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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修无情道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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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挡之招虽朴实无华,却招招硬手,撇去浮华的剑招,纯粹是用了剑之本意。剑者杀招也,挽挑刺,直指准心,没有一招失手。
  他竟然自通剑意?
  这是个什么人?
  这根本就不是人!
  金非池一脸看热闹的神情,唯恐他们打的不够大,只拿肩膀撞了撞连照情。
  “哎,这招分明是小晚楼用的吧?”
  “他同小晚楼什么关系?小晚楼收弟子吗?但是他用小晚楼的招,却还用别人的剑。你有没有告诉过他,剑如人,不能瞎借,用了就要对人家负责的。”
  作者有话要说:  震惊!
  某弟子借师兄上位,踹了师兄傍宗主,傍了宗主找长老,渡了长老现在连看桥弟子都不放过了!他究竟有几个好妹妹(划掉)。


第55章 姑苏沐雨
  却说这边,江原随手取了珠玉的长剑,人却还在绳索之上,任顾青衡如何甩招硬是不下来半步。顾青衡眼色一沉,竟然翻身也上了绳索。
  一时之间,江原与顾青衡只站在一侧,脚下太极交错如履平地,踏得风生水起,整座吊桥十分热闹,晃得有如水上浪头。
  浪啊。
  多晕。
  修道的人都是在陆地吧,多半呆在山里。也就是说,不大识水性。除了姑苏烟雨来的晏齐,尚且见过烟波淼淼,坐过乌蓬小船,其他人都不怎样。
  连照情是正儿八经大漠里长大的,小时候只见孤烟黄沙,被苏沐捡走了,又常年呆在深山中。眼下脸色有些发青。
  定力深如眉如意,脚下有磐石,纹丝不动。又有慧根,站如钟,一声佛号震天响。只苦了随连照情而来的一些小弟子,定力差些的差点晃吐了,纷纷立剑以稳脚下平衡。
  若顾青衡的招式是无缝不钻,江原所挡是滴水不露,一柄长剑叮叮叮作响,上面俱是被打散的冰针,听的珠玉心都要痛死了。
  倏忽间顾青衡化出无数残影,每一道都同本人一样,自四面八方向江原攻去。江原只有一柄剑,他能抵挡这四面八方的人影吗?
  慧根轻轻吁了一声:“自昆元剑断后,老衲以为这一招是不会再见了。禅陵宗顾施主化剑为针,化阳为阴,原来他没有完全忘去剑意。”
  千山鸟绝,万径人灭,当年小兆天昆元剑,便是靠‘十方剑影’成名,剑影笼罩之下,不留一线生机。
  十多年前,昆元剑意气风发,一举跃上中原名册,四处寻人比试,以惩奸除恶为道。一日昆元剑游历至一处村庄,遇上一帮被扫地出门的废徒。
  所谓废徒,是因种种过错被赶出师门,从而无处着身,三两成群便结成同行之人,好的一道修行,不好的祸害四方。
  显然这帮人是后者。
  仗着一身修行尚可,在外面横行霸道,又天高地远,无人管辖,只有靠路见不平的游士出手,但天下游士岂是那么多的呢。
  昆元剑横眉怒目,果断出手,追击至一处山林。废徒到底是有些本事,利用山势地形,将昆元剑困于山雾之中。
  “哼。”昆元剑一声冷哼,“想困住我,怕你没这个本事。”
  他立时站定,手中长剑这时便使出那一招‘十方剑影’。
  十方剑影所到之处,方圆十里都可无人,别说是区区山雾,还有隐在山雾中的那帮废徒,均可化成血雾。眼见剑影将出,却听叮地一声,昆元剑剑锋一偏。
  一道人影在眼前划转而过。
  昆元剑怒道:“什么人!”
  听得一声朗笑:“你这个人脾气好大,这里这么多条命,一剑下去就什么都没了。你很忍心?”说罢又轻言细语说,“可把你吓到了,没事吧?”
