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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白化光环-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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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希望……少年是无辜的。
    自己一定是疯了。
    洛明川凝了凝心神,重新提起警惕。
    少年却不再开口,只是直直看着他,目光无悲无喜。
    没有原因。没有辩解。
    令人压抑的沉默回荡在空寂的地牢里。
    殷壁越急的想撞墙!!
    现在怎么解释!!
    他一直按这样的剧本彩排的:主角一上来就严厉质问,指责控诉,他顺势做忍辱负重状,起先不愿辩解,后来被逼急了说出自己在秘境受邪修胁迫,不得不设下阵法,先做做样子,最后关头便与邪修同归于尽。
    多好的剧本,戏剧冲突,人物性格全照顾了!
    虽然漏洞多的糊不完,但凭自己多年的精湛演技,和主角的正直圣母心,他起码有七成的把握蒙混过去。公审之时有了主角的证词求情,大有转机。
    现在呢?!主角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还没想清楚,就见对面人已微微蹙起了眉头,似是不满他的沉默……
    那就顺着他的套路演!拼了!
    殷璧越正想开口,蓦然抬眼间,却对上一双深渊般的眼眸。
    如漆如墨,像是无尽的漩涡,直要将人魂魄吸进去!
    殷璧越骤然一惊!迦兰瞳术!
    洛明川竟然会瞳术!
    我去!说好的圣母呢?!主角你怎么先放大招?!
    穿越次数多了,阅历还是有的。这种摄人心魄的法子,与魔道的摄魂术相似,修炼到极致都可操控他人心神。
    而洛明川使的瞳术是正派法门,对被施术者不会造成心神伤害,却需要极高的天赋才能修行。
    洛明川如今的能力,也不过是能让人心神恍惚,说出真话而已。
    但这种程度的神魂侵入,绝不是原身的修为能抵挡的,甚至是柳欺霜,都未必能在毫无防备时挡下。
    殷璧越心里一边赞叹主角实在逆天,这么难的功法都能入门,一边恨不得拍大腿狂笑!
    小爷穿越这么多年,别的本事没有,魂魄凝练堪比24K钛合金,未逢敌手!!
    不服来战!!
    ……可是戏还得演。
    只是瞬间怔愣,少年清冷的眸中泛出空茫,像是山风忽起,吹来氤氲的雾气。
    对上这样一双纯真如孩童的眼。洛明川几乎说不出话,心里不由涌上一丝负罪感……
    “师弟,你……究竟为何要杀我?”
    殷璧越恨不得乎他一巴掌!
    少年啊!你怎么这么不懂反派的心啊!!
    天资极高却屡被抢风头,极端嫉妒下导致黑化!这就是反派设定啊!
    原主当年学府考第一的学霸,入了门派次次被你压一头,每天都能偶遇二十次八卦党暗搓搓的议论,‘虽说洛师兄天资不如殷师兄可是人真的很好呢!’到后来‘姓殷的凭什么拜入兮华峰啊我看洛师兄比他好百倍!’
    原本原主只是孤高骄傲不爱理人,结果入门两年下来早就性格扭曲了啊!!朝着阴郁报社撒丫子狂奔不复返了!!
    少年忽然轻轻的笑了。
    如平湖落石,笑意从眼底层层叠叠的漾开波纹。
    清冷的眉目似冰雪初融,春风吹醒漫山桃花。
    仿佛他本是天上之人,因着这一笑,回到了人间。
    直要让人沉溺其中。
    “师兄,你来看我了啊。”少年的笑容里显出一分青涩稚气,孩童般歪了歪头,“真好。”
    “我还能见到你,好极了。”
    洛明川怔在原地。师弟为什么……这么说?
