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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欢旧爱-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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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欢旧爱
  作者:60_03

  文案:
  痴情的狐九爱上了青衣瘦骨的痴了和尚,要生生世世追他随他,爱他报他。故事从民国开始,狐九重生为戏子邓月明,痴了却堕为罪人沈文昌。
  胡九是无踪的旧爱,月明是轻贱的新欢。
  他们的爱情是一颗柔软的钉,滩涂在墙上,污秽而扎手。

  写在最前面,再次预警:汗奸渣攻戏子受,穿插古代架空,正文民国架空+现代,1V1,现代he。

  路晓笙剧本《言灵》请直接CP搜索一下吧


楔子 第零章 
  邓月明搂着沈文昌讲枕边话:“你这样的,将来一定是要下地狱的。你不要怕,刀山火海我来替,扒皮抽筋我来顶。”
  沈文昌侧过去亲他,心里却是不屑一顾,认定了戏子最无情。


第1章 
  一九四三年,沈文昌在上海做文化官,办公室里挂汪主席,悬和平建国旗。家里叔父哭到上海,在清源环路的办公室里要寻死,指着他骂卖国贼,转又身唱:“商女不知亡国恨”。是料定沈文昌胆细怕血光,不敢把人拉到宪兵队。沈文昌做汉奸不尽职,无暇顾及叔父的反动言行,一心扑在男欢女爱上——没有做官前会送花,做了官后直接睡,睡完送日本钞票。近日睡到一个戏子,戏子知情知趣,穿衣上厅堂,脱衣又耐操,操完也不要金银头面。他接了戏子住进他的小公馆,戏子为他洗手做羹,唤他老爷。仿佛是恋爱,实际是白嫖。沈文昌颇有老树开花之感,心中熨帖,能接叔父的“隔江犹唱后庭花”。
  戏子名叫邓月明,台上演白素贞,贴小弯大缕,桃花面上戴珠翠绒花,一袭绣花白衣,站在小青的伞下。他望着许仙情意绵绵,眼里尽是痴情痴意,开腔却唱:“雨过天晴湖山如洗,清风习习透裳衣。”软声道晴不言情,却一下子钩了沈文昌的眼,想要睡他一睡。于是邓月明下台卸了妆,还未换上西装,就被上下搜了一遍身,请到百乐门。百乐门包厢门一关,沈文昌盘腿坐首席,端着酒杯笑看他。邓月明长的漂亮,长眉凤目,卸了小弯大缕,脸便显了棱角出来,没有脂粉气,不像个唱花旦的——像个欠操的闹事学生,以为凭一根脊梁骨,能在乱世里力挽狂澜。沈文昌书生意气来的不合时宜,登时怜惜起这穷途末路的学生来,于是没了先前调教戏弄的心思,只叫他唱《断桥》。邓月明有些惊奇,却是立刻直了身,勾起身段来,微微侧着面,蹙眉唱:“这不是断桥吗?”仿佛即将泪下。
  百乐门的包厢改了日式,点落地白灯笼,铺了榻榻米。邓月明赤脚站着,夏布贴一段盈盈的腰,风流落拓的模样,在森然的东洋装潢中格格不入。楼下舞厅隐隐传来《何日君再来》,他一舒无踪的广袖,几乎是泪眼婆娑的对沈文昌唱道:“断桥哇!想当日与许郎西湖相见之时,也曾路过此桥,如今桥未曾断,素贞我,却已柔肠寸断了啊!”