  还从未有人能接下过昆元剑的十方剑影,且在他出剑之前,触碰到他的剑锋,而昆元剑却连此人什么模样都没瞧清。他细细聆听,但闻衣袂之声,猛然转头。
  凝目看去,一个人影蹲在地上不知做什么事,待山雾渐退,昆元剑离得近了,这才看清,这是一个人,当然,不止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明眸皓齿的人,年不过二十多,明目如电,冲你望来时,仿佛整个世界都亮堂起来。
  这人怀里正抱了样东西,鼓鼓的还在动。昆元剑细目望去,忽见两只长长的耳朵从那人衣裳中冒出来。竟是雪白一团一只兔子,浑身不掺杂色,唯有眼睛红红的,像宝石。
  原来他轻声细语,是在同兔子说话。
  “哎别动。好不容易抓到了。”刀锋竟在眼前毫不为惧,兔子要跑了他反倒惊慌失措起来,还能冲昆元剑横一眼,“若非我下手快,你赔我兔子么?”
  昆元剑莫名其妙道:“兔子有什么了不起。”他年少风流,知己红颜遍布中原,又金刀铁马,宅院无数,院中奇珍异宝堆成山,哪样不比兔子值钱。
  说罢只觉被人牵着鼻子走,当下便怒:“走开,莫不是你同那伙贼人是一道的。好故意在这里分开我的注意力么?”
  这便四下寻去,哪里有废徒踪影。
  一气之下脚下使出踏雪无痕的功法,一跃竟上了半空,轻灵如燕。
  地上这人轻轻一声咦,大约是新见这种功夫,兴致盎然。便见昆元剑恼怒之下,竟又要使那十方剑影功法,这才收了笑。
  昆元剑心中不平,誓要杀尽这天下奸恶之人,方才的小插曲磨灭不了他的心性,已然又要重出宝剑。这一剑出,是果真四下无活物,连只兔子也不会有了。
  但他望到地上仰头瞧来的人,眼珠子一转,先是一招‘山海浪滔尽’,迷雾顿散,便听几声惨叫,阵中隐匿之人跌落在地。
  昆元剑嘴角勾笑:“出来的正好!”
  正待施剑,却忽觉动不了。
  原来不知几时他的脖间竟横了一枝极细的树枝。
  树枝而已,柔弱又轻易可折,难道可怕吗?
  倘若是普通的树枝,当然不可怕。
  但若那树枝上散发的杀意,足以刺入你的脖颈,冰冻你的血液,叫你立时一命呜呼,它就是杀人的利器,当然可怕。
  昆元剑额上已渗出冷汗。
  因为地上眨眼之间便没了人。
  而他背后毛茸茸的,有个东西蹭着他的背,须臾一只长长的耳朵在他臂弯透了一透。昆元剑难道还不知道身后这个抱着兔子的人是谁?
  便听身后人道:“他们死了不可惜,但这山间种种活物又做错了什么呢,三里之外,有几个猎户,他们进山打猎,是想多卖些东西好过冬,家里还有夫人孩子等着,你这一剑下去,便要绝了几家人的希望。实在不必要叫别人陪葬。”
  而地上的人眼见有机会,正要逃走,却不妨几道寒芒刺来。立时惨叫一声,没了动静。这人分明一手握了树枝,一手抱了兔子,竟然还能取了这几人性命?
  这是人?
  昆元剑冷汗已滴至眼角,浸入眼中,朦朦胧胧,叫眼睛发疼。他动了动咽喉,便觉身后压力一轻。衣袂声响间,那人已到了地上。昆元剑松松领子,难逢对手的兴奋压过了对于死亡的畏惧,他上前两步道:“喂。”
  “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你来和我比一场,赢了我就放你走,你若是输了——”昆元剑一时语塞,忽然眼睛瞄到那只兔子,“兔子给我。”
  “你要我的兔子?”年轻人有些讶异,“不行。”
  但他很快又笑起来:“不过,我可以和你打。”
  “你等一下。”
  说着竟然上了树。
  昆元剑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这才忽然发现,原本此地并非只有他们两个人,树上坐在那枝桠之中,竟还有第三个。
  绿叶之中,那里有一抹白。
  是真的白,像还没落到尘间的雪。
  那竟是个孩子,不过六七岁模样,冰雪姿容,冷冷瞧来,如有寒霜。怀里正抱着那只兔子。兔子白,他也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是兔子,还是兔子是他。
  昆元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此人,如果不是那人上了树,或许等昆元剑离开这里,也不会晓得这第三个人的。
  这两人是人吗?
