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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粱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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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婚前夜,宫里派人过来将公主接到宫里,明日沈苓当从宫里迎娶。齐元帝对这桩婚事的看重程度可见一斑,筹备婚事的一众人更不敢偷懒懈怠。丈丈红绫镶着金线缠满柱梁。宫里如此,丞相府亦是一扫冷清景象,成对游龙戏凤的红烛处处摆上,乘着红果的水晶盘跟在后边。也不知福伯从哪里请来的一众小厮,手脚利索得紧,也不好奇闲事,仅是一天,就把相府整饬一新。入目皆是满满当当的红,精致写就的“囍”字贴在堂前,当真喜庆极了。
  老鼠趁人收拾完了,走进卧房,原先深色的床纱和被面一类都被换成喜色,铺得没有一丝印痕的被子正央绣着大幅交颈鸳鸯的纹样,连旁边的浮萍都绣得栩栩如生,当真应了公主大婚该有的庄重,这细腻的针脚,一眼便知是宫里的绣娘所出。可一想到这些东西都是为那冷面之人准备的,就有些想笑了。老鼠忍不住勾起嘴角偷笑出声,那人啊,也就配些灰啊、黑的正好,这种大红配上去就是满满的违和感。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4章 (下)
  收回思绪,心里却是难受得紧的,疼痛仿佛丝丝缕缕缠上心脏的细线,时不时扯动一下,便是来得突然又不乏征兆的疼痛。原以为几日下来,自己已经心情平淡,原以为会为他迎娶的是这么一位性子温婉的公主而高兴,原以为自己也可以假装不在意的。可是这入目的红,成双的烛和交颈的鸳鸯到底还是刺痛了眼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潸然落下,似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哭够劲了,想举起袖子擦擦眼睛,却被一双更温柔的手拭掉泪水。沈苓叹了口气,轻柔吻上他哭得红肿的双眼,小心将他揽进怀里。这熟悉的怀抱,让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泪再次汹涌起来,几日里的不安和难受都在毫无压抑的哭声里宣泄。为什么一定要成婚?你想做的事情一定要用这桩婚事成全吗?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
  没办法如往常一样说出那句“墨云乖,不哭”,看到这样的他,除了疼痛,再无所感。想就这样放弃一切计划,想不顾一切地带着他远走高飞,什么公主,什么鼠妖,这一刻都已不再重要,他只知道,怀里的这个人牵扯了他的七情六欲,所有的欲因他而生,所有的情因他而动,至于其他,不再在意。冲动的瞬间,理智又占据高台,到了最后关头了,他没有理由任性,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人会因为他的一个抉择面临生与死。所以,这样的他,没有资格。
  等到怀里的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沈苓才道:
  “明日夕时我会出城。”
  老鼠终于抬起哭花的脸看他,眼里满是疑惑。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要完成的事情吗?”沈苓摸摸他的脸,问他。
  老鼠点点头。
  “嗯,我明日出城便是为了这事。墨云,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记着。”沈苓看着他,眼中满是严肃。
  “如果这次一切顺利,那我回城那日必将引起骚乱。我会嘱咐好福伯,适时你便随着福伯逃走,等风波平息,我会去寻你们。”
  不知道沈苓为什么要这么和他说,但还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红烛的光照亮了屋子,满室的红更加有了旖旎的气氛。是谁的手开始不安分地游走,又是谁调皮地咬上对方的耳垂。再下一秒,大红绣着鸳鸯的喜被被凌乱翻起,终是留下了不该有的痕迹。这夜的沈苓热情异常,不安的感觉游荡在两人体内,只能用更加亲密的方式来将其赶走。没有人再去在意脖子上的红迹和背上的抓痕。一次、一次,以贯穿的原始仪式来证明对方的渴望。似是这般,明日的幽暗便可以不再降临。
