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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星者-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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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年几岁了?”他忽然有些好奇,他觉得这孩子看起来不大,但据说已经念中学了。
盈盈掰着手指:“十二岁零九个月……再过三个月就满十三岁了。”
这出乎钟云从的意料:“我听苏闲提过,你马上就要升高中了,没想到还这么小!”
小姑娘微微一笑:“因为我们这里的学校五年前才重开,为了节省时间和钱,我在这五年里学完了小学和初中的全部课程。”
这对于从小一路学渣过来的钟云从是无法想象的,他由衷地赞美:“好厉害!”
“其实我不喜欢念书,”女孩却语出惊人,“是妈妈希望我这么做。”
钟云从一怔,随即深有同感地笑起来:“真巧,我也很不喜欢念书。从前老师一讲课我就打瞌睡。”
“可是,云哥哥还是和我不一样吧?”盈盈抱着膝盖,歪着头笑微微地凝视着他,“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也可以拒绝你讨厌的事情,你有选择的机会,可我没有。”
钟云从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他现在的感觉怎么说呢,和听到苏闲不久前那番冷言冷语的感受是如出一辙的,当然盈盈的态度要温柔的多,语气也没那么尖刻,可他们都在提醒他一件事——他与他们之间根本没有“感同身受”可言,他们之间的处境实在是天差地别,不要妄图去理解对方。
钟云从自嘲地摸了摸鼻头:“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非常羡慕你而已。”盈盈把脸埋在两个膝盖之间的凹陷处,声音被压得很低,“你一定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里,父母慈爱,衣食无忧,过着有体面有尊严的生活……”
钟云从不忍心再听下去了:“盈盈你听我说,你妈妈也很爱你的……”
“你不懂。”盈盈却反过来打断了他,“‘孤岛’已经是座垃圾场了,可我们就算在这种地方也是最底层的那一群,我走在街上,坐在教室里,都要忍受四周投过来的异样目光……有时候,我真希望我自己不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钟云从张了张嘴,舌头却像是打了结,因为他知道他所有的口头安慰都太过苍白单薄了,而且这个女孩,她也许并不需要安慰。
“真是不好意思,我的牢骚好像发的太多了。”盈盈抬起头,他没有从她的面颊上发现泪痕,却并没有因此松了口气,心里反而沉重起来。
小姑娘依旧挂着笑容:“我从小就没有父亲,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的性格有时候不太讨人喜欢,你别怪我啊。”
钟云从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伸过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我看,你怕是叛逆期快到了。”
盈盈冲他甜甜一笑,正要说些什么,目光却被一个鬼头鬼脑的人影给吸引了,钟云从也看见了,他皱起眉:“这家伙是谁啊?躲在门外干嘛?”
大概他们这边的楼梯间本身处于那个方位的视觉盲点,光线也暗,加上对方又提心吊胆的,根本没注意到这里有人。
盈盈瞥了一眼,收回了视线,声音有些冷淡:“是住在二楼的李叔,大概是……想看热闹吧。”
钟云从敏感地听出了她语气里微妙的变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好像不太喜欢这位邻居……?”
女孩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须臾,才用堪称冰冷的声线告诉他:“是,我讨厌他,他对我母亲一直心怀不轨。”
“这……”钟云从实在是不知道答这一题,总不能对她说,“对你母亲心怀不轨的臭男人多了去了,你要看开点”这种屁话吧?于是干脆闭上了嘴。
恰在此时,那个兔头獐脑的李叔不慎被屋子里的项羽抓了个正着,没过一会儿,苏闲也跟着过来了,他们之间对话的内容,他基本也都听到了,大意就是李叔在为苗女士喊冤,可惜拿不出什么实质性证据,而项羽那帮子人,当然不会相信他。
没过多久,干瘦的中年男子就被扫地出门了,临关门前,他听到苏闲那句半是调侃半是威胁的话语,不由得转头跟盈盈打听起来:“怎么,还是位妻管严啊?”