  是鬼吧!
  年轻人将那兔子往那孩童手里一塞,说道:“抓只兔子可真不容易,你好好揪着它,不能叫它跑了。我去一去就回来。”又顿了顿,方只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倘若我赢了,接下来咱们就不必睡破庙吃野食啦。”
  震惊之中,昆元剑看见那人下来——
  理了理衣袖。
  扎了马步。
  热了好一会身。
  昆元剑:“……”
  他抬剑一指:“你的剑呢?”
  “我没有剑。”
  打架一定要用剑才叫公平吗?那人挠了挠头,从地上拣了根树枝,掰去杂枝,这才说道:“现在可以了吗?你用剑,我也用剑。”
  “……”
  这简直就是侮辱!
  昆元剑气的拔剑而去。
  一刻钟后呆在当场。
  树枝虽然无用,但当它指着你的要害时,便很有用。而树枝已在昆元剑咽喉之前,昆元剑离那人咽喉还差几分。
  这人不用剑,却随心所欲,见他用什么招,跟着用什么招,所用不见外家功夫,却用昆元剑自己的剑招打败了他自己。
  昆元剑成名至今未遇敌手,这个穷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竟然叫他落了下风?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却是那人丢掉了树枝,而后说:“嗯,看样子我赢了。你方才说,你赢了我就把兔子给你。那现在我赢了,你有什么东西给我吗?”
  昆元剑本该气得脸色通红,但这个人这么不要脸直接问他要东西,竟然一时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憋了半天道:“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凭什么给你!”
  “名字?你早说嘛。”年轻人想了想,“叫我苏沐吧。”
  君入姑苏见,沐雨细春风。江南是不错的。
  昆元剑道:“苏沐?”
  苏沐背着手,笑眯眯。
  “现在你知道我名字了,愿赌服输,东西呢?”
  “……”昆元剑没好气道,“你想要什么?”
  苏沐将昆元剑打量了一遍。鞋子看起来很贵,衣服看起来很贵,就连头上的须须看起来也很贵。这分明就是个吃住都很贵的有钱人。
  苏沐眨眨眼:“说要什么就太见外了,我们交个朋友吧。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你叫我大哥怎么样?”
  哦大——
  放屁!
  昆元剑剑尖直指苏沐:“你管谁叫大哥!”
  苏沐应得干脆:“你啊。”
  昆元剑:“你!”
  “我也想叫你大哥,可是你分明打不过我。你们这里,不是赢的人才叫大哥么?但你要是不高兴,我委屈一些,让你一让,叫你一声大哥也成。”
  苏沐脆生生道:“大哥,以后小弟在这里,多劳烦你照顾了!”
  这便是昆元剑与苏沐头一回碰面。
  栽了个彻底。
  先开始昆元剑被洗脑的觉得自己赚到了,虽然输了,却收了个小弟,应当是不亏的。后来才发现不是。
  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出去惹了祸一并报‘请找我大哥昆元剑’,一时之间随着苏沐名震中原,连带着昆元剑与苏沐关系铁得穿一条裤子乃至交好友的传闻沸沸扬扬。
  昆元剑收着金非池寄来的账单,眼角跳得像抽了筋。
  他一把攥紧那纸条,忍了半天道:“他还干了些什么?”
  宅院中的下人小心翼翼看他:“上个月在蝴蝶谷住了半旬。上上个月听说把成王府里给掏空了,成王气得破口大骂,说要找昆元剑一讨高下。”
  “现在人呢?”
  “去药谷了。”
  昆元剑道:“孩子呢?”
  “晚楼小公子随着一道走的。”
  昆元剑心想,这倒也是。
  苏沐向来带着白晚楼,片刻不离身,同吃同住同榻而眠。昆元剑一时都要以为,那叫白晚楼的孩子其实是苏沐所生,别是年纪轻轻搞下的风流债,遗落的私生子吧?
