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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先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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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长呼一口气,弯腰把陆吾抱起来,快步来到庭院中的桂花树下:“猫先生。”

  陆吾人立而起,用爪子捧住路易的脸,低声说:“一百年前,你今生十岁的时候,我在这棵树下找到你,你一头浅色的金发,眼睛也是湖水一样的蓝色,你那时候总生病,灵魂虚弱得跟一张薄纸一样,一撕就碎,和十岁的善逝没有一点点相似的地方。”

  “可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因为你看见了我,还冲我笑。我从昆仑墟中苏醒时,浑浑噩噩,什么都忘记了,却忘不了桂花树,忘不了你。”

  空气中忽然飘荡幽幽的桂花香,在他们头顶,一簇簇金色的桂花次第开放,路易坠入陆吾流金的眼眸。

  ……

  整座广都城都笼罩在瓢泼大雨中,天上乌云黑沉沉地压来,偶尔能看见云中白紫色的雷霆电光。

  善逝拖着长剑,从凤栖寺僧人的尸体边走过。他每走一步,速度就慢了些。还未走到山门,他便已耗尽全身力气,倏地跪坐在地。长剑哐啷一声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云中酝酿已久的雷霆终于劈了下来,粗如水桶的雷电落到山门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耀眼的紫光终于将善逝的面容照亮。

  他双手撑着地,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豆大的雨滴打湿他漆黑的长发、素白的僧衣。善逝嗓子压得喊不出声,几乎要喘不过气,他回想着师父、师兄临死前不可置信的模样,心口阵阵绞痛。

  他想再呼唤一声师兄,可再也没人会答应了。

  他是个刽子手,亲手杀死了自己最亲爱的人。

  善逝的眼泪与雨水混在一起,一起落到地上,淌入石砖缝隙,再难分清。他手指紧紧抠进砖土,将厚实的石砖硬生生撬了起来。

  他嗓子哑的几乎叫不出来,只能哽咽,将悲伤吞进肚里。紫光闪烁,雷电一道借一道劈下,几乎要撼动山川,城中百姓都躲在家中,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瑟瑟发抖。

  善逝捡起身畔摔落的长假,剑穗早已被雨水浇湿,他握住剑柄的那一刹那,仿佛看见陆吾关切地向他走来。

  “不能想他。”善逝自言自语。

  明明是秋天,这雨却来得猛烈而蹊跷,山门石阶外,桂树岿然不动,数道雷霆尽数落到树冠,桂树仍毫发无伤。善逝喘了口气,抓着剑飞快跑下山门前的阶梯,在桂树枝面前站定。

  “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善逝抚摸着桂树粗糙的树皮,他方才哭得肝胆俱裂,原本清朗的嗓音变得低沉嘶哑,“我想做一件事情,现在陆吾被监兵君拖住,远在昆仑,阳离也变成翠鸟,徘徊在坐忘观,只剩你了。”

  桂树枝丫摇动,桂花纷纷落下。

  “你要活下去,”善逝低声说,“起码,等我死后,他会伤心,你要代替我把他看好,不许他做啥事。”

  一根桂枝应声而落,稳稳地掉在善逝的手心里。

  “我走了。”善逝笑起来,转身离开,眼角有水滴悄然滑过。落下的桂花被雨水狠狠地击落在地上,染上泥土,不复飘逸。

  穿过天王殿时,忽然听见一声钟楼处,传来轻轻的啜泣,随后又极快地湮灭在茫茫大雨中。善逝脚步一顿,拖着长剑向钟楼走去。他取下腰上的佛钟,一步一摇,啜泣声又响了起来。晨钟暮鼓,再有一个时辰就是黎明,往常总有小师弟会早早地起来,将钟声敲响。瓢泼大雨已持续一夜,凤栖江中江水疯涨,几乎要漫过河堤,天空仍旧乌云密布,偶尔能瞧见云后猩红的天空。

