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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岸马-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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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她冷冷说:“现在才走,太晚了。”
话声未已,耳边已传过来一些声音。
在一片风吹落雪的沙沙声响里,叠落着一行人的脚步声,这一霎听在耳朵里,尤其惊心动魄。
“啊——”
叶灵吓了一跳,惊慌地向孟天笛看着:“不好……他们来了!”
孟天笛神色一凝,长眉微挑道:“这不关你们的事,找出去……”
“你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陶妪脸上渗着阴森森的冷笑:“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小伙子,”她徐徐地说道:
“你现在才说不关我们的事,太晚了,你知道外面有几个人?”
“几个?”
这句话却是叶灵说的。
陶妪哼了一声,漠漠地道:“他们已大举出动,很可能两个老怪物都来了。”
孟天笛呆了一呆,昂然道:“话虽如此,却也不能坐以侍毙。”
陶妪冷涩地笑了一笑:“坐以待毙……赫赫……看样子你是不知道这两个老怪物的厉害。秦风这个老不死的。什么人招惹不了,单单招惹了他们?他自己死了活该,却把我门大家的命都赔了进去……”
说到这里,她忽然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就看你们的造化吧,孟天笛。”忽然她目光一凌:“我把这个丫头交给你了,死了也就不说了,要是你们侥幸逃过了这场劫难,还活着,你可要好好待她。”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老太婆忽然说出了这句话。不只孟天笛为之一愣,叶灵也呆住了。
“姨娘……”
“不要多说!”陶老婆子伸手向后面指了一指:“你们走吧。由这边出去。”
“姨娘你呢?”
“你门先走。我随后就到……”
忽然她扬杖站起,喝叱道:“快走!”
曲径通幽。
山洞里别有乾坤,却有一条岔道,通向侧翼。
叶灵在前,孟天笛在后,一路疾行,脚上起伏,尽是高低不一的大小乱石。
眼前一片黝黑。
到是前道出口的那一线天光,勉强使二人可以彼此招呼,却是所见朦胧,阴森森的煞是怕人。
走了一程,叶灵忽然站住。
孟天笛赶上一步:“怎么了?”
“我好怕。”忽然她抓住了孟天笛的手:“我好像看见了姨娘……她……全身是血……
哎呀……姨娘她……”
话声刚止,即闻得身后传过来一声凄厉的长啸,乍听下,令人毛骨悚然。
却有一道阴森森的鬼火磷光,自身后升起,配合着那一声凄厉长啸,电闪星驰般打二人头上掠过,一闪而过,留下了满洞余音,久久不散。
便是孟天笛素来胆大之人,耳听目睹之下,亦不禁为之神色骤变,一时冷汗淋漓。
叶灵更像是丢了魂魄那般的无力。
忽然,就像是悟出了什么,哭叫了一声“姨娘”,紧跟着那道鬼火,快步而追。
却是刚跑了几步,终是脚下无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倒了下去。
血路
一片刀光,闪自道前左翼。
孟天笛挥剑以迎。
“呛啷”刀剑声里,爆射出几点火星。
也是这金铁交鸣声音,使得叶灵猝然自昏迷中醒转,紧接着孟天笛的一只有力的手,已把她由地上拉起。
情势的发展,不容她柔肠寸断。
接下来的一片刀声,上奔她左面前胸。
无情的战局,便在此一霎间,无情展开。
这一剑,恰似劈开了黑暗的阴森。
那个人惨叫一声,倒于血泊中,再也爬不起来了!
收剑,回身。
“唰——”转了个半圆圈子。
这个弧度,正好迎着了另一面的敌人。
孟天笛眼明手快,随着他猝然扬起的剑势,只是一股劲道——前进的劲道。
噗哧!热血飞溅里,扎进了对方的前心。
几乎在同一时间,叶灵的“柳叶短剑”,在一式翩翩飞花的势子里,刺进了侧面敌人右肋,直到对方直直地倒了下去……
这些敌人埋伏在这里,已有些时候,却不曾料到,孟天笛、叶灵这双煞星,如此厉害,举手之间,已打发他们去了西天。
必死不死!