  何况此子着实为狠角色,虽一言不发,却无声无息,昆元剑都不太能知道,他几时几刻出现在哪里。年纪轻轻,身上竟已有霜凛剑意,他若成,岂非一朝独响中原?
  下人道:“账单还报不报?”
  昆元剑:“……报。”
  说来。
  毕竟是大哥。
  及至昆元剑弃剑之前,苏沐与昆元剑的兄弟情分还是美谈。至于后来世上再无昆元剑只有顾青衡,无情宗再无苏沐只有衣冠冢,便是叫人唏嘘不已,成为茶余饭后又一轮谈资。
  都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可见世事再好,或许也不一定有好的结局的。
  相隔十年,又见十方剑影。
  此回不同以往,再无昆元剑,只有譬如漫天丝雨的冰针,自四面八方如风雪而来,叫人避无可避,一不小心咽喉便中一记。
  此危机时分,众人紧盯战局之时,却是叮一声。
  金非池弹了一枚铜钱。
  铜钱立在桥木上,滴溜溜打转。
  “不妨来赌一把。”金非池摸着下巴,嗔转之间明艳动人,“非昆元剑所发十方剑影,能打中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慧根:押个佛珠。
  眉眉:押个拂尘。
  老金(被打):那我押个小蝴蝶。
  连照情:押个屁呀!我桥要塌了你们看不见嘛!


第56章 危桥注意
  若一根针来,可挡,三四根亦可挡,三四千根,细如毫发,如何挡得。这一招十方剑影,已不再是十多年前那一招。
  十多年前的十方剑影,虽气势虎猛,但仍然青涩。顾青衡弃剑而去,不再是大哥,也不再是昆元剑,却从没放弃钻研这一招十方剑影。它仍然虎猛,但比从前更加狠辣,叫人只触到剑锋,恨不得就要被撕成两段!
  也就是苏沐死了叫他万分可惜——倘若当年,昆元剑初见苏沐之时,便能用此一招,不知道当日赢的人究竟是谁,之后种种,又是否会有变化!
  顾青衡无剑起势,立时发难。
  铜钱立在桥柱之上滴溜打转,任其狂风啸尔,仍未停下。
  慧根道:“顾施主脾气未改,遇到事时仍然如此急躁,这一下手半分不留情,区区弟子恐怕无法招架——”
  金非池不耐烦道:“你猜不猜。”
  慧根立马说:“老衲猜九分。”
  剩下一分,便看天意。
  眉如意揣着拂尘:“我猜五分。”
  慧根道:“五分?”
  眉如意笃定道:“五分。”
  如果连照情帮忙,那就能挡五分。
  金非池拿食指点着嘴唇,一身金衫轻薄软透,在风中像飘摇的蝴蝶。“那我来猜,我猜,一分也打不中。“说着他看连照情,”连宗主,你教的弟子,你说呢?”
  他教的弟子?
  他教的弟子要是有如此能耐,连照情梦中都会笑醒。他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弟子。何况,连照情自己也不用剑。
  连照情一手金丝银线细软狠辣,取人性命于无形,是打不出这样磅礴剑气的。而眼下珠玉那柄剑,却牢牢立在江原面前,剑声嗡鸣,直透心际。
  江原是无法抵挡这无孔不入的针,又,珠玉的剑不是他的剑,无法与他适配。他将自身修为灌注剑中,令其泛出如此华彩,以作屏障,抵挡这呼啸剑意,已足够叫人刮目相看。
  两相对抗之中,忽然咔嚓一声,江原发冠尽碎。一头长发泻了一身,一身青色流纱袍被割了个七零八落,于狂风之中可怜兮兮地乱舞。
  像身上挂了一堆水草。
  纵使狼狈,却不退半分。
  眼看赌局即将开出大小,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江原,包括顾青衡。顾青衡冷笑一声心道,哼,倘若不接实这一招,便是个死,若是要活,就要使出全力。你既然不用剑,想必总有别的东西。倒是来试试,方才那一地狼藉妖气,究竟何人所为!
