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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他有位白月光-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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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她想尽办法给我自由,可我爱她,本就甘心被束缚。”
“我在羽衣国选了处荒芜之地,种了许多月见花,那片白色的花海,比这里还要浩瀚,”孔雀语气轻轻地,念及珍重之人,不由自主变得柔软,“风,很愿意为花海停留。”
东宫芙全身僵硬,眼泪止不住地落,并非为自己,而是对孔雀所言,有了莫名强烈的共情。
“她是羽衣国的祭司,侍神者只能称呼她大人,可我一直想唤她的名字,月见。”
梦淮川上,操纵观尘镜的狐狸面具男子,微微侧身看了桃花树下的红衣青年一眼,淡淡道:“汝有一个机会可以救他。”
姬无羡抬起头,金色的眸中有化不开的哀伤:“方式是杀死你?”
“正是,吾与浮梦生,互为绝杀体,死生皆可换。”狐狸面具下的笑容精致又虚假,“然而救活他,观尘镜脱离吾之掌控,后果对修界或者羽衣国,都会是灾难。”
姬无羡摇摇头:“殿下,我不会。”
“是因为顾忌后果吗?”问完之后,又不由得皱起了眉,这种故意到刻意的问话,又是如同凡人低劣的情绪化。
不能这样下去了。
“不是这样的,殿下,不是的。”姬无羡哑声道。
“吾已给过汝机会。”流光剑一挥,观尘镜璀璨的赤红光亮愈发耀眼,梦淮川下云海翻腾,在寒风狂啸声中,云层聚散离合成巨大的漩涡,天地黯淡,只剩血色般的镜光幽深。
孔雀终是撑不住了,重重坠落花海中,在那之前已将东宫芙用羽翼抱住,翻身以背着地。
北风萧索,花瓣飘零,东宫芙被巨大的羽翼环绕,置身柔软的羽毛中,周身明明是温暖的,颤抖着手轻拂过孔雀颈项上的羽毛,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东宫小姐……对不起……我本想同你保持距离,可又……想确认你的身份,”孔雀美丽的异色瞳中划过一抹哀伤,“我没有时间了,对不起,我一直,都在你身上寻找月见的影子。”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认错人而已,我……我不介意的。”东宫芙闭上眼睛。
她方才努力在想有关那位祭司和羽衣国的事,然而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什么前世今生,没有灵魂转世,话本里都是骗人的,她是东宫芙,只是东宫芙。
“那就好……请你务必好好活下去。”孔雀俯身,轻轻琢了下东宫芙腕上的金铃,灵气倒灌进红线金铃中,东宫芙被笼罩在银白的光环中,被罩上一个守护结界。
“所以,臭孔雀你要走了吗?”东宫芙擦干眼泪,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
“是啊。”孔雀点点头,“多谢你,东宫小姐。”
“再见了,也多谢你。”东宫芙站起身,退开两步,对孔雀鞠了一躬,保持着笑容,看着孔雀的身躯渐渐变得透明。
直到那个身影消失,仅剩一支孔雀羽毛飘落,东宫芙浑身虚脱跪倒在地。
清风徐徐,白色的花海涌起和缓波浪,伏倒在花海中的女子,大悲无泪。
姬无羡怔怔地抱着浮梦生,怀中贴着心口的那封信,如同一团火焰,灼热滚烫,指间的火夕雾微微颤动,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见雪岭上那道出尘脱俗的身影抱琴坐下,信手拨弦,伴着悠扬的琴声,有熟悉的温柔嗓音在和着琴声低声吟唱。
雾锁楼台渡迷津,
不见君影念音容。
明月遥寄不了情,
姑苏夜雪已倾城。
金陵初遇不相识,
江湖夜雨落孤灯。
长相守兮徒惘然,
长相伴兮怅别离。
若得柳桥沽曲生,
且醉且眠且见卿。
浮生一梦皆可忘,
桃李春风慰飘零。
修罗道已被开启,无数邪灵鬼物欢欣鼓舞,自观尘镜中倾巢而出,在梦淮川上空汇成大片大片的黑云,兴奋的狂嚎尖叫声此起彼伏,然而在狐狸面具男子执剑踏云走近它们时,万鬼齐喑,如同膜拜臣服般,等待他前去。
“吾现在,可真像一位邪神啊!”