    这样的殷璧越太陌生了。
    像是卸下了所有伪装防备,化开周身拒人千里的冰寒。真实……而脆弱。
    是的,脆弱。
    他不明白,一贯骄傲冷漠的人,为什么会脆弱。而自己,竟会觉得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殷璧越只见洛明川眸光一闪,沉沉墨色中泛起波澜。
    瞬间像被泼了冷水,立刻清醒过来。
    难道洛明川起疑了?
    对!他问的是‘为什么要杀他’,中了瞳术的人怎么会答非所问!
    太托大了!太大意了!若是被看出自己神魂有异……
    必须马上说些什么让他转移注意,放过这个漏洞!!
    殷璧越面上仍做迷茫状,大脑飞速运转。
    可是怎么补救?!这一个停顿的时间,洛明川再圣母也该知道哪里不对了!!
    “叮——为了顾客能更好了解使用本品,特赠用户体验三次,帮您轻松解决生活难题,是否选择现在使用?”
    用户体验,什么东西?!
    洛明川已蹙起了眉头……
    用!用用用!!!解决生活难题!!
    “叮——光环小助手为您服务!”
    殷璧越只觉心神一凝,像是身体里多了条无形的绳索,牵引着他变换表情动作。
    少年收敛了笑意。
    “你以为我要杀你?”
    他似是自问,又似是问对方,尾音带了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杀你?……我怎会杀你?!洛师兄……你知道么……”
    清冷的眸中陡然迸发出璀璨光华,直直注视着眼前人,眦目欲裂,“就算哪日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有事!”
    洛明川心神大震!
    癫狂,执念,不甘,怨恨,还有…他不懂的情绪。深切刻骨的种种,都凝在那双好看的眼里,迤逦的眼尾隐隐泛出猩红。
    他喃喃道,“师弟,你……”
    “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离开沧涯,但为什么传送阵变成了荧惑守心的杀阵?!为什么没有只限定你一个人?!为什么会弄成那样…我不能控制它了……分明我都是按那人说的去做的啊……”
    少年踉跄着扑上前,铁链哗哗作响,苍白的十指握紧玄铁栅栏。
    洛明川看见他纤弱手腕上缚着的沉沉铁索。
    一起……离开沧涯?
    “谁让你做这些,你又要带我去哪?”
    “在秘境中,我遇见净水湖里的修者,他说,有办法让我得偿所愿…”说到这里,少年忽然激动起来,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你问我去哪?!分明我们说好的!学府的先生说‘君子一诺,不可悔也!’师兄你当真都忘了么?”
    净水湖!是了,净水湖!师弟定是遇上了湖里的邪修!中了设计!
    不待他细想再问,少年又自顾自的说下去,
    “去琼州啊!……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走,所以就想了这个办法。”
    少年又笑了,眼睛闪亮亮的,像是在说‘我聪明吧快夸我’。
    不待笑意漫开,又忽而哀伤下来,“可是师兄,你为什么变了呢?”
    琼州?!洛明川不可置信瞪大眼,“你如何得知?”
    ……得知,琼州?
    忽然他反应过来,不好!这般在瞳术中大喜大悲,极易伤及心神!
    而且直觉告诉他,不能问下去了,少年将说出一个陌生的秘密!
    洛明川轻喝道,“神来魂予,破!”
    可惜他如今修为,尚做不到言出法随。
    已经迟了。
    少年缓缓开口,“三年前那晚中秋月圆,澜渊学府结业,通宵痛饮梨花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洛明川脑袋轰的一声炸开。
    遥远的记忆中,那样一个荒唐的夜晚早就模糊。
    天道在上,他都做了些什么!