  凤栖寺早就一片死寂,从此再不会有小和尚早起敲钟,古刹仍在,而僧侣已逝。

  善逝迈入钟楼,转过阶梯,来到佛钟面前。雨丝打湿房檐,好在钟楼地面还是干燥的,雷电撕破天空,照亮佛钟下一双老旧的布鞋。

  “路家的小子?”善逝垂眼看着,忽然开口。

  凤栖寺的佛钟极大,钟口平直,钟壁与寻常佛钟的制式不同,单单留下莲花模样的撞座,池间皆为罗叶缠枝。莲花模样的撞座,与霞涌峰围成的红莲道,像了十成十。

  藏在佛钟下的人抖得跟筛糠一样,他颤抖着爬了出来,涕泗横流:“别、别杀我。”还未束冠,俨然是个少年。

  紫色电光再次劈下,轰隆隆的雷声不绝于耳,借着白紫色的电光,他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善、善逝大师?”

  “路漫,你为什么在这里?”善逝一口叫出少年的名字,他声音很低很轻,气若游丝,像是已耗尽心力,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路漫抱住膝盖,缩成一小团,脸色苍白:“我、我想出家,后来在这里睡着了,一醒来,外面就下大雨,我闻到血的味道,听见惨叫声,吓得不敢出去。”

  善逝抚摸路漫的头顶,叹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为什么不走仕途,却要出家?”

  “家父好赌,将家中钱财都输光了,我想经商,可家父好面子,又不肯,”僧人气息和煦温润,慢慢消除了路漫的恐惧,“家母也受不了父亲的毒打,跳井自尽,我、我实在走投无路,便想出家,当一个和尚,起码有饭可以吃。”

  善逝抿起嘴,没说话。他想起几百年前,他还是司马致时抚养的那名少年,吸血为生,与旁人格格不入。也不知数百年过去,他如今怎样。

  他从袖中取出先前那根桂枝,递到少年手中,哑声说:“据我所知,读书人科举应试及第,又叫蟾宫折桂。今天没有月亮,我将桂枝赠给你,讨个好彩头。”他用袖子掩住嘴唇,遮挡嘴角流出的鲜血。

  路漫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树枝。

  善逝又从怀里取出一枚印章,一并交给路漫:“拿着这枚印,去百里外积翠峰下的绀碧寺,他们看到这枚印,便会收留你。那里有我过去居住的卧房,里面有个地窖,放着四书五经与九章算术,还有笔墨纸砚,足够你读书所用,那绀碧寺的住持欠我一笔钱,你就将钱收着,当作赶考的盘缠。”

  路漫不敢相信,随之而来的是漫天狂喜。他不解地问:“善逝大师,那你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善逝低笑:“我是快要死了,临死前想帮个人活下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说罢,他五指成爪,将路漫拎了起来,将自己的袈裟脱了下来,披在路漫头上。他握住路漫的肩膀,仔细叮嘱:“听好了,把这袈裟抓紧,桂枝和印章都拿在手里,别掉出来,待会儿说跑,你就立马往凤栖寺外面跑,跑得越远越好,不要怕雷电,它是在保护你。”

  路漫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恐慌,他不由得揪住善逝的衣服,说:“大师,我以后还能再来看到你吗?”

  “如果你想看到我,就把桂枝种下,等桂枝长成参天大树,说不定你就能看到我了,至于现在,”善逝放下广袖,松开手,后退一步,脸色一变,厉声喝道,“跑!”

  路漫连忙拔腿跑下钟楼,盯着倾盆大雨,向山门拔足狂奔,袈裟鼓满了风,像是一扇风筝。善逝依稀能看见少年怀里探出来的桂枝,风雨中,一簇簇金黄色的花朵仍固守枝头,不肯凋零。

  少年穿越天王殿、跑过三门殿,在下长阶时摔了一跤,又很快爬起来。善逝望着他的身影愈来愈小,最终消失在山门前的桂花树下。

  善逝松了口气,将手里的剑柄紧紧握住,毅然决然地向藏经阁走去。那里隐隐散发着不详的光芒,像极了冥土极北之地、覆盖万里雪山的赤光。

  九阴君,从封印里醒来了。





第72章 白雪融化
   密集的鼓点声敲在伞上,路易睁开眼睛,恍在梦中。

  “醒了?”陆吾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路易慢慢收拾好心情,将桂树下忆起的往事收拢在心底。他手指动了动,摸索着握住陆吾温热的手掌心。