第115章 完结篇(上)
默情的箫声响起,悠扬婉转间哀伤蜿蜒,奏箫的姬无羡仰头,遥遥看着云雾缥缈间那道颀长身影,箫声变得喑哑低沉。
太子听见箫声,微微侧身,用余光回望了桃花树下那人一眼。
那正是能解除兰羲之的黑羽咒印,让其重见明光的曲子。
姬无羡长久以来修习鬼道,亦为有朝一日能奏响此曲。
如今他能用默情奏响此曲,可惜兰羲之未能听到,浮梦生……亦再也听不到。
“吾并不需要,”太子喃喃道了句,“汝就当是为浮梦生送别吧!”
当初将变数姬无羡留在修罗道后,他回到梦淮川,开始自己的棋局。
隔着万水千山,指间红线与心尖灵血却是他们斩不断的联系,火夕雾需要口诀才能对话,他没有用过一次口诀,单向屏蔽来自另一端的探寻对他来说已非难事,姬无羡无法通过火夕雾感应到他,他却能感知对方的情感。
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这只是确保姬无羡是否活着,将姬无羡在修罗道中的痛苦,分走一半,也是为菌丝的器皿不要彻底报废。
以至于,分开的那些年里,修罗道困住了姬无羡,梦淮川亦是自己的囚笼。
如今,他们都将自由。
太子微微一笑,闭目捏诀,一手以剑指天,梦淮川下风云涌动,空中霓霞聚散,九州大地皆为之震动。
观尘镜发出一声尖啸,无数银色傀儡线自镜中迸发,如同一张蛛网,蛛丝从四面八方伸展开去。
修罗道封印解除,堕渊已被开启,在观尘镜耀眼的赤光中,梦淮川和羽衣神庙之间的通道被打开。
神庙如同羽衣国的进入休眠期的心脏,祭司早已在神庙备下他所需的法阵,只要太子能再来到神庙,羽衣国就一定能从堕渊升起,重见明光,
太子踏上那条通道,修罗道中被放出的群鬼妖邪跟在他身后。
数百年的囚禁与厮杀中,它们很多早已忘了自己是谁有着怎样的过往羽衣国相关,只凭着执念留存于世。
用羽衣族语言祈求了数百年的声音,在修界众人看来皆是语义不明的哀嚎,终年在深渊回荡。
当初兰羲之进修罗道,羽衣国生灵所化的妖鬼邪灵没有认出他,只因他身上有令它们觉得熟悉的气息,就乖乖臣服,自愿为其驱策。
它们终是盼来了真正要等的人。
如今摆脱禁锢重获自由而狂喜的万鬼,发出嗜血的尖啸,只等以牙还牙,血洗修界。
太子在群鬼环绕中,执剑一步步踏上神庙的石梯,重回故土的归人,神色平静,美丽的金眸中无波无澜。
却已将故国衰败之景尽数纳入眼中,没入心底。
堕渊中烈火终年不熄,如同红莲绽放于枯朽的死地之上,阴云密布间,雷电一道接着一道。
位于堕渊中的羽衣国遗址,原本奇异恢宏的建筑,仙殿楼台,大多已坍塌成断壁残垣,繁星般的万家灯火早已熄灭,繁茂的神木已经枯萎,原本仙境一般的存在,灰败凋零。
整个国度,一片死寂,然而唯一活在世间的羽衣国太子却能听见那片死寂中传来的无尽喧嚣,呼号惨叫。
烈火燃遍雷霆不止的堕渊深处,无数羽衣国亡灵还在承受着经年的苦。
神庙的大门开启,如同一个匣子被撬开锈迹斑斑的铁锁,扑面而来带着时光腐朽的气息与满是鲜血的绝望,潮水般涌来。
空荡的神庙中,狐狸面具男子踽踽独行,长袍迤逦拂过冷硬的地砖,锈迹斑斑的烛台上熄灭的烛火随着他的到来一盏盏亮起,烛火映衬下的白衣青年,如同一道孤寂的影子,穿过久远的时光走向最终的归途。