    澜渊学府名动天下,每年录取者不过三十,顺利结业者更是凤毛麟角。学制并无设限,只要通过校考就可结业。呆不下去的也可自行离去,只是终身不得再入学府,自称是学府子弟。饶是这样,打着学府弃徒的名头,也足享锦绣前程。
    而学府结业子弟或求道求法,或求权求势,皆无一庸才,可谓天下英雄出此辈。
    洛明川年长殷璧越四岁,却是同年入学府,同窗三年后,又一同通过考试。
    殷璧越更是夺得当年榜首,成为学府历史上年纪最小的夺魁者。各大世家皇族,门派势力争相笼络,名声显赫一时。
    他们结业那晚,二十余人莲台水榭相聚,把酒纵歌。
    这群天资绝艳的少年,既有睥睨天下,闯荡四海的豪情,也有不知明日何方,所求为何的迷茫。
    此一别或是山高水远,未有相见,再见之日生死对立也未得知;或是鲜花著锦,烈火烹油富贵前程,或是高山之巅,烟云浩渺苦修寂寞。
    前路茫茫,世事难料,只知,今夜之后,人生从此不一样。
    百感交集,尽上心头,化作杯中酒。
    那一年的殷璧越只是个傲娇的少年。
    那一年的洛明川还是个会撒酒疯的毛头小子。
    莲台水榭,杯盘狼藉,击箸而歌,烟花美酒,欢饮达旦。
    记忆渐渐拂去光影尘埃,露出鲜活的本来面目,
    “我不想拜什么沧涯山,修行有什么好,不如回琼州老家娶媳妇生孩子……”
    “嘿嘿,你跟我走吧,我们回家去……”
    洛明川被脑海中闪过的片段击中。
    目瞪口呆的怔在原地。
    他拉的是谁,早就不记得了,难道不是第二天扇了他一巴掌的那个师妹?
    而是……殷师弟?!
    然后呢?有没有说什么更过分的话,做什么动作,发生什么……
    师弟当时才多大?!十四岁有么?!
    他恨不得飞回那晚,拎起醉醺醺的自己狠狠来两巴掌扇清醒,禽兽不如啊你!
    待他再想开口,就见眼前人眸中雾气渐渐散去。
    浓密的睫羽覆下,再睁开时,双眸是天上的寒星。
    少年微微蹙眉,眼底闪过一分诧异,似是不明白方才怎么了。
    瞳术已解。
    沉默之后,少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退后两步,转身向黑暗中走去。
    淡漠的声音低低传来,“洛师兄若无事,便请回吧。”
    洛明川几乎落荒而逃。
    
    第5章 出狱
    
    “真的联系不到反派先生了?”刘小呆趴在桌上,蔫蔫道,”要是那个光环出什么问题,我估计真得要卷铺盖走人了……”
    王伟从组装了一半的穿越机器里爬出来,抹了把脸,“一直检测不到波动……带错的光环什么作用来着?自动洗白?不也挺好的……”
    “那个光环正在调试,还不知道有什么负作用!”
    “哈哈哈哈白化光环能有什么负作用?难不成是白化病?!”
    刘小呆狠狠瞪他一眼,王伟讪讪的低下头,
    “还真可能白化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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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次光环小助手试用结束。尊敬的顾客,您还有两次使用机会。”
    洛明川已经走了,殷璧越被脑海中的电子提示音拉回神来。
    刚才他与洛明川的接触中,关于学府的记忆被补的七七八八,看来是要接触相关人物,才能‘激活’记忆片段。
    他忙着看记忆,连自己在光环的牵引下做了什么表情,说了什么,都没在意。
    可殷璧越还是不懂,因为记忆中学府结业那晚,他去喝了几杯酒,就早早回房睡觉了。
    看洛明川刚才那个纠结、痛苦、懊悔的表情,难道是借了原身的银子没还?
    不不不,太low了,那是睡了原身暗恋的妹子?啊呸,沧涯道法讲究寡欲,若是那么早泄了元阳,入门都难。
    难道‘琼州’是主角的一个把柄?因为被说中而心虚的跑了?
    他实在想不通,头还有些晕。
    不过这应该算成功忽悠了主角吧?
