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完整的朝夕-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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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魑魅魍魉5
戴灵毓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星澜，后者笑着安抚道：　　“别急，就快好了。”
他说完转身继续手上没完成的工作。

戴灵毓默默上前从后面抱住他，也不说话，只是无言的沉默着，即使他抱的太过用力，星澜也只是像没感觉似的安抚性的拍拍他的手，坚持做好了早餐。

两人相对坐在桌前，戴灵毓一直低头沉默，星澜向着他那边推了推菜，温和道：　　“快吃吧。”
戴灵毓拿起筷子，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早餐一定要吃，不然对胃不好，不要总吃辣的，每天睡前要喝一杯温热的牛奶，不要总闲麻烦，出门一定要多穿点，保证自己不会冻感冒……”星澜声音平淡的细细叮嘱。

戴灵毓用力点头，努力忍着眼泪不落下。

星澜摸了摸他的头，心中山呼海啸一样的不舍哀伤近乎把人逼至疯魔。然而他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已经不能再安慰他了，至少，别再惹他哭了，星澜会舍不得……

如何狠心离开，如何狠心丢下对方一个人，如何想象对方的人生，没有自己参与。

“我走了，今天就呆在家里，别出门了。”星澜说完，逼着自己转身，他从不知原来普通的走路也会如此艰难，终是忍不住，转身的刹那泪水无声划过。
听到身后‘咚’的一声，星澜顿住，努力克制的担心和转头的冲动，下一秒他被戴灵毓狠狠的撞上。

对方把头埋在他的背上，星澜仰头想要阻止泪水流下，他不敢回头，怕自己引以为豪的自制力没了用处。
背上没一会传来湿意，星澜觉得心像被什么人拿刀一寸寸凌迟，对方何曾如此伤心过，仅有的几次哭，也都是为了他。

“我会，好好吃饭，也会好好照顾自己，所以，所以……你会回来对不对？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好不好？星澜……呜……”戴灵毓哽咽着说完，近乎绝望的祈求。

星澜忍不住回身死死抱住他，恨不得抽死自己，最不想伤害的人，却因为自己伤的最深。
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下。

“好！好！我答应你，我会回来，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所以，别哭了，别哭了，求你……”星澜手足无措的轻拍他的后背，说出去的话异常飘忽，自己听来竟觉得不真实。

“我，我和你，去。”戴灵毓揪着星澜的背后的衣服，小声又异常坚定说完，又重复一遍。
“我要去！”

星澜试图劝他，不想他冒险，可戴灵毓根本听不进去，任星澜怎么说也全然不理，只自顾自的哭的越来越凶。

星澜心碎不已，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他重重叹，想着既然已经打算骗他，就干脆让他再恨多点也无妨，他刚刚移开放在戴灵毓腰间的手，戴灵毓猛的推开他，眼神近乎凶狠的看着他，他眼睛通红，颊边泪痕蜿蜒，他死死盯着星澜不说话。

星澜缓缓放下还向前伸着的手，嘴角苦涩的味道蔓延，要怎么解释给他听，自己这次……已经再难以护他周全。

戴灵毓还在定定的看着他，虽不说话却满脸写着执着。
两人无声的对视，最终还是星澜惨败，满心无可奈何，却又输的一败涂地。

羊角山上，隔绝人间与地府的结界，被连续不断的攻击已经显露形态，那是如同水波一样的淡蓝色结界，蓝的心旷神怡，如同澄澈的天，如同波动的海，像是拥有洗涤人心的魔力。
穿白大褂的男人如痴如醉的盯着那道初露端倪的结界，情不自禁的向前走去，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穿白大褂的男人略显遗憾，却也不在上前。
他嘴里嘀嘀咕咕一些专业术语，不时拿着随身带的本子写写画画。
不远处穿银色铠甲的英俊男人，似有所感的看向山下，他站起身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好似期待，又似解脱。
他低声喃喃，不知说给谁听。
“你终究还是来了……这就是宿命吗？还是说，我所有的挣扎，不过顺应天意呢……”