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鬼群被挡在神庙之外,太子独自一人,来到当初祭司施法之处。
祭坛上篆刻着繁复的羽衣族文字符纹,满是尘埃的祭台,尚有斑驳血迹。
抬手在流光剑锋利剑锋上一划,殷红的血液涌出,修长手指沿着祭台上凹槽组成的符纹划过,血液如同细细的涓流不停流淌,地面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烛火齐齐一晃,整个神庙都震动起来。
法阵开启之际,自神庙四方之位的朱雀、金乌、迦楼罗、凤凰浮雕中,迸发出金色的光芒。
太子念动咒语,浮雕中迸发出灵力汇聚成的锁链,顶端金色的倒钩锋利冷寒,狠狠刺入他的肋骨,鲜血喷涌而出,衣上瞬间开出一片血花。
于此同时,琅琊、姑苏、蜀山、金陵、朝歌五方城池长出的巨大桃花树已直达天际,以五城为极点,山川为脉,河流为络,在修界大地画出一个巨大的血色五芒星图案。
那些桃花树的根须亦如同触手般,将整个修界大地缠绕束缚,无论是将山川移为平地,还是撕裂整片修界凡世大地,皆已在太子翻覆手间。
昆仑山颠亦是墨云翻涌,雷鸣大作,隐约有山将崩,地将裂之势。
“阿羡……”刻骨铭心,钻髓噬骨之余,白衣太子不由得轻叹出声。
姬无王朝九皇子的姬无羡的剖心之痛,金色长钉刺穿手足之苦,他已悉数感受了一遍。
可是,还不够。
太子竖起流光长剑,寒光凌厉的剑身映出他那张戴着狐狸面具的脸。
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久等了,诸位。”太子淡淡一笑,与面具上哭脸相反的弧度,如同刀割一般的疼,他早已习惯。
然而伴着一声轰响,羽衣神庙厚重的石门被一道凌厉刀光生生劈开,尤其强劲的力道,破坏力十足,将那道万钧重的石门生生劈得四分五裂,先前被挡在门外的狂风呼啸而来。
尘埃飞扬间,逆光而来的姬无羡手执华丽舍施尔弯刀,身姿挺拔,红衣翻飞如同一只赤色蝴蝶,高束的墨色卷发在风中狂舞,额前那缕白发拂过俊朗容颜,神情肃然,一语不发踏步而来。
太子神色微变,无数白色纸蝴蝶自袖中飞出,染了点点血迹的纸蝶如同潮水般涌向红衣青年,姬无羡不闪不避,手中弯刀信手一扬,刀锋泛着冷白的光,竟是一招破了太子的蝴蝶阵,蝴蝶零落如雨,那道红衣身影穿过簌簌纸蝶,如同鹰隼般疾掠而来,快狠准地捕捉到了自己的目标猎物。
与此同时,华丽长刀伴随着怒火与痛心,凶残无比斩断了那些锁住太子的金色锁链。
灵力连同血液一同流失的太子,反应不及,已被揪着领子抵到祭坛旁的蟠龙石柱上。
“怎么,终是决定要来杀吾救汝心爱之人了?”太子垂眸看了一眼为自己输送灵力的姬无羡,却戴上早已习惯的笑容,讽刺道,“或是为汝的同修好友们来求吾?”
“殿下,您一定要如此吗?”姬无羡紧紧抓住太子的袍服,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着。
“哦?汝在悲伤痛苦,”太子冷笑一声,嘴角的笑意愈发深重,那张有着凝固表情的哭脸狐狸面具,亦如同活物般在缓缓发生变化,最终凝结成一个诡异的笑容弧度,“汝之关切,是对同修好友,汝之深情,是对兰羲之与浮梦生,吾说错什么了吗?”