    姑且,相信一回那个光环小助手。
    这么一想,他又挨着墙角坐下,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试着挖掘脑海里零散的记忆。
    世界黑暗无光,极大的提高了睡眠质量。
    七天一晃而过。
    这天正值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殷璧越从牢里放出来前,守卫递给他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有了兜帽的遮蔽,才没被明晃晃的天光闪瞎眼。
    仰俯之间气息清润,绿意盎然,举目远望是一片连绵的翠色山峦。
    四个穿着沧涯道袍的持法弟子,与地牢守卫交接后,两前两后的押着他往山上走。去主峰清和殿里接受公审。
    殷璧越往日人缘不好,是因为傲气和阴郁。
    如今经历残害同门一事后,更是因为心术不正,行事狠毒遭人唾弃。押送弟子个个面上不屑,有一个甚至冷哼了一声。
    殷璧越暗叹,大门派就是不一样!
    素质真好,居然没开口骂他!!
    这幅身体太久没动弹,又被封了修为,或许还有地牢里沧涯山势的压迫,走两步便觉腰酸腿软,提不起劲。
    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后面的押送弟子不耐道,“快点!”
    便听一声怒喝如惊雷炸响,“住手!”
    殷璧越正专心琢磨着公审,猛然被打断思路也没反应过来,顺口说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走的慢了。”
    突然心中一紧,这声音……洛明川!
    便见不远处一点白衣,身法轻灵,古木苍林中足尖轻点,几个起落间便落在他眼前。
    殷璧越感叹,啧啧啧,这张标致的主角脸,青天白日下更好看了。
    眼前人却只是怔怔的看着他,目光深切,似是千言万语,如鲠在喉。
    连押送弟子行礼作揖道‘洛师叔’都没反应过来。
    这就把殷璧越看的懵逼了。
    主角你近视么?怎么看这么半天?
    洛明川自那日离去后,七天来没睡过一个整觉。
    闭上眼,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地牢里少年的模样,天真浅笑的,偏执成狂的,冷漠疏远的……
    他便通宵打坐,欲凝思静神。
    学府三年的点点滴滴却在眼前一幕幕闪过。
    最终停留在莲台波光摇碎月色的夜晚,他打翻酒盏沾污的那截月白广袖。
    自己当年一句酒后醉言,竟让师弟当了真,偏执至此……
    是了,师弟纵然天资聪慧,当时也年龄尚小,不通人情世故,赤子之心,单纯天真。
    是自己许约在前,负言在后。
    师弟因为自己毁约又没有解释,骨子里的傲气又不许他来讨要解释,只能自己压抑。
    压抑的久了,性情大变,生了执念。
    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些年的种种,都有了解释。
    是他害了师弟。
    此番来之前,本以为自己想清楚了。这次秘境之事,归根结底因自己而起,他愿一力担责。
    至于师弟的一片执念情深,虽不能付以回应,却可以耐心引导,领他走出迷障,放下痴嗔。
    可等他真的见到孱弱的少年被人推的一个踉跄,却挺直着脊背立起身,心就不由自主的高高提起。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过去还从未那般严厉的呵斥他人。
    仅是七天,少年似乎又消瘦不少…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清冷的眉眼隐在宽大的斗篷阴影下,只露出削瘦的下巴和失血的薄唇。
    他不禁想道,少年在紫府秘境时,是否还受了什么伤?有伤在身又被封了修为,锒铛入狱,这些天该有多艰难。
    押送殷璧越的四个执法弟子行了礼,见洛明川不说话,也不敢起身。
    回想着刚才的情形,暗自思忖,洛师叔总是温和宽善的,哪有过方才那般严厉声色。
    却不料听见一道清冷的声音,平静无波的解释。
    ‘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走的慢了。’
    居然在为他们开脱?这人……怎么与传言中的不一样?
    洛明川心中百味陈杂,良久,涩声道,“你…没事吧?”才想起旁边还有几人,清咳一声,“起吧。”
    四个弟子不约而同的退到一边。
    少年沉默着不说话。
    洛明川心中一紧,师弟不会误会自己是来看他笑话的吧?
