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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医娇-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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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玉面色一变,透出的笑意比翻书还快,丝毫没有一刻犹豫,问道:“原来倒是一家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该死该死!却不知这妹妹是……?”
阮小幺在后头听得都要吐了。这语气变的,放到现代,去拿金马奖妥妥的。
纳仁回头看了看她。
她回了一个笑,探出头来道:“谁跟你们大水龙王的,我今日本是要去找叶大夫,他让我卯时过去,若迟了些,便会不高兴的。可现在这模样,让我怎么见人啊!”
这回锦绣与香玉两人的脸上彻彻底底变了色。
谁不知道如今朝廷上下都巴结着那叶神医,恨不得将他揽入旗下?而如今这丫头说什么?神医招她过去?
逞威惯了,犯些小错无碍,有侧妃帮她们揽着,但这事……恐怕只会让侧妃在主子跟前更失了欢,她们两做个顶罪羊,还不铁定了的?
虽然她们毫无察觉,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一边的锦绣挤出个笑容,然后那笑越来越大,看着阮小幺,脸上都能流出蜜来,哎哟哟道:“真是罪过!我姐妹俩方才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没认出姑娘来!真是造孽!哎……这真是……姑娘,奴婢也不是成心的,这不是一时猪油蒙心么!方才……方才也只是拉着你,其实并没有做甚……”
言下之意,对她作甚的一旁的香玉,自己摘得干净。
“锦绣!”香玉恼了,一声叫道:“成日里都是你扮白脸,我扮黑脸,况且我身在礼房,自是要管责姑娘们的礼数,这吃力不讨好的,得罪过多少人!”
她口口声声哭诉着,那眼中那真有了些泪花,望着阮小幺,道:“姑娘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这就去礼房将事儿辞了,再来给姑娘赔罪!姑娘若不解气,便也打我这么一下吧!”
她将一边脸颊凑向阮小幺,指着那处,“姑娘,你打我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整个屋子跟演闹剧似的,两人你一言我一句,闹闹嚷嚷,竟比下了十来个丫头的音儿。
其余两人冷眼看着,纳仁早已习惯了她们这出丑态,阮小幺却瞧猴戏一般,看得热闹。
演戏的两人说一句,望一眼阮小幺,望到后来,真是心慌了,若是寻常丫头,遇着方才的场面,早就吓哭了,而她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却不哭不闹,此刻更是平平静静望着她们,若脸上再带些笑,恐怕真要让人以为她是个在一旁看戏的。
香玉越想越后怕,怎么就大早上遇着了这么个晦气!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左一巴掌一巴掌扇着自个儿的脸,抽抽泣泣道:“姑娘,你说句话,奴婢真的知错了……”
阮小幺双瞳黑得似墨,静静望着,那最后一句恍然让她想起了有一回在沧州商家,她在屋里头,那叫杏儿的丫鬟在屋外头,带着一丝丝的哭腔喊她:“姑娘,奴婢知错了……”
究竟有没有如此说,她也不记得了,仿佛只做了一场梦一般。
第九十六章 皇子殿下又傲娇了
但她记得杏儿对她的好。
快四年,从她来了这个世界,对她好的人,屈指可数,所以她都一一记得,记在心上,想着万一以后有机会,可以加倍的报答她们。
对她不好的人,一双手加上脚趾头都数不过来,也不必去挂心了,反正她也不是那么记仇的人。
她看戏看厌了,向纳仁低低道:“姐姐,算了。”
纳仁唇角勾起了一丝冷笑,拍了拍她的手,“也好,免得她们说咱仗势欺人!”
那两个丫鬟还在一个哭、一个掴掌,哭得那个半天也没见几滴泪,掴掌的那个脸上连道红印儿也没有,听得两人如此说,低了头便是千恩万谢,嘴里如涂了蜜一般。
“府中自有规矩,哪能任我们过奴才的呼风唤雨?”纳仁接着道:“究竟怎样处置,让主子来定吧。”
一时间,锦绣香玉俱是愣在了那处。
纳仁不管,径自拉着阮小幺,带她到妆镜前,“姑娘先梳拢梳拢头发,我叫人打水来。”
走到那二人身边时,道了句:“杵这儿作甚?不用伺候主子们去了?”