“他的老婆脾气很大,”小姑娘斟酌着用词,微弯的唇角却还是透露了一点讥讽的弧度,“李叔稍不顺她心意,整栋楼都能听见他挨打的惨叫声。”
赤裸裸的家暴啊……钟云从咧了咧嘴,对于那位倒霉的中年男子给予了十二万分同情。
不过,他并没有从李叔的身上看出盈盈所描述的那种猥琐不堪,无论是方才他与治安官们低声下气的对话,还是蔫头耷脑的个人形象,他想,也许李叔是对苗林芝存在某些特殊的情感,但肯定不是盈盈想的那样。
他正琢磨着怎么扭转小姑娘的偏见,没想到苏闲带着项羽和“贵宾犬”两位下属也跟着出来了,“贵宾犬”小巧的鼻头动了动:“哟,预备队小哥还在啊——”她还没说完就打了个喷嚏:“阿嚏——我操!这鬼香水味怎么还没散?!”
苏闲朝楼梯间的方向看了看,钟云从和盈盈走了出来,前者向“贵宾犬”抗议:“女士,在未成年人面前注意下素质哈。”
满头卷毛的小个子女人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我这不是不知道嘛……”而后上下打量着小姑娘:“不过你身上怎么有股香味?”
钟云从不明所以,苏闲则是面色微变,盈盈抬起胳膊嗅了嗅,难为情地说道:“应该是沾上我妈妈的香水味了……她总是喜欢喷这些。”
项羽沉声开口:“错不了了!”
苏闲瞥了一眼惊疑不安的女孩子,立即指挥道:“钟,你带盈盈回住处,先照看她一晚上。”
盈盈的眼睛里弥漫着恐慌:“为什么?你们要带走我妈妈吗?你们已经确定是她杀的人吗?”
苏闲侧过身去,避开她的眼神:“现在还不确定。但就算如此,她也不能继续在这里待着了——她已经发病了,不是吗?”
小姑娘愣愣地盯着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
“听话,跟他走吧。”苏闲只是这么对她说,她面色苍白,近乎麻木地问道:“所以说,你们要把她丢到西城吗?”
没有人再回答她这个问题,钟云从暗自叹了口气,拉了拉她的手,她却一动不动。
苏闲他们没有继续驻留,他最后看了一眼钟云从,确认对方领会了他的意思之后,便同两位同僚一起下楼了。
“头儿,你和嫌疑人……貌似关系还不错啊?”项羽支支吾吾地开口了,苏闲头都不回,冷冰冰地回道:“你担心我会徇私啊?”
项羽被当场戳穿,哪敢承认,赶忙阿谀奉承找补:“怎么会呢?您这么刚正不阿正直无私两袖清风的,连受贿都只收包烟……”
苏闲还没给出反应,项羽的头上就挨了一巴掌,“贵宾犬”教他做人:“你小子会不会说话?啊?哪有当面揭上司短的?这个月想不想放假了?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们苏组长是直的,说实话这个问题我研究了好久现在也还没得出结论……”
听她越扯越离谱,苏闲忍无可忍,一回身“咣咣”给了两个不省心的下属一人一个爆栗:“是不是来干活的?不想干就滚!”
双双捂着头的两只蚂蚱不好明着来,开始暗度陈仓用眼神互怼——中心思想就是责怪对方连累了自己。
苏闲停在四楼的一扇门前,隔着门就能听到苗林芝力竭声嘶的尖叫,还间歇地夹杂着某种物品碎裂声:“都说了我没有杀人!没有杀人!你们不去抓真正的凶手杵在这儿是不是有毛病啊?!”
苏闲皱了皱眉,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26章 自相矛盾
大概是闹出的动静太大了,苗林芝被两个身穿制服的治安官扭着,双臂被反剪在身后,她不停地挣扎着:“你们知不知道我认识你们长官啊!苏闲知道吧?信不信我让他……”
在与面无表情的苏闲对上的那一刻,她猛地把装腔作势的后半句给咽了回去,讪讪地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你、你来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谁让他们这么粗鲁的……”
“松开她。”苏闲的脸色依旧吓人,但给出的命令却是出人意料的,包括苗林芝自己。
属下从令如流,苗林芝立刻重获自由,她一面揉着酸痛的胳膊,一面怯生生地打量着苏闲,后者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我问你答,不要说假话。”他一回头随手点了个人:“你做下记录。”
苗林芝束手束脚地缩在沙发一角,点头如捣蒜,眼巴巴地盯着他。
苏闲开始发问:“我们的人检查过尸体,确定人死了差不多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今天下午四点半左右,你在哪里?”
苗林芝眼神黯淡下来,她胡乱地理了一把鬓发:“我……在家里。”
“就是这间屋子?”