  路易嗓音干涩,甚至有些难听:“猫先生,我梦见善逝死前的事情。”

  路家头一个状元便是路漫,字克己,号积翠居士,又自号桂花翁,从他成为状元开始,仕途就一帆风顺,堪称平步青云,官至宰相,又授予太师头衔。

  路易对历史并不感兴趣,也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己这位开天辟地的先祖。他从微末中爬起,得贵人相助,发奋读书,一口气考到京城,状元及第。鹿鸣宴上,俊秀的状元得到当朝宰相郑勉青睐,将自己的女儿招摇许配给他。

  招摇博览群书、知书达礼,性子温柔,常指点路漫为官之道,路漫将她视若至宝,婚后路漫只有这么一位妻子,没有妾也没有通房丫头。儿女双全,夫妻生活也极为美满,白头偕老。即便放在现在看来,也是不折不扣的人生赢家。

  路漫曾称,他一生最爱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招摇,一个还是招摇。

  路漫有个奇怪的爱好,便是侍弄桂花。他所说的招摇,一是指爱妻,另一个便是指桂花,桂花又称招摇。就算上朝,他怀中都会揣着一小根桂枝,就算皇帝问他,他也不说原因。

  他年老后,也不爱弄权,没事就在家里捯饬金桂。在他状元及第那年,年轻的小皇帝也才登基,如今路漫已过花甲,皇帝也一同老去,几十年的君臣之情,让皇帝对这一心养老的老家伙非常宽容,便给了他一个太师的虚职,俸禄照领不误,偶尔被请入宫中商议政事,却没有年轻时那般忙碌。

  路漫得以将更多的时间放在桂树上,甚至还写了挥墨写下数篇桂赋,来赞美桂花。一到秋天,京城里里外外似乎都能闻见桂花的香气,路漫也因此得了个“桂花相公”的诨名。

  路漫百年后,他的孙辈将他的骨灰与珍爱的桂树一起带回故土,种在广都。

  合上史书,路易只觉招摇这个名字似曾相识。招摇,乃北斗星上摇光别称,杓端两星之一,一内为矛,招摇。

  已经翻过年,到了正月,广都下起细细密密的春雨,比梦里那场瓢泼大雨来得温柔许多。善逝将印章与桂枝赠予路漫时,并未料到路漫之后当真会蟾宫折桂,他只是不想让桂树与那些书与他一样,永坠冥土,直至腐朽。

  桂枝护佑之地,无忧无虑。他能转世并非巧合,司马致收留的维克多、善逝赠书的路漫,冥冥中牵到一起,才有他路易的诞生。

  陆吾化为白虎,卧在地毯上打盹,粗大有力的尾巴甩来甩去,九尾如影随形。路易躺在它身上,枕着柔软的肚子,不自觉地抚摸陆吾身上的白毛。陆吾被他摸得浑身发热,尾巴不轻不重地打在路易手背上,闷声说:“别摸了。”

  路易从善如流,收起手爬起来盘腿坐好。

  “我们去阿柳家,”路易道,“怎么也得把这件事搞清楚。”路易素来是雷厉风行,更换衣物,当他在玄关换鞋时,忽然听到敲门声。路易疑惑,他在猫眼处看了一眼。

  门外站着一位黑发白衣的女子,漆黑的长发挽起,发上插着一支袖珍白伞,露出天鹅一般漂亮的后颈,看起来古典而优雅。

  “雪灵?”路易打开门,对雪灵的到来极为惊讶。

  雪灵眼睛一亮,微微欠身:“妾身来归还将军您的佛钟。”她垂眸,从袖中取出佛钟,一手托着,恭恭敬敬地递给路易。

  路易接过后,困惑道:“你的寒气有抑制的法子了?”