人到被认为“非死不可”的绝境之时,常常有出乎意外的奇怪能力。
便是这出乎意外的奇怪能力,使他二人,连杀三人,冲破万难,来到洞外。
身后还有追兵。
洞外却已是海阔天空。
这一带叶灵十分熟悉,七八个打转之后,立身于一株矮阔的雪松之下。
却只见一双大鹰,悠悠在空中打转。
孟天笛慨叹一声道:“倒是忘了这一双扁毛畜生,却不要让它们看见才好。”
叶灵脸上泪痕不干,苦笑着摇了一下头。
那一声凄厉的长啸,以及瞬发即隐的碧绿鬼火,是否意味着陶妪已经死了?
想到了传说中的人去魂散,以之印证于今日,师父她老人家便是真的死了……
想到了多年追随养育之恩,一朝诀别,人天永离,怎不为之泣血心碎?
而面前的这个人——孟天笛,像是戏剧般的,忽然却变成了自己今生唯一所依靠的人了。
莫名其妙!不可思议的一个转变啊!
万念之中,虽说眼前危机四伏,叶灵犹不免斜过眼来望着孟天笛打量不已。
悲喜交集,心里像倒了五味瓶儿一般,真不知是一种什么滋味。
想着,想着,簌簌泪水又淌了出来。
却是化泪为笑,轻轻地向孟天笛点头道:“我们走吧!”
要去秦老人住处,叶灵最清楚不过。
为了躲避天上一双飞鹰,四周的众敌环伺,两个人不得不格外小心。
奇怪的是,除了当空的一双鹰隼时向地面搜索之外,四下里一扫先时的凌厉,竟不见一个人影,“天长”、“地久”两个老怪物都到哪里去了?
心里挂念着“病龙”秦风,孟天笛恨不能肋下生翅,立刻赶到所居住的山洞,便把握着这一霎的片刻安宁,连连前行。
双方距离不远,在叶灵带领之下,绕过了一嵯嗟峨嶙石,隔着当前的一排雪松,便看见了秦老人所居住的山崖。
叶灵站住脚步,往前面指了一下:“那里就是了!”
她忽然显得有些怯生,犹豫地说道:“我也要进去吗?你……”
孟天笛看着他,想了一想。
实在是荒唐,几天以前,双方还是白刃相加的敌人,一霎间却变成了形影相随的恋人,情势的发展,更不知未来如何?
真正不可思议。
事情的微妙,更在于陶妪临死之前的那一瞬间,便只是草草的一句话,就把对方交给了自己。她——孤伶伶的一个少女,又将何所去从?
莫非自己与她今后便自此结为连理……岂非决定得太快了一些?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在眼前性命攸关的迫切时刻却无法多想。
四只眼睛,默默地对看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说时叶灵缓缓地垂下了头,一双大眼睛,瞧着翘起来的一只脚尖,神色忽然为之黯然下来。
“不要为我发愁……”苦笑了一下,她缓缓抬起了头,向孟天笛望着:“我师父刚才一时情急,说的那些话,是当不得真的,我还是我,你还是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我走了。”
倏地转过身子来,却为孟天笛一只结实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臂。
“你……”
叶灵倏地回过身子来,所接触到的,是对方那一双热情的眼睛,一时娇艳现羞,便默默地垂下头来。
又过了一会儿……
孟天笛才缓缓松开了那双紧紧抓住她的手。
“他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用不着怕,我们走吧。”
夺命双笛
碧森森的火光,给眼前山洞带来了无尽迷离、凄凉。
特别是秦老人槁木死灰的形容,火光固不曾为他带来一些儿生气,看起来更形萎靡不堪。
倒是那一双深深陷在眶子里的眸子,在火光的映衬里,深邃而明亮,显示着他智慧的卓越、尖锐。
“你师父死了么?”随即点了一下头:“死了的好,免得像我一样,活着受罪!”