  娶妻在夕时。婚者,谓黄昏时行礼,故曰婚。宫中灯火早早点上,随着迎亲队伍接近,唢呐班子敲敲打打,加上百宫列队笑迎,倒是一番热闹景象。迎亲队伍为首的,是一身喜服的沈相,明明是喜事,却还是和往常一般冷漠的脸色。两旁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唏嘘不已,真真可怜了那位异族公主,竟是要嫁给这么一个绝情的人。
  按照先前合好的流程,先去接了公主,而后两人入宫殿拜扣皇上和戎族首领,饮了喜酒,便回了相府。一路乐声震天,饶是躲在自己院子里的墨云,也没法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翻了个身,长叹口气,拉起被子把头埋住,终于隔绝了那些声音。
  红盖头早在一路过来时,偏移了许多,而身旁的男人似乎毫无所觉,便由这样仪容的她一路入了相府的厅堂。眼角不经意间瞟到男人执红缎的手,修长分明。脑海里却浮现了那晚的场景。
  虽然下午在亭子里便有感觉,却没想到他夜里当真来了她的住处。本就对这男人毫无感情,也就说不上欣喜和欢迎,自顾自让开门先在椅子上落座,打算看看这男人找她究竟何事。纵然猜到了,但不及他亲自讲明白来得有趣。
  “不知相爷这么晚过来找奴家是要说些什么?”
  “臣只是想和公主求得一个保证。”
  “要我不再接近他?”
  沈苓挑眉,没想到她会如此直白。这样也好,他也不用再拐弯抹角,点了点头,看着她道:
  “是,还请公主见谅。”
  “好,我答应你。”
  “公主如此爽快,那臣还有一事相告。”如果对方愿意配合,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说。”
  “大婚那日,臣不会同公主圆房,后几日亦不会在府里,希望公主不要怪罪。”
  这回换她挑眉询问,
  “便是因为他?”
  “是。”毫不躲闪地直视女子,眼里的坚定深到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公主没有接话,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良久,方道:
  “我们两人本不相识,你怎知你不会对我日久生情?”这么决绝地把这些告诉她,难道不怕她把这一切告诉她兄长或皇上吗?
  对面的男人却没有犹豫地回答她,
  “不会。”
  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门外走,却在拉开门的瞬间停了脚步,背对着她说道:“公主,这件事情便当是我沈苓欠了你的,日后定当还清。至于其他,公主无需多想些什么,我沈苓这一生一世也只认他一人。”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女子的眸子里闪了闪,未置一词。
  待会儿行完礼了,旁边的人便会出府。无论是不是为了躲他,这件事本身就是可笑的。她阿拉媞生就身份高贵,又貌美无双,在族里追慕她的青年多到能把这厅堂填满,如今竟要在此处受这番羞辱,当真可笑得紧。思绪飘远,手中一截红缎已攥得变形。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喝,两人被哄拥着入了洞房。
  果然,男人是言出必行的。待福伯把外头客人送得差不多了,他便消失在了喜房。看去的方向,她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正是那个少年住的院子。
  男人肯定不会再回来了,她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把手中攥了不知多久的帕子扔在地上,再也不愿望它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回来了


第15章 
  沈苓走后不久,有熟人闯了进来。
  适时老鼠正准备漱洗上床,被人拽住了手腕。疑惑地回过头去,恰好撞上那双几欲喷火的赤瞳,想开玩笑打趣,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打断。
  “出了这种事情,你为何不去寻我?若不是我今日提早出关,你还打算瞒我到几时?!”
  他想抽回手,却动不了丝毫,他从不知道红娘的力气竟是如此之大。
  “没有,我,我只是觉得这没什么而已。”扭过头去刻意避开她的眼睛,故作轻松地说出这句话。
  “没什么而已?哼!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这么好唬?我很清楚你对他的感情,病没好就急着回来,总是为他想这想那。你现在跟我说没什么而已?”涂着鲜红丹蔻的指尖一下一下狠狠戳着他的额心,似要穿透一般的力道。
  老鼠咬牙挺着,不吭一声。
  “好!你既不愿和我说,我变亲自去问!那负心汉到底为甚要这么做,那贱妇又是怎么使得勾引之术!”
