢睡了。”胡绥说。
  “不用怕,我陪着你。”
  如果搁在以前,胡绥肯定趁机撩一把李成蹊,可是如今他真是没这心思了,李成蹊在,真是叫人安心的很,任何妖魔邪物来了,都不用怕。
  这大概就是强大男人的好处。
  胡绥枕着胳膊躺下来,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脑子乱成一团,伤口也在隐隐作痛。李成蹊忽然捏住了他的手腕,他只感觉一股暖流顺着他的胳膊游走到全身各处,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他睁着眼睛看着李成蹊,李成蹊轻声说:“睡吧。”
  胡绥就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咧开,说:“李部。”
  “嗯。”
  胡绥便再也没有说话,呼吸渐渐平缓下来。


第47章 泥人终章┃进入癸丑之乱
  第二天一醒来; 胡绥就听说了两个爆炸性消息。
  第一件; 任东南在去分局的路上; 跑掉了,如今分局的人正在四处找他。
  第二件更爆炸性,那个任西北; 竟然真的活过来了。
  “是真的么?”
  “李小酒回来跟李部说的,我都听见了。”梅青脸色还不大好,说完抚了一下额头; “这个该死的池清明; 给我灌了那么重的迷药,害得我现在还头疼呢。”
  胡绥说:“他不是已经死了……”
  梅青一愣; 说:“所以说他该死啊。”
  “……李部去分局了么?”
  梅青点点头:“咱们院子里如今守了好多分局的人,个个都是大帅哥。”
  胡绥走到窗口朝外看了看; 果然看见不少西北分局的人。
  李成蹊叔侄俩中午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外头好大的动静; 梅青和胡绥出门去,就看见几个穿灰色中山装的分局的人抬着一个人进来,那人浑身裹着红布; 一动不动。
  李成蹊问:“几点醒的?”
  “八点多就醒了。”胡绥问; “那是……”
  “任西北。”李成蹊身后的李小酒率先回答,“或者说是泥人。”
  他们把泥人任西北带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听梅青说,真的是任西北复活了?”胡绥偷偷问李小酒。
  李小酒说:“我也很奇怪,这不我叔叔把他带回来要细细查问呢。不过我们在分局; 问了些任西北生前的问题,他都回答上来了。”
  胡绥的好奇心就被勾起来了,和梅青围过去看。
  任西北身上的红布已经被除去了,但是关押他的房间门上贴了好几道符。他们趴在窗户上往里看,就见任西北靠坐在床上,看见他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身上也干干净净的,穿了一件宽松的薄毛衣,看起来和任东南长的很像,只是更瘦削有些,脸很苍白。
  李成蹊在桌子前坐着,正在审问他,任西北呆呆的,但每问必答,问他的出生年月,生活经历,甚至问他在百花洲的一些私人小事,全都对答如流。
  “真的是任西北啊?”梅青说。
  李小酒说:“我还是不信,死了那么久的人,还能活过来?”
  “既然有泥人术这个东西,肯定就真的能造出来。要是一个邪物,不可能知道这么多任西北的事吧?”
  李成蹊从房间里出来,他们便围上去问:“李部,是他么?”
  “暂时看不出异样。”李成蹊说,“我们对任西北的了解有限,如果能找到任东南,他应该最清楚。”
  “可是任东南跑了啊。”李小酒说。
  “他会回来的。”李成蹊说。
  也是,他对他哥哥的执念那么深,宁肯为他如此犯险,如果知道他哥哥复生了,肯定会回来看他。
  大概是为了引诱任东南现身,院子里并没有安排一个分局的人守着。夜幕降临之后,院子里也都早早地熄了灯。胡绥他们被李成蹊告知要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大概快到半夜的时候,胡绥忽然被人拍醒了,是李小酒:“你不是想看热闹么,热闹来了。”
  胡绥闻言立即爬了起来,趴在窗户往外看,只见一个人影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大门都没关?”胡绥悄声说,“这不摆明了是个圈套么?”
  “任东南是什么人,难道我们关上大门,他就会信了?”
  李成蹊要给他的,只是一个见任西北的机会,任东南要的,也只是见他哥哥一面的机会。
  果不其然,李成蹊走了出来,对任东南说:“进来吧。”
  任东南没说话,跟着李成蹊进了房间。
  “咱们也去看看?”胡绥问李小酒。
  李小酒点点头,领着他出了房间,梅青早就出来了,正趴在窗口处往里看。
  胡绥他们走到他身边,只见任东南站在房间里,直勾勾地看着任西北。
  “我没办法确定他是不是任西北,”李成蹊说,“你的哥哥,你应该最清楚了。”
  任西北抬起头来,看着任东南,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
  是任东南先张开口,叫道:“哥?”