叶灵只是静静地听着,一霎间,她脑子里空空如也,仿佛是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想,是的,即使秦老人对已死的陶妪,加以无情的咒诅,甚而辱骂,也难能再引起她的愤怒。
感到的,只有一个人对她重要。
舍却“孟天笛”之外,那些活着的或是已经死了的,都不再对她构成威胁。
眼前的秦老人怎么说,她怎么听就是了。
“姑娘,”秦老人喃喃说:“我对令师陶老婆子,其实早就没有怀恨!现在听见她去了,心里只是觉得有点难过,人都是要去的……谁知道呢……我们越是对未来充满了恐惧,那种恐惧便越是压迫着我们……”
“所以说……”他的眼睛转到了孟天笛,一霎间,脸上现出了无比慈宁:“这便是为什么我半生以来,锲而不舍地一直去追寻那个永恒,原因便在于此了。否则的话,人活着又为了什么?”
孟天笛忽然发觉到,他身上换了一件新衣裳——那是种杏黄色,宛若老僧身上的袈裟一样宽大的衣裳。
这件杏黄色的长衣,一经孟天笛发现,立时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因为这袭衣上的一些奇怪图案,一经着眼,怵目惊心。
长衣正面,一个人跪地行刑,操刀的刽子手,手起刀落,砍下了那人的一颗头颅。
大片血光,冲天直起,血光里却有个小人儿,化作蛇样的一圈旋光,在那些类如云状的五彩图案里飞呀飞呀……
奇怪的老人,他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形诡异,令人莫测高深,而不能理解了。
一阵婉转的笛音,划破了眼前的静寂。
陡然间送进了各人的耳鼓,此时此刻,乍然入耳,真有惊心动魄之势。
孟天笛一惊说:“他们来了!”
“早就来了!”
秦老人黯然笑道:“你们前脚一进门,他们随后也就到了。”
“这么说……”
“是你们带他们来的……”秦老人不在意地微微一笑:“也无所谓了,这一切,原是在我意料之中……是时候了,该来的总是要来,该去的终归要去,这也许便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说话的当儿,另有一道笛音突地响起,一经升起,瞬即与前发笛音会合,取得一致。
孟天笛方自心里一动,待将取出棉球使用,秦老人摇头说:“没有用的。”
他随即说:“这是天长地久两个老怪物的夺命双笛,一经合奏,无坚不摧,想要不听,也是不行。”
叶灵霍地站起来,跑向洞口张望了一下,又回来道:“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在哪里?”
话声未落,只觉着身上一阵寒冷,由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只听得秦老人一声冷笑,斥道:“不可妄劝,还不盘膝坐好!”
叶灵吓了一跳,才识得厉害,忙即就地盘坐,眼观鼻、鼻观心,才勉强镇定下来。
兵解大法
孟天笛因有前此经验,不俟秦老人警告,先自凝神屏息,心神既定,耳畔笛音顿时显得势微。
秦老人微微一笑,向他点了一下头道:“很好!短短几天,你已精通不少,诚乃大将之才,这才不辜负我对你的一番希望。”
忽然他为之喟叹一声,目向洞顶道:“皇天不负,看来我秦风死中有生,终有后望了……”
一霎间,那一双深隐目眶的眼睛,竟是聚满了泪水,点点滴滴洒落胸怀……
孟天笛心神既凝,倒也无闻耳边上笛音的渐有所变。这几日他已从秦老人习得无上心术,真有一日千里之势。
刻下笛音一经会合,为空九转,已是渐趋疾烈,他却仍能收定如恒,终不为其所乘,看在秦老人眼里,一时大感欣慰。
火光明灭,在笛音催使之下,显现着前所未有的凄惨。算计着已到了重要时刻,秦老人乃侃侃说道:“你仔细听着,不可遗漏一字。”
孟天笛惊得一惊,却不得不强自镇定。
聆听之下,一言不发,直向秦老人看着。
秦老人慨叹一声:“我名秦天保,秦风乃是后来的化名。甲辰年七月初七,癸亥时生。你可记下了?”