锦绣香玉两人跟着她,又望了一眼阮小幺,一路又哭诉讨饶出去了
一大早的就这么轰轰闹闹,吵得人头疼。
阮小幺洗漱完毕,只脸颊上那五指印痕怎么敷也消不下去,眼看着天色大亮,已然放晴,忙知会了纳仁一声儿,匆匆便要往国师府那头赶去。
纳仁却将她拉住,道:“等我去禀报主子。”
“殿下这种小事都管的话,忙得过来吗?”她咕哝道。
纳仁笑了笑,“主子在叶大夫的事儿上挂心不少,昨儿个回来的晚,也未听你说个究竟,今日正好细细说来。”
看看日头,又算了算时辰,辰时差不多已到了。
这么去一趟再回来,别真等到午时了,到时候神医一恼,她可要没办法。
阮小幺跟上纳仁的步子,一路沿着后园往前边儿走。
此时殿下正在演武场,鲁哈儿领人在场外儿守着,瞧见二人,便去通报,早早地便回了,一路笑着向纳仁迎来,与以往对着阮小幺时判若两人。当然,那一路上也没看她一眼就是了。
纳仁点了点头,也朝他笑了笑,问道:“主子可有空闲?”
“让她一个人过去。”鲁哈儿指着阮小幺。
纳仁便推了推她,“去吧。”
阮小幺望着大老远迎着日初的那个黑色身影,似乎在望向这边,又似乎是背对着这边,看到不太真切。
鲁哈儿点点她,“还不过去?”
她回头,见鲁哈儿眼中尽是一种对电灯泡的嫌弃之色,而纳仁只抿嘴笑着,也不看他,向着阮小幺点点头。
……算了,这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简直要闪瞎人眼。
她头也不回朝皇子殿下那边去了。
演武场分好几处,有木桩、机关、军阵……还有种种说不上来的名儿,而兰莫此时挽满了弓,弓上羽箭倏地离弦,飞鸟一般疾掠向前,瞬间便没入了挺立的箭靶当中。势气一收,从背上箭囊中又挑了一根出来,在弓上比划着,却回望了去。
阮小幺站在场外,远远看着,当对上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时,不知脑子里哪根弦坏了,竟然拍了拍手,叫喝了一声“好”。
便见那人眉眼一挑,唇角微微浮起了一抹笑。
果然,拍马屁什么的,只要不拍到马腿上,还是有用的吧……
他招了招手,阮小幺老老实实走了过去。
今日他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头发结成发辫,拢在脑后,一如迎冬节时察罕那次,手脚处衣袖俱紧束了起,包裹着遒劲有力的四肢,身躯也被薄薄的黑色布料勾勒出了一道道精悍的线条,找不到一丝赘肉,静立在那里,比雕像还完美。
阮小幺看得有种眩晕的感觉,不自觉从上往下看去,不小心吞了吞口水。
猛然间才想起来她面对的是谁。她赶紧收回视线,垂下头。
而方才的视线太火辣,明显已经被兰莫察觉到了。
“好看?”他问道。
阮小幺大脑便死机了。
这是**裸的挑逗!!!
她抬头瞟了一眼,发现皇子殿下今日似乎心情不错,不知遇上了什么好事。
“殿下英武雄伟,自然是龙凤之章。”她再次拍马屁。
上方似乎嗤笑了一声,不甚在意,又问道:“听说昨日你与叶大夫相谈甚欢?”