“对。”
“一个人?”
苗林芝略显慌乱地眨了眨眼,没有立即作答,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和项羽明枪暗箭斗了一路晚来一步的“贵宾犬”,一进门就捂住了鼻子,眉头微蹙:“这屋子里怎么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苏闲这位重度鼻炎患者的嗅觉比一般人还差点,自是毫无察觉,但他很信得过他这位下属的鼻子,即刻警觉起来:“什么味道?”
“贵宾犬”一脸作呕的表情:“半生不熟的肉味儿。”
苏闲乍然变色,他紧紧地盯着苗林芝,低声质问:“怎么回事?”
苗林芝惊慌起来:“我、我不知道……”
他一扬手:“把整个房子都搜查一遍!”
众人领命而去。
有“贵宾犬”这只会说话的警犬在,没花多少时间,就在厨房的铁锅里找到一片煮过的舌头。
掀开锅盖,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飘了出来,除了肉类特有的味道之外,心理因素也占了很大比重——这片舌头的形状真的很可疑,反正肯定不是猪舌。
意志力不够的都要吐出来了,苏闲盯着那块表面变成酱紫色的肉块,脸色很难看:“还能闻出什么吗?”
“还好没全熟,不然就算是我也闻不出来了。”“贵宾犬”忍着恶心,用根筷子把舌头捞了起来,戳了一下,血水涌了出来,她凑过去嗅了一鼻子迅速地丢回了锅里。
把反胃压回去之后迅速说道:“和楼上的尸体是一个味道。”
苏闲转过头,看着呆若木鸡的苗林芝,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苗林芝才从呆滞中缓过神来,她的腿一下子软了,差点瘫在地上,以至于要两个人架着才能勉强维持站立的姿态,但双腿仍在一刻不停地发着抖:“我、我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这玩意儿会出现在、在这里……”
“这是伏兰的舌头。”伏兰是胖大婶的真名,苏闲叹了口气,“她的舌头被人割掉了,现在却出现在你家厨房里……甚至有被煮过的痕迹,你不会认为这都是巧合吧?”
女治安官冷笑一声:“我看这一手也是防着我吧,哼,果然有点小聪明。”
苗林芝彻底地崩溃了,她开始嚎啕大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不关我的事!”
她哭着哭着忽然出其不意地甩开了两个人形拐杖,几乎爬到了苏闲脚下,抱着他的腿,如同溺水者抱住了一根浮木:“苏闲!苏闲你要救救苗姨!苗姨真的没有杀人!”
苏闲见她满脸涕泪,十分的凄惨狼狈,他弯下腰,扶住她的肩膀:“你冷静一点,我们的问话还没有结束。”
他说着转头冲一名下属扬了扬下巴:“去倒一杯水来。”
良久,一杯温水递到了苗林芝面前,她也终于重新坐了下来,她双手捂着眼睛,似乎不愿面对苏闲等人。
“喝口水。”苏闲温言劝道,片刻之后,苗林芝终于伸出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杯水,不慎洒了一点,弄湿了她的衣襟。
她艰难地咽下一口水之后,看起来是平静了许多,她面色木然地与苏闲对视:“想问什么就问吧。”
“案发时间,你有不在场证据吗?”苏闲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苗林芝愣怔了十来秒,才像是听明白了,她眨眨眼,仿佛活过来一般,眼睛里有了一点光:“有的!我那个时候和楼下的老李在说话,他来劝我跟伏兰道歉,我不听,只想打发他走,就借口说要去接女儿放学。我那个时候看了一眼钟表,喏,就是墙上挂着的那个,”她的手指了一下,苏闲顺着放学望过去,确实有面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
“那时候正好四点过半,就是你说的时间!”苗林芝惊喜欲狂地宣告道。
苏闲皱了皱眉:“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苗林芝撇了撇嘴:“老李那个老婆,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她知道老李到我家里来找我说话,不定得闹成什么样……所以老李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了我,让我千万保密,免得他老婆知道了收拾他。不过……我一开始也没想起来就是了。”
苏闲看了项羽一眼,后者心领神会:“我这就去把那位证人找来!”
他说着就出门了,苗林芝满怀期待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苏闲却仍是公事公办的模样:“在证人到来之前,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
他从“贵宾犬”那里接过了六张照片,依次排开,让苗林芝过目:“你认识这几个人吗?”