羊角山下，星澜带着戴灵毓赶到时，山下游客聚集，纷纷讨论这无端找不到路的山，分析这与月食有没有关。
这边一群中老年人啧啧称奇，纷纷感叹这奇事闻所未闻，兴许是天狗食日遮蔽了太阳，以至于鬼门大开遇到了鬼打墙。
偶尔路过的小青年，一脸不屑吊儿郎当的插话，说这日食是正常现象，什么玩意都往神神鬼鬼上想，说不定就是视觉迷惑，这上山的路就在那，看不到而已。
各人有各自的说法，加上人多，这山下俨然成了菜市场一样，热闹非常。

星澜被他们吵的心烦意乱，他没想过会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加之人多不方便直接瞬移，烦上加烦。
本想着情况未明，他带着戴灵毓，为了稳妥才没直接上山，谁想还不如直接上去。

戴灵毓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星澜无可奈何的叹，抬头看天，暗自皱眉。
他拉住戴灵毓，正要绕过人群进山，就听到旁边有人小声议论，警察怎么来了。
星澜回头，果然看到远处开来几辆警车，红蓝的警灯闪烁，却听不见警笛声，没一会停在不远处，陆续下来几个便衣警察，星澜视线好，一眼看到队里有个眼熟的人。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致使星澜没有急着离开，在原地等着对方过来，印象中对方可真是哪里有奇事，那里少不到他。

戴灵毓奇怪的看他一眼，却没问什么，星澜对他摇头，似是疲惫的解释一句。
“我们等一下，让他们把这群人弄走，省的碍事。”

戴灵毓难得乖巧的点头，凑近星澜离他近了一点，也不说话就那么拿着还通红的眼睛看着星澜，就像知道犯错的孩子一样，明知错了，也死不悔改一样。
星澜拿他无可奈何，平时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又怎么会把事情怪到他头上，自始至终他也只会怪自己。
他把手放在戴灵毓的头上，轻轻拍了拍，表示不用担心。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星澜弱化自己的存在感好像对小林根本没有用一样，对方扫了一圈人群，一眼看到星澜两人。
他一愣之后，脱离队伍独自走了过来，人未到声先至。
“大神，你怎么在这里？这儿……”他说着还不忘了对戴灵毓点头，后者心不在焉的跟着点了点头。

“赶快疏散人群，越远越好，动作要快。”星澜说着要快，语气却没多少紧迫感，很是随意。

小林颇感诡异，上头的要求与大神说的一样，命令简单，只说了疏散羊角山附近所有人群，设立路障，对外宣称修路。
这事听起来相当扯淡，要知道他们可是刑警啊刑警！
小林当时以为自己幻听了，然而一脸严肃的领导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三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就连什么时候可以回去都完全没说，只有一句另行通知。

直到此刻，他的好奇被拉到极致，简直抓心挠肝，没法问领导，但可以问大神啊！
“那个……”

星澜摆手，心不在焉道：　　“来不及了，锁住这片区域，别问了。”

小林“……”

“可……”

星澜没在多说，拍了拍对方的肩，拉着戴灵毓向着原本的山路走去，小林放下向前伸的手，不自觉的蹙起眉，忽的就有一种不安感席卷周身，如同雾霭弥漫，缭绕不散。

看热闹和平时要上山的人已经被强制疏散，山门的障眼法没有拦住星澜一秒，出现在眼前的山路蜿蜒曲折，看似正常无比，然而星澜从不轻敌。

果然还没走几步，周围阴风大作，地上的干枯树枝微微震动，发出沙沙细微声响。
不远枯树林里有黑影一晃而过，星澜不动声色的把戴灵毓护在攻守的最佳位置。
后者紧张的微微瞪大眼，下意识的更加靠近星澜。
星澜嘴角微扬，温柔低语道：　　“别怕！”

他只说两个字，明明语调温柔，但戴灵毓看到他的眼神，那瞬间升起的奇异错觉，好似他和星澜正站在制高点，望着脚下虾兵蟹将，土崩瓦狗。

戴灵毓“……”
我是看到幻象了吗！

当突兀的看到视野里出现一个一身血的女人之后，戴灵毓还没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以至于反应平平，像是看到普通的路人，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一身血的女人“……”