她默默吐槽,实在算不上“甚欢”。
充其量只是……
“还不错。”她答道。
“很好,”兰莫点点头,望着她,道:“抬起头来。”
她不明所以,微微抬了抬头。
他却看了看她脸颊一侧的掌痕,伸手触了触。阮小幺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指尖在沿着其中一道红印描摹了一晌,无比地轻柔,却无比地怪异,只带动她心中一片不安。
她微微向后退了退,稍离了那温热的指尖。兰莫收回了手,眼中划过了一丝不明的情绪,问道:“谁做的?”
阮小幺一时没开口。
她总觉得这人是明知故问。
兰莫却没再执着于问她,叫来下人,“唤纳仁过来。”
不知他是何意,向来自己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小玩意儿,连逗弄都懒得逗弄一下,如今却一本正经的关心起了她脸上的印子,真搞不懂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想了想,阮小幺还是道:“殿下,真的没什么……”
“有什么没什么,不是你说了算。”兰莫将手上的羽箭射到靶心,过后弓丢给了一边的下人,“这是府里的规矩。”
纳仁很快便过了来。兰莫问她道:“你一刻不在,便出了这种事?”
他指着阮小幺那张脸。
纳仁跪在他身前,道:“奴婢该死!奴婢管束不当,致府中有人争气过失,请主子责罚!”
“谁弄的?”他问道。
“锦绣与香玉二人。”
兰莫点点头,神情无甚变化,似乎早已料到,“将事儿原原本本向侧妃知会,她的人,让她去管教。”
纳仁应声退下。
不知怎的,阮小幺总觉得他口中的“侧妃”有些倒霉。
下人做错了事,主子跟着受过,在夫君跟前没脸,一件小事就能闹成这样,估计这个侧妃往常的日子过得也不太舒心。
她就说嘛,做这个人的娘子心理压力肯定不小。
似轮番交替一般,纳仁刚走,鲁哈儿又过了来,向兰莫道:“罕多木将军正在前厅等候。”
阮小幺那面色刹如彩虹过境,忽的便亮了起来,看鲁哈儿此时那张木木的面容也不是那样讨厌了,谁叫他嘴里吐出来的话一下子就动听了起来?
“何事?”兰莫道。
鲁哈儿犹豫了一下,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察罕的原话是——“我问殿下要个人。”
这话放在寻常人口中说出,鲁哈儿便直接将人拉到大理寺去了,连小皇孙都不敢这么朝殿下说话!
然而来的是察罕,自小几乎在殿下跟前长成,东征西战,过命的交情,虽是主仆,实则……真正如兄弟一般。
真是头疼……
再望一眼阮小幺,小小年纪,果然便是副祸水的相貌!
阮小幺不明不白又吃了他一记白眼,正纳闷间,听兰莫道:“走吧。”
鲁哈儿忙跟在后头,又向愣在射场当中的阮小幺皱了皱眉,招手示意她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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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再见察罕
兰莫先去主院中换了一身衣袍,出来时,头发已束了起来,这才向前厅过去。阮小幺跟着鲁哈儿,到了前厅,在门外被他拦住,不让进去。
她不太甘心,还是想进去,道:“我算是殿下的婢女吧?怎的不能进去伺候着?”
鲁哈儿白了她一眼,“没有主子的吩咐,哪里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她不满,却也没办法,对着那紧闭的门上雕镂的奇花异草,“那我瞄一眼总成了吧!”
“瞄吧。”鲁哈儿爽快答应了。
前厅外除了他们,还有守卫的下人,个个往她那处瞅了一眼,又不言不语,在原地站成了门神。
她伸着脑袋,然而那房门严丝合缝,望过去便是一抹黑,看也看不见,听也听不着。
“你们这门怎的质量那么好……”她轻声嘀咕,恨不得将着眼处钻开一个小孔,见一见察罕的脸。
鲁哈儿额头抽筋,将她拉回来,“别在这丢人现眼!”
