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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星者-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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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话回的很微妙,苏闲挑了挑眉,就在这时候整理好表情的宗夫人招手示意他进来:“别光站着,我看你脸色不好,过来,喝完汤补一补。”
苏闲没有拒绝师母的好意,后者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在分好汤之后,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了。
在她离去后,苏闲立即放下手中的碗,试探性地看着上司:“……宗局?”
宗正则知道他应该看出了些许端倪,但终究不愿全盘托出,只是含糊地点点头:“是,前两天身体出现了一点状况,不过吃了药之后,好多了。”
苏闲看得出他不愿多谈,又见他外表如常,便也不再追问,略略颌首:“没事就好。”
顿了一下,又轻声叹气:“如今风雨飘摇的,您不能再出事了。”
宗正则抿了口热汤,声音淡淡的:“我年纪到了,该来的,迟早都会来的。”
尽管一些症状暂时消退,但宗正则知道,那些药就算有用,也是治标不治本,那些暂时被压制的病症,肯定还会卷土重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但在那件事结束之前,他还不能倒下。
苏闲自然猜不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心情是何等的复杂,饶是如此,他的面色已经够凝重了。
“我听云从说过,”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您有意让他接替您的位置?”
宗正则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不高兴了?”
苏闲也跟着笑了:“您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
宗正则耸耸肩,但笑不语。
“他的确很有潜力,也是个很优秀的人,但我还是觉得,”苏闲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异色,“您对他的青睐,来的太突兀了。”
宗正则神色淡淡,扫向他的目光波澜不惊:“我看好他,是因为他有能力。”
“他来到‘孤岛’,也不过堪堪半年,可您对他的态度,”苏闲神情平淡,双手却悄然攥紧,“却像是认识了很久。”
宗正则眼沉如水:“你想说什么?”
“关于他的身世,不管您隐瞒了多少,”苏闲眸光迫人,语气坚定,“请全部都告诉我。”
宗正则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良久之后,他倏然一笑。
“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幅画吗?”
苏闲太阳穴一跳,他很快就想起来了,宗正则指的应该是他从朱慈的别墅里带回来的油画。
朱慈亡夫,肖隐的画作。
他点了点头。
宗正则继续问:“那你也发现了画面里隐藏着的人像吧?”
苏闲一怔,还是点了点头。
“画里的人就是肖隐。”宗正则这一回格外的干脆利落,“他那张脸,你应该不会没有印象吧?”
苏闲默然,那张跟钟云从有七分相似的脸,他怎么可能会没印象。
宗正则轻笑一声:“那剩下的不用我说了吧?”
苏闲迟疑着出声:“云从跟肖隐……真的有血缘关系?”
宗正则没有再回答他,但答案显而易见。
短暂的愣怔之后,苏闲的脸上蓦地出现了欣喜之情。
“那很好,”他长长地松了口气,“这说明,他其实并不是钟致远,或者张家和的儿子……”
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也就跟他没关系了。
他兀自沉浸在反转的转折中,却没注意到宗正则眼底的沉重。
第190章 幻境
钟云从茫然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
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楼层鳞次栉比,人们在他身侧来来去去,年轻姑娘们穿着鲜艳的连衣裙,头发蓬松卷曲,细眉红唇,戴着太阳镜和长耳坠,打扮的既复古又时髦;马路上的自行车穿梭往来,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款式老旧的汽车,在一堆自行车流里甚是显眼,众星捧月似的被拥簇着。
这副街景热闹又繁华,但身处其中的钟云从总觉着有种难以言喻的格格不入之感。
而在经典的迪斯科音乐顺着人潮飘进他的耳朵里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怪异源于何处——这个场景透出了鲜明的时代特色,和他母亲二十多年前的旧照片是如出一辙的风格。
可他为什么会站在一处九十年代的街头?
在做梦吗?
就在他罔知所措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了百米开外一扇古香古色的穹顶大门,他蓦地反应过来——这里是长乐街。
那扇古城门,算是长乐街的地标性建筑。
这是“孤岛”?