孟天笛怔了一怔,点头应了一声。
秦老人听他依样念了一遍,才点头道了声“好”,即由身上取出一纸旧绢,抖手飘掷过来。
“若是忘记,这条素绢上俱有记载,却要贴身藏好,不可遗失。”
话声方坠,那片薄绢,已飘落孟天笛膝部。
孟天笛心里一万个好奇,但不容出言相询,时间紧迫,只好依言行事。
接过了素绢一方,打开来看看,上面八卦五行,秦老人的大名生肖、八字,俱在其上,有些细小的素描花纹,尽是汉唐盛世的“飞天”图案。
感觉着时间的紧迫,他已无复多疑,便叠好,依言放入中衣内层,贴身收好。
秦老人点点头说:“我原以为可以因你杀出重围,再作几日之聚,却不意事发突然,因应时变,便只得提前在这里解决一切了……”
说时右手牵动长衣,却在坐处左右,现出了两样物件,却是一口钢刀,一个小口陶瓮。
刀式平常,那陶瓮更像是散置荒山野岭,盛装死人骨灰的物件,只是小得多,不过拳头般大小,黑黝黝毫不起眼。
孟天笛再经辨认,才觉出这两样东西,原来一直为老人随身所携带,却不知置之何用。
像是无穷感慨,他拿起了那口带有皮鞘的刀,缓缓抽开来!
刀式笨拙,分量不轻。
或许是长年未经打磨,已有斑斑锈痕,然而看上去仍似极为锋利。
这口刀一刹那间,带给秦老人太多的感触,忍不住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洒了满脸都是。
“你怎么了?”
孟天笛似乎突然兴起了一阵奇异的感觉,仿佛是什么不祥的兆头……
秦老人坐着苦笑了一下,抬起了手,用肥大的袖子,把脸上的泪痕擦了一擦。
他冷冷地说:“你知道吧?六十年以前,当我还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曾用此刀,结束了一个人的性命……”
孟天笛心里一动,却是忍住不发。
秦老人苦笑道:“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谁?”
“他是我父亲!”
“啊!”一霎间,孟天笛眼睛里奇光迸射:“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助他的魂魄不死,转为来世的再造之机……”秦老人缓缓说:“对于我们修道修仙的人来说,这种自我了断的手法叫作‘兵解大法’。”
“兵解……”
“嗯!”秦老人默默点了一下头:“对于一个修真习道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哀,说明了今生的无望,只好寄望于来世……但是较诸一般寻常的死,即所谓的‘形神俱灭’,却又大大不同,险多了!”
话声未已,只听得一旁默坐的叶灵,发出了凄惨的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正由于混杂着极其凄涩幽杂的笛音,乍然入耳,真有毛发悚然之势。
孟天笛由不住吓了一跳!
断肠泣血
只是叶灵虽仍是盘膝坐地,其时长发披散,面色惨变,显然频遭巨变。
随着那一声凄厉惨叫之后,她整个身子更像似遭遇到某种外力的入侵,已是失去自制,剧烈颤抖不已。
孟天笛立刻明白了。
笛音!
不用说,叶灵这一霎所以如此,全系“天长”、“地久”联手双奏的断肠笛音所使然。
事实上孟天笛之所以幸免,固然由于定力远较叶灵为坚,另一原因却在于对秦老人的凝神专注。
这一霎,一经转念,乃觉出空中笛音之凄厉断肠,已至有迫人耳鼓,不忍卒闻之势,一经入耳,顿时心旌摇荡,一霎间六神俱摇,眼看着难以自己。
却于此要命关头,耳听着秦老人大发咆哮地吼出了一个怪异音符——“哒”字。
有似冰露着体,当头棒喝。
孟天苗心头一震,乃得再一次宁静下来,却已是大汗淋漓。
再见叶灵,其势亦略似少缓,却仍在剧烈颤抖之中。
秦老人凄凉地由鼻子里发出了一声长哼。
“孩子,暂时只能如此,逃过此幼,大家有救,否则玉石俱焚,先不要管她了……
记住,关系重大,切切不可乱了阵脚……”
眼前形势越见紧迫,他已不能多作说明,却也不能过于草率其词。
他更知道,天长地久的断肠笛音,正是用攻心,瓦解己方意志的先头“尖兵”之战,一俟笛音结束,便大举攻入。
彼时,更凄厉惨烈的“白刃”之争,便自展开。
秦老人之所要把握,之所能把握,便在于笛音结束之前的片刻之间。
焉能不速速行事?!