  老鼠闻言一惊,还未来得及扯住她,她已经幻成红狐从窗外跃了出去,忙也幻了鼠形追上去。他心里不断祈祷红娘千万不要冲动做了傻事,到底还是晚了。
  待到追到喜房之时,红娘已经施了结界困住屋子,任谁也进去不得。老鼠焦急,身子用力往结界上撞,又被反弹出去,他只能透过结界里敞开的大门看到里头的情形。
  公主似乎被红狐的突然闯入吓到,惊恐地跌坐在地上,随着红娘的逼近后退。
  一阵白烟散尽,红娘化作人形,掐住了公主的脖子。
  “你是哪来的东西,也敢勾引有家室的人!”
  “咳、咳咳……”被她紧紧锁住了咽喉,仅留一丝呼吸的余地,努力朝门口望去,再看见门外的墨云后明白过来,试着收拾狼狈的表情,勾起唇角嘲弄笑着,断断续续说道,
  “本公主还道是,咳、是哪来的妖怪,原来是外头那人找来的,咳咳。”
  “废话少说!既然那负心汉不在这里,那我便将他的也加在你身上!”
  红娘抬起右掌,五指指尖缓缓变长,看起来森白渗人。老鼠见此情形,也顾不上其他,强行聚集真气,往结界上劈去。结界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出一个豁口,老鼠惊喜,刚想收回,却见结界罩又复原回去,只得再次聚气朝结界上割。强行运气,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反噬,喉头一甜,血沫喷出。福伯早已听到喧闹赶了过来,眼下见到这番场景,想冲上前来,却被老鼠一声大喝:
  “福伯,别靠近这边!会伤到你的!”
  两道法力的抵撞在最后一瞬发出耀眼的白光,老鼠和福伯都被狠狠地反弹出去。待老鼠望向屋里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倒在地上的女子捂着脸拼命叫喊,不断有鲜血从她指尖渗出,凄厉的叫声和旁边站着的女子的冷漠眼神形成鲜明对比。
  再也顾不上其他,老鼠跌跌撞撞跑过去,想看看她脸上的状况,却被公主猛地推开,手臂蹭在地上擦出深深血痕,红娘见着了连忙蹲下去看他的伤。
  “没事,我没事,”老鼠拽住她衣袖,“红娘,你救救她好不好,你一定有办法的,红娘。”忍不住哽咽起来,沈苓出门前特意和他说了让他暂且护好公主,结果现在沈苓说的危急情况还未发生,他却害得公主毁了容。无论如何,他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发生。
  那边福伯也颤颤巍巍走过来,看到公主的样子时,也被吓得倒抽了口气,往老鼠望去。
  公主突然站起来,扑倒铜镜前面,泛黄的镜面上映出的再不是那张熟悉的脸,现在的这张脸上血痕斑驳,有一道甚至从右眼角划到了下颌那,血肉模糊间,似乎白骨可见。那些伤痕像蛛网一样覆在她最引以为傲的那张脸上,她再也无法承受,惊叫着把铜镜狠狠摔出去,抱着头叫着,蹲到地上,眼泪和着血珠混杂着滴落在地上。
  老鼠还在求红娘,可惜红娘无动于衷,只撕下身上裙子的布条为他细细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老鼠几乎绝望之际,脑海里突然划过那片湖。对了!那泊灵湖!如果是用那湖水,一定会治好公主被毁掉的容貌。
  老鼠一把挣开红娘的手,过去把公主打晕,扛在背上便向远方跑去。
  “你要做什么!”红娘在后面质问,可他不管不顾,加快了步子朝城外跑去。
  看着他是往城门方向而去,红娘突然明白他是要去那泊灵湖,皱紧眉,回头望着那个还没回过神的老人,道,
  “你只当今晚这一切没有发生,千万不能跟他人说,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说完便幻作狐形朝着远方那道身影追去。
  果然,他是把她带到这里来了。狐目里闪过精光,往前跃了几步,到两人身边停下。不发一言,就看着老鼠一来一回从湖里舀过水来,又细细擦净那女子脸上的血迹,最后,舀了两口水轻轻喂给她,这才出了口气,停下动作,瘫坐在旁边。
  “傻子。”红娘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心疼和无奈。
  这真的是个傻子。
  “红娘,”他唤道,而后抬起眼看着她,道,“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红娘闻言先是愣住,而后噗嗤一笑,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真是个小傻子啊。”