  “西子湖依旧是当时一样,看断桥桥未断却寸断了柔肠。鱼水情山海誓他全然不想,不由人咬银牙埋怨许郎。”他唱得恨中有爱,爱中有痴,千回百转之际却又伴着如影随形的《何日君再来》。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
  今宵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沈文昌在这奇异的混曲中听出了风情的味道,仿佛是一瞬间被红尘淹没,晓得了痴男怨女的苦,于是他立刻下了决心,认定花开堪折直须折,起身就把邓月明按倒在地。邓月明唬了一跳,一双桃花的眼睁大,眼尾微微翘着,很有天真的味道——是个还不晓得尘缘趣事的浪子。沈文昌撩起他的下摆,手抚上去,皮肤细而白,仿佛有轻微的吸力。他的身子有些僵,却又慢慢的放了软,大概是认了命,知道今晚逃不掉了。
  他软了身,微颤颤的想给沈文昌脱裤子,沈文昌却擒了他的手,放到自己嘴边吻了:“我不是许郎,你不要恨。”邓月明侧了头,长眉一路蜿蜒到鬓角,面上确是泛了红。然而转过面来,眉眼便带了桃花,微微笑着:“我哪里敢恨沈先生。”转手解自己裤子。他穿一件月白塔夫绸上衣,下身却是卡其色西装裤,是没来得及换完衣裳,就被人弄到这里来的。沈文昌也不脱他衣服,就这么撩着,卷着,露出一片瓷白的胸膛。他吻他的胸膛,手扶在他腰上,箍着他,带着一种暗藏的暴虐。
  “多少人玩过你?”沈文昌问他。
  他略微了愣下,有些难过的看着沈文昌,似乎被伤了心。沈文昌却是戏谑的,抓着他的屁股,在白肉上掐出五个红指印来,就等着他说——说的好了继续玩,说的不好便玩凶些,横竖不会放过他。
  邓月明颤着睫毛,看着他眼对他讲:“算是三个吧……”沈文昌是知道的,这些戏子都是早早的破了身,三个算不得多,尚在接受范围之内,然而还是要挑横刺出来:“什么叫做‘算是’?你到给我讲讲。”邓月明一言不发,只是痴痴的看着沈文昌,仿佛白素贞断桥再遇许仙,是痴里带了爱与恨。沈文昌被看的心软,稀里糊涂的放过了他,于是低下头,想去吻那双要命的眼,邓月明却头一偏,一推沈文昌,狼狈的向外爬。
  “沈先生既然介怀,那便算了吧,月明怕污了沈先生的身子。”话语里带了颤音,水汽缭绕的安抚了沈文昌,于是沈文昌尚未生气,怒火已然熄灭。可他还是要佯装发怒,抓回邓月明的腰,按在自己胯下:“你就这么光着屁股爬出去?”他胯下已经硬如磐石,一只手抓了邓月明的头发,一只手掏出孽根来,插到邓月明屁股缝里头,不怀好意的摩挲着。邓月明一动不敢动,压低了腰身,高高抬起屁股,大腿大张着,好叫沈文昌畅通无阻。于是从上往下看,他便是一段细腰,连了一只桃心。
  “都道美人在骨不在皮……你就长了副万人骑的漂亮骨头,轻贱。”沈文昌低笑着,附身贴到邓月明耳边:“会不会唱《后庭花》?”
  “会……”邓月明支一对蝴蝶骨,一双手微微蜷曲着,哑了声音唱亡国曲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质……本城倾。
  映户……凝娇乍不进……啊……嗯……”邓月明彻底软了身子,下身挂在沈文昌孽根上,随着他的抽插摆动着,白花花的肉浪左右两层,贴在沈文昌耻毛上。沈文昌阳根长的凶,进出只顾自己快活,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不像个做文化官的。邓月明却长了一副好屁股,挺翘白嫩,一如既往的像处子。于是沈秘书心花怒放,大开大合里带了坏心思,次次都捉住他的要害,势必要把他操的娘都不认,操的离不得男人——是一种玷污处子的心思。
  邓月明被操的腿发软,上身已经俯到了榻榻米上,嘴里依然不清不楚的唱着:“出帷……嗯……嗯……含态……笑相迎。”脊背已经汗津津,泛着水光,仿佛不耐操,却又都能忍下来,都能玩上去,是天生的引人欺负。