她还了个白眼,“你以为在武场外头对着纳仁姐姐那样傻笑就不丢人现眼了……”
“你!……”鲁哈儿气极。
两人一来一回拌嘴半天。最后,那门自个儿便从里头开了。
两人齐齐偏过头,便见察罕与兰莫二人站在门槛里,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神色暗涌,望着他们。
阮小幺一捂嘴,眼中似划过了漫天的星辰,惊喜的神色呼之欲出,当下便想一把抱住察罕大叫,然而兰莫在后头看着她,冰冰凉凉,刹那间便似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她愣在当场,左右望了望这两人,总觉得有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
察罕朝她微微露出了个笑容,一如以往,总是让人觉得他眸中有一片让人舍不得放手的暖意。
兰莫道:“去吧。”
她不知道他话中何意,而察罕却回道:“谢殿下。”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拽着阮小幺的胳膊,头也不回往外走了。
阮小幺微张着嘴,回头敲了敲兰莫,又盯着身边的察罕,半晌才明白过来,兴奋道:“你终于来接我了!”
两人正走过一道回廊,普通的琉璃瓦顶在冬阳下朝四面八方似揉碎了细碎的光芒,一些落入到眼中,有些晃眼,一些散落到空中,似乎折射着七彩温润的颜色,覆了冬雪的草木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出了一种恬然安睡的舒适,一切在阮小幺看来,都带了一种雀跃的、隐秘的喜悦。
她忍不住向他抱怨,“你不知道,我刚开始还以为你不来了,若再过几天,指不定我就想越狱了!后来皇子殿下将我提了出来,我就说他没安好心,原来是让我去留住那什么神医,可劲儿的折腾……”
察罕静静听着,又停了下来,轻触了触她的脸颊,“被人欺负了?”
“啊……?”阮小幺止住话头,又被他温暖的手指弄的一阵心猿意马,同样是干净修长的指节,那头兰莫碰她时,只让她感到心慌,而换成察罕……却不知为何让人有种脸热的感觉。
她思绪一乱,眼避开了他的视线,却贪恋他手下的温暖,不太愿意动弹,只道:“还好,欺生嘛……过段时间就好了……”
然而察罕却不如她所愿,收回了手,道:“我拜托殿下照看好你,若还有人欺负,你尽管向他说。”
她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无妨无妨,反正我也见不着他了,离得远些才好呢……”
说着说着,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面上并没有欣喜,甚至连方才见着她时的喜意也被冲淡了,只是望着她。
“什么叫你拜托殿下照看好我?”她问道。
她定定地看着他,两人之间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察罕后退了一步,站得远了些,道:“殿下恩准我今日带你出府。”
那句话在她脑海中不断回荡,然而她总似乎明白不了它的意思,最后,甩甩头,让自己冷静了一些,笑意也从脸上消散了去,她道:“你不是来带我出府的?”
“我……”
察罕似乎想说什么,原本微低着头,看着她的视线又偏转到了其他的方向,阮小幺见他拧着眉,总说不出接下来的话,然而神情却已经很明了了。
原来她到现在是白欢喜了一场。
阮小幺有些发楞,与他相对立着,一时间竟也想不出说什么话来。
慢慢的,她感觉到了一些冷意,方才那样明亮耀眼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有些泛白,不再那样叫人安心,她看着察罕,这个高大沉默的青年,已经从少年蜕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了喉结、长了胡茬、身躯也变得更加强壮挺拔,肩膀变得更宽,足够容纳另一个人在怀中——这一切,都发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
初见时,他还是个带着孩子气的少年;再见时,他已经变成了这个人,然而那双幽深的眸子中,总是若以往一般,盛着让她感到安心的暖意与笑意,让她从来不会感到陌生。
然而事实上,他们对彼此都没有那么熟悉。她不知道他的家世、他的双亲、他的朋友……想起来,其实所知甚少。
而他们不算太多的接触中,几乎有一半都是他为了她的麻烦而操心。
更可耻的是,她居然还一直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
她杀了人,他替她求情周全,送她回程;被关到刑院中时,她竟然还埋怨他没有早点来。
如此想了一通,阮小幺突然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总是显出了最自私、最任性的一面。
“真是魔怔了……”她低低道:“你都尽全力了,我竟然还一味的无理取闹……”
有一种失望、懊丧、夹杂着微微的恼怒攀爬上心头,让她突然难过得直想哭。而察罕对着她,有些不知所措,笨拙地轻拍着她,道:“抱歉,我又失言了……”
他的语气中,失落得不知如何是好。
阮小幺被他这么一拍,更想哭了。她使劲抽了抽鼻子,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憋了半天,才不至于在他面前丢脸,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关系,我知道你尽力了!向你道谢还来不及呢!”