  江原却忽然收了手。
  这一手收的所有人始料未及,剑意如啸虎,一出难收,江原不挡,便如浪浪之势扑面而来波及他人,值勤弟子面上一痛,头上一轻,脸已被剑意划破。
  眼见就要有无辜旁人惨死剑下——慧根念一声佛号,禅杖杵地,身上顿起金钟,金钟之势足以纳下整个云顶台。
  眉如意拂尘如瀑,长长一甩间,将那冰针尽数揽下。
  唯有连照情,负手于此,动也未动,面上却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
  赌?
  赌个屁。
  赌江原,就是个叫人料想不及的人。
  连照情早已习惯江原做事不讲道理。
  所有人赌他能不能接下这一招,却没有人想过,江原大可以不接这一招。凭什么你们要打,他就要奉陪呢?即便是不接这一招,有慈悲为怀的和尚在,总不会叫任何一个人枉死的。
  江原立在绳索之上,青衣翠然。那个金钟无比巨大,正好扣了他一头,仿佛他就是那被金钟要收在其中的妖魔。
  江原道:“弟子不才,招不是弟子的招,剑不是弟子的剑。输了叫长老面上无光,赢了也不是我的功劳。实在不能继续陪顾宗主过招,叫顾宗主失望了。”
  倘若江原用上真力,他是个什么来路,岂非能叫众人一望便知?然而江原用对手的招式打对手,实在狡猾至极。顾青衡冷不丁被一套路,噎道:“你不敢?”
  “是不敢。”江原坦然道,“为了照顾些顾宗主的面子,省得叫别人觉得,你连白长老手下一个小弟子也打不过,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事已至此,他收了手,竟然还敢嘴上不饶人。可见江原这个人,即便眼下就是个死,亏可以吃,架可以输,嘴上的便宜,是一定要占个够的。
  但他这一说,果然又戳中顾青衡痛处。顾青衡确实打不过白晚楼。但顾青衡打不过白晚楼,难道还打不过江原吗?顾青衡恼羞成怒,便欲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小子。
  可惜这回没给他机会了。珠玉眼尖,熟知此地,忽觉一丝细微的失重,顿时大声道:“诸位小心!桥危矣!”话音刚落,便身下一重,哗啦一声,桥板裂成数段。
  这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吊桥,既非金玉所造,又年久失修。平时只有一两个人在上面走一走倒还好。哪里能忽然容下这么多人,又踩又踏还打它。
  普通的木头而已,能承载到现在实属不易,剑气之下,绳索早已尽是裂痕,只是勉强支撑,忽然安静下来,便如最后一只蚂蚁,一根承受不住,尽数散开。
  一时所有人都朝下坠去——
  无情宗的小弟子脑袋生下,犹如倒栽葱,一时没使上力,只心中绝望道此命危矣,一时又心酸又觉得自己倒霉。
  不过是跟着宗主撑撑脸面陪客人随意逛逛,先是头晕到快要吐,然后又要承受不该他们承受的威势,现在还要掉到山下去。
  听说云顶台山下是沉谷,其中埋骨无数,还有冥兽能吞人心火。就算不摔死,只怕也要遇上猛兽被吞下腹去。
  正在拼命自救,忽觉衣领一紧。一张艳照四方的脸倏忽就在眼前。如此近距离看宗主,当真叫人屏住呼吸,眉如柳裁,面似桃花,哎呀,好看得紧。
  连照情腕上金锁疾射而出,牢牢拴住一块巨石。他伸手拉住两个弟子衣领,便将人一把往悬崖岸边甩去!