姬无羡没有回避太子的目光,反而是无比坚定地近在咫尺的人。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吾,汝心中那位羽衣国太子早已死去,何必再自欺欺人。”
太子语气冷漠,却是微微侧脸,在对方无声的注视下,避开那道灼热目光,美丽的金色眸中,郁郁黯淡。
红衣青年看着眼前人,眼中炙热的火焰越烧越盛:“没错,曾经的羽衣国殿下,曾经的姬无王朝九皇子,都已经死了,死在姬无王朝那场灭绝人性的残酷战役中。”
姬无羡双眼泛红:“如今的太子殿下,一意将自己逼至如此地步,却给我留下最好的,无论是大哥,还是浮梦生,都是如此。”
“您对我余生的安排,我不接受。”
太子怔了怔,长久以来禁锢本心的那层坚硬冰封,突然变得脆弱地不堪一击,几近碎裂。
姬无羡松开手,却依旧将白衣青年困在石柱间。
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以情动人,虚情假意的言辞,想劝吾这位祸世邪神收手,保下这个修界,”笼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了拳头,“汝……”
红衣青年一把将太子抵到石柱上,倾身压下,如同艳丽海棠压倒了一树清冷梅花,没有从前面对太子时的小心翼翼,动作十分粗暴。
姬无羡用一种近乎蛮横不讲理地力道撬开太子的齿关,后者震惊之余,心底瞬间烧起一片野火,那把火一直烧遍全身,一把揪住姬无羡调转了两人的方位,修长的手指没入他的长发。
如同两头野兽在噬咬对方,一场凶狠地搏斗,彼此都尝到了对方舌尖被咬破的淡淡血腥味。
那个吻没有意乱情迷,两人的身体灼热滚烫,却都十分清醒地看着对方。
那个吻也并不漫长,两人微微喘息着分开,暴躁归于平静,如同一池春水,无波无澜。
“殿下,我无法赞同您以毁灭修界凡世的方式让羽衣国复国,亦为我的同修好友此时困境担忧,可我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您,就像您也无法阻止我爱您一样。”
“不想徒增痛苦,就安静送吾一程。”太子转过身去,努力保持语调平静。
狐狸面具爆发出一声低低的嗡鸣,随即此起彼伏的尖啸声如同潮水般将神庙淹没。
它们在催促他。
那个面具是活的,聚集了修罗道与堕渊里羽衣国那些亡灵的执念。
羽衣国沉入堕渊,观尘镜是开启堕渊让羽衣国重回昆仑山的关键,然而羽衣国众生灵早已死去,肉身或是腐坏,或是被烈火焚烧成灰烬,只剩无数的魂魄被困在内中。
堕渊内煞气所化的雷霆与火焰终年不息,天罚雷型,地涌业火,那些魂魄饱受折磨,数百年来不得解脱。
而在凡世与原羽衣国旧址分界处的修罗道,被罪哭墙挡在深渊里的原国民生灵,亦是不见天日,在地气不符与厮杀求存的煎熬中过了日复一日。
堕渊内的执念与呼嚎,无数的怨恨交织着绝望与希望,累积成破坏力十足的无形之念,数百年来不得消解,若是冲出屏障与结界,堕渊内整个羽衣国遗址首当其冲,会被摧毁殆尽。
太子将兰羲之的部分摈弃,以血为引,将梦淮川建阵将堕渊与修罗道的煞气引渡至己身,减轻困囿其中族民们所受之苦。
那些游荡在修界凡世的羽衣国死灵感应到他的存在,试探着想要占据他空缺的魂座,他悉数接纳,用自己的血肉养着怨灵。
只要存于世间,无论是希望,还是怨恨,绝望、悲伤,只要还存于世间的痕迹,就有可以复生的可能。
他也因此长出一张新的脸,哭泣的狐狸脸,如同面具般覆盖了他本来的模样。
心意已决,这一次,不能再有任何改变。
长久以来的准备,不仅是为让昆仑山永岁里恢复原状,还要将羽衣国旧址从堕渊中升起,还要彻底颠覆整个修界大陆,改变地气,这片土地将不再适合凡人修士生存,而是一个只适合羽衣国族人生存的环境。
最后一步即是献出自己,以龙骨龙身将堕渊的红莲业火扑灭,散尽灵力修为净化怨灵,他的魂魄会烟消云散,不入轮回。
他的安排,本该没有任何人知道,姬无羡猜到什么,也无所谓。