方才喉头处压着发哽,她的声音微微带了些沙哑,很快便恢复了原样。
“真的没事!”她反过来安慰他,“你都拜托殿下照看好我了,有殿下在,便没人敢欺负我了,不过你要经常来看我哦!”
这么说着,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忙又添了句,“也不用经常,偶尔有空时来看看我就好了,记得带些吃的……”
最后一句,才是真真正正的肺腑之言。
察罕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扯了扯嘴角,“自然。”
阮小幺深呼吸了几回,扬起了个笑意,神采飞扬,“殿下说你今日可以带我出府是吧?”
他点点头,“想不想出去玩?”
“想!”
她来盛乐一个多月,却从来不知外头有什么,今后在这府中的话,恐怕也出不了两回,趁此机会,当然得去外头好好乐一乐!
察罕带着她,道:“那今日咱们便安心玩着,都依你!”
两人相对而视,笑容不住,然而究竟如何想法,却都压在心中,面上不透露分毫。
实则来皇子府前,礼王妃已与察罕隐晦地挑过,“阿姆心再宽,也顶多能容忍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嫁与你,别的再低三下四的,你可别带回来白叫家里不得安生!”
第九十八章
堂堂扈尔扈部的族长的大公子,若娶了个平民女子,已然会成为各部族的笑柄,若……娶得是个奴籍,恐怕就要被逐出家门了。
察罕想的是阮小幺,却丝毫不懂心底的那一层薄纱下隐藏的是什么样的心思,快二十的人,整日里只想着打仗,连自己的想法都摸不清楚,还是笔糊涂账。
而阮小幺,除了顺其自然,还是顺其自然。
盛乐玩闹的地儿分东西二市,东市是珠宝首饰、衣物笔墨之类,西市则尽是一些引浆卖水的吃食玩意儿,两人只带着个马夫,东西转悠,一日时间实在太短,走马观花一般,她只囫囵看了个大概,只瞧着热闹,察罕买了大包小包的甜糖点心包着放在车里,准备给她带回去慢慢吃着玩儿,在经过首饰店时,执意带她进去逛了逛。
里头当面挂着一副大金扇,扇面镶着红绿宝石,边缘勾勒银丝,不知用什么墨草书而成四个字:“夺巧天工”,她看了半天,才连蒙带猜地看清了这几个字。
唔,又是中原文字。
守店小二瞧着察罕气度不凡,忙进去将掌柜的叫了出来,又端了两杯酥油茶给他们。
展柜的笑面迎人,定睛瞧了瞧,忙做礼拜会,“原来是将军大人,小的失礼了!赔罪赔罪!”
店中各处铺面前三三两两逛着一些人,多是夫妻成双,听到里头一些动静,便拿眼都瞧了过来。
那掌柜的延手请两人入内,“外头都是些粗糙玩意,入不得将军的眼,请入内一看!”