  慧根一根禅杖轻点,一棍一个人。
  眉如意道意全开,脚下顿时仿若屏障,叫人如履平地,硬是将这下坠之势托了一托。
  也就是趁这么一眨眼的喘息之中。
  方才因措手不及而失势的弟子纷纷自救,原本像一锅乱下的青团,不多时间又一只一只跳上锅沿,心惊肉跳之下,倒无一分损失。
  江原离珠玉璧和最近,两手各抓一个,就被安然无恙带到崖边。这一切发生地快,结束地也快,等他站稳,桥已断尽,只余此处与对岸两根浮柱,和剩余一段绳索,随风飘荡。
  远方云雾之中,依稀可见一处仙台。从前这里有一道桥相连,走到云顶台还算近。如今咫尺天涯,要过去,便只能像一只鸟了。云顶台这座浮崖,便真的成了孤岛牢笼,离天那般近,凡人可望不可及了。
  桥断了,足以叫连照情发火。
  但能叫众人胆战心惊的,却不是连照情已然风雨欲来的怒气。
  而是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十分飘渺,像从冰雪之中而来,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但也不必听见,因为已然能感受到了。山上风大,也冷,但只吹得面皮发疼。但这种寒意,却是从脚底开始,直直蹿上骨子里。
  这声叹息就像叹在人的心间,叫人想拨开这云雾,看看是什么人。这样的人,不应该叫他叹气,应当叫他高兴。江原一个激灵,往前走了两步,直勾勾盯着那浓重的云雾之中。
  如今分明不是冬日,脚下却泛起冰霜,没见过世面的小弟子惊呼一声,挪开了脚。那里有一朵冰花,晶莹剔透。
  而熟悉且晓得此是何人所为的,虽不见人,却已纷纷将手放在胸前,恭恭敬敬道:“内宗弟子见过大长老!”
  “大长老!”
  “见过大长老!”
  顾青衡蓦然攥紧手,指尖悄悄拈了一枚针。
  他说了三个字。
  “白,晚,楼!”
  而随着这名字一道而来的是凛冽的剑气!轰然一声,直将顾青衡击出三丈之远!
  剑意扑天盖地寒意刺骨,远胜方才顾青衡所为七成有余。若非顾青衡心有警觉早有准备,此刻已经胸腔塌陷说不出话,嘴角流血了。
  顾青衡尚未站定,便觉寒风扑面而来。
  一只素白的手自他脖间堪堪晃过——顾青衡猛然一避,顺手便是一把针,尚未出手,腕间已遭另一只手钳住。
  ……
  顾青衡心头一跳,时间仿若静止。
  而后冰霜忽地一下沿着指尖迅速蔓上。
  白晚楼轻指一弹——
  顾青衡反应更快,一招金蝉脱壳,人已逃脱之时,留在那里的一捧冰针已被冻实,随着白晚楼轻轻一弹,碎成了粉末,晶晶点点,像日头下的冰屑。
  但这并未结束。
  白晚楼也并没有想要收手。
  他掌心一翻,一柄通体晶莹的长剑就在眼前。
  方才顾青衡如何使十方剑影,白晚楼亦如何使十方剑影,起势转合竟然分毫不差!方才顾青衡还留有余地,而这一招若出——他心底一沉,倒吸了口凉气。
  便见漫天剑影中,他倏忽一下被人一把拉开!
  眉如意将顾青衡往后一推,慧根佛杖直挡森森剑气。
  一道金禅真力顺杖而上,叫金非池一把掸开。
  金禅真力与剑气并缠轰地一声撞在山壁之上,一声炸响,叫整座灵符大阵一阵动荡。尘烟消退,碎石崩裂,好大一个洞!
  剑气破空之声如同冰层裂开,脆而惶惶。万仞之声传数里,眨眼之间便成两方战局。
  一道白虹迅疾而至,揽袖而下化作一人。衣饰无一不精,海珠无一不明。衣如雪,人胜雪,像是从天上下来。
  “我已说过许多遍,亦容忍很久,再吵,就给我滚。”白晚楼抬起眼,冷若冰霜,“在我无情宗喧哗,欺我无情宗弟子,你们实在放肆。”
  作者有话要说:  白晚楼(os):好烦哦他们还在打,还在打,怎么还在打!连照情你不管管啊!wtf桥断了!以后原原怎么来找我啊,生气气!