苗林芝在看到第一张照片的时候,脸色就略有变化:“认识……他,曾经是我的男朋友。”
苏闲瞟了一眼照片上流里流气的中年混混:“你最近见过他吗?”
“没有啊,我跟他分开好一阵子了。”她咬牙切齿,反射性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这狗娘养的敢打我!”
苏闲心中一动:“几个月前,你左边的犬齿掉了一颗,是因为他?”
“对,被他打掉的!”苗林芝悻悻地承认,她还记得那会儿苏闲注意到她突然少了颗牙,还问过为什么,她觉得丢人现眼,就没告诉他,只说是自己摔的。
苏闲自然也有印象,但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发问:“那你知道他最近怎么样了?”
“我怎么会知道?他在的那条街我早就不去了……”苗林芝正嘀咕着,猛然反应过来,她指着照片手有些抖,“难、难道他也……”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起失踪案,你都不知道吗?”“贵宾犬”忍不住插嘴,“他就是第一位失踪者。到现在都没找到人,估计是没了。”
苗林芝的脸上看不出多少难过,倒是震惊多一点,她结结巴巴地反问:“那你们为什么要、要问我……这跟我也没关系啊……”
苏闲没接这一茬,而是指了指剩下的几张照片:“你先把所有失踪者的照片都看过再说。”
苗林芝迅速地把其他五张过了一遍,面色相当灰败,她不自觉地咬着发白的嘴唇,连渗出了血丝都未有察觉。
苏闲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知道项羽的推测差不多验证了,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椅子的边缘,问她:“这些人,都是你认识的,对不对?”
苗林芝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她的牙齿上沾了一抹血红,甚是可怖:“有人在陷害我!苏治安官你听我说,不管是伏兰还是这几个人,我跟他们都没有深仇大恨,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啊?!”
“如果真有人这样陷害你,那一定是你跟某个人有深仇大恨了。”苏闲叹了口气,“但目前的确你是最大的嫌疑人。”
苗林芝霍然起身,狂躁地嚷嚷着:“你们有证据吗?”
从她卧室里彻查了一圈的“贵宾犬”出来正好听到这话,她冷笑一声,捏着鼻子把一瓶包装粗糙的香水喷了两下:“老大你闻闻,这就是多个案发现场留下的味道,在她房间找到的。”
苗林芝一声冷笑:“这算什么证据?用这香水的又不止我一个!”
苏闲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她下意识地想抽出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只能任凭苏闲卷起了她的衣袖。
她手臂上正在溃烂的红斑图穷匕见一般露了出来。
而那两个用手碰触过她的治安官差点崩溃,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如果不是有苏闲镇着,大概会直接落荒而逃。
“贵宾犬”讨厌尸体,害怕行尸走肉一般的异种,但对于初期的“病变者”却无所畏惧,她看不上两个年轻人畏畏缩缩的行为:“至于吗?又没碰到伤口的脓液,传染不了。”
苏闲就是这样毫无顾忌地扣着苗林芝的手腕,冷声发问:“你知道吗?杀死那个花店老板的人,手上就有这样的红斑。”
这话一出,不只是苗林芝,连“贵宾犬”也吃了一惊:“老大,你是怎么知道的?”
“用特殊手段查出来的。”苏闲一言蔽之,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如果是巧合,那巧合也太多了吧?”
苗林芝已经十分脆弱的神经几乎要不堪一击了,除了祥林嫂一般重复“不关我的事”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有异能吗?”她正绝望着,忽然听到苏闲又问了一句,她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我有没有异能你会不知道吗?再说了,我要是有的话,能混成现在这惨样吗?”
“贵宾犬”却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她凑近苏闲,轻声道:“您怀疑是异能者干的?”
“至少有异能者参与。”苏闲的语气很笃定,“贵宾犬”还想再问些什么,项羽领着人回来了。
老李对于此刻的苗林芝来说就等于救星了,她狠狠地松了口气,欲冲过去却被苏闲伸手拦住了,她也不在意,翘首以盼地望着他:“老李!你快跟他们说,今儿下午四点半的时候,你是不是在这大厅里劝我去给伏兰道歉?”