风呼啸而过时，忽远忽近的声音传来，哀嚎呼喊声和尖厉的笑声混合，十足十的鬼哭狼嚎。
和高调的声音相反，从树林深处走出来的‘人’移动的悄无声息。
他们不断涌现，呈现合围之势，眨眼间能看到他们个个青白的皮肤，僵硬的表情。还有缺胳膊少腿和血肉模糊满身血的。

星澜似有似无的冷哼，抢先出手干脆利落的挥手扫荡出一条通道，然而下一秒不知哪来的‘人’快速的堵住空缺。

星澜向旁一捞，手已然握住刀柄，他一秒没耽搁，拉过戴灵毓，一边清扫碍事的鬼魂，一边拉着人向上山走。

戴灵毓看来，他简直闲庭信步，步步乾坤。
说白了就是头也不抬的往前走，碍事的坎了就是。

戴灵毓觉得……
好帅！！！

星澜随手向上一挥刀，空中悠然飘落染血的碎步，他随意甩掉沾染的血。
当破空声再次传来时，他还有空吩咐戴灵毓，离他近点。

“……”








第76章　魑魅魍魉6
偷袭者却鬼魅的远遁，不再与星澜正面接触。
周围的鬼魂密集，近的能看到惨白的脸和死板的表情，虽然看来阴森恐怖，然而事实却是他们没能力拖住星澜的脚步。
靠过来的瞬间就被清理掉一片，星澜下手没有丝毫留情。

即使呆在大型鬼片现场，戴灵毓却没什么害怕的情绪，已然把怨灵恐怖的脸看习惯了，也或许明白接下来的路，还有更艰难的在等着。
他被星澜拉着走，偶有鬼魂突破屏障靠近他的，也被手上的佛珠瞬间弹开，鬼魂们即使忌惮不已，也照旧被驱使着不依不饶的攻击。

戴灵毓发散思维的想东想西，忽然感到背后一寒，接着被星澜大力的拉到怀里，他抬头看到星澜阴沉的脸色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被当成目标，被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偷袭了。

星澜冷着脸扫了一圈周围，低头看戴灵毓，见他没受伤，惊怒的心才稍稍放下，紧跟着的是怒火冲天。
把刀狠狠的插在地上，外散的灵力顺着刀身波纹般扩散，接触到的魂体尖叫着飞快逃离，躲得慢的无一例外化成黑烟直接消散。两人身边瞬间空出大片空地，星澜抬手做了掐的手势，躲得远的怨灵中，长发遮住脸，满身血的女人被从众提到半空。空中像有无形的手掐着她的脖子，女人在半空挣扎着，行为怎么也不像魂体，反倒像是人类窒息的反应一样。

“那个不是鬼吧？”戴灵毓若有所思的向星澜求证。

“杨七郎的跟班，叫千面的妖怪，敢偷袭你，活腻歪了。”星澜脸色阴沉，杀气四溢。

戴灵毓很想问问星澜怎么知道的那个是谁，但是又觉得这种场合问来，好像不合时宜，又抓歪了重点一样。
戴灵毓“……”
这种时候我都在想些什么……

星澜一甩手，空中的千面狠狠撞上对面山体，又破布娃娃一样缓慢的砸了下去，全程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星澜手势一变打算再把他提上来，大有不弄死不舒心的架势。
戴灵毓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那只手，好歹劝住了星澜不要在千面身上浪费时间。

星澜余怒未减，他可没忘上次戴灵毓被拐去地府就有千面的帐，这次新仇旧恨他本打算一起了了，奈何戴灵毓总是心软。

星澜无可奈何，只好拉着戴灵毓继续走，没了碍事的千面，再多的鬼魂也挡不住星澜的脚步，没一会两人行至半山腰，不知何时起周围的鬼魂完全不见了踪迹，空中升起了若有若无的雾气。

