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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仙鹤神针-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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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飞点点头,道:“好,咱们现在就走。”

悟空大师跃起急道:“不行,你们这等茫无头绪地去找,何异大海捞针,救人如救火,岂能拖延时日,马君武如果真临危险,也等不了这长时间,这不是寻访仇踪,就是三年两载,都无要紧。”

白云飞听得怔了一怔,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晚辈愿恭聆高见。”

悟空大师想不到白云飞会如此反问,不觉也呆了一呆,沉吟一阵,道:“以老衲看法,与其盲目寻找,还不如坐守待讯,玄清道人老谋深算,如果事情棘手,他必然设法传讯三元宫,派人增援。马君武遇险警讯,可能促使玉箫仙子和三清观主暂消意气之争,如果老衲想得不错,他们两个人是联袂赴援。”

白云飞暗想,悟空大师的话其中颇有见地,但她一颗芳心已尽投注在马君武身上,要等音讯,哪里能够,沉思良久,抬头笑道:“老前辈说得不错,但很多事往往会出人意外,晚辈倒有一个两全其美之策,两位老前辈不妨守在金顶峰,等候玄清老前辈佳音,晚辈和鸾妹妹一起去追寻他们,如果得到消息,当令玄玉灵鹤传书,恭请赴援。旬日之内,如仍找不出一点线索,自当重返这茅舍。两位如得玄清老前辈传来讯息,可留示说明去向,晚辈自当和鸾妹妹赴去相助。”

玉真子道:“这法子倒不错,我们就以旬日为期。”

白云飞故作镇静,微微一笑,拉李青鸾缓步出房,仰脸长啸,招下灵鹤。附在李青鸾耳边笑道:“妹妹,你不是想骑大白鹤吗?今天我让你骑。”说着话,拉青鸾跃上鹤背,但闻一声长唳,巨鹤展开双翼,冲霄而起。

悟空大师仰脸望着巨鹤消逝去向呆呆出神,白云飞带走了李青鸾,留给他一怀忧虑怅惘……

玉真子看悟空大师两条慈眉愁锁,知他担心李青鸾安危,低声劝道:“老禅师尽管放心,以我看白云飞对李青鸾倒是一片真心爱惜。”

悟空长叹息一声,道:“但愿如此就好。”

玉真子正待答复,瞥见龙玉冰快步而来,她看到了师父后,突然加快脚步,奔到玉真子的跟前,躬身一礼。

这两天来,玉真子和悟空大师都在忙着找玄清道人,根本就没有留心到龙玉冰,此刻骤然见她,忍不住问道:“冰儿,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

龙玉冰被师父问得心头一跳,道:“弟子昨晚曾来茅舍,和李师妹谈了一会后,回到三元宫中去了。”

她不知昨晚师父是否也回到三元宫,所以回答过几句话后,立时现出不安神色,只伯玉真子一开口,揭穿了她的谎言。

玉真子虽然看出了龙玉冰神色有点异样,但因她生性纯厚,从来不说谎言,也没放在心上,点点头,又问道:“你掌门师伯,可在三元宫中?”

龙玉冰听得师父问话,已知师父昨夜未回三元宫去,心中登时镇静下来,笑道:“掌门师伯现在宫中。”

其实,玉真子也是多此一问,通灵道人自祁连山大觉寺归来之后,就潜心修练内功,闭居丹室,很少外出,龙玉冰心中有数,是以答得理直气壮。

玉真子转脸对悟空大师道:“老禅师请在茅舍中休息,我回三元宫去,看看大师兄是否有消息传来,同时请命掌门师兄,以便调派弟子,分访大师兄的下落。”说完,合掌一礼,转身而去。

悟空大师心情怅惘,缓步走回茅舍。

龙玉冰心悬曹雄,看准这机会,溜回自己居住的茅舍里,弄点菜肴,送给在石室养伤的曹雄。

那时,曹雄正在贴壁倒立,运功疗伤。龙玉冰待他运功完毕,才把食物送上,曹雄突然想起那用指拂伤自己的青衣书生,问她是什么样人。

龙玉冰笑着说:“相信你做梦也估不到那青衣书生原是个绝色娇娃,她还对李师妹说,你是个坏透的人呢。”

曹雄把脸色一沉,说道:“既然这样,你不要理会我好了。”

说完话,接着大吃起来。

龙玉冰被说得楞了半晌,才幽幽说道:“你怎么老是这样对我,我要是信她的话,也就不会这样待你了。”说着话,眼圈一红,泪水顺腮而下。

曹雄抬头一笑,仍然继续食用肴饼。

只是那微微一笑,似给了龙玉冰很多慰藉,遂擦去脸上泪痕,秋波含情,望着曹雄。

曹雄吃毕放下筷子,又闭上眼睛养息。

龙玉冰收拾好碗筷,静静地坐在一侧打量曹雄。这时,他少阴、少阳两脉已通,全身气血已可自由运转,灯光照耀之下,愈觉俊美可爱,嘴角间笑意隐现,神态更是迷人。

要知曹雄本就长得俊俏、明艳,此刻,重伤初愈,在那明艳之中,又微现几分倦意,只看得龙玉冰心中怜爱横溢,不自觉移步到金环二郎身侧,握着他一只手,低声问道:“你的伤势,可觉得好了些吗?”