反正……菌丝会让那个孩子遗忘一切,忘记太子殿下,忘记兰羲之,忘记浮梦生,忘记羽衣国忘记修界凡世,同羽衣国一起新生。
向死而生,菌丝寄体不死不灭,有着十字焰火棠和他灵血的姬无羡,将成为羽衣国第一位苏醒的国民,也许多年以后,也会成为神明一样的存在。
姬无羡望着太子往祭台走去的背影,虽被足下的金色法阵所困,无法再前行一步,却是异常安静,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打破禁制。
姬无王朝的九皇子,本会永远沉沦黑暗,体内流淌着姬无氏的残忍暴戾的血,我厌弃自己厌弃周围的一切一切,如同一道影子漠然活在这世上,我身体我的心我的灵魂都是黑色的。
神明一样存在的您,却为卑微的我停驻。
您的出现,如同温柔的月光偶然落在孤寂角落里的影子身上,让影子有了自己也在发光的错觉。
当初那个孤独黯淡的少年,异想天开地想要抓住那缕圣洁月光,他知道那是妄想,却还是痴心妄想。
可是殿下,我的殿下,您让我的妄想成为现实。
我以为您只会是我的神明,永远独一无二的神明。
可我无法抑制自己,我僭越了妄想了,我爱您,并非是信徒对神明的爱。
这种已经超出边界的感情,我害怕得到回应又盼望着得到回应。
我的妄想再次成为现实,您眼中有我,心中有我。
我见过您最美好的样子,那时候您是高贵、美丽、温柔的太子殿下,您让我见识到美好为何物。
我也懂得您现在为何如此,懂得您面具之下的心。
神明也好,祸世邪神也罢,我只认得,您是我心爱之人。
近千年了,殿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殿下,请不要再丢下我了。
神庙内的法阵被重启,金色的锁链再次将太子束缚,符纹燃烧的火焰沿着锁链蜿蜒爬上去,将太子围困其间。
殿下,我无法证明我有多爱您,也从未想过要去证明。
如果您要殒身灭世复国,那我也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世间无你也无我,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局。
一次两次三次,我都自愿甘愿情愿。
这最后一次,换我先走。
红衣青年看着火焰中央那个人,反手将藏心狠狠捅进了自己的心脏时间沙漏所在的位置,沙漏溢出的紫色细砂飞舞间,他的目光透彻那道火焰之幕。
火焰中金链所缚之人,瑰姿艳逸,束发的冠被震碎,纤长银发披散,流泻如瀑,衣袂飞扬如舞,狐狸面具裂成两半跌落在地。
他看不清那张美丽俊逸容颜上的表情,只听见一声呼唤。
如同姑苏三月时纷纷扬扬细雨中的桃花,带了无尽潮湿水气。
“殿下……愿您……也得偿所愿。”陷入黑暗之前,他微弱的回应,连同那些紫色细砂,被狂风吹散。
第116章 完结篇(下)
“末日将近的天空,有着墨蓝浅蓝翻涌的海水交织着赤红明黄的火焰,连同灰的白的云,聚拢成一个巨大又不停涌动的漩涡,坠落的流星光芒闪烁,拖着星轨划过阴霾天幕,修界凡世的毁灭只在那位拥有近神之力的羽衣国太子覆手间。”蜀山锦官城东,一群少女正聚在亭中听故事,读故事的紫衣女子手中话本,正是现今修界广为流传的拒霜客所著。
那个从姬无王朝对羽衣国发动的战祸开始,到修界凡世濒危的故事即将到达尾声。
话本里的故事自然是凭想象力虚构,但听故事的少女们却觉得还是有几分真实。
她们皆亲身经历过那场濒临末日的灾难。
修界大地被异常生长的桃花树占据不见日光,空间似乎被无形之手牵引,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将陆地扯得四分五裂。
在压抑绝望的氛围中,众人以为的山川崩裂,洪泽滔天,岩浆倒灌,最终还是没有到来。
声势浩大的灭世前兆,在一场纷纷扬扬兰溪细雨中化消,山河如旧,被桃花树占据躯壳的人们全部恢复了正常。
真的只有神之力量做到此等地步吧!