星澜抬头看天，本该明亮的太阳已被阴影遮挡小半，厚重的压迫好像要掠夺生命存在的根本一样，压抑感挥之不去。

星澜觉得体内有什么飞快的跳动，不断暗示着快一点，再快一点，但那不是心跳，更不是他的心情，他的呼吸和步调还保持的平缓，好像灵魂脱离于身体单独运转。

他转头看戴灵毓，见对方没什么不妥之后，也没有放松，反而暗自提高警惕。

“怎么了？”戴灵毓疑惑的问星澜。

星澜只是摇头，示意没事。

紧绷的心神在第二次看到同一颗歪脖子树时绷到极致，等拍碎了充当阵眼不起眼的石头后，像是触发了开关，漫山遍野的大小石头枯树像是活了一样疯狂移动着扑来。

这种东西看着杀伤力大，但对星澜来说连威胁都算不上，冲出了阵法范围靠速度就够了。
然而下一刻就好像倒带一样，眼前仍是枯树黄土，曲折的上山路以及眼熟的歪脖子树。

星澜“……”

他皱眉，试探着毁了同一块不起眼的像是阵眼的石头，下一刻他们从原本的半山腰直接到了山顶，接着听到某人热情的招呼声。
“你可算来了！”

觉得上山路一定都是障碍，因此一直紧绷着心弦的星澜“……”

不明所以的戴灵毓“？”

山顶上站在眼前的就那几个人，戴灵毓一眼扫到眼熟的人。
“三……哥？”他充满迷茫不确定的问。

戴眼镜的青年似乎也惊讶于看到戴灵毓，但他明显没打算解释什么，只对戴灵毓点了点头。

“你认识？”白大褂青年疑惑的看着眼镜青年，小幅度的歪了歪头，黑白分明的眼里藏着小小的担忧。

被他看的人顿时心一软，像是嗑了仙丹妙药，全然忘了原本的担忧和见到熟人对于复杂情况的忧虑，露出一个在戴灵毓看来简直惊悚的温柔表情，轻声安慰白大褂青年。

戴灵毓“……”
他不禁揉了揉眼睛，喃喃道：　　“那个是谁？老三的双胞胎兄弟吗？”

谁也没料到王林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和敌友不分的人在一起，看来关系匪浅的样子，因此也不能怪戴灵毓觉得眼前这人不是王林。

实在是王林此人从来对外人漠不关心，表情也少，冷静理智的像台移动的电脑，永远冷静从容的处理一切突发事件，就算对着他们这些哥们，高兴时也至多柔和了表情，笑也是极少的，更何况像这种柔和到骨子里的温柔，想来简直惊悚！

只有作为背景板毫无存在感，踩着同伴尸体还在听命攻击结界的‘试验品’们对这微妙的气氛无动于衷，尽职尽责的工作。

被人遗忘的杨七郎不甘寂寞的咳了咳，
等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他才慢悠悠道：　　“我就知道你会来，但就算来了也没什么用，大势已定，你怎么就非要和我作对呢？”

“呵，废什么话？”星澜半眯着眼，不耐烦溢于言表，他说完没在看戴灵毓一眼，人影一闪抢先攻击，杨七郎神色一肃，即使是他对上星澜也不敢大意。

戴灵毓怔怔的看着不远打斗的两人，半响如梦初醒般奔着王林去，二话不说一手拽住王林一手拉着白大褂男人，不顾后者不满的挣扎，只扯着他们向着山下跑。

“你怎么回事啊，我还没办完事呢！跑什么跑？”
白大褂男人语气不好，一边被拖着跑一边较劲的挣他被拉住的胳膊。

“闭嘴，如果你还要命的话！”戴灵毓冷声说。

王林微眯着眼，多少有些惊讶，戴灵毓向来温和，他从没见过他这么暴躁没礼貌的时候。

“你！你怎么说话呢？”白大褂男人被噎的够呛，然而习惯使然，即使憋屈的要命这种时候也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脏话。