曹雄只觉一只柔软、滑腻的玉手,紧握着自己左掌,心中一阵激动,再难运气行功,睁眼望着龙玉冰,笑道:“我已好转不少,大概再有两天,就可以完全复元了。”

龙玉冰突然一声长叹,幽幽说道:“你的伤势好了,就要离开这里,不知哪年哪月,再能与你相见?”

曹雄笑道:“生离死别,总是难免,那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龙玉冰听得一怔,两行泪水夺眶而出,垂下头,默默无言。

曹雄目光凝注在龙玉冰脸上,又道:“你们昆仑派门下弟子,都得穿着道装吗?那李青鸾为什么不穿?”

龙玉冰心中一动,抬头望了曹雄一眼,又垂下头。

曹雄也不再追问下去,又闭上眼睛调息,不自觉熟睡过去。

待他醒来,天色已入了子夜,只觉身上盖着一件道袍,旁边侧卧着一个青色裹身紧装的少女,星目紧闭,睡得十分香甜。

曹雄细看那少女,正是龙玉冰,半侧娇躯,微闻鼻息,粉面匀红,香气袭人,在莹莹灯光照耀之下,愈觉得娇态动人。

曹雄看了一阵,突觉心中一阵跳动,越跳便越难以忍耐下去,他生性本极冷僻,只问自己好恶,从不为人多想,伸手把龙玉冰抱了过来。

龙玉冰好梦正甜,身子骤然被人一抱,立时惊醒过来,睁眼看时,不禁又羞又急,怒声叱道:“你要干什么?快些把我放开……”说着用力一挣,挣脱了曹雄的掌握。

曹雄冷笑一声,道:“你还能走得了吗?”纵身一跃,如影随形般追去,左掌“乌龙探爪”,猛向龙玉冰右肩抓下。

这时,金环二郎功力全复,出手快速无比。

龙玉冰骤觉劲风近身,反手一招“横架金梁”,挡开曹雄左手,双脚连环飞起,猛踢过去。

哪知曹雄陡然一个转身,让开两脚,直欺近身,左掌一扬,右脚疾上半步,欺人中宫,右手闪电攻出扣住了龙玉冰右腕,曹雄这几招变化,均是三音神尼手绘拳谱所载手法,龙玉冰哪里能够防守得住,微一怔神,已被曹雄紧紧抱住了。

龙玉冰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已没有了抵抗能力,只得低声求道:“你先放开我,我们好好地谈谈,你这样对我,不是爱我,我死在九泉下,也要恨你。”龙玉冰虽然极力挣脱,但是曹雄轻捏着了她尾龙、巨骨两处麻穴,龙玉冰毫无抵抗之力了。

石室中的灯光,突然黑暗了下来。

曹雄点制龙玉冰穴道的手法本极轻微,一刻工夫后,她受制穴道自行解开,但她已无力再挣扎反抗。

灯光又重新亮起,龙玉冰的神志也清醒过来,痛定思痛,忍不住悲从中来,伏在曹雄身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只觉心中涌集了无穷的委曲、痛苦,这一哭竟难遏止,而且哭声也愈来愈大,泪水浸湿曹雄前胸一大片衣服。

蓦地里,一声断喝道:“什么人在里面哭哭啼啼?”

这石室距洞口虽有数十尺距离,但因谷中幽静,又在夜阑之时,仍听得十分清楚。

这一声断喝,直似巨雷下击,只听得龙玉冰五腑震荡,那喝声她异常熟悉,一闻之下,立时辨出是大师兄黄志英的声音。

她收住哭声,定定神,对曹雄说道:“我大师兄来了,怎么办呢?”

曹雄霍然站起,冷笑一声,道:“就是你师父来此,我也不怕,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把他杀了。”说完,顺手取过金环剑。

龙玉冰急一把抓住了曹雄衣袖,泣道:“你不能出去杀他……”

曹雄冷冷地反问道:“不杀他,他也未必能饶得了你。”

龙玉冰道:“这个石室,是我们派中禁地,未得掌门师尊令谕,谁也不能擅入。大师兄和我是经掌门人指派轮流管理这石室,故可自由出入,但这个月轮我当值,大师兄也不能随便进来,你暂隐在石洞中,我去设法把他骗走。”

曹雄听她言辞柔和,不再坚持,放下金环剑,笑道:“这样做,只是太便宜你大师兄了。”

龙玉冰不答曹雄问话,缓步出了石室。只见黄志英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手横长剑,挡在那石洞口之处,看到龙玉冰后,微微一怔,退了几步,两道眼神却深注在龙玉冰脸上。

那眼光中似挟着两把利剑,只看得龙玉冰心跳脸热,她不自觉地低下头,看看身上衣服,问道:“看什么?你难道不认识我?”

黄志英道:“这等深夜之中,你躲在这石室洞里哭,想定有什么伤心之事?”