震惊之下,他再次举目四望,视线快速地扫过那些人和景,心情却一下子复杂起来:这是二十多年前的“孤岛”。
不,应该说,是病毒尚未爆发之前的梦川市。
色彩缤纷、生机勃勃,跟如今的灰暗压抑、死气沉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以至于让钟云从在一瞬之间产生了一种近乎晕眩的冲击感。
原来,以前的梦川是这样的。
钟云从迈开步子,想到别处瞧一瞧,结果一不留神与迎面而来的一个老大爷撞到了一起,他正要道歉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而那位老大爷无知无觉,径自走了过去。
钟云从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又有好几个人视而不见地穿过了他这个“透明人”。
不管是梦境还是幻境,既然让他保留了自己的意识,这就说明,眼前的画面,都是有人想让他看到的。
会是什么人呢?
还没等他琢磨出个结果,周遭冷不丁地换了景象。
这次是一条白色的走廊,尽头是一扇观景窗,阳光灿烂地透进来,钟云从正好对着光,猝不及防地被晃了满眼。
单调刻板的素白色调以及空气里弥漫着的消毒水气味,让钟云从很快意识到这是何地。
怎么又到了家医院里?
钟云从继续云里雾里,实在拿不准幻境的主人究竟是什么心思,就在他懵圈的时候,走廊突然喧闹了起来。
一间紧闭的手术室倏地开了,几个穿着无菌服的医生护士推着担架走了出来,立时有人围了过去。
“医生,手术成功了吗?我丈夫怎么样?”一个年轻女子惶惶不安地问道,她似乎想去触碰担架上的病人,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
“谈不上成功不成功,手术之前就跟你强调过了,你丈夫这个病,不是一次手术就能治好的。”戴着口罩的医生摆摆手,护士门再次推着担架往前走。
女子在原地怔忡了一会儿,表情说不出的凄凉惶然,但很快,她又疾步追了上去。
钟云从有点好奇,因着没人能看见他,他也就大着胆子凑了过去,他喵了眼担架上不省人事的病人,他戴着氧气罩,上边蒙着一层水汽,也看不清脸。
而他的妻子失魂落魄地跟在后头,面若死灰,看的钟云从很是不忍,不由叹气,也不知道男的得了什么绝症,人好像还挺年轻的,可惜了。
不过医院里这样的生离死别可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幕了,同情归同情,但也就这样了,钟云从也就是唏嘘一顿了事。
他天生就不喜欢医院,尽管这会儿的状态跟空气没什么差别,但他还是觉得不自在。
他不想待了,可对方并没有给他换地图。
啥意思?还要我继续看?可有啥好看的呢?
钟云从傻站了一会儿,实在不知道该干嘛,眼瞧着之前的那个病人被推进了一间重症监护室,他妻子被挡在了外头,也不吵不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
钟云从不知道怎的,也鬼使神差似的往那边去,走近了,才发现她满脸的泪痕。
他一看到女人哭就慌神。
“那个,也别太难过了,医生也没说一点希望都没有……”钟云从下意识地就把劝慰的话说了出来,不过刚冒了个头就恍然反应过来,说了也没用,人跟听不见。
他讪讪地闭上了嘴,觉得这地儿实在太丧了,说什么也不想待了,转身要跑路的时候,蓦地听到那呆滞了好阵子的女子出声了。
“你放心,我会让你活下去的。”
她的声音很低,也没有咬牙切齿赌咒发誓,语气反而相当平淡,但就是透出了一股子不可动摇的坚定。
听得钟云从心情相当复杂。
其实那位妻子也没有错,希望至亲至爱的人活下去,也是人之常情了,只是有时候物极必反,过分的执念反而会变成心魔。
那就可怕了。
对于钟云从来说,前车之鉴见过太多次了,所以……算是有了点阴影了吧。
就在这时候,钟云从又突兀地发觉自己转移到了新地方。
他现在都有点适应幻境背后的那个人奇怪的节奏了,虽然还是满肚子的疑窦加无语,但人却是从容了许多。
他淡定地打量着周边的环境,这回换成了一间装饰幽雅的屋子,他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其间夹杂着人声。
“夫人,你怎么把先生带回来了?他病的那么重,肯定得待在医院里啊!”