  “红娘一直待我是亲弟弟,处处照顾着我。今晚也是见不得我受欺负才这样做的,这些我都知道的。可是,红娘,我们不能这么做。沈苓选择娶她肯定是有原因的,我不想逼他,他如果不愿意说,我便装傻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了。”
  红娘看着他说这番话时的样子,便止不住的心疼,
  “早和你说了不要陷进去,不听话。”嘟囔着抱怨几句,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今夜的月亮很圆很美,却看不见一颗星星闪耀。
  一整夜,老鼠一直照顾着公主。公主半夜又醒来过一次,发现自己身处山洞又开始尖叫,红娘眼不见心不烦,再次把她拍晕。
  记不清为她擦拭过多少遍脸上的伤痕,但灵湖的水很有成效,将将天明之时,脸上的伤疤已经淡到肉眼难见的程度了。老鼠这才放下心来,崩了一夜的神经终于放松,而破结界时的反噬这会儿也开始了,筋肉皮肤分离般的疼,想咬牙忍住不让红娘发现,额角的冷汗出卖了他。
  红娘连忙运气抵在他背上,仔细为他疗伤。疼痛好似擂鼓的棒槌,时轻时重敲打着他。最后,他还是回了鼠形,这样能减轻不少痛楚,也能让红娘的治疗更加有效。
  这一幕被再一次清醒过来的公主尽收眼底,眼底闪过恶毒的光芒,她一定要把自己遭受的所有加倍奉还给他!
  她偷偷摸了下脸颊,却没有触到那些伤疤,不由惊喜万分。但眼下的情况她不敢有所行动,于是闭上眼睛装睡。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他带自己回相府,然后……
  过了近两个时辰,红娘才睁开眼睛,缓缓收掌。老鼠也化成人形,又盘腿而坐,自我运气了一个时辰。他走过来察看了下公主的脸,确定恢复了,这才告别红娘,又背着她回了相府。
  来开门的还是福伯,老鼠知道福伯昨晚已经看到了所有,所以有些不知所措。眼睛不敢看他,脚也不敢迈进门里。想着干脆把公主交给福伯后,自己还是离开算了。眼下这样的情况,在丞相府里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福伯或公主会将他是妖怪的事告诉沈苓,然后沈苓会赶走他。
  他不敢想象沈苓知道他是妖怪后会怎样,他很害怕。
  “小少爷回来了,今天福伯有做小少爷喜欢的菜。”可是福伯什么也没说,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替他接过背上的公主,便领着他进门。
  “福伯。”声音不禁哽咽起来,鼻头也有些发酸。
  “嘘。”福伯温柔地打断了他要说的话,看着他认真道,“无论怎样,墨云都是丞相府的小少爷。”
  “小少爷,去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6章 
  天蒙蒙亮,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丞相府。老鼠出门看怎么回事,却被门外数十把银枪架住脖颈。他再动分毫,估计就会被刺穿喉口。
  虽然是个糊涂的性子,但心念转动间,也明白所有。抑下复杂的情绪,抬眼扫了一圈门外的人。有上百穿着银甲的人手持银枪对着他,而他们身后,是被人团团护住的公主。和她视线相撞的瞬间,她眼中的得意与疯狂,他看得清楚。自知这回十有八九,在劫难逃。
  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惊慌不安,连忙错开视线继续寻找,在确定没有那个熟悉身影的瞬间,终于长出口气,放下心来。看来眼前的女子尚未疯狂至斯,至少没将福伯归为罪人。
  为首有着凶狠面相的统领下了命令,立马有着道士从旁而出,以血写就符咒,定在他额上,又作法锁住了他的灵元。老鼠此时已与普通人无异,被枷锁、链条缚住的身体,再无施法脱离的可能。
  他很惊讶眼前这个道长的修为竟是如此高深,想来应与离元相差无几。毕竟他已是仙体,能这么轻松封住他灵力的道长少之又少。
  很显然对方也是满眼惊讶,原来眼前这人不是妖,而是仙。道长狠狠咬了咬牙,算尽所有,却是没想到这层,应是有人有意将他灵气隐住,若非方才要封灵元突破了术法,估计自己也只当他是只鼠精。
  道长额间有冷汗冒出,不敢再助纣为虐,便转身朝公主道:“贫道修为浅薄,眼下已做了错事,希望公主大人大量,放小人离去。”
  公主闻言大怒,
  “混账东西!一只老鼠也应付不来!”