  雪灵抬头,眉目舒展,倒是比以前蹙眉忧郁的模样还要美丽:“是的。”她笑了起来,“云中君将我变作凡人,也可同凡人一样,转世轮回。”

  “你不后悔吗?”

  “将军,妾身很羡慕凡人,”雪灵轻声说,她纤长的眼睫半垂,遮住黝黑的眼眸,“妾身自诞生起,只能终日在冥土游荡,帮九阴君做过不少恶事。”

  她抬头望着路易,笑意盈盈,眼带泪花:“将军还未记起往事,但妾身却心知肚明,您遭受这么多磨难,都是妾身为虎作伥的后果,未尘君说,妾身曾助您逃出生天,却也害您在冥土遭受五百年折磨,也让谢柳生阴差阳错地诞生,合该魂飞魄散。”

  路易愣在当场,只能看着雪灵嘴唇一张一合,他着急道:“你、你、若是你魂飞魄散,那陈逸仙怎么办?你还能活过来吗?”

  “功过不相抵,”雪灵说,“陈逸仙与我的相遇只是一场阴差阳错,薛无瑕这个人本身也不存在,他有更好的姻缘在等着他。”

  路易浑身一颤,忽然发现肩上积起白雪,左右环视一周,他竟不知何时来到雪山之巅,目之所及尽是翻涌的云海。雪灵身上衣服已经变成了素白的深衣,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在风中飘扬,从裙摆开始,渐渐化为飞雪。

  “我所作的恶,让我魂飞魄散,我所作的善,让我有重生的一丝希望,”雪灵淡淡地说,眼泪刚从眼眶中流出,就变成细碎的雪。路易眼前倏地闪过雪灵背着他在石蒜花海中奔向建木的场景,他一怔,伸手想要拉住雪灵的手,可什么也碰不到。

  雪灵衣袖变为飞雪,渐渐向上蔓延,她含泪道:“将军,谢谢您,也请您带给他逸仙一句话,对不起。”其实,我只是将他当成了同您一样的兄长,却因不懂感情,让他错付一腔深情。

  一阵狂风猛地袭来,雪灵彻底化作飞雪,扶摇而上,飞向天际,散落在千嶂雪山、万里云海里,再也找不见一点点和雪灵有关的踪影。

  “雪灵。”

  “未尘君。”

  “我知道你本性善良,把致带去建木,看见那棵树了吗?到那棵树下,你就自由了。”

  “您相信妾身?”

  “你觉得你值得我的信任吗?不要说废话了,致的灵魂已经撑不了太久,把他冰封住,带去建木,那里有一只白虎,他会帮你们打开通往人间的通道。”

  “我要回来陪您。”

  “傻姑娘,说不定这次我就陪着九阴君同归于尽了,他马上就要醒了,你快走!”

  无数没头没尾的对话灌进他的脑海,路易一个踉跄,差些跌倒。门外空无一人,唯有地上那只佛钟昭告着方才雪灵的确来过这里。白虎踱步而来,叼起佛钟,小心翼翼地放在路易手中,毛绒绒的大脑袋凑过去,轻柔地舔了舔他冰冷的脸颊,无声地安慰他。

  “我刚刚……”路易喃喃自语。

  “雪灵走了,”陆吾道,“来见你,归还佛钟,是她最大的心愿,心愿已了,自然魂飞魄散。方才你所见的雪山就是昆仑墟,那是她觉得最安全的地方,身化幻境,魂化飞雪。”

  “所以阿柳才会醒过来?因为雪灵没了,灵魂自然没法继续冰封?”路易摸着自己的胸口,还是无法从方才亲眼所见的景象中回过神来。

  雪灵说自己做过的恶太多,让他在冥土遭受五百年的折磨,也让谢柳生诞生。他隐隐触摸到真相的线索,却不敢去证实。路易想起自己的初衷,连忙夺门而去,前往谢柳生缩在的楼层。

  到达谢柳生的家时,路易心脏狂跳,陆吾紧随其后,变作狸花猫蹲在他的肩头。路易握紧手里的佛钟,敲响了谢柳生家的房门。

  他听见脚步声渐渐变大,吱呀一声,房门打开,门后是谢柳生惊讶的面孔。

  “易先生?”