“医院的那群废物束手无策,关在那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还不如接回来我自己照顾。”
“可是……”
“别担心,博峰已经把药开发出来了,等一个疗程结束后,我们再看看效果。”
“可是……先生做了几次手术都没多大起色,吃药……能好吗?”
“不然呢?”女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崩溃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吧?!”
钟云从本来就觉着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听到这里联系上一段情景,哪能猜不出是怎么回事?
这还播上连续剧了?
只是病急乱投医的剧情实在是糟心了点。
钟云从正吐槽的时候,忽然浑身一凛——等等,那女人刚刚是不是提到了“博峰”两个字?
还有,丈夫重病,重金委托博峰研制新药,这个情节,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而那个女人的身份自然也昭然若揭了——她是朱慈。
钟云从不由得感到后背一凉,即使知道对方察觉不到他,他还是下意识地把自己往柜子后头藏,接着探出头去,恰好这时候朱慈正指挥着几个人把担架抬进房间里。
既然这女人是朱慈,那她丈夫……就是富豪了吧?好像叫肖隐来着……
钟云从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男人,他依旧昏迷着,可能是体虚怕冷,整个人被包裹的很严实,脸被毯子遮去了大半,钟云从没能看清容貌。
不过他也就是临时起意,没看清就拉倒,他的关注点还是落在朱慈身上。
“去,”他听到她吩咐佣人,“打电话给张博士,让他把药带过来。”
张、张博士?钟云从乍然听到这个称呼,又是一阵心惊肉跳,这张博士……是他想到的是同一个吗?
“夫人……那个什么药,真的会有效吗?我怎么觉着……”先前的老佣人忍不住再次出声劝阻,却被朱慈冷冷打断:“不管怎么样,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她这话一出,旁人便再也没了言语。
钟云从心底那股子不详之感又加深了许多,他一面想着那究竟是什么药,一面又想着那个张博士,心头沉甸甸地压了两块大石头,然而他并没能在这个幻境里得到答案,因为下一秒,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的时候,场景再次切换。
他隔着一道玻璃幕墙,愣怔怔地看着另一侧的屋子。
室内宽敞明亮,但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一样像样的家具摆设,连桌椅床都没有,地上铺满了一张张白纸,愈发显得空旷。
这么大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看身形是个男人,他双腿盘坐在地上,背对着钟云从,双手动作不断,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正观察的入神的时候,自远而近的脚步声和攀谈声惊动了他。
“到底要把他关到什么时候?”女人的语气很是焦急,当然这个声音钟云从也很熟悉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看来朱慈是这出戏的女主角了。
“朱女士,不能心急啊,”另一个男声不疾不徐地响起,尾音拉的很长,“现在肖先生的状况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吧?之前连眼睛都睁不了,现在能跑能跳,说明我们那个药还是有用的嘛……”
钟云从一听到这个声音,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音色跟现在不是很像,但那咬字语调包括发音的方式,跟他父亲钟致远毫无二致。
他倒吸一口凉气,转头望去,容色憔悴的朱慈身旁跟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圆胖男子,二人并肩而行。
发福,秃顶,除了皱纹少一些之外,跟现在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钟云从心神恍惚,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还真是啊……
那个悬而未决,像把钝刀子一样来回磨着他的疑惑,终于尘埃落定了,钟云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
至少,凌迟终于结束了,长痛不如短痛。
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
而后,他怔怔地盯着越走越近的张家和,四肢百骸毫无预兆地爬上了一股寒意,顺着血管脉络,火速蔓延到了全身,冻结了所有的侥幸。
原来,我真的是一个罪人的儿子。
“可他现在……”那两个人走到玻璃墙前,朱慈双手贴在玻璃上,忧心忡忡地往里边看,她重重地咬着下唇,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还能算一个正常人吗?”