  道长咬紧牙关,忍下这份谩骂,只又重申了一遍离去的请求。
  公主狠狠瞪他一眼,放他走了。
  到底引起了大轰动,丞相府外,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老鼠被人押出来时,众人哗然。有不知事的,特意压低了声音问他是何人,被问之人尚未来得及回答,侍卫统领已高声说道:
  “此人乃是鼠精一只,心肠歹毒,险些杀害公主。”
  此话一出,道两旁喧哗更甚。先头只是窃声私语,后头不知是谁,开始把手中的某物往他身上扔,鸡蛋、菜叶,甚至石子。墨黑的长发被蛋液粘黏,嘴角处也因石子砸到肿裂出血。老鼠不愿闪躲,没有做错的事他绝不会认错,他不知道公主为何这样污蔑他。他是险些置公主于险境,但他并没有有意为之。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在这片令他窒息的非难中,终于是有了破裂。认识的、不认识的,有过交集的、没有交集的,在得知他是只鼠精的同时,一切情谊都化为乌有。只因说出这番话的是和他同样的“人”,所以站在对立面的自己再也没有开口反驳的机会。
  人妖殊途,四字虽轻,此番却比天塌了的重量更让他难以承受。他原以为的小波折此时看来是比掀翻天的浪潮更让人畏惧不已。他曾经是想过把真相跟沈苓和盘托出的,现下想来竟冷得他牙打颤。是该庆幸的吧,老鼠垂下眼皮,勾起苦笑。
  可是,真是该庆幸的吗?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城外山道上,有一位老者正骑着马十万火急地赶向远处。
  被押到了玄铁精炼而成的水牢里,便是任他又通天的本事也逃不走的。原以为要在这里待上一阵,但约摸不到两炷香的工夫,就有人进来将他押了出去。被蒙着眼睛带下去,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旁边的人将他眼上的黑布条一把扯下。突如其来的目光刺得眼睛酸疼发涨,习惯性地抬手去遮,才察觉手腕被绳子绑在了身后,试着眯眼去看,这才发现他是身处刑场中央,前上方三人端坐,中间那人身穿龙袍,身份不言而喻,左边是公主,右边则是一个没有见过的面孔。而刑场外围,是一层又一层的百姓。
  有侍卫来回,架来大的铁盆,里面堆着干柴,竟有人高。他很惊讶,看到这些的自己,竟是笑了的。
  鼠族天性畏火,无论是平凡的鼠,还是鼠精,畏火这一点却是相通的。他们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杀了他,确实很聪明。
  此时,齐元帝开口道:
  “区区鼠精,胆敢为祸四方,竟起了杀害公主的心思,罪不可恕!”