“记住!”秦老人目光凌厉地向孟天笛直视着:“眼前我要你做的,正是六十年前,我父亲要我所做的一般无二——对我行此‘兵解’大法!”
孟天笛倏地睁大了眼睛,由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不要害怕,”秦老人说:“你一定能做到的,你也一定要做到……要不然……我便魂兮无主,同陶老婆子一样,化作厉鬼飘荡流离,最终消于无形,便是真正一事无成,枉度此生了。”
他的凄惨,一霎间,化为信心,激励着孟天笛,终使他无能推却。
一旁的叶灵,更似百般无助,在在都等待着他的拯救,一切的一切,都促使着他不能消极。
他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右手持刀。
左手持瓮。
火光明灭,冷焰袭人。
那个小小的陶瓮,竟是为了收取秦老人魂魄所用,这时拿在孟天笛手里,似有万斤。
小小陶器,画满了各式符咒,揭开盖子,里面黑黝黝似有阴风迂回,便是秦老人魂魄之将所栖息之处。
秦老人更传授了他一套“七字真诀”,举凡挥刀、开罐、收魂,都有一定规矩,切切不可乱了方寸。反之,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矣。
陶罐收魂
交代了惊心动魄的“兵解”、“收魂”一系列法事,便是眼前要紧的“执刑”时分。
以秦老人之坚定沉着,面临着当前“生死”时刻,亦不禁有些感伤。
他凄惨的眼神,无比眷恋地向孟天笛望着。
“这魂罐,你要好好为我收着,直到有一天你道成之日,或是有缘地遇合,你便会知道,如何处置,这里我也就不再多说了。”
说到了仙缘遇合,有一句要紧的话,如鱼鲠在喉,秦老人定是非说不可:“半生以来,我所要追寻的一个异人,你要牢牢记住,他的俗家名字是……周天麟!”
“周天麟”三字入耳,孟天笛几乎呆住了,继之心里一阵狂喜!
“原来是他?!”
叶灵再一次发出了尖厉的惨叫,一时状若疯狂地跃身而起。
笛音忽止。
便在这一霎,孟天笛挥出了手上的钢刀。
刀光一现,劈中秦老人赤露的颈项。
这一刀有分寸。
随着他拉开的刀式,圆圆地划出一圈刀光——秦老人项上那一颗人头,西瓜似地滚落下来,不偏不倚,恰似在那一圈闪亮的刀光之中。
“哧!”
大股血箭,真像是正月里玩放的花炮那般,足足喷起来丈许高下,哗啦啦溅发出满天的血雨。
却有一团青蒙蒙的光华,蓦地破血而出,一发如矢,直向洞外驰出。
怪在青光包裹之中,一人不及方寸,形貌一如秦老人,维妙维肖,正是秦老人穷半生炼魂之功,所炼就的一点“元神”。
这一霎间,元神奇快如箭,眼看着已将消逝洞外。
千钩一发之际,孟天笛口颂真言,依照老人生前嘱咐,手上陶罐开合之间,就空一晃,“嗖”的一声,已将老人化作青光的元神收落罐内。
情势之快,不及交睫。
随着孟天笛收起陶罐的同时,正为秦老人无头尸身倒下的一瞬。
一切配合,恰当其时。
尽管如此,孟天笛触目惊心之下,亦不禁吓了个魂飞魄散。
便在这一霎,洞外传过来阴森森的一声冷笑:“秦老儿,你纳命来!”
话声方止,疾风如矢,“嗖嗖嗖”三条人影呈“品”字形。长射直入。
身法之快,无异鬼魑,一起即落,现出了一老二少三个人来。
大功告成的一霎,孟天笛第一个所想到的便是叶灵。
可怜的叶灵,其时已奄奄一息。
情势发展之快,惊心动魄。
盂天笛闪电般来到叶灵身前的一霎,正是对方一老二少三人闯进的同时。
其时叶灵显然已为笛音所慑,全身上下像抽了筋一般的无力,整个瘫了下来。
孟天笛大喝了一声:“起来!”