  谢柳生气色不错,比之前红润许多,双眸湛然有神。他连忙把路易迎到家中,愧疚地说:“之前麻烦易先生了,又照顾我,又安慰我爸。”

  “举手之劳,”路易盯着他,正色道,“你还头晕发烧吗?”

  谢柳生一愣,摇头笑道:“这倒没有,忽然就好了起来,不过,”他的神色忽然伤感起来,“阿花还是没有回来,我爸跟我说,阿花自己飞走了。”他取出一盒竹叶青,涮杯泡茶,一气呵成。

  “易先生。”他将茶杯递给路易。

  室内并不算暖和,一杯滚烫的热茶简直能让人熨帖到心里去。路易捧着茶杯,欲言又止。

  “怎么了?”谢柳生疑惑地抬眸,“易先生有心事?”

  “阿柳,其实我知道阿花去哪里了。”路易刚想开口,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猫叫,下一秒,胖灰狸一下扑了过来,路易一时不察,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地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第73章 书灵之谜
  这一摔,摔得路易眼冒金花,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半天都没爬起来。陆吾愧疚的蹲在他脑袋旁边,伸出毛绒绒的爪子,心疼地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路易一把捉住陆吾的猫爪,没好气地说:“别挠了。”

  陆吾谄媚的喵喵叫了几声,声调又软又绵。

  谢柳生帮忙把椅子扶起来,非常愧疚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要热毛巾敷一下吗?”

  路易连忙摆手:“不用,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说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满脸无辜的陆吾,陆吾尾巴一甩,贴着自己四只雪白的爪子,又喵喵喵地开始撒娇。

  谢柳生还是拿来一叠热毛巾,远远地就听见陆吾绵软腻人的撒娇声,不由得笑道:“易先生家的猫可真爱撒娇。”

  路易哭笑不得,接过谢柳生手里的热毛巾,覆在脑后,感慨道:“他要是能有你的一半贴心就好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谢柳生,他神色轻松,似乎对陆吾身份一无所知,一举一动都极为自然,笑起来时,眼睛弯弯,像是月牙。

  “刚刚易先生说,知道阿花去了哪里,”谢柳生想起刚刚那惊世一摔前,路易所说的话,忍不住问,“您没开玩笑吗?”

  陆吾又开始嚎,这次叫得极为凄厉,声调又尖又细,丝毫不见方才的甜软,谢柳生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住嘴不言。路易把陆吾搂过来,无奈地捂住他尖尖的嘴巴,无奈道:“你看,我一说阿花,他就叫得这么难听。”

  陆吾喵呜喵呜地在路易怀里乱拱,想挣脱他的束缚。

  路易明白陆吾捣乱的意思,他三言两语将此事揭过去,便急忙拎着猫后颈离开。谢柳生诧异,看见路易匆忙的背影,他忍不住低笑,“易先生,一直这么好心。”

  回到家,陆吾从路易怀里钻出来,刚落地,就变成人形,甩甩银发,扭过头对来,对路易道:“不能把鹦鹉是鸿鹄的事情告诉谢生。”

  路易上前一步,握住陆吾的手,眼中满是不解:“为什么?”

  他不明白,就像谢生、陆吾都对他的过去知之甚详,却避讳说起,换到如今,也是一样,他也不能把自己所知的事情告知谢柳生。

  陆吾挑眉,干脆把路易拉到怀里抱住。坐在沙发上,陆吾亲了亲路易的唇角,说:“不能随意干涉另一个灵魂的复苏,你要知道,即使是神,在凡间也会受到约束,每一个世界,都是建木上的罗网叶所化,在叶中行动,自然要受未尘君的约束,即便是他自己。”

  “其中之一,便是不得向旁人透露与那位神有关的事情,即便是我、或者未尘君也不行。”陆吾道,“我想,你已经猜到那位神是谁了。”

  九阴君。

  路易不知善逝、司马致因何而死,也不知道司马致重返人间前到底遭遇了何事,现在略略一想,就能知道,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同那位神秘的九阴君脱不了干系。路易张张嘴,迟疑了一下,才道:“谢柳生与九阴君有关?”