  沈文昌包间外布三层卫士,统一的别着枪,听邓月明的声音。声音先低后响,响起又徒然走低,断断续续,隐隐约约,最后化为无迹了。此后过了一刻钟,沈先生一脸餍足走出来,披一件灰西装,额上一簇落发,模样有些邪气,是还没披回正人君子的皮。大胆的卫士透过门缝往里头看,看到邓先生跪坐在榻榻米上,低着头吃剩下的寿司。
  沈文昌出百乐门,坐回自己车里,靠在座位上回味邓月明,颇有些食骨知髓的意思。他想着最后做完,邓月明挣扎着爬起来,跪在他胯下,用自己白衣擦他孽根。于是他难得温存体恤,捏起邓月明的下巴,去亲他的额头。邓月明微微垂着眼,猝不及防的抬眼看他,眼中水光潋滟,腮边一片水光,桃花却开到了天边。沈文昌舒心的拍拍他脸颊,提起裤子就走了。
  夜里沈文昌回到公馆,沈太太白珍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看《夜莺》。屋中灯光暖暖,白珍穿一件海棠红的睡袍,长发披在肩头。落地放一站灯,坠珍珠和宝蓝琉璃。白珍听到沈文昌回来,也不回头,只是柔声念起来:“……因为在林间嘹亮的天地里,你呵;轻翅的仙灵,你躲进山毛榉的葱绿和荫影,放开了歌喉;歌唱著夏季……”沈文昌从身后拥住她,把脸埋进她的肩窝里。
  “现代诗总是写的很有意思,济慈的《夜莺》。然而看起年分来,也和咱们老祖宗的时代是一样的。”白珍的声音永远不疾不徐,低沉婉转。
  “我的太太,你总是看诗,不看我……难道我比不上一只虚无缥缈的夜莺吗?”沈文昌温柔的笑着,像是抱怨,像是求欢,心里却想着月明,想着这只今晚被囚在牢笼里的夜莺。他突然有些后悔,就这样把他扔在包间里,留在龙蛇混杂的百乐门。


第2章 
  邓月明亮相没有红,依然上台唱,只是从白娘娘,降做了《游园惊梦》里的春香,给小姐杜丽娘做配。他下了台给杜丽娘烫衣裳,沏新茶,唤杜丽娘“庆哥儿”。庆哥儿翘腿坐太师椅,捏着月明下巴看,奇怪道:“你这唱功相貌居然没红。”心里倒是高兴,少红一个是一个,这行往往不见旧人哭。邓月明也不怨,笑着讲:“大概还是没唱好。白费了机会。”
  “不是去了百乐门?”谁都知道邓月明被架去了百乐门,后边自己坐了黄包车回来,衣衫上都是褶子。后来沈文昌既没送物件,也没派人问,恐怕是没玩爽快,白玩一遭没后续了。不是什么光彩事,何必问人戳痛处。可庆哥儿不管。庆哥儿现在有了名头,别人不好问的,他都能问。
  “叫我唱《断桥》。我没唱好。”邓月明低着头,收拾杜丽娘头面,捧宝石珍珠进妆匣,明晃晃的珠光宝气,倒是毫不羡慕。庆哥儿转身,一手就拍邓月明腰上,邓月明唬一跳,吸气“嘶”一声,是那天腰上被捏了乌青。庆哥儿黑了脸,拉起衣服要看,邓月明忙捉了庆哥儿的手,拉下衣服红了脸。
  “狗汉奸!”庆哥儿咬牙切齿“我给你说说去!”他现今和一位师长谈情说爱,自诩师长夫人,然而这句话讲出却颇有后悔,生怕邓月明真要讨公道,让他去吹耳边风。他保不准同僚姘头哪个重要,师长秤杆子往哪倒。幸好邓月明连连摆手,唤他好哥哥,求他算了吧。
  “谁没这一遭?就我金贵啦?”邓月明识相,忙给庆哥儿递温茶,第二天“白玩一遭”的传言满园子飞,暗地里的猜测上了台面。他倒是也不在乎。当年邓月明被土匪蹦了全家,从小少爷到小戏子,他不在乎;现在被人拉去奸了,还被奸的人尽皆知,他也不在乎。仿佛这个世上,就没什么他在乎的。
  可他不在乎,沈文昌在乎。他是看上了邓月明,要查他祖宗十八代。