    便上前两步,急急解释,“你不要担心,我有办法的!”
    殷璧越总觉得洛明川反应有点奇怪,好像……太积极了一些?
    又很快释然,圣母大法好啊!
    我造啊!就靠你了主角!!
    逐出师门不要紧!保住修为就行啊!!
    恰逢东风吹过,深山林海涛声阵阵,回响不绝。
    吹起洛明川流云摇曳的衣摆,吹开殷璧越黑色斗篷的兜帽。
    洛明川惊呼,“师弟,你的头发!”
    少年迎风而立,三千银丝在阳光下散漫如雪,恣意飞扬!
    殷璧越余光一扫,暗叫糟糕。
    地牢黑暗,他又并未留意自身形貌,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这样。
    是原主试图强行破开修为封印的后遗症?还是他穿过来时神魂不契合出了变故?这种走火入魔的稀有征兆怎么解释?
    管他呢,洛明川又没用瞳术问,维持人设就行。
    少年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冷漠道,“无事。”
    言下之意是,不关你的事。
    洛明川觉得,少年的冷漠就像一根细微的刺,轻轻刺进心里最柔弱的地方,呼吸间都隐隐生疼。
    他更情愿,师弟恨他骂他。
    像在牢里那样,鲜活有情绪。也不想忍受这样的漠视。
    对他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
    四位押送弟子也是一惊,这人怎会青丝变白发……难道是走火入魔了?
    再看洛明川的反应,这情况……怎么又跟传言不一样?!
    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事实证明,再正经的门派都好八卦,押送弟子微低着头做回避状,都两眼放光的竖起了耳朵。
    第一手啊!现场直播啊!沧涯首徒与兮华峰天才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只可惜两位主演注定要让他们失望了。
    少年看向一位押送弟子,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走吧,莫误了时辰。”
    “叮——反派表情‘目光如刀’出现,条件成立,光环激活!”
    殷璧越抓狂,搞什么!他只是随便看人一眼!!
    哪里来的如刀!!哪里!!!
    连一个路人甲的仇恨值都不放过!光环你够给劲儿啊!!
    程西被望了一眼,就像对上了一汪清冽的醴泉,只觉心中蓦然一紧。
    他是持法堂弟子,昨日接了‘押送殷璧越’的任务。这位师叔的大名他早听过,学府肄业试的榜首,兮华峰上不世出的天才。对他这种执法堂的小弟子来说,自然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但不管是谁,只要心术不正,残害同门,就是罪无可恕。
    他以为这个殷师叔定是传言中狭隘阴郁的性子,可是现在,却不敢妄下论断了。
    身形削瘦的少年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就好像天心崖上的松柏,沉云岭终年不化的积雪。
    清寒高远,不可攀也。
    因为嫉妒欲杀害洛师叔?这人眼里有洛师叔么?根本没有啊!
    洛师叔的反应也极是奇怪……他出神的正想着,冷不防被少年看了一眼,出言催促。
    少年竟然在替他们这些押送弟子着想?
    担心他们因为误了时辰受到责罚……
    这样的人,真的会残害同门么?程西心中第一次涌出怀疑。
    他掩饰般清咳一声,对洛明川行礼道,“一时辰后便是公审,还请洛师叔不要为难我们。”
    其余三个弟子也纷纷行礼。
    洛明川还想再说些什么,少年已经转过身去。四位押送弟子急忙跟上。
    只留下坚韧挺拔的背影,三千银丝光华潋滟,披散在墨黑的长袍上,像是流动的高山冰雪。
    分明是向未知的惩处走去,却好似走在煌煌大道。未有所惧。
    洛明川一时失神。
    看着少年踏上石阶,步履平缓,拾阶而上,一步步消失在翠色掩映的尽头。
    远处青天长空,千山万叠,无一能困他。
    
    第6章 公审
    
    何为天下?