“西华，先别说了，老六不会害我们。”不知何时王林已经绕过戴灵毓跑到了他身边，此刻劝慰了一句之后接替戴灵毓拉着他，表现的对戴灵毓十二分信任。

白西华哼了一声，即使不满却也没在多说。

一行三人刚行至半山腰，只听身后‘咔嚓’一声，紧接着哗啦啦声接连响起，声音清脆像是玻璃碎裂声，这声音分明很小，却如同响在耳边一样清晰，戴灵毓下意识回头，还没来得及看到什么，下一刻整个人就被无形的气浪掀翻在地。三人滚成一团沿着石阶向下，王林眼疾手快的抱住旁边光秃秃的小树，把自己横在路中间当了人肉垫，这才避免了集体毁容危机。

戴灵毓很快爬起来，顺手拉起王林，后者白着脸扶着腰，顺着戴灵毓的力道站起来，胡乱的点头，没顾得上道谢，更没顾得上自己，脚步慌乱的扑向着还坐在地上的男人，急切的问：　“西华，你还好吗？伤到哪了吗？”

白西华扭头看他，眼圈通红，声音都透着委屈。
“好像脚扭了，好疼……”
他本就长的艳丽，这么像是撒娇的说话，更是惹人怜，可他本人对于顶着这样容貌好像毫无知觉，要多纯真有多纯真，无知无觉的勾人心弦。

“没事，我背你下去。”王林只晃神了一瞬，立马蹲下作势要背人。

戴灵毓“……”

就算从没见过老三这么……活泼，也是可以理解的吧！吧……

“那个，我们快……”话说到一半，戴灵毓却骤然失声，表情空白的看着山顶。

滚滚黑烟伴随着越来越密集的震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山道上包括没有路的枯树林里，伴随着黑烟迅速往山下涌的密集人群，如此多的人群发出的声音却微乎其微，黑云‘飘’的过快，像是一眨眼就已经近的看清五官，和不知什么动物蓬松的大尾巴。
等等！尾巴！
还没等戴灵毓把这发散的思维想明白，黑云已经近在咫尺，他听见王林喊破音的吼了一句。
“快闪开！”
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扯上半空，撞入熟悉的怀抱里。
星澜死死把人禁锢在怀里，好半天才感觉快要跳出去的心脏缓了过来，他低头看戴灵毓心有余悸道：　　“没事吧？伤到哪了吗？”

“没事……”戴灵毓反应慢半拍的摇头，又接着苦笑道：　　　“我还没反应过来怕呢，就被你救了！真是……啊！他们呢？”

星澜不动声色道：　　“他们没事，我送出去了。”

戴灵毓果然不在追问，甚至连他们飘在半空都没注意到，他只把头贴在星澜胸前，紧紧搂着他的腰，似乎疲惫的半闭着眼。

天幕低垂，可见度持续降低，两人脚下黑云像流动的河，那里或许传来谁人的欢呼雀跃。

“结界……打开了口子……”星澜的声音轻若呢喃，缥缈的如同梦幻。
“我没能拦住他……”

戴灵毓应了一个音节，连他都没注意应的是什么，他心乱如麻的抬头看四周，太阳只剩个小小的月牙，即将被黑暗吞噬，那种压抑好像下一刻天穹会坍塌，山河会碎裂，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他深深陷入不可抑制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第77章　魑魅魍魉　完
星澜抢先出招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控制住杨七郎或许还能掌控事情的发展，即使他根本没有胜的把握，到了此刻也只能拼尽全力战出个想要的未来。

即便此消彼长，杨七郎也总有本事在战斗中分神，还对上星澜不落下风，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杨七郎还有余力开口，星澜听来说的却是牛马不相及的话。
“你说，我们是不是都是提线木偶？自以为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拼搏，挣扎，其实会不会都被他人全程超控着，把我们的喜怒哀乐当乐子看？”

星澜对于这种无病□□的话不感冒，反问道：　　“也许你说的是真的，可你又能如何？反抗？”