  雪灵与九阴君,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陆吾颔首:“点到即止,至于剩下的真相,我相信你能回忆起来。”他揉了揉路易的头发,柔声安慰。

  “可、光庭的记忆是谁篡改了?”路易安静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件事,连忙揪住陆吾的袖子,着急道,“对光庭有害处吗?”

  陆吾垂眸沉思,他不说话时,侧脸线条极为凌厉,冷漠而不近人情。过了半晌,他抬眸望来,摇头说:“猜不出来,路光庭只是一个凡人,那些记忆对他来说无足轻重,更何况,他与书灵之间有牵扯,知道的只有你、我、他自己,和那个伪装成书灵的家伙。”说到此,陆吾声音陡然卡壳,他直起身,目光灼灼,“不对,书灵,我怎么将那个奇怪的书灵忘记了。”

  路易心头一跳,无数潜藏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像是要挣破桎梏,一齐涌出来。

  “那它为什么要伪装成书灵?光庭说,他找到书灵,就是因为听见有人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不停地念数学题,他觉得烦躁,就循着声音找到藏书阁三楼,把九章算术放了出来。”路易说,“舅舅,为什么将九章算术和都广志分别放在长廊里,都广志是我写的,放在那里无可厚非,但是为什么又要特意放一本九章算术?”

  九章算术并无特别的地方,即便当年善逝赠书于路漫,九章算术也是书籍中不起眼的一部。路澹川却单单将九章算术拎出来,留在藏书阁,其余四书五经等古书却全部赠予省博物馆妥善保存。

  书灵是多久消失的?路易努力回想。

  ——对了祖爷爷,最近步步高好像有点不对劲,都不成天催我写应用题了。

  ——他最近很安静,都不爱说话,我问他数学题,他都不一定回答我,你说,他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他那时候怎么回答的,与陆吾对视一眼后,安慰路光庭,书灵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他话说完没多久,经过凤栖江时,就被带回千年之前,与善逝面对面交谈,他就彻底将书灵这事抛到脑后。再之后,书灵就彻底消失了。九章算术就在他的手里,但是陆吾说里面干干净净,没有残留一丁点与书灵有关的痕迹或者气息。

  只差那么一条线,他就能猜出书灵的真实身份。

  路澹川特意把九章算术放在藏书阁,一定有他的用意,现在想想,就连路澹川提起善逝赠书给先祖路漫时,也只特意提了九章算术,就连栽种桂花,都……

  桂花……

  是了,桂花,路易意识到,他终于抓住了这根线索。

  “猫先生,当初栽种桂花,是你告诉舅舅的吗?”

  陆吾矢口否认:“并不是。”

  一百年前,陆吾凭借祖宅中的那棵桂花,找到了十岁的路易,桂花与路易魂魄相连,只要路易的灵魂还在,那么桂花就还活着。

  “三株桂花,一株生长在将军坟前,一株是司马致送给狼人部族,一株是善逝赠予路漫,”陆吾沉声说,“我并不了解桂花与你到底有什么渊源,你也从未主动对我提起,事实上,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坟前会有桂树,桂树有为什么与你灵魂相连。”

  “我只知果,却不知因。”

  路易笑了起来,牵起陆吾的手,铿锵有力道:“猫先生,我们去广都,书灵一定与桂花树有关,搞不好,书灵就是之前那个找不到踪迹的妖。”

  白虎载着路易在广都城上空飞驰而过,流云从路易身边飘过,天色已暗,透过厚厚的云层只能看见稀疏的星辰。

  路易想起自己那位舅舅,他无疑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商人,就算是在建国后,他也受人尊敬,将绝大多数财产捐献出去,而自己只留了一箱书,就连谢柳生的祖父,也是因为念着东家旧情,而主动留下来。