  任西北“嗯”了一声,说:“东南,好久不见。”
  任东南嘴角抽动了几下,眼睛里隐隐有泪,问说:“真的是你?”
  “是我。”
  李成蹊拍了一下任东南的肩膀:“可能一切都是假象,你有没有只有你们兄弟俩知道的事情,问他几个。”
  任东南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们的父母,是哪一年去世的?”
  “我六岁的时候,那时候你才四岁,他们去世的那天,下了当年的第一场雪,家里的亲戚怕你年纪小,被吓到,要领你去姑姑家,你都走到村口了,又跑回来了,说要跟着我。”
  任东南眼眶泛着泪花,回头看了李成蹊一眼。李成蹊说:“继续。”
  任东南又看向任西北:“你呢,你有没有什么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事,要告诉我的?”
  任西北看着他,说:“我以前爱喝酒,在部队的时候也经常偷喝,后来上了百花洲,因为偷喝酒被罚过,你怕我因此被撵下山,再三让我发誓不再喝酒,我答应了之后,你就买了两瓶好酒,埋在了百花洲的宿舍院子里,说要埋十年再挖出来,做我三十岁的礼物。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趁你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挖出来,喝了一瓶……东南,是我,我是任西北。”
  “清明,他为什么要杀你?”
  任西北摇摇头,说:“他没有杀我,将我杀死的,是那个吃人心的怪物。他……”任西北沉默了一会,说,“他为了他爸爸才上的百花洲,一心想学法术,替他爸爸破解他们池家的诅咒,为此他偷偷去藏书阁偷了宋老师的禁书,学了很多邪术,被我发现了。邪术容易滋生心魔,长久会让人失去神智,最重要的是,他身体本来就孱弱多病,修习邪术,只会加速他的早亡,我几次劝他,他都不听,那次出任务的时候,我们俩已经争吵过好几次了,在那次实训演习中,他又使用了邪术,我便告诉他,他如果不终止,我就要告诉李部他们。大概是因为这个,他才没有救我……我们对他而言,到底不如他的父亲对他重要……我听说,他已经死了?”
  任东南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们兄弟俩又交谈了一会,任西北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就不大能说的出话来了,李成蹊让他休息,就带着任东南出来了。
  “的确是我哥,”任东南很激动,眼眶含着泪,“池清明没有骗我。”
  李成蹊说:“如果真的是任西北,我会好好安顿他的。”
  “谢谢李部。”任东南说,“既如此,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我这就去自首。”
  他说着又朝房间里看了一眼,说:“我哥似乎还很虚弱,如果有可能,求李部救救他。池清明的道术到底有限,我怕我哥在那泥身上呆不了多长时间。”
  他说着就突然跪了下来,给李成蹊磕了个头。李成蹊也没拦他,只说:“可惜了。”
  “是我对不起李部的培养,”任东南说,“我到底从始至终,都比不上我哥哥。”
  他说着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回头看见胡绥和李小酒,对胡绥说:“对不起。”
  胡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消失了一天的任东南面色苍白,嘴唇都有些干裂了,看起来十分憔悴。
  任东南去分局自首了,他走了之后没多久,任西北就有了异常反应,一直胡言乱语,嚷着头痛。李成蹊用符篆镇住了他,脸色有些难看。
  李小酒告诉他们:“符篆是用来镇邪的,贴在任西北的身上管用,说明他还是个邪物。叔叔大概是头疼要怎么处理他。”
  他们又在那里呆了两天,任西北的状态才算稳定了一点,听说了他弟弟去自首的事,他沉默了半天,也没说什么。
  倒是胡绥很好奇,常常偷偷去看他。任西北很少说话,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也从不出来,李成蹊也不让他出来。
  李小酒说,李成蹊打算带他回百花洲。百花洲灵气足,对他的恢复或许会很有帮助。而且他这样的邪物,没有个一年半载,李部不敢放他自由。
  因为池清明懂邪术,他死了之后,分局的人也不敢大意,要求尸体火化,就近安葬。
  池承平还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哀痛过去之后,便对他们客气很多。池清明的葬礼很简单,胡绥他们也去了。墓碑上的池清明美丽温柔,眼神清明,胡绥心里想,池清明这一辈子真是叫人感慨。
  害了很多人,害了自己,最后却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所以说,有执念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一辈子过的都很苦。”李小酒说。
  “还好我没有什么执念。”胡绥说。
  不过他觉得李成蹊是有执念的,执念还很深,他记得女鬼苏莹说过。那李成蹊这漫长的一生,是不是也过的很苦呢?


第5卷 癸丑之乱
第48章 新春┃新的一卷
  这次的西北之行正式结束了; 胡绥打算回家去过春节。
  他得回去之后跟他两个姐姐好好商量商量; 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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