张家和笑了起来:“我记得,您最初的要求,只是让肖先生活下来而已。”
钟云从勉强从复杂难言的心境里暂时脱身,听了他们的对话,也跟着看了里边的人一眼,有点纳闷,心说看来那个药还是有用的,肖隐之前就是吊着一口气,这会儿倒是好端端的了。
这时候钟云从也终于看出了肖隐在做什么——他拿着笔,在涂涂画画。
那些满地散落的纸张上不少都勾画了图案。
原来他也喜欢画画么?钟云从居然对这个人生出了点亲近感。
不过朱慈为什么会那么说?他看着挺正常的不是吗?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心声,朱慈又开口了,她字里行间都透着烦乱:“但我不想一直这样关着他……他又不是囚犯……”
张家和听到这里,笑微微地回了一句:“囚犯啊,这个词还没用错,您不把他关在家里,放了出去的话,也会被公安当成犯人关起来的。”
他这话显然戳中了朱慈的痛脚,她猛地扭过脸,盯着张家和的眼神可以用凶狠来形容,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给了你们这么多钱,不是让你来这里说风凉话的。”
张家和笑容不变:“我明白,我并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只是想跟您说明,肖先生目前的状态,只是药物的副作用,只是症状的一种,迟早会消退的。”
朱慈将信将疑:“消退之后,他就会恢复正常吗?”
“我不知道您对正常的定义是什么,”张家和乐呵呵地说道,“但我能保证,他会比以前强大的多……”
他一句话没说完,内室里的肖隐忽然动了一下。
朱慈的全部心神都牵在他身上,见他有了动静,立时转移了视线,惊喜地出声:“老公?”
钟云从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凑到玻璃墙前,正待仔细观察的时候,眼前却蓦然一花,再然后,数秒前还在几米开外的肖隐骤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耳边有女人的惊呼声传来,但钟云从置若罔闻,眼前突然出现一张与自己颇为相似的面孔,任凭谁一时之间都难以反映。
里面的人趴在玻璃墙上,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钟云从亦是浑身僵硬,难以动弹,理智上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但还是有种无所遁形的不自在。
他们就这样隔着时空对视着。
片刻之后,钟云从总算勉强从震撼中缓过来,他还来不及,或者不想去思考这个生着一张同他相像的面孔的男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而先一步判断出,这个叫肖隐的男人看着很有些不寻常。
难怪朱慈说他不正常,刚刚那个速度……不是正常人能有的。
难道他……
钟云从心念一动,有了个猜测,可就在这时候,他发现直勾勾盯着他的肖隐说话了。
隔着玻璃墙,他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但能从唇形的变化判断出来。
“我终于,等到你了。”
第191章 始末
钟云从还没弄懂肖隐这句话的意思,他又说了一句。
“不要相信他。”
钟云从诧异之下,下意识地反问:“不要相信谁?”
可对方却没有回答他,肖隐像是突然癔症发作一般,疯狂地用头撞击着玻璃。
钟云从被巨大的声响吓到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面的肖隐已经把自己的额头磕破了,鲜血黏糊糊地蹭在玻璃上,缓慢而黏腻地往下渗。
另外两人显然也措手不及,肖隐的伤势让朱慈心痛非常,她疾步来到钟云从的位置,双手按在玻璃上,苦苦哀求着他停手;而张家和则是立刻拿出对讲机,一脸严肃地呼叫着保安。
但朱慈的乞求显然是徒劳的,肖隐不仅没有停下,反而变本加厉,在保安赶到之前,他居然把那扇厚实的玻璃撞出了一条裂缝。
相对应的,他额头上的伤口也更厉害了,钟云从甚至担心,他这样会不会撞出脑震荡。
肖隐皮肤下的血管暴起,兼之头破血流,让面部看起来狰狞且扭曲,但他看起来却并没有多少痛楚,充血的双目里透出的反而是丝丝兴奋。
等等,眼睛怎么突然变红了……?
这个发现登时令钟云从遍体生寒,是啊,他早该想到的,红眸,狂躁,麻痹的痛觉,以及异于常人的速度,肖隐身上的种种异常表现似乎只能用一件事来解释了。
他是“失乐园”病毒的感染者。
不,不对啊!钟云从又飞速推翻自己这个猜测,按照时间线来说,肖隐在世的时候,“失乐园”病毒根本还没爆发……
这也不对。
病毒的爆发,和病毒的出现,根本是两回事。钟云从的脑回路终于转了回来,他之前从各种渠道得到的说法都是,病毒大规模爆发是在二十四年前,那是的确是肖隐去世两年之后。以至于他潜意识里,从来没有把这个人跟那场浩劫联系在一起。
可万一有呢?