  邓月明原名邓国政,于国于政,小小年纪念“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家里请族里老举人教学,束脩送袁大头,一送送到七岁,送到汀漳镇进了土匪。邓家通族在县里,大户财足,抢杀一空后,照例还要被土匪头子骂一句:“为富不仁的狗东西。”仿佛这是劫富济贫的仗义事。邓家统共逃出来两个,一个六房的姨太太,一个邓国政。其时刚好镇外停了一个戏班,错开了土匪进出镇。姨太太把邓国政往戏班一塞,要换了银钱回乡下。班子老板看了邓国政的相貌牙齿,感叹将来必是祸害,却又道:“男人长张狐媚子脸,正经花旦不端庄,小生又唱不来,我留着什么用哟!体格也不好,看着病气。”邓家的小少爷自幼体弱,六姨太太心里虚,拿了五块大洋便走。
  “直愣愣的看人,倒是不傻气,是自有……妩媚……眼中现呐啊……”班子老板姓余,名字似乎已经被淹没在无尽的人事变迁里,单留一个姓,不痛不痒被人称一句“余老板”。他兴致似乎很高,掐着嗓子唱起来,又对着邓国政笑道:“将来不红就罢了,要是红了,可别忘了我从小供你吃穿的情谊。邓国政啊邓国政,咱们是唱戏的,唱关二爷单刀赴会,唱白娘娘西湖遇许郎,就是为了让人忘记国与政。你记住了,你可不是邓家的小少爷了。一流戏子,二流推,欸,三流王八,四流龟,咱们是下九流。记住了,记住了!千万别忘了,不然伤心的是你自个儿。”那晚月明星稀,夜来香被土匪的马蹄踩成了泥,余老板留他一个姓,看着月亮给他取名。邓月明既无伤感,又无后怕,安安静静的认一个师兄,规规矩矩的睡一个通铺。仿佛是一瞬间就懂了生存不易,懂了五块银钱换来的世态炎凉。
  沈文昌看着邓月明的身世背景,直呼土匪干得好,一把火烧的干净。现在邓月明无亲无故,简直怎么玩都可以,非常省事。当天夜晚沈文昌请余老板来“谈一谈”,余老板被黑西装请到白玫瑰,等了一个钟头,卫士来讲,说是宪兵队捉了人,沈先生临时加班了,要请余先生见谅,最好是去宪兵队门口等他。于是余老板战战兢兢的被拉到宪兵队门口,对着端枪的日本兵哈腰问好,夏夜里出三层冷汗,终于等到“加班”结束的沈文昌。
  沈文昌身边围三层黑西装,是真怕暗杀,坐的车加厚铁板,后车窗罩黑纱帘。余老板缩肩膀坐旁边,陪笑着给沈文昌点烟。
  “余老板呐,前些天我请月明唱戏,唱《断桥》。戏我听的有限,可月明生生把我唱成了一个戏迷哈哈哈!”他朗声笑起来,宪兵队带出来的暴虐与戾气一扫而光,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爽朗美男子,可他身上还有血的味道,于是余老板半分不敢放松,低眉着搭话:“是,月明有时唱的是有点意思。”
  “所以我想常请他过来唱两句。可你也晓得嘛,做我们这份工作的,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处什么样的人,都要汇报给组织,出一丁点差错,于国于家,都是灾难。”他话讲半句,却又再清楚不过,余老板登时松了气,知道这位“东厂头子”,不是在和自己过不去,于是自嘲却又欢喜的想到:“我是何等何能,能让这等人物盯上?”然而出口又是另一句:“月明是个好孩子,就是太内向,也不交朋友。”
  一个小戏子,内向少言,没有什么朋友,接触不了国党,碰不着共党,是随便便能被摆布的,是诸多不公强加于身,也无处伸冤的。
  沈文昌满意至极,直接派人去请邓月明,让他到白玫瑰来作陪。
  白玫瑰自然和百乐门一样,包间的门一关,做脱裤子的勾当。这次邓月明穿一件赭色的长衫,黑色的夏布裤。长衫洗的泛了白,挽着袖子,露出一段象牙白的手腕。他无声无响的坐在沙发上,翻日文画报等沈文昌。
  窗外是上海的不夜城,灯红酒绿,连一碗茶水都透着金钱的光。可这里邓月明坐镇的一方天地是静的,仿佛时光都不曾流动。于是沈文昌开门进来,看到一个穿着老气旧衣的少年,翻着看不懂的画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沈文昌被猝不及防的惊艳一番,开口却要嘲笑他一句:“年纪轻轻的后生人,穿的比我还老气。”邓月明起身问好,微微的鞠躬,低声道:“沈先生。”他每一个字都带着粘性,轻而软的黏在沈文昌心里。