阮小幺正捧着酥油茶,细细地打量铺面上摆放着的钗环首饰,俱是金银一片,红翡绿翠,不知都出自哪些能工巧匠之手,丝毫瞧不出拼接的痕迹,造型也都或古朴或繁丽,看得人眼花缭乱。
察罕看着阮小幺,向掌柜的道:“依她慢慢看。”
掌柜的身材微胖,留着些髭须胡子,一身裘袄穿在身上格外显发福的身材,瞧了瞧阮小幺,见她打扮的不像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也猜不出二人什么关系,只好点了点头。
女人对首饰珠宝天生有一种喜爱,饶是阮小幺不大在乎外物打扮,瞧见这些金光闪闪的东西,也有些移不开眼。察罕跟在后头慢慢看着,不时看她一眼,想着要不要买些头面给她带回去,也好让她在那些聒噪的女人当中抬得起头来。
忽然间,听阮小幺指着一处,欣喜道:“你瞧!”
他凑过去看,那锦红的缎面上压着一根样式古朴的银钗,钗身细牛角形,微粗的钗尾雕着精致的纹样,瞧着不大像豆蔻少女适合的款式,倒像是他阿姆那个年纪戴的。
“你觉得这个好看?”他拧起眉头左瞧又瞧。
阮小幺道:“这个很像你从前送我的那根。”
察罕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最初自己的确有给过她一根簪子,没想到她还记着。
“那玩意儿救了我一命,揣在身上怕弄丢了,后来就一直放在我的衣物袋里,可惜出寺出得急,没带在身上。”她惋惜道:“我还挺喜欢那荷花的样式的。”
察罕咳了咳,“那不是荷花,是雪莲。”
当初他因乱跑,与阿姆阿帕失散,本想打个簪子回去讨好讨好阿姆的,因此簪子上雕的便是族徽的图案,后却送给了阮小幺。
她呆了呆,撇撇嘴,“荷花跟雪莲不是一个物种么……”
他低低地笑着,不知从何处冒出的一股子喜悦,将簪子递给她,道:“那便重新送你个吧。”
阮小幺眉眼一弯,将东西收下,“多谢!”
两人之间说说笑笑,后头小二偷偷瞧着,悄声问掌柜的,“这位贵人是?”
“罕多木将军,你不认识?”掌柜的斜眼乜着他。
小二惊得差点没蹦起来,“就是他——”
“嘘!”掌柜的忙将他推到一边,“到别处伺候去!”
竹竿儿似的少年将腰上缠巾紧了紧,又望了那处几眼,咕哝道:“可是将军不是还未成亲么,怎的带了个姑娘来……”
“少说两句憋不死你!”掌柜的将他踢了开。
察罕那处似乎听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扫了二人一眼,那两人俱是一惊,点头哈腰的笑了半晌。
阮小幺得了根簪子,浑身舒爽,哼着小曲儿将东西收好,看察罕付了银子,忽的有种傍大款的感觉,吭哧吭哧地笑。
“你笑甚?”察罕出来后问道。
她拍马屁,“将军大人真是好有钱……”
“我哪有什么钱,全都……”
“全都什么?”
阮小幺顺口问道,察罕又不说话了。
他本来想说,两年的饷银全都充了公了,抵了她那十五军棍。后想到她不知这事,便住了嘴。
“奇奇怪怪的……”阮小幺团着脸。
两人一直玩到日头落下,她手拿着几块羊奶酪煎子,在人群中边走边吃,冷不丁想起来一事,“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察罕问她。
阮小幺叫道:“我忘记那个神医叫我过去的事儿了!”
察罕却皱了皱眉,“叶大夫?”
“你知道啊?”她点点头。
察罕道:“你怎认识他?他叫你过去?”
她又吃下一块煎子,才道:“你的大皇子殿下将我从刑院里提出来,就是为了让我跟这神医说什么医理,都奇奇怪怪的……”
他淡然道:“叶大夫性情执拗,他认准了你过去,便不会为了你一时的失言而放弃的。”
虽然会恼怒。但是他并不打算告诉她,下意识的,从她口中听到“神医”二字,又有些不乐意。
那叶大夫脾性古怪,谁乐意就见鬼了!
阮小幺催他道:“那我们赶紧过去吧,失信在前总是不好的,况且事情若是弄砸了,皇子殿下非撕了我不可!”