也许在爆发之前,就已经有了病例,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引起重视。
或许大众一无所知,官方也未有记录,但它是完全有可能存在的。
现在看来,肖隐很可能就是那第一位感染者,甚至,第一位异能者。
钟云从倒吸一口冷气,他怔怔地望着狂性大发的肖隐,开始怀疑对方之前的那两句话究竟是不是针对他的——说不定只是发病之后的胡言乱语呢?
还没等到他琢磨出个七七八八,肖隐那边已经失控了。
保安们姗姗来迟的时候,肖隐已经破门而出了,他面前的玻璃墙裂出了一个口子,肖隐钻出来的时候,手脚被刮的鲜血淋漓,破碎的玻璃四溅,有些朝钟云从这边飞来,毫无阻碍地从他身体穿过。
说是幻境,但钟云从身处于这个时空,自己才更像是虚假的存在,就像是他看着癫狂的肖隐反手扼住了一名打算制止他的保安的咽喉却无法阻止那样。
他眼睁睁地看着肖隐凑到了保安的颈边,张口就要咬下去。
“不行!”钟云从的脑子轰然一声,他忽然明白“失乐园”是怎么传播开来的了,可悲剧的源头就在他面前,他却无能为力。
出人意料的是,肖隐仿佛听到了他的怒吼声,他蓦地停下了攻击动作,眼珠呆滞地转动了一下,视线与惊惧交加的钟云从撞了个正着。
“我很快……就不是我了。”
他对着钟云从露出一个悲哀而无奈的微笑,钟云从心头一跳,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画面却又蓦然切换了。
这一回,是一间阴暗逼仄的密室,他只能通过气窗观察里头的景象。
他看到了一个周身长满了正在溃烂的恶疮的人,症状与他之前见过的发病者毫无二致,他的理智看起来已经被病毒吞噬干净了,尽管手脚都被铁链锁了起来,整个人却还是状若疯狗。
他一直在用牙齿啃咬着手腕上的镣铐,不知道是想逃跑还是饿极了,总之,嘴里的血水和涎水混在一起,顺着嘴角不停淌落,看着甚是骇人。
钟云从一开始以为这个人是病症恶化之后的肖隐,可在对方仰起脸的时候,他瞥见了他眉间的痣,这颗痣长得很显眼,以至于他没能记住这张脸,但记住了这颗痣。
这是之前被肖隐钳制的那名保安。
所以……那一口还是咬下了吗?
钟云从忽然间就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他明知道时间无法倒流,他只是个看客而非拯救者,可还是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耿耿于怀。
想到肖隐这个名字,钟云从的心情就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他从未想过这个人就是这场浩劫的根源,而他居然还长了一张跟自己那么相似的脸。
这几乎会让人立即生出联想——他跟肖隐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隐秘的联系。
钟云从不太愿意说出“血缘”这个词,但似乎没有比这更合理的了。
按照年纪推算,他很可能是自己的父辈,可这么一来,他就不是老钟的儿子了?
这个推测也并没有让钟云从感到轻松些,何况还有个朱慈在呢——如果肖隐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的话,那朱慈很可能就是他母亲了。
钟云从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一夕之间换了对爹妈,而身份还那么一言难尽,这样的事,不可谓打击不大。
就在他头疼不已的时候,猝然发现有人来了,他扭头一看,是两个全身被防护服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手里还提了个药箱。
怎么,还在试着给发病者治疗吗?可“失乐园”的传染性如此之高,防护服真的有效吗?
其中一人打开了密室的门,拎着药箱走了进去,另一个则守在了门边,钟云从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知怎的,心底蓦地升起了浓浓的不详。
不过在那人进去之后,病人倒是意外地安静,裹在防护服里的人也就没了什么提防心,想来是做惯了这种事,把药箱打开之后,娴熟地调配好一只针剂,接着就往病人的手臂上扎。
猝不及防的,下一秒病人就暴起拧断了针管,以及握着针管的那只手,那人惨烈地嚎叫起来,他的同伴闻声立刻冲了进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原来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镣铐给扯断了,再多一个人进来,也不过是送死。
留下两具尸体之后,那个病入膏肓的保镖终究还是逃之夭夭,迅速地隐入了夜色。
钟云从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这个逃跑的病人变成了移动的病原体,犹如不起眼的火星,却恰好成了点燃炸药桶的引线。
一切已经无可挽救了,梦川必将陷入深渊。
而这些都在钟云从的眼皮下发生,他总算明白这个幻境的意义所在——这是在向他展示“失乐园”病毒爆发的始末。
钟云从茫然无措地望着深沉的夜色,从来没有如此憎恨过自己的弱小。
大概是这样的心里作祟,让他迫切地想从这场噩梦般的幻境中醒来。
也许是他的心声被听见了,下一秒,他便隐隐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儿子,儿子,醒醒?”