  龙颜震怒,又配以其侧公主哭得伤心,底下百姓愤慨不已,一声高过一声的“烧死它”震耳欲聋。
  没有辩解的机会,也没有人愿意等到午时三刻,旁边的侍卫应令将他架到了铁盆中央,将他的手脚绑在了木架子上,而后撤走。
  随着齐元帝右边那人一声“点火”,侍卫将火把投入到铁盆之中,遇上干柴,瞬间火势高涨。浓浓的烟气慢慢将他笼住,皮肤开始有了灼烧的疼痛感。他皱着眉,压下冲到喉口的痛呼。
  沈苓不在城中,离元那日带着红娘如山闭关,没有人能来救他。这一点,老鼠内心是十分清楚的。今日难逃一死,可他不愿向这群人做出半分示弱的举动。
  少年有副绝美的皮相,就算此刻被火舌吞噬,那份美也是惊心动魄的。公主不知何时忘了继续哭泣,她住在丞相府里的这段日子,见过这张脸上有过失落、有过黯然,有过欣喜、有过幸福,独独没有见过他现在展露的这份冷漠与疏离,此时此刻的他明明是皱着眉、忍着疼痛的,但那份淡然却是再无人及上。少年似是感觉到她的注视,特意偏过头来望着她。她连忙转眼,视线落荒而逃。此时此刻,她开始害怕了。
  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但内里的骄傲容忍不了她受到这样的欺侮,她是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公主,族里对她倾心的人何其之多,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自己引以为傲的面容差点被他们摧毁!
  火舌已经缠上了少年的身体,被炙烤的肤肉发出难闻的焦灼味,少年身后的木架已被烧得摇摇欲坠。他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疼痛,一声痛呼溢着牙关而出,身子随着木架的倒塌颓然倒下,一切已被火舌侵吞,再也看不见少年的身影。
  刑场静得让人发寒,方才怒气冲天的齐元帝,哭到哽咽的戎族公主,以及下面看热闹的平民百姓,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天地仿佛被隔离在一个绝对的结界之内,除了火烧的噼啪声,除了少年断断续续的痛呼声,再无其他。
  原以为这便是最后,突然有人驾马疯驰而来,丝毫不顾及前面围堵的人群,直直撞了过来。百姓慌忙躲闪,一看马上之人,竟是当朝丞相大人。
  散乱狼狈的外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慌忙着急。下了马便跌跌撞撞朝刑台上去。齐元帝知道其中缘故,在统领投来询问的眼神时点头答应。
  沈苓几欲疯狂,抽出剑来毫无章法地刺向那些挡他去路的人。月色赤红一片,不知是血还是台上仍在肆虐的火舌。心神俱裂,他终于走近那个铁盆,丝毫不顾忌冲天的火焰,想要猛扑进去,下一秒被人猛地从后抱住,酿跄栽在地上。他想再次爬起时,天际突然一阵刺目的白光,有一道浑厚的声音震天传来,
  “尔等小民竟敢作出这等有违天理之事!”
  话里的愤怒震撼人心,明明是一道虚空而来的声音,却能让人害怕至斯。
  却听齐元帝高声答话,
  “鼠精害人,理应有所报应!”
  突然瓢泼大雨,铁盆里的火渐渐灭掉,就在火头将熄一瞬,一道金光从铁盆冲出,少年身形慢慢顺着金光升天。
  沈苓目龇欲裂,猛地上前去抓,指尖划过徒然。
  那道声音又自天边而来,
  “区区凡人胆敢弑仙,尔等必亡!”