老李与她对视一眼,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在她热切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没有。我四点到五点的时候都没有出过门,我和我老婆在家里,准备做饭。”
他的否认宛若当头一棒,敲的苗林芝头昏眼花,她无法站稳,整个人跌坐在沙发上,语无伦次地念叨着:“老李你……你胡说……明明那个时候你来找了我的……”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蓦地睁大了眼睛:“是不是你那个疯婆子不让你帮我作证!是不是!”
老李避开她怒不可遏的眼神,弓着背,一言不发。
苏闲也皱起眉:这李叔,前不久还跑来找他们说情,力争苗林芝的清白,这会儿却是断然否认……前后有点矛盾啊。
他深吸一口气:“李叔,我再问你一遍,今天下午四点三十分前后,你到底有没有和苗女士接触过?”
老李耷拉着眼皮,两只格外突出的眼睛活似两枚干枯的核桃,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有。我那时候在自己家里,我老婆可以作证。”
苏闲听得直想叹气,这还用问吗?这老李真是怕老婆怕到骨子里了,即使有可能在说谎,可对方就是不肯承认,他一时半会儿也拿他没办法。
“李叔,作伪证可是违法的。”他最后警告了一句,可对方依旧泥塑木雕一样,呆愣愣地垂着头,装聋作哑。
他的立场摆在那里,只能点到为止,无奈之下,只得摆摆手打发他走:“行了,没你事了,回去吧。”
老李踏出门槛的那一刻,苗林芝忽然疯了似的咆哮:“李志军!你这他妈是要害死我啊!”
老李的脚下一顿,身形又佝偻了几分,俄顷,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苏闲侧过脸,盯着苗林芝:“现在你没有证人了。”
第27章 假作真时
苗林芝的长发凌乱地遮着脸,脸色枯白的像个女鬼,她忽然笑了起来,并且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你们把我带走吧。”
苏闲知道她这是彻底的心灰意冷了,他未置可否,而是向“贵宾犬”伸出一只手:“‘异能感应器’给我。”
“贵宾犬”摸出一个打火机一样的小东西,扔到他手里,苏闲拿着“异能感应器”,走近了苗林芝。
在一个完全符合探测范围的距离里,他手里的微型仪器依旧静静地躺在他手心,没有发出任何噪音。
“确认,她并非异能者。”苏闲说完这句之后,把感应器还给“贵宾犬”,他也在沙发上坐下,长长地呼了口气:“第五位失踪者,也就是一位中学校长,他夫人声称,曾经撞见过你和他丈夫有过□□易……属实吗?”
泥塑木雕一般的苗林芝掀了掀眼皮:“我说了,你们会信吗?”
苏闲不动声色:“你先说,我们自有判断。”
苗林芝赏玩着自己嫣红的指甲,心不在焉的样子:“不久前,我是上门求过那位校长一面,因为那个时候盈盈快开学了,但我这边一时之间还交不上学费,所以想请他宽限一阵子。但我没和他睡过。”
项羽吃了一惊:“可校长夫人说……”
“那是我女儿的老师!我再下贱也不会去污了盈盈的名头!”苗林芝愤怒地瞪着他,“至于那个什么校长夫人,我根本都没见过,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样诬陷我……反正我和她老公清清白白的,你们爱信不信!”
苏闲沉吟片刻,又问:“那校长同意你的请求了吗?”
她点点头:“同意了。”
“不会吧?”项羽又忍不住嘀咕,“你随便一求他就答应了,谁信啊?”
他显然不大相信苗林芝的说辞,后者翻了个大白眼:“我说的都是实话,爱信信,不信滚!”
项羽被她的语气激怒:“你什么态度啊你?!”
苏闲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唇枪舌剑,心里也有自己的计较:苗林芝现在处于一个很不利的境地,既然她承认了和其他人的关系,那么还有必要在校长这里撒谎吗?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校长夫人所说的就是假的。可那位夫人为什么要撒这种谎?
一时半会儿辨不出谁真谁假,他便先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继续问:“之后呢?你和校长还有过接触吗?”
“没有了。”苗林芝的声音有些茫然,“过了一阵子我就把学费筹上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项羽还是难以置信:“你真没跟他……那个啥过?”