  【dbq以上纯属作者臆想,实际上晚楼:烦。】
  【好叭你们都说要二更,那今天压榨个二更。以补之前总是晚点,年底了工作狗的痛你们懂的。顺便送上一个冰雪女王款白白(咦)】


第57章 照着脸怼
  “白施主恐怕有误会。”慧根道,“我等既为客,既不会在贵门地上放肆,也不会欺负你的弟子。方才点到为止,不过是一场切磋。连宗主也在此地,亲眼所见,并非有假。”
  只是棋逢对手喜悦足以吊人胃口,兴至酣处,便都忘记了这里是哪里。
  白晚楼的剑尖划在地上,看了江原一眼,见其发冠已碎,发丝凌乱,又身上衣裳破败不堪。眼中虽瞧不出别的意思,一柄万仞剑上萦绕的寒气却愈发明显。
  但凡有靠近他的弟子,心中叫苦不迭,只觉得要被这寒气冻死了。
  “点到为止。”白晚楼说,“很好。”
  便随着‘很好’两字落地,白晚楼人影倏忽之间到了顾青衡面前,扬手间就是两巴掌,尚未叫人反应过来又掌中运起冰寒之力当胸就是一掌。
  他速度之快叫人根本抵挡不及。
  眉如意原本就在顾青衡面前,却叫顾青衡一把推开,这便挨了个实打实,一下撞到山壁之上,胸腔一震吐出一口血来。
  白晚楼旋及收手。
  “你伤我弟子,毁我木桥,以大欺小,以长欺幼。我一不取你性命,二不断你筋骨。但要你同他一样受些皮肉之苦。”话对着顾青衡说,最后一句,却是在回答慧根了,“老和尚,你要的点到为止,有没有道理?”
  说话之间,一柄万仞剑悬而未落,以白晚楼为中心的三尺之内,地面均覆寒霜,没有一个活物敢靠近,连只蚂蚁也无。
  而白晚楼站在寒霜之中,如冰雕玉琢,整个人都似一块寒冰,叫人不可接近,唯有眉心的红痕,愈发鲜艳欲滴,像燃烧在冰原的火。
  这哪里是有道理!简直是睚眦必报。江原分明半分都未挂彩,白晚楼这一掌,却足以要人性命。慧根看的眉头直跳,痛心不已:“阿弥陀佛。白施主,修道中人多仁厚之心。你分寸必争,下手过重,恐怕有碍你功德,于己于彼,都非益事!”
  阿弥陀佛?
  白晚楼不吃这一套。
  他往连照情那里走了两步,只道:“大师兄。”
  竟然难得开口叫了连照情一声,简直是破天荒的事。
  白晚楼道:“我无情宗的人是都死光了吗?”说着万仞消于掌心之中,再开口已是寒意涌动,“需要外人来替你教训弟子。”
  自见白晚楼起,江原便眼睛错也不错。
  分明分开就在眼前,再见却像隔了三秋。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片刻都不愿分离的。
  江原见白晚楼出手有过两回,一回,是在浮陨坛,白晚楼嫌吵,同成沅君动手,不巧犯了疯病。第二回 ,便是现在,白晚楼没有犯疯病,却比犯起病来,更叫人噤若寒蝉。
  犯了疯病的白晚楼,尚知让成沅君一剑。
  不犯病的白晚楼,却果真是想要顾青衡的命的。
  江原动了动嘴,他很想叫一声‘白晚楼’,但只张开口,眼前金芒一闪,倏忽一道金锁牢牢盯在他脚下,直把这岩石翻出三尺之深。
  江原:“……”
  他看了眼金锁的主人。
  连照情仿佛无事发生。
  连照情心情不好。
  一是因为桥断了。
  二是因为白晚楼叫他大师兄。
  能叫白晚楼叫他大师兄的事,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而能使得白晚楼叫他大师兄的人,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人。他想到这个可能的人,心情就更差。
  但是怼人不怼自己人,自己的师弟,要打也要关起门来自己打,要关也要不叫外人看见自己关。让别人瞧笑话的事,连照情是从来不做的。
  “慧根大师,话不是这样讲。顾宗主是什么人,小江又是什么人,需要他用上拿手绝活来指点?倘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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