  路澹川折桂枝、栽桂树的举动非常突然,问他原因,只说是希望学子蟾宫折桂,讨个好彩头。那时绝大多数人听听就算了,并没有深想,毕竟种一棵桂树算不得什么坏事,也不值得人特地去留意。

  其实仔细一推敲,就知道那个理由站不住脚,路澹川栽桂树时,他十九岁,那时候学堂已经名存实亡,只有个牌子挂着,学生老师稀稀拉拉,桂树栽下后没多久,剩余的那一点老师也散了干净。

  “舅舅一定有他的目的,”路易心想。

  更别说,千年前的雷雨夜,善逝还与千年前那棵桂树说话。而那棵桂树生长的地方,就是现在广都中学这棵桂树,矗立的地方!





第74章 枯萎的菩提
  空气中飘荡着让人不安的味道,路易似乎又闻到雨水腥气,天空不知何时覆上黑压压的乌云,让人喘不过气来。黄昏时血色的夕阳就已经露出些兆头,路易抬眸仰望一望无际的天空,乌云后隐隐露出丝丝赤红。

  玫瑰花仍未开,几万亩花海都黑黝黝一片,萧瑟、肃杀。坐落于花海中央的广都中学,是方圆几里中唯一的光源。陆吾踏着狂风,从天而降,悄然无息地落在那株桂树前。树冠如盖,苍翠的树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

  这时的学生们大多在上晚自习,教学楼灯火通明,校园中庭空无一人,万籁俱寂。路易按住口袋里的佛钟,上前几步,在桂树花坛下站定。他仰望这株百年金桂,似乎听见桂树在他耳边轻语。

  路易回忆着善逝与桂树交谈的步骤,将手掌放在粗糙的树干上,催动佛钟的力量,倾听桂树传来的声音。

  佛钟震荡,发出悠远古老的钟声,似乎来自久远的千年前,路易感觉自己的灵魂扶摇而上,置身于苍翠欲滴的茫茫林海,耳边听见一个细小的人声,音色清亮,辨不出男女。

  “快跑……菩提……菩提枯萎了。”

  路易下意识反问:“什么菩提?”

  不知从哪里升起一股黑雾,周身苍翠的色泽渐渐黯淡,脚下的深林在黑雾中扭曲,渐渐枯萎。

  恰在此刻,天崩地裂,苍这个翠的世界从外撕破了一道口子,从裂口向外看,是黑沉沉的天空,陆吾咆哮着从裂口中出现,脚踏飓风,身披火焰,飞奔到他的跟前,咬住路易的衣领,把他丢在自己背上,怒吼:“抓紧我,菩提树死了!”

  路易不敢多问,只能死死揪住陆吾身上雪白的长毛,把脸埋在他的宽阔的背上,狂风在他身畔尖啸,火焰烧灼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猫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路易大声叫道。

  “善逝的遗蜕烧掉后,黄泉水不经过菩提根,菩提失去了镇压枯骨的能力,被九阴君的力量渐渐摧毁。”陆吾说。

  他摆脱了身后追来的浓浓黑雾,险而又险地钻出裂口,出现在广都中学上空。在他们出来的一瞬间,裂口瞬间闭合,将不详的黑雾留在了那个世界。

  路易心有余悸:“刚刚,是哪里?”

  火焰缠绕陆吾的四肢,净化周遭的污秽,陆吾道:“刚刚你看见的是菩提开辟出来的空间,那些黑雾是九阴君的恶灵。”

  当初菩提能生长起来,全因善逝将黄泉之水引来,以肉身为种,将菩提灌溉而成。司马致死时,阳离鸟燃烧自己,让司马致重获新生,才有了之后的善逝。善逝的身体实际上是阳离鸟的力量塑成。

  陆吾悬停在广都中学上空,沉声道:“你记得阳离鸟的来历吗?”

  路易道:“只记得有一个人说我非生非死,赠我缠枝佛钟,阳离也是他给我的吗?”

  陆吾没说话。

  路易知道这涉及过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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