  “吃了没有?没有?怎么不自己点点东西?”沈文昌为邓月明拉开坐,低头与他讲话,热气呼在邓月明耳边,像一条不怀好意的舌。邓月明不说话,只是摇摇头,却又忽然轻抓了沈文昌袖子,侧了面,抬起头,低低的对沈文昌讲:“我等沈先生来开饭。”他的唇将要印上沈文昌的唇,却又将将至未至,该离不离,只是呼出温热的气,气里带了一点绿茶的苦味。沈文昌几乎要苏了骨头,一只手悄无声息,搭上月明的腰。
  “你知道我刚刚从哪里来?”他突然想要对邓月明坦诚相对,把自己暴虐凶狠的里子露给他看。
  “我不知道……”邓月明到底吻了上去,却又答着他,于是一个吻分成无数细小的吻,落在另一幅唇上:“他们说你是东厂头子。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血腥气。”
  沈文昌突然手上发力,把邓月明抱到桌子上,勾了他的裤子往下脱,露出一对白腿,又停了手。他一丝不苟的头发落下一簇,散在额头,头却未曾抬起,只是由下而上盯着邓月明。他长的端着斯文,做文化馆,实际是手里沾血,长年累月见不得人的刑罚,让他的骨头泛了黑,皮却依然光鲜,于是此时此刻,他像一只披了人皮的凶兽。他舔舔唇,依旧是笑着
  “别人说我是东厂头子,我怎么敢当,我不过是个做秘书的,最多算是东厂群犬里的一条……”
  邓月明一只手依然抓着他袖子,一只却撑在桌上,下身门户大开,黑裤衬白肉,肉上透一点粉。他不说话,只是羞笑着看沈文昌。
  “我今天放狗咬人,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咬成一堆碎肉。好端端的一个人,可惜遇到了我……你怕不怕?”
  邓月明摇摇头,松了沈文昌的袖子,双手撑在桌上。是全身心交给他的模样。
  “说来好笑,”沈文昌脱掉邓月明裤子,甩手扔在地上,又拉开他的腿:“我这人不信鬼神,不信因果,却觉得……上辈子一定见过你,是旧来识。若是真有上辈子,我一定也操过你。”他从西装裤袋里掏出一个脂膏盒,挑了块出来玩邓月明后穴,玩的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嘴里却自言自语着,仿佛是疑惑,又仿佛是调情。邓月明放软身子给他玩,眉目是一片温柔,是旧情人相会的模样。
  沈文昌夜里定要回家,只留一本菜单给邓月明,出门之际良心发现,叫人把账单寄到清源环路。他包厢里做的爽快,把邓月明操的喘不上气,屁股上一排的指印,大概第二天就要泛青。性爱是舒心的良药,让沈文昌坐在车里心情愉快,面上泛着红光,手指在膝盖上敲出一段戏文来,仿佛是荒腔走板的《断桥》。白娘子赤脚迈莲步,露一段细白精瘦的脚踝。于是他缓缓生出一片合情合理的罗曼蒂克来,让车夫离了霓虹阑珊,掉头去城隍庙,亲自买了虾皮馄饨,带回去为太太做夜宵。


第3章 
  沈家大公馆在原先的公共租界,近虹口,落在一片带院的白色洋房中间,法兰西的风格样貌,窗台定要雕上雪白的花,并且年代久远,积上松绿的苍苔。沈文昌对此非常满意,仿佛他祖上已然显赫,是要富上千秋万代的。于是他在树影重重中下车,提着城隍庙的虾皮馄饨,去献上一份中式的爱情。然而尚未推门而入,他的爱情便已然式微——屋中传出欢声笑语,沈太太的读书会还未散去。他登时觉得手上有千斤重,几乎要提不动;上下的唇粘在一起,暴虐从心中起,可面上依然是斯文模样,半分不肯再太太的朋友前落了下风。他将馄饨往卫士手中一塞,目光森然的开了门。