    是蛮荒平野里点燃的第一簇篝火,最原始的力量;是沙场边塞上开疆扩土的铮铮铁骑,王者霸道的信仰;是大河莽莽哺育两岸城镇村庄,时间刻下的文明。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对于万千修者而言,若能登顶沧涯,远望万里,自当称的上是——睥睨天下!
    天地高阔,分为东、西、南、北、中五片大陆,门派繁多,道法驳杂。
    而自两百年前一人成圣以来,便只有西陆沧涯山,当之无愧天下第一。
    从此有了‘一山三派,佛门双寺,魔宗十二宫‘的说法。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只要‘剑圣‘一日在世,这格局就如磐石不移。
    左右天下大势,一人足以。
    山势连绵,百里不绝,烟云浩渺,鸢飞鹤唳。沧涯六峰,地脉形神各异。奇险雄奇者有,瑰丽秀美者有,宁静幽远者有。
    灵修以兮乾峰为首,武修以兮华峰为尊。
    今日沧涯山有一件大事。
    为着这一件事,主峰兮乾峰的清和殿前一反往日空荡,从殿门外到广场,黑压压挤满了人,摩肩接踵,翘首以望。
    不少弟子天不亮就起了个大早,就为占个靠前的位置。
    穿着沧涯的道袍的众弟子,神色各异,间有私语,亦是压低声音不敢喧哗。
    殿里的人却屈指可数。
    宽广的大殿几乎看不到边际,五尺见方青玉砖铺陈开来,如一整面光洁的镜。殿顶高阔,二十根三人合抱的巨大白玉梁柱分列在大殿两侧,细刻着水云散漫的浮雕图样。
    大殿尽头置着六张檀木太师椅。
    中间西位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面容肃穆,不怒自威。身后立着一位娇俏的粉衣少女。
    中间东位,是一位眉目疏寒的青年。身后站着英气逼人的女子。
    这便是兮乾峰与兮华峰的人。
    再往两边,各有两席,则是其余四峰的峰主。身后跟着各自带来的几名亲传弟子。
    殿中还立着数十人,一位锦衣公子正与十名身着沧涯道袍的弟子僵持不下。
    “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哪有先定罪的道理?”
    “还用查什么!我等亲身经历还不足以为证?!”
    锦衣公子折扇轻摇,“呵,照师弟这话,今日掌门与我大师兄,各位峰主,众师兄师弟,都是白来一趟了,劳师动众这般辛苦,公审也不过虚设。”
    他以一辩十,然而气定神闲,没几个来回,就将那十余弟子说的词穷理亏。
    首位端坐的老者不禁白眉微蹙。
    不知为何,殿前忽而一阵惊呼,所有切切私语戛然而止。
    黑压压围着的弟子中,自发让出一条路来。
    殿里争执的几人也似有所觉,皆回头看去。
    黑袍白发的青年一步步走近。跨过高阔的殿门,容色清冷,目光无喜无悲。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大殿一时无声。
    殷璧越一路被围观,忍住咆哮的冲动。
    看什么看!发色乡非怎么了!!
    杀马特修真少年也需要尊重!懂么!!
    “师弟,你的头发……”
    进了殿正对上柳欺霜担忧的眼,只得解释道,“我无事。”想了想又加了句,“师姐勿忧。”
    ……可是这眼神怎么更不放心了!
    猛听一道苍老的声音,“苍涯山兮华峰四弟子殷璧越!”
    如钟鸣空山,回音不绝。
    他心神骤然一凝,蓦然抬眼,就见西位首座的老者,目光如电直直射来!
    大乘境的高手,即使威压收敛的分毫不露,依然带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原身的记忆倏忽闪过,掌门正阳子。
    他端正行礼,“弟子在!”
    “上月初七,三十二名弟子作证上诉,你于紫府秘境中布下杀阵‘荧惑守心’,欲杀害同门,你可有话要说?”