就势拔出了长剑,指向当前三人。
来者三人,正是对方主力所在。
当前老人,皓发银髯,生就一颗三角形的怪头,一身银色长衣,闪亮而有光泽,却非一般丝质品柔细,看上去极具韧性,正是传说中的“天蚕织绵”。
自然,使孟天笛怵目而惊的,并非是这一袭“天蚕织绵”的长衣,却是裹在这一袭长衣之内的一条“独腿”。
只有一条腿。
一条右腿。
那么,应无疑问,来人便是传说中两个老怪物之一的“地久”了。
斩鹰折翅
休道他一条独腿。
眼前这般立架,却像是打进地里的一根钢柱,看上去纹丝不动,衬以修长瘦躯,真有“一柱擎天”之势。
却在这个怪老人手里,持有一根半长不短的手杖,看上去非金非玉,尤具弹韧之力,便是传说中两个老怪物仗以成名的独门兵刃“天蚕杖”了。
紧随在“地久”身侧左右的一双少年,也同主人一般怪样。
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各人一口“孤形”长剑,抱持胸前,却同主人一般,穿着“天蚕织绵”的长衣,腰上系着鼓膨膨的一个革囊,白脸人浓眉细眼,黑脸人狼齿翻鼻,唇红如血。貌相虽有不同却是一样的瘦削,十分狰狞。
一老二少三个人的忽然闯入,势若迅雷,一发如电,带进了满洞的狂风,却是一发而止,动静如一。
只看眼前这一式起落,即知来人之非常身手,显然大非易与之辈。
孟天笛一声暴喝,随着他掌势的一式力拍,叶灵乃由昏沉中蓦地醒转。
却是那般的茬弱无力,几经挣扎,才抖颤颤地站了起来。眼前的一切把她吓呆了。
比她更吃惊的,却是那个刚现身的“地久”,似乎在进入之初,他即为眼前的一片血腥所诧异——这一霎目睹着秦老人倒于血泊的尸身,以及那一颗滚落地上的“六魁阳首”,不用说为之大大吃了一惊。
秦风已死?
像是一阵风般地掠身而起,飘落于秦老人尸身当前。
一霎间,极其诧异,一双细长的三角怪眼里,凶光四射,简直要喷出火来。
他死了!
值此同时,身边的一双瘦长少年,也已双双掠身而近。其中之一,那个白脸少年,陡地弯下身子,一把抓起秦老人地上人头,转身示向“地久”。
“地久”神色一变,点头道:“不错,就是他。”
便在这一霎,孟天笛倏地挥出了手上长剑。
长剑如虹,爆射出匹练般的一道银光,直迫向当前的白脸少年。
孟天笛怒发如狂,这一剑汇集了全身功力,不啻有惊天动地之势。
眼前各人正震惊于秦老人之死,孟天笛这一剑诚所谓“攻其不备”,以“地久”之缜密阴沉,亦难能兼及。
白脸少年,首当其冲,孤形剑抡出一半,即吃孟天笛剑光挥中左臂,血光飞溅里,那一只持有秦老人首级的左手及半面肩骨,一道斩落下来。
有如狂风一阵。
盂天笛叶灵各挥长剑,其势若狂,已自双双脱身而出。
一脚跨出洞外。
直觉得天光刺眼。
叶灵其时仍然十分虚弱,但人到生死相关的要命关头,常常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支持。
虽说这样,瞧在孟天笛眼里,却是无限同情怜惜。
“叶姑娘,你忍着点儿,出去就好了!”