杨七郎神色奇异，喃喃道：　　“不试试又怎么会知道呢？”他看星澜嘴角上扬勾勒出介于嘲讽和苦涩的怪异笑容，低声问：　　“你甘心吗？甘愿受人摆布吗？”

星澜神色冷凝，语调冰冷，没有接这话题，只是语调少见的认真道：　　“世间人，世间事要过怎样的未来，全凭自身来选择，没有人再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怎么到了如今你又要怪到命运头上了吗？”

杨七郎轻巧的向后越，拉开两人距离，他横枪在手，自有一言难以道尽的写意风流，他的脸无波无澜，平静道：　　“也许有一天你会懂，或许懂了你也不会向我一样执着，但那与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他抬头看天，目光缥缈，他嘴角上翘，像是看到了期待已久的未来。银色的铠甲和尖锐的枪尖藉由太阳最后的光辉反射出冷芒，那一刻他对着天空喃喃自语，说给不存在的存在与自己听，下一刻结界破碎声响起，杨七郎运转全身鬼力，已身为忌献狠狠撞向结界。

魑魅魍魉已出鬼门关！

在阴阳交接处的杨七郎最后听到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喊，那声音从遥远的地府而来，他迟钝的意识到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他疲惫又满足的合上眼，只是遗憾最后，连亲自道别都没能做到。

一切发生的太快，星澜根本没料到杨七郎抱着这样的打算，措手不及之下他本能的想追去结界，然而大批妖怪涌出，使他生生顿住，星澜没有半秒犹豫，转身寻找戴灵毓。

幸好，他回来的及时，星澜都不敢想他晚到一会，戴灵毓会在妖怪浪潮里怎么样。

他把戴灵毓带到山脚下，看到妖怪们各自施展天赋隐匿逃跑。当太阳的光芒被彻底遮挡之时，只能看得到一圈微弱的光，此刻日夜颠倒，群星闪烁。

仿佛一瞬，又仿佛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当光芒再次展露人间之时，已然再也看不到群妖，连同破碎的结界一同消失。

满目疮痍的羊角山山顶上只有一地形状怪异的死尸，还活着的没了指挥，暴躁发狂着向着山下横冲直撞，比之真的的魍魉更像百鬼夜行。

星澜心一紧，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嘴角止不住的苦笑，突兀的想起杨七郎的那套说辞，这一刻竟觉得还是有点根据的，并非都是他胡乱臆测。
星澜低头看戴灵毓和他交握的手，对方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他咬着牙，全身都在轻颤。
星澜眨眨酸涩的眼，心疼的把他圈进怀里，低头吻他温和的眉眼，却只尝到了苦涩。
如果我能替你承担所有的苦难，所有的伤害，抵挡所有难过，那该有多好……

戴灵毓揪紧星澜的衣襟，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语调苍白的像是哭泣。
“不能……让他们……伤到山下的人，星澜，你要阻止他们……”

星澜的眼里有暗紫色流光闪烁，他平静的应，他只说一个“好”字。戴灵毓的眼泪却像绝了提的洪水一样，他用尽全力克制着哭出声，脚下却像生了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星澜远去，唇上还残留着对方温凉的温度，和熟悉语调。
说，要他别哭，他会心疼……

耳边猎猎风声混合着哀嚎，星澜麻木的收割着生命，听到的声音好像隔着玻璃，世界模模糊糊变得不再真实。
记忆像长河，点点滴滴他都有好好的珍藏，纷乱的思绪无法理出个头绪，他只是机械的维持本能的行动，是了，他本来就是作为战斗用的，战斗不过本能，收割生命才是他的宿命。
身上添了多少新伤，星澜全然没注意到，他只是……拼命的安慰自己，得以遇到那个人已然是上天眷顾，能够重逢，能够守着他，能够拥有他，大概是用尽了生生世世的运气。
该满足了，还敢再奢求什么呢？