“铃铛姐姐,那位小皇子和羽衣国太子后来怎样了?”有个少女疑惑道。
“不知道诶,拒霜客没写。”铃铛合卷,叹了声,“这个故事让我心情十分复杂。”
故事的主角,是姬无王朝九皇子和羽衣国太子。
无论经过多少岁月,少年一直在寻找他的神明,即便记忆被来自时间的惩罚消磨殆尽,他仍然找到了他的太子殿下,在面目全非的过往灰烬中,爱上了同一个人。
太子亦为他心爱之人作出了自己的选择,羽衣神未死,毁灭之神亦未诞生。
故事结束,人们的生活尚在继续。
焰摩市一役后,三大仙门里的琅琊王氏拨出大量物力财力,投入到灾后重建工作,受到冲击的各城池恢复得很是不错,已有欣欣向荣之势,蜀山东宫氏新任宗主东宫神鹤开仓放粮,救济各地受灾民众,金陵谢氏研制出了根除人体内菌丝的解药,广为派发。
琅琊王氏还在各地建造了阴阳驿用以监察地气和妖鬼动向。
如今已经过去三年,受创的修界各地陆续重建,惶惶的人心亦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平息。
琅琊王氏校场,半空中高高低低飘浮着的风筝靶子形态各异,皆是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的妖鬼模样。
身姿挺拔的少年,身着玄底朱雀纹的箭道服,长发被金翅鸟冠干净利落高束着,张弓搭箭,温柔面庞上是专注认真的神情,发箭之际,目光又锐利暗藏锋芒。
接连射出的金箭无一不中靶心,风筝一个接一个坠落,黑犬小艾坡摇着尾巴满校场追着风筝跑,如同一道黑色小旋风,脖子上的小铃铛响得十分欢快。
不远处的看台上,花梨木三足几上摆着几碟小食,满目生香,白瓷碟盛着绿茶红豆和果子,粉瓷碟托着樱花水信玄饼,霁蓝釉荷叶形碟子里则是摆了雪白糯米团子和桂花糕。
翘着二郎腿的吃糕少年谢少御,一手捧着暖炉,懒懒倚着软榻,似乎看得不过瘾,打了个响指,最后一只中箭的风筝在空中从左到右,从右到左,看似蹿来蹿去不落地,移动轨迹倒是有迹可循。
朱雀衣少年从容自背着的箭袋里取出支比先前要细小的箭,捏了个诀,纤长的手指晃了下华丽长弓,那张弓也变得小了一号。
树缝间漏下的晴光洒在少年白皙的脸上,搭箭上弓,待时机到来,少年眯起眼睛,低喝一声:“破!”
后一支箭离弦带着风声呼啸而去,直直刺入先前钉在靶心的长箭,从箭羽处齐齐将那支箭分成两半,原先的箭坠落,新的小箭钉入靶心,羽翎流淌着光泽,随着风筝飘荡摇摆,自云端跌落。
“哇,思远你可真厉害!”谢少御咬着桂花糕,笑得眉眼弯弯。
王思远收回弓,轻步朝好友走去:“我再让他们放几个风筝,你也来试试。”
“嗯~不要,”谢少御摇摇头道,“心口最近老犯疼,臂力不行拉不动弓嘞。”
“那我们快去医部!”王思远担忧起来。
“怕不是那桃花树的后遗症,医部目前也没办法的。”
“不去检视怎么知道没办法,跟我走。”王思远急切道。
“嘿嘿,我驴你的啦小思远。”
“少御你……你可真是……”
“打风筝没意思,实不相瞒我想去你家猎场夜猎。”
如今整个修界妖魔鬼怪锐减,修罗道罪哭墙被毁,里面的妖邪直接被清空不知去哪儿了,焰摩市还是法定庇护所,这种情况下,修界凡世太平不少,修仙道者有了更多清修时间,但对于斩妖除魔爱好者来说,这些多余的时间只会让他们闲得发毛。
物以稀为贵,导致数十人追捕一头妖兽的情况十分常见,妖兽也许就是个中阶品并不难捕捉,然而捉妖兽的修士们碰上往往会先打一架,运气差的妖兽被困在法阵符阵中一脸愣逼地看着他们打完架被最后的赢家扛走当战利品,运气好没被困的妖兽直接趁他们打架自己撒啦着蹄子跑了。