话声方出,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住她的右腕,施展轻功“一丈云”身法,腾身直起,向着侧面岭陌间纵身而出。
身势方落,耳边上响起了刺耳的一声尖鸣,一双飞鹰流星天坠般已临当头,喙爪齐施,直向二人凌空猛袭而来。
孟天笛反手一剑,划出了大片剑光。
这一剑菁华内聚,显非寻常。对于空中一双扁毛畜生,他实已吃足了苦头,眼前一剑,纯以“剑气”相催,实不可等闲视之。
银光绕处,其中之一,首当其冲,腾身未已,已吃剑光劈中,“呱”的一声,一只左翅,竟为之连根劈落,红血雪羽,溅飞满空。
这只向为主人所疼爱、惯以侮人逞恶的硕大厉禽,就此一命归天,鸣声未已,箭矢也似地向着深深涧谷栽落下去。
另外一只,虽未吃“剑气”直接命中,尾部却为剑芒扫了一下,断了几根尾翎,自是饱受了虚惊,长鸣一声,便束翅而回,翩翩落栖于当前巨松之下。
有人严阵以待。
仍然是一老二少。
乍然一见之下,以为是先时入洞的老少三人,细认之下,才知略有差异。
关键之处,乃在于对方老人“时欲微笑”的一张瘦脸,以及长衣掩饰之下的一只独腿——
—只左腿。
孟天笛一念及此,慌不迭拉着叶灵转过身子。
人影翻飞。
眼前又多了老少三人。
显然是“地久”入而复出。
孟天笛冷笑一声,向着背后的叶灵说:“要死我们死在一块,你挺着点儿!抱紧了!”
不知何时,叶灵已俯身盂天笛背上,却把一只柔弱的手腕,攀向孟天笛结实的肩头。
情势的演变,山雨欲来,已到了“生死存亡”紧要关头。
“天长”、“地久”两个老怪物,东西各踞,四弟子分立四方。
由于四弟子中,手持乾坤双圈的侯双,以及另一名白脸少年的双双负伤,且又伤势极重,致使对方一个极厉害的“勾魂四灵”阵势,不能预期从容施展。
但这一切,都不及秦老人的自了身死,使得二老感觉震撼,而至深深遗憾。
愤怒的矛头,指向了当前的孟天笛二人,再不容他二人有所施展。
天马行空
当前的银衣老人,皮笑肉不笑地喃喃说道:“秦老头的那点鬼把戏,岂能瞒得了我们?哼哼,难为他想出了这个主意,以‘兵解大法’留住了残魂一缕,以期来日的转世为人!”
说着他发出了一阵子阴森冷笑,那声音真比哭还要难听。
“不用说,装有秦老头炼魂的那个法器,在你身上吧!”
怪笑了一声,身影突晃,宛若轻风一缕,己到了孟天笛身前。双方相距,不过丈许之间。
却在此同时,身后风紧,另一个老人“地久”鬼魅般地已现身背后。
二人动作一致,来去如电,却似飞花落叶般的轻巧,落地无声。
孟天笛感觉出身侧前后,为一种沉实的力道所箝制,力道之强,前所未见。
他力持镇定,故作不惊,倒也悠悠难量。
天长老人哼了一声,徐徐点了一下那颗三角形的怪头说:“小小年纪,倒也难为了你,小伙子,我们来讨个商量吧!秦老头临死之前,可交给了你一件什么东西?”
孟天笛冷笑不言。
“这样吧!”天长老人冷森森地笑道:“那样东西其实对你是一点用也没有,弄不好还要身受其害,只要你把它和秦老人的‘元神’一起交出来,我就放你们两人一条活路,要不然……小伙子你是聪明人,结果怎么样,你自己应该心里明白。”
孟天笛心里一动,忖思着秦老人生前所言非虚,对方两个老怪物之所以千般逼迫,果然志在那一册“七宝金禅”。
摇了一下头,他仍是一言不发。
“这样你便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话音未已,身后的“地久”已陡地切身而入,长袖猎猎声中,一只左手已凌然作势拍落直下。
白云一片,彩蝶翻飞。
喻之为“地久”眼前的一掌,当作如是之观。
孟天笛顿时觉出,全身上下,连同背后的叶灵,俱在对方那一掌势控制之中。
更厉害的却在于当面老人手上的那一根银色短杖——“天蚕杖”。
随着“天长”老人的一式前指之势,手上短杖,蓦地暴长如虹,尖风一缕直向着孟天笛咽喉要害刺扎而来。
两般出手,势若狂风。
孟天笛身形疾转,来不及递出长剑的当儿,右面肩头,已吃地久幻为蝶影的掌式擦落而过,一片肩衣,生生为之扯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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