    殷璧越目光扫过殿中每个人。
    虽是公审,人微言轻的自然没有席位。
    除了他的挂名师父,六位峰主都在,带着各自亲信的弟子。
    神情或漠不关心或不屑。
    他师父的位置坐着一位青年,目光冷冽看不出喜怒。脑海中倏忽闪过‘大师兄君煜’五个字。而青年身后站着的柳欺霜,眉间忧色愈深。
    离他较近的位置,则是十位身着沧涯道袍的弟子,怒气冲冠瞪着他,大抵是秘境遇险的三十二人中的十位代表。
    至于那通身气派的锦衣公子,仍是气定神闲的淡然模样。而原身的记忆尚未反应出他的身份。
    殷璧越一瞬心慌,洛明川呢?洛明川去了哪?
    正阳子皱起了眉头。
    少年淡漠道,“没有。”
    这便是认罪了。
    这一句让很多人‘大势已定’般松了口气,甚至有人轻哼一声。
    “你此举是何动机?可有苦衷?可是受人蛊惑或听命于他人?此等重罪理应废去修为,此生不得再入沧涯,你可知道?”
    殷璧越心中焦急,正阳子这提问态度,明显是走个样子罢了,他的解释可信度很低,也没有足够的证据。
    那段记忆太模糊,他贸然编理由只能漏洞百出,所以维持人设说没有。现在演忍辱负重梗来不及了,下下策就是痛哭悔改梗……
    那锦衣公子折扇一合,上前几步。挡在他身前。
    殷璧越重新打量这人。
    在肃穆端庄的沧涯着实奇异,一袭秋月海棠簇团花长袍,腰间束着织锦青玉带,头戴紫金珠冠。
    分明是略显浮华的打扮,穿在他身上,却不觉俗奢,只觉贵气天成。
    记忆闪过时,殷璧越险些嘴角一抽。
    原身除了怨恨主角之外,对其他人没有多余感情。
    记忆中仅有‘大师兄君煜’‘二师姐柳欺霜’这样的简单名词,可是到了这人……
    居然有定语了!!
    “话唠,五师弟,段崇轩。”
    兮华峰什么时候有这么清奇的属性!
    不过,想不到原身和这人一句话都没说过。现在竟愿开口帮他。
    段崇轩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不料有人比他更快。
    “且慢!”
    众人回头看去。
    素色道袍的俊朗青年,长发披散,神色果决,捧剑而入。
    殿内外哗然骤起,沸反盈天。
    “这……洛师兄!”
    “怎么带着剑……难不成要亲惩那姓殷的?”
    “这幅打扮,我看不像。”
    正阳子狠狠皱起了眉头。身后的粉衣少女更是一声惊呼。
    殷璧越看着洛明川走进殿内,与他擦肩而过,目不斜视。
    来的好啊!助攻就靠你了!
    洛明川一直走到距正阳子十步远处,重重一跪,青砖上一声闷响。
    开口掷地有声,“弟子有话要说!”
    所有人被这变故震住了。
    正阳子突然眉头一跳。
    修为境界到他这般,自可窥探天机,甚至对将要发生的事有敏锐的预感。他不知道洛明川要说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绝不在掌控之内。
    极不好的预感。
    几乎毫无迟疑便怒喝,“住口!哪有你说话的份!”
    洛明川狠狠磕了一个头,就要开口。
    正阳子清叱道,“禁言!”
    话音刚落,殿下跪着的人便陡然失声。
    殷璧越默默低下头。
    主角你太拼了,反应别这么激烈啊,你只要站出来,轻轻说几句求情的软话,拿你当亲儿子的师父当然要买你面子……
    殿外就像烧开的沸水,无数弟子争着探头往殿里看,
    “诶呦!洛师兄怎么跪下了!”
    “别别别,你挡着我了……”
    守殿门的执法堂弟子兵荒马乱的拦人。
    殿里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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