  少年已经隐入万重厚云之中,金柱销匿,白光褪尽,天空放晴。铁盆里的火早已熄灭,再怎么找,里面也没有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片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7章 
  短短数日,瞬息万转。南发大水,北生荒漠,西南又有瘟疫横肆,一时间,新朝的繁荣富康再不见迹象。灾难丛生,生灵涂炭,白骨累呈,民不聊生,王朝岌岌可危。
  世人怨言,触犯天规,天地震怒,故降罚人间。
  适时,沈苓反。
  当朝丞相亲自领兵十万自城郊攻入,都城内正官位空虚,正巧多被派到灾区治理灾患和镇压难民,故防御乏力。沈苓领兵势如破竹,血洗乐梧通街,围困皇宫,却无下一步动作。
  齐元帝惊惧,连忙召集朝内大臣,想找将领统兵与其对战,却发现无可用之人。当下震怒,火急火燎之际,看见了站在侧位的吴瑄,大喜过望,立马解帅印于他,命他即时领统卫军防御作战。
  第二日鸡鸣一瞬,沈苓有了动作,一举攻入皇宫内部,没有料想中的对峙搏杀,偌大皇宫里竟萧条得无一人守卫。而宣政殿内,吴瑄领兵控制了所有人。齐元帝目龇欲裂,青筋暴起,面相狰狞恐怖,似要将吴瑄咬碎。
  “你竟敢如此戏弄朕!”
  一声怒吼回荡在殿内,被控制住的众臣更是狠狠哆嗦了两下,下肢抖得几乎站立不住。吴瑄却毫不动容,仍是持剑对准齐胤的喉头,剑锋闪过嗜血的银光。
  “你早应料到会有今天这个下场!”有一道声音传入,随后沈苓出现在门口,缓步踏入。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脚步声像锤子一样重敲在殿内所有人的心头。他们知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丞相,他是新的帝王。事已至此,齐元帝不可能再有活命的机会,方建朝不足十年的大齐朝,是比会在今日腰斩,自此天下将该姓沈。
  “借子虚乌有的罪名戮杀于阁老,满门活斩,残忍至极。是谓毫无人性。
  强娶自己父皇妃子为妻,不顾劝诫,毁人清白,是谓蔑视人伦。
  心性残暴奢逸,在位期间不顾民生疾苦,横征暴敛,大兴土木,是谓暴君之行。”
  冷峻声音在大殿中荡开,是在一条一条控诉龙椅上那人的罪孽。
  “听信谣言,火烧仙人,触怒天帝,是谓乱世之行!”
  最后一条话音落地,沈苓抬起手中的剑,直直刺入齐胤心口。众人惊惧,倒抽冷气间,齐胤瘫在龙椅上,双目几欲脱框而出,死不瞑目。
  “你既是如此喜爱这位置,我便圆了你的梦。”
  再抽出剑,白刃满红。
  转过身环视殿内,领兵长连忙上前。沈苓吩咐道:“去将戎族公主带来。”
  “是。”
  片刻之后,公主被强行扭送过来。她狠狠瞪着殿上的男人,张口大骂:
  “你好大胆子!竟敢谋权篡位!”
  沈苓闻言冷冷一笑,走下来弯着腰和他对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还是我的夫人。”
  公主慌了,她见过太多面的沈苓,独独没见过这个男人露出这样阴邪的表情,口里还说着与她相关的话。
  “那……那又如何?”即使心里已经害怕了,但戎族的血统让她天生不会认输,此番亦是如此,逞强逼着自己直视面前的男人。
  沈苓却收起嘴角的冷笑,直起身子,俯视她,毫不留情地说道:
  “即是如此,为人妻,却心肠歹毒,且皆因妒起,犯七出大罪。来人,赐白绫一丈,就地行刑。”
  立马有人搬来高耸的木架,又有人送上白绫。沈苓完全无视公主闻言后的疯狂,似是一尊木雕一般,不再有任何动作的言语,正冷冷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殿内大臣被迫与其一起看完整个处死过程,有再也经不住恐惧折磨的,直接吓晕了过去。连吴瑄都忍不住错开了眼,但沈苓没有任何动作,似在观看一场最为稀松平常的表演。
  长久的死寂似是永无尽头,无人敢发出声响,因为他们已经亲自目睹了这位新晋帝王的狠绝,谁也不愿自己成为下一个示众斩首的对象,于是拼命地沉默着,恨不得连呼吸声也隐去。
  终于,沈苓不再站在原地盯着戎族公主的尸首。扫视一圈众臣,开始一点一点清算这些年来被他一直压在心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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