只是……不舍与眷恋太过汹涌，密密麻麻缠绕住心脏，捆绑着灵魂，拖向永不见天日的深渊。

如果注定要离别，那么是否还有勇气郑重的告别？

随着最后行云流水的一刀，轰然倒地的尸体伴随着他手中化为光点的刀身，在这天光未明的废墟里，构建成诡异绮丽又壮阔的画面。空中快若闪电的白光夹着着些许金芒，转瞬冲入星澜的身体，他浑身一震顿感身体轻如棉絮，不远处他心心念念的人正在跌跌撞撞的向着他跑来。星澜却在此刻突兀的想起那年他们初遇之时，温润的少年对他伸出的手，他背后恍若盛开着光明。此刻，他却看到那人惊恐绝望的表情，想的却是对方不适合这种表情，他本该……

思维渐渐变得模糊，星澜勉强勾起嘴角，却连这简单的事也做不好，他对着那人的方向，无限温柔眷恋道：　　“那……不要哭，我会心疼……
即使化成风化成雨，我也会一直守在你身边，所以我爱的人啊，请你一定要幸福下去……”
尾音破碎缥缈，来不及说完，也来不及给他深爱的人最后一个拥抱。
如同镜花水月乍然化为细碎光点……

戴灵毓怔怔的伸手触碰，光点围绕着他流连忘返，他却像不会动的雕塑，无法思考也忘了自身。

一声叹息突兀响起，冰冷默然的声音平淡的道：　　　“如此结局，还不如不必相见。”

戴灵毓睫毛颤了颤，黯淡无光的瞳孔毫无波澜，他惨白了脸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高大身影，扯起僵硬的嘴角，说出口的话沙哑破碎。
“已经，很好了……”

“如果我说，我能救他呢？”

说的人风淡云轻的平静，然而听的人足足傻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戴灵毓眼里剧烈波动，死水般黯淡的瞳孔一瞬被注入了光，乍然亮起。
“大人，你，你说什么？”他声音颤抖又小心翼翼，生怕听到的是幻觉。

神荼伸手，围绕戴灵毓的光点像是受到某种牵引，渐渐旋转环绕于他的掌心凝成一团微弱的白色光团，最后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手心。
戴灵毓瞪大眼，不敢置信道：　　　“这，这难道是……他……”

看到神荼点头，戴灵毓晃了晃，感觉眼前眩晕，腿一软跌倒在地，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先别高兴的太早，你或许一辈子也等不到他醒来，于你来说与死了也没什么两样。”神荼表情不变，显得冷酷无情。

戴灵毓一震，苦笑道：　　　“足够了，足够了……只要他还活着就够了……您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要我做什么都行！”

神荼定定看他，柔和了神色。
“不必了，不过我要他送你的暖玉。”

戴灵毓怔了一秒，解下戴在脖子上从未离身的暖玉，留恋的看了一眼，递给神荼。

神荼接过东西，手中的光团流动没入刀形暖玉，他抬手又一道流光一闪冲入暖玉，玉身一瞬光芒大盛，转瞬黯淡失色如同顽石，神荼转身离开，只余一句尾音回荡的话渐渐飘散在空中。
“若有缘，终有重逢之期！”

阳光从新照亮人间，洒在这短短时间变成废墟之地，远处声音嘈杂，一切与往日别无二致，只不过他的身边少了那人。

戴灵毓终是忍不住痛哭出声，他揪着胸口的衣服，心脏窒息般的收缩，痛苦的再怎么蜷起身体，也挡不住这汹涌而来的难过，只不过这一次在没有人抱抱他心疼的安慰他，也在没有人和他感同身受的承担那些痛苦。
星澜他，真的不在他身边了……

比起往日清净了许多的地府，四城已然差不多变成空城，就算神荼此刻也不免思绪飘忽。
九婴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站到神荼身边，陪他一同看这寂静的空城。
良久神荼轻叹道：　　　“如此……也没什么不好……”
他转身看九婴，苍白如同透明的脸色骇人，可他的神色依然无波。
“以后这里就拜托你和星澜了。”

“大人也放心……”九婴摇头，蹙着眉苦笑。
见他不语，九婴试探的问：　　“您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步入轮回？今日之事，您又料到多少？您是否在背后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