察罕原先满心的欣喜又换成了一腔郁卒,拉着脸与她走向马车。
两人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向国师府而去,依旧到了第二重城门前停下,换做步行,察罕道:“要么你还是先回府,我派人与叶大夫告个假便是。”
阮小幺摇头,道:“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况且叶大夫虽然为人脾气怪了些,人倒是挺好的。”
“……你怎晓得?”察罕沉着脸。
“不知道,感觉吧。”她犹自不知,依旧沉浸在对昨日的回想中,“像那样一心钻研医术的人,我想心思应该坏不到哪儿去。”
旁边不说话了。阮小幺说了半天,发现察罕正阴沉沉地盯着他。
“做什么……?”她吓了一跳,推推他,“别跟你们殿下似的!”
他默默转回头,不看她了。
阮小幺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两人走了半天,天色愈发阴沉,各屋舍的轮廓已然有了一些阴影,终于到了国师府门前,远远地又瞧见两边挂上了赤红的珠络灯笼,映得门上那荷花的图纹泛了一层绯红的光晕。
察罕道:“我就不进去了,在外头等你。”
“嗯?”
“去吧。”他拍拍她。
阮小幺还想劝他进去坐一会,他已经转身朝不远处一座小亭去了。
她总觉得他不高兴,方才也是神色淡淡的样子,在街市上分明还是兴致勃勃的模样,谁晓得怎么了!
摇摇头,她朝他道:“我会快点出来的!”
察罕的脚步顿了顿,回头望她,嘴角又浮起了一抹笑,向她挥了挥手。
第九十九章 猿猴上树
阮小幺来到府门口,向看守的门子道:“小女求见叶大夫。”
那人打量了她两眼,认了出来,忙点了点头,朝后头便是一声叫喊,“神医,那姑娘来了!”
后头即刻便有声音传来,刚过片刻,一道青黑色布袍的修长身影便走了出来,丰神俊朗,气度如竹如兰,正是叶晴湖。
“……叶大夫,你在前院儿里做什么?”阮小幺从牙缝中挤出了几个字。
叶晴湖道:“等你。”
他说话时,语气也是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引不起他的一丝兴趣,那种专注与淡泊,恐怕谁都学不来。
阮小幺忽觉有些愧疚,自个儿在东西市玩了一天,他却在此等了一天!
“抱歉……”她呐呐道:“今日有事耽搁了,不过我买了……”
她正要从怀中掏出一包零嘴儿给他赔罪,却一把被拉住了胳膊,往里拖去,差点将衣襟都拉散了开,瞧叶晴湖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强抢民女!
“喂、喂!”她在后头惊叫。
他带着她绕过院口的石屏风,转过角门,在红黄交映的小道儿走。几个小厮与丫鬟跟在身后,寸步不离。
叶晴湖终于停下来,道:“你们下去吧。”
下人们面面相觑。
“你们可以退下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他们犯难了,一人拜道:“神医想作甚?小的们可否代劳?”
他缓缓道:“你们想偷师?”
凡百技之人,最忌讳的便是偷师,给这些个仆婢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冒上这个罪名的。
神医的脾气古怪,再一次被众人体会了个通透。
那人连连道“不敢、不敢”,一边与众人交换了个眼色,退了下去。
此时,才真正只剩了阮小幺与他两人,下人们一走,叶晴湖又带着她向前走了,却不是去自个儿的院子,而是转向了另一头,避过各处的下人,渐渐到了府中之人不常走动的地方。
阮小幺不明所以,“你要带我去哪?”
叶晴湖再一次停下来,看向她,不言不语,却将她的脸托了起来,左看右看,仿佛她是个千年人参成精的一般。
这人生在大宣长在大宣,怎的就没有一点男女大妨的观念!?
她刚想说话,叶晴湖便开口道:“真是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她不耐烦开口,想将自己从他的魔爪下脱身。
叶晴湖却放开了她,道:“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见你眼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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