钟云从冷不丁地睁开眼,眼前瞥见的是老钟那张皱纹能夹死苍蝇的脸。
找了那么久的父亲,现在终于找到了,不管他是谁,姓钟还是姓张,是好人还是坏人,同他有没有血缘关系,至少这一刻,钟云从还是有热泪盈眶的冲动。
他的眼角发涩,鼻头发酸,下意识地想伸手拥抱一下这个老头,却苦于两个胳膊没力气,伸不起来,只好吸了下鼻子,把哽咽压了下去,咧着嘴角笑了。
“爸。”
钟云从不想也没法改口,这声“爸”他从小叫到大,这个人也养育了他这么多年,各方面都没的说,也许他是个混蛋,是个罪人,但还是他父亲。
钟致远,或者说张家和,在听到这一声之后,也不由得红了眼眶。
他把钟云从扶了起来,然后端了杯水,送到他嘴边:“来,先喝点水。”
钟云从乖乖地张口喝了,之后才仓促地打量了一下所在的地方,是个小房间,简陋,但收拾的挺干净。
热水进了胃,原本难受的身体感觉好了许多,钟云从轻轻地推开水杯,看着父亲的眼睛:“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些日子您去哪儿了?”
张家和先放好了一个枕头,让钟云从靠上去之后才叹着气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放心,我会一点不漏地全部告诉你。”
钟云从略感安慰,这时候,张家和又摸了摸他的脸,心疼地直摇头:“瘦了。”
钟云从笑了,不客气地怼了回去:“还不是因为你。”
张家和闻言,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钟云从一怔:“怎么了?”
“我知道你来梦川是为了找我,”张家和沉默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再次开腔,“但现在‘孤岛’,并不是你想进就能进来的。”
“是这样……不过,”钟云从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您想说什么?”
张家和扫了一眼掩着的房门,倏然提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从从,外边那个谢城,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钟云从皱着眉,心说为什么突然扯到谢城?不过既然老爹这么问了,他也就回了:“他是‘暗影’的人,是名空间异能者……”
说到“空间”两个字的时候,钟云从陡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断了片。
空间……谢城是空间异能者啊……
张家和见他那副如梦初醒的模样,不禁莞尔:“想通了?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了?”
钟云从紧紧地抿着唇,是,这件事,早该在他见着谢城的最初就应该想明白的了。
如无意外,谢城就是当初把他弄进“孤岛”的人。
现在想想,他的嗓音也是似曾相识……当然,钟云从拒绝承认这是马后炮。
哦对了,这老贼当初还扎了他一针!
不过话是这么说,钟云从对谢城把他带进“孤岛”这件事本身倒没有多强烈的情绪,无论他的动机如何,他终究在这“孤岛”里寻到了父亲,还遇见了苏闲。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张家和又叹了一声,“你这孩子从小就心大,也不爱记仇,估计对谢城也没多大感觉。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你可以不在意他让你卷入漩涡这件事本身,但不能不在意这个举动背后的意义。”
钟云从被他绕的头疼:“老爹,您想说啥就说呗,我这会儿头疼,没精力思考。”
张家和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从小就是这副懒骨头,难怪学习成绩从来没上去过!”
钟云从讨好地冲他笑笑。
张家和拿这块朽木没辙,索性跳过了这个话题,他的面色再次严肃起来:“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这个问题,他分明才问过,怎么又重复了?钟云从不耐烦起来:“我不是说过了……”
“你说的不对。”张家和打断他,“我问你,那个叫盈盈的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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