  “也不讲来这么多人,一份馄饨给谁吃。一路颠过来。”他从来都不是祖上显赫的贵族,是年轻的穷学生,娶上了不知世事的杜丽娘,傍上了东洋吹来的风。
  门里的读书会正在高潮,纯银雕花托盘里放红茶,放洋酒,酒边一束白色的玫瑰花,系红色丝带,装点某个太太小姐的痴心不悔。这位太太小姐现下必然穿洋装,踏小牛皮的高跟鞋,含羞带怯的读自己的诗。不知是谁笑道一声:“沈先生回来了。”那位痴心不悔的太太小姐顿时禁了声,笑打白珍道:“你也不说沈先生要回来!白白看我笑话去!”沈文昌是一派绅士的模样,黑色西装挂在手上,头上没有着帽,却颇风趣的行了一个帽礼:“原谅我,小姐们,这么热的天,就假装我带了一顶帽子吧。”太太小姐们应景的笑起来,白珍似乎颇为满意,端着红茶冲他笑。他应该抱一抱她,像许多归家的洋人丈夫一样轻吻她的面颊。可他心里虚,怕自己身上缠着邓月明的味。于是苦笑着告罪,对白珍连连抱歉:“加了一晚的班,怕污了女士们的鼻,只想洗个澡啊。我知道女士们聚会,总是不希望有男士在场的。”太太小姐们又咯咯笑起来,统一的忽略掉他那恶名在外的加班内容,一致表示上海天气炎热,西装衬衣真是天大的牺牲。
  痴心不悔的女士重新开始读自己的新诗:
  “……我要拨开冬日的迷雾
  为你清出一片荆棘的路途
  种上玫瑰的种子
  用鲜血来浇灌
  想要献你一朵赤红的花啊
  却开出一片冬日的迷雾……”她的白色玫瑰就放在手边,暗示一般的告诉诸多太太小姐:这是我用鲜血浇灌出的迷雾。
  她这首不知所以的诗为她赢得掌声,又宣告出一段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的失败。于是白珍遗憾的抱住她,用手顺她的脊背。
  “可怜的茜茜”她安慰的讲着:“食尽愁滋味”
  这股同样不知所谓的伤感弥漫开来,另上楼沈文昌驻了足,他几乎是铁石心肠的奇异起来:“食尽愁滋味?!啊?!喝着印度的红茶,意大利的洋酒,用绸子的丝带系玫瑰,看两个大洋一本的洋文书,现今食尽愁滋味?!应该把她送到十年前的汀漳镇去。”他在这种诡异的不认同感挪不动步伐,终于被某位小姐抓了现。
  “原来沈先生你在听啊!”
  沈文昌尴尬至极,迅速编了话头回对:“米斯李,筱为这小子配不上你,让安妮为你把关,你应该相信她的眼光。”
  沈太太的洋文名字安妮白,被沈先生讲出来,自有一番亲昵。沈太太被不知不觉的取悦了,却依然要噔他一眼:“快去洗澡吧!张妈,去为沈先生端牛奶,别要冰的,不准喝冰的!”
  太太小姐们哄笑起来,讲沈先生自夸,又讲沈先生偷听,是好奇沈太太心里的秘密。可讲完又觉得后悔,是一瞬间想起了沈先生的职业——这世上,没有谁能在他面前有秘密。太太小姐们对沈先生的感情总是复杂,多想往往要心惊。
  读书会到了尾声,有人提出来一局桥牌,五光十色的裙子立刻围坐在一起,塔夫绸盖着香云纱,苏绣伴着东洋印花,涂了蔻丹的手指伸出来,要摸一张称心如意的牌。手上往往带着真金白银,镶硬而冷的火油钻。
  是牌定有输赢,可输赢不叫输赢,叫愁滋味。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好个秋。”
  幸好如今不是秋,是月亮弯弯的仲夏夜,凉心不凉身。邓月明出了包厢回弄堂,走一个钟头,能省两枚电车代用币,省一顿早饭的薄粥钱。


第4章 
  邓月明的班子住在蒲柏路,租一座石库门。这样的房子关起门来自成体系,终日咿咿呀呀的传出练功声。邻居自然要上门闹一闹,闹起来总是不了了之,大抵是租金便宜,谁也搬不走。邓月明到胡同口,大概已经要12点,他在胡同口转一圈,没有往里走——里头是黑沉沉的天地,开无线电,放一板一眼的日文歌,依稀听出“撒克啦,撒克啦。”大概唱樱花。他立在弄堂口,百无聊赖的看月亮,看晒在晾衣绳上的短裤背心,长衫衬裤。