苗林芝暴跳如雷:“你烦不烦啊!老娘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行了别吵了。”苏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总之,先跟我们回治安所一趟吧。”
“贵宾犬”把人铐上,示意先前那两名治安官来押送,后者虽心惊胆战,却也不敢临阵脱逃,依旧奉命行事。
苗林芝绝望的要命,没有丝毫的反抗之意,乖乖地跟着走了。
苏闲临出门前又扫视了一眼整间屋子,忽然被窗台上摆的盆栽吸引了目光。
植株通体青翠,绿的赏心悦目。苏闲看的目不转睛,自从“孤岛”入冬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绿色了。
又定睛凝望了几眼,他才发现植株上居然还结了花苞,成串垂下的乳白色小花密密簇簇地点缀在枝叶间,如同一口口铸造精巧的梵钟,清丽优雅,惹人怜爱。
原来是株铃兰草。
“我送的花,你喜欢吗?”钟云从以死亡视角曾经听到第六名死者这样问杀死他的凶手。
“我记得,铃兰草的花期是四到五月。”他声音低沉,“现在天寒地冻,你们家也并非温室,可它不仅枝繁叶茂,而且快开花了。”
苗林芝随便扫了一眼,小声嘀咕道:“我怎么会知道?”
“第六名死者是位异能者,他能与植物沟通,甚至影响植物的长势。他种出来的花草,全城闻名。”苏闲闭了闭眼,“想来,让铃兰草在寒冬开花,也不是什么难事。”
苗林芝听得一头雾水,且极度不耐烦,一句“关我什么事”就要脱口而出,蓦然听到有人在叫“妈妈”。
她忙不迭地转头,她的女儿盈盈站在不远处,笑微微地凝望着她,眼睛里却结了一层霜。
知女莫若母。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关于伏兰的舌头,关于散不尽的香水味,关于那盆生机勃勃的铃兰草。
“这盆铃兰草是哪儿来的?”苏闲的追问咄咄逼人,苗林芝望着她的女儿微笑了一下:“那是别人送我的”。
尽管他心里早有猜测,可听到苗林芝承认,他的心还是骤然下沉。
苏闲的嘴唇动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在这时,冷不丁听到盈盈的声音,他回过头,那女孩泫然欲泣地注视着她母亲,他心情愈发阴郁,在人群里找到钟云从这个废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而钟云从则是无奈地摊着手,表示小孩不听话,他也无能为力。
苏闲此刻也无暇找他算账,他走过去,想找个理由把小姑娘支开,虽然在他们这种环境里谈人道有些可笑,但他还是不希望让她亲眼目睹自己的母亲被抓走。
不曾想盈盈先他一步开口:“我知道你们要带她走,不管人是不是她杀的,她是位‘病变者’,这个理由足够了。”
苏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可是嗓子眼里涩涩地发苦,接着又听到女孩轻声问道:“在那之前,我能和她说几句话吗?”
苏闲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苗林芝,颌首应了。
盈盈走过来,牵住了她母亲的手。
苗林芝抬眼注视着这个玉雪可爱的女孩子,她因她而诞生,她这么年少,这么美丽,与她如此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她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了解这个孩子。
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尽量避免让冰冷的手铐碰到她的皮肤。
“盈盈,妈妈……”她本来不想哭的,可一开口还是藏不住哽咽,“妈妈以后没办法照顾你了,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要好好、好好地活下去。”
她紧紧地盯着女儿的眼睛,刻意在某些字眼上加了重音,甚至捧着她脸颊的双手都下意识地加大了力度。
她希望她能听进去。
盈盈的眼睛里的寒冰已经融化成一片水光,溢出了眼眶,她含泪点点头:“我知道,您放心,我会听你的话,会‘好好’地活下去。”
苗林芝忽然感到周身发冷,双手无力地垂落,盈盈担忧地凝视着她,握住了她的手。
她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强烈地排斥女儿对她的亲近,甚至想要用力推开她。
但她最后还是压下了这股冲动,因为盈盈抱住了她。
小姑娘凑到了她母亲的耳边,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苏闲见她满脸的哀戚,便退开了几步,其他人也自觉照做,为这对母女最后的临别提供了足够的空间。
母女俩的悄悄话很快就结束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分离,气氛意外的很平静,抱头痛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钟云从递给了泪流满面的女孩一张纸巾,苏闲侧过脸瞅了他一眼,后者会意点头:“放心吧,她就交给我了。”
苗林芝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甚至没有回过头看盈盈最后一眼,只在迈下第一节台阶的时候,出声恳求:“苏闲,看在我以前帮过你的份上,以后我女儿她就……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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