就……很无奈。
如今修界,只有琅琊王氏自家猎场围困着的妖兽邪灵数量还算可观,按难度等级划分了三个区,供族中子弟和其它仙门子弟散修家的孩子练习升级。
“可现在是休猎期。”王思远摇摇头,“未经允许,不得擅自进猎场。”
“诶,好吧,等王宗主回来,我再去请示。”谢少御将装了樱花水信玄饼的碟子推过去,“来叭小思远,陪我吃。”
“嗯啦!”王思远放下弓箭,在谢少御对面的位置坐下,一片冰凉的东西落到他脸颊,转瞬即化。
“哇!下雪啦?!”谢少御欣喜呼出声来。
是初雪。
泠冽北风拂过南山以南,雪花细细簌簌自重云密布的天空落下,如同纷飞的白羽,整个世界都静谧安然,雪花积成蓬松的雪盖,覆上枯萎的草木。
慕琴音的坟茔亦被白雪覆盖,墓地外围灵绳上那串白色符纸如同白蝴蝶在风中翩跹起舞。
人迹罕至的山道上,一道颀长身影石阶而上,身着朱雀衣的华服男子腰佩华丽长剑,金翅鸟冠熠熠生辉,棕红的高马尾在肆虐风雪中飞扬,手中捧着一束云绮桔梗花,一手略微抬起,宽大的袖摆为花挡住了寒风与雪。
王涣到了慕琴音坟茔前,捧着花站了许久,安静地注视着墓碑,冷峻的面容神色柔和,衣上积了层薄薄的雪。
他俯身将花放到墓碑前:“义姐,思远最近长高了些,修为也精进不少,焰摩市小城主当得得心应手,一切安好。”
“皓羽又瘦了,金陵谢氏内外事务,她都用心打理,除此之外,念及故人,她还是会情绪低落,你知道的,她最重情,”王涣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积雪,“其它都还好,请义姐放心。”
犹豫了一下,又自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里面并列放着两枚金翅鸟戒指,一大一小。
“这件事,我一直想对她提,可是……”
颔首沉默间,风的味道有了一丝变化,风中有了淡淡的薰香气息,王涣迅速将手中之物笼进袖中,一把朱底白梅桐油伞已替他挡了头顶风雪。
身披鹤羽毛氅,紫衣梅妆的清丽女子,一手执伞,一手搭了条貂绒披风,见他转过身来,将披风递了过去。
“我就知道你会来看慕姐姐,”谢霓羽灿若星辰的眸子含笑,“这里一直很安静。”
“嗯。”王涣接过披风,默默系好系绳,面上波澜不惊,耳根却微微有些泛红。。
最近仙门百家联名,想要拥戴琅琊王氏宗主季凌君为仙皇,联名信送到琅琊王氏却如同石沉大海,未得到任何回复。
然而呼声却越来越高,他只觉得过于吵闹。
谢霓羽收了伞,将手中的云绮桔梗花放在墓碑前,翻手召出梵音,拨子挑弦,琵琶声响,冷冷切切如同玉珠撞冰盘,清音清心,萦萦绕绕,正是一曲《礼魂》。
王涣亦抽出朱雀剑,踏曲舞剑,矫如骖龙,剑光流转,琵琶与剑如同双生,配合地十分默契。
一曲毕,眉间略带轻愁的紫衣女子,清丽容颜终于舒展许多。
雪也已经小了许多,零星霰落。
“到了慕姐姐这里,大雪都变得温柔起来。”谢霓羽抱着琵琶,轻声道。
“风也温柔。”
“是啊,就像慕姐姐生前一样。”谢霓羽闭上眼睛,微笑道。
皓羽一定是想起学宫过往了,那时义姐,还有他们,都在,然而如今,姬无羡音讯全无,焰摩市也徒留萧挽银的衣冠冢。
王涣想替面前的人拂去落在衣上发稍的薄雪,却闻云端响起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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