  弄堂里,本地的匪帮火拼河南帮,用准头不行的汉阳造,军刺,剃肉的尖刀。大概子弹已经放空,现下正是“刀光剑影”。不是《蜀山剑侠传》里的奇妙光景,是逢年过节里人与家禽的搏斗。战斗自然要有呐喊,然而弄堂深而弯,呐喊传不出来。
  可邓月明是知道的,里面要见血。这个世界,对邓月明没有秘密。
  搏斗持续半个小时,两方逃窜进更深黑暗,留下无名的尸体交与巡捕房。无线电似乎更响了一番,已经不再是飘渺的撒克啦,是白光略低的声调,唱《假正经》。弄堂里渐渐有窗点起了美孚灯,是夜里有人开始糊火柴盒,发明日早饭时光的面饼。邓月明提起衣袍,小心避开地上的水坑,就着他人的灯火,要回自己的窝。窝还未到,身后低低响起声响:“瑚九公子?”是个疑惑的,暗含期待的男声。邓月明也不转身,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却自言自语般回那声音一句:“人鬼殊途,算了吧。快去投胎,莫要自找不快了。”那声音却兴喜起来:“真是瑚九公子!他们说我该来找你,找到你就能成事!”
  声音夹着阴风,时高时低,最后化为脚步声,虚虚实实的凝出一个年轻的后生,三七分的头,穿白色短袖棒球衫,松紧带的卡其色短裤。他跑到邓月明身前,张开手虚虚的拦路,却被邓月明一头穿过。邓月明是回到了窝前,站在门楣下敲门。一声又一声,合着忽闪的,独另另的灯。
  青年的阴魂还在叨叙:“瑚九公子,你好!我叫筱为!哇!这世上真有精怪,真有灵魂!好哇!那是人死后便真有审判,真有报应!”他为自己死后的世界大为满意,生前无解的种种,仿佛都在死后得到了解释,得到宽慰。他的无神论调坍塌的一干二净,现在转而向生前的种种不信来求助。
  “他们说我应该来找你,瑚九公子,瑚九先生……我想找一个……”话为讲完,门缓缓开出,探出一个比筱为更像阴魂的老头。
  “燕伯伯,我回来了。”邓月明低声道,声音有些虚,不知是为吵人安眠而难为情,还是为又被白奸一趟而心虚。老头不声不响侧开身,邓月明跻身进去,融到铺天盖地的黑暗里。他踮起脚尖,防止踩到地板上铺席而睡的人。炎热与黑暗如影随形,整座楼像一个蒸笼。门吱呀的关上,只透进一丝颤抖的光,一层一层的印在各式赤身的肉体上,像一条刺目的凉席印。
  “我是知道贫苦人家不易……”筱为依然跟着邓月明,踮脚仔细的走着,声音也是虚,仿佛是窥见了隐秘的辛事,暗示这眼前的精怪自身难保。他这一生过的富有,只从文字里了解世事艰辛,确实没有如此亲临现场的感受。然而他死后的心愿未了,要对这住石库门的精怪说一说,刚一张口,便觉得面前寒,穿过了一片衣物。他回过头去看,见到是条破烂的短裤,挂在半空晾干着。他头回庆幸,自己是个无肉的魂灵。
  “我想找余庆庆,我去她家里找过,学校也找过。是了,去宪兵队前也去找过,她要一个多星期没有在家了,她家里报了巡捕房,找不到她……我哪里都找了,可是我找不到她。”他越讲越着急,似乎是料到别人听不到自己的言语,于是怀疑的看起邓月明来,怕他也听不着。
  “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邓月明依旧没有言语,只是点点头,弯腰爬到楼梯下拖出一卷草席,抱着要去阳台睡——天真是太热了!
  “那你能帮我吗?他们说你什么都知道,能帮我算算吗?其实我也挺想知道什么时候打完战,小鬼子能不能赶出去,想知道咱们以后……咱们这国家该何去何从……你能帮我算算吗?”
  邓月明上二楼,在人少的地方铺开草席,悉悉索索的脱衣服,他就着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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