龙玉冰被他问得一呆,道:“我……我……我是想起了自己凄苦的身世……”

英志英无限关怀地慰道:“天已经快四更了,你也该回去休息,哭坏了身子,那就不值得啦。”说罢,眼神中无限柔和、关注,停步相待,似是要和她一道同行。

如在平时,龙玉冰尽可要他先走,但此刻,她却提不起这分勇气,只因她心中有着无限的愧咎,深觉对不起大师兄。凄惋一笑,道:“你在这里等,我去把石室中油灯熄了就来。”

这半年多来,她对黄志英的态度,一直是冷冰冰的,此刻,突然转变得十分柔和,只把黄志英喜得不断微笑。

龙玉冰奔入石洞,那曹雄正倚壁斜坐,神态十分轻松。他一见龙玉冰奔入石室,笑问道:“你大师兄走了没有?”

她此刻,说不出对曹雄是恨是爱,惟有用最大的忍耐,控制着心中的激动,凄凉一笑,道:“我大师兄在石洞外面等我,他要我跟他一同回三元宫去。”

曹雄抬起头,望着她淡淡一笑,脸上神情十分冷漠。

龙玉冰再也忍耐不住,只觉一阵心痛如绞,柔肠寸断,玉腕一扬,劈脸向曹雄打去。

金环二郎右手一翻,扣住她玉腕,冷冷说道:“你大师兄现在在石洞外等你,你如果不能保持镇静,闹起来于你有什好处?”

龙玉冰心头一凉,两行泪水顺腮而下,突然又变得十分柔弱,满脸愁苦,幽幽说道:

“你……你就忍得下心,不管我了?”

曹雄仰起脸,一声轻笑,道:“你要我怎么样管你?”

龙玉冰泣道:“我要你带着我走。”

曹雄冷冷道:“你不怕你师父派人追杀你吗?”

龙玉冰抬起头,用衣袖抹去脸上泪痕,无限娇羞道:“世界这样辽阔,我们找一处隐蔽地方住下,我……”

曹雄摇头一笑,接道:“不行,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办完,如何带你隐身安居?”

龙玉冰呆了一呆,“那你是存心弃我不管了?”

曹雄还未及回答,突闻石洞外传来了黄志英呼叫之声,微微一笑,推着龙玉冰双肩,低声说道:“你师兄在洞外叫你,你先回三元宫去吧,以后的事,咱们慢慢再谈。”

龙玉冰只怕大师兄闯进石洞,勉强收住眼泪答道:“你要在这里等我,我回金顶峰一趟就来。”

曹雄只是微微一笑,避不作答。

龙玉冰心中慌乱,讲完一句话,匆匆奔出石洞。

黄志英正等得心焦,见龙玉冰急奔而出,心中甚喜,迎上前问道:“师妹可是在打扫……”

忽见龙玉冰两颊泪痕未干:不觉一怔,下面的话,随之中断。

龙玉冰勉强一笑,道:“嗯!我在打扫石室,害你等久了。”

黄志英皱皱眉头,接道:“那你哭什么?”

龙玉冰抹去脸上泪痕,道:“我没有哭。”说着话,向前奔去。

黄志英追在身后,几次欲言又止,两人沿着山谷,联袂疾奔。

龙玉冰转过一个山角后,全力施展轻功,向前狂奔,她不愿和大师兄走在一起,因为黄志英的关怀慰藉,会加深她的愧咎和痛苦……

她一口气奔到梅花林中,才放慢脚步,一阵阵清幽的梅香,渗入心脾,但却无法使她波动的心情平静下来,她索性倚树坐下,仰视梅花出神。

这时,已是四更过后,星光迷蒙,隐约可辨景物,看那盛放梅花,依旧迎风飘香,但是自己这件事如果被师父查出,决难见容门下,大师兄知道了,更是要痛碎寸心,但最使她伤神的,还是曹雄对她的冷漠、寡情……

她愈想愈觉得前途茫茫,不禁伤心不已,忍不住一腔悲苦,热泪泉涌而出。

这等无声低泣,最是伤神不过,不大工夫,龙玉冰已陷入昏迷之中。

蓦地里,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问道:“是冰儿吗?你坐在这里哭什么?”

声音虽然柔和,但龙玉冰听在耳中,却如闻巨雷一般,沉昏的神志骤然清醒,抹了泪痕望去,只见师父站在身旁,微颦双眉,满脸慈爱。

她镇静下心神,颤声叫一声道:“师父……我……我……”

她本想在师父面前,坦率地说出事情的经过,然后才横剑自绝,但又想到那长春谷的石室之中,是昆仑派历代祖师法体奉置所在,庄严圣洁,竟自说不出口来。

玉真子微微一笑,道:“你有什么事,尽管对我说吧,我自会替你作主。”

龙玉冰只听得心如剑穿,一阵气血翻涌,几乎晕倒地上,师恩深厚浩大,更使她惶愧得无地自容,定定神、正待答话,突见一条人影疾奔而来。

龙玉冰看清来人形象后,不禁惊得一呆,只见他右肩处衣服破裂,鲜血浸湿半身,喘息如牛,一见王真子,只喊得一声师叔,人便晕倒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大变,使玉真子也失去了镇静,一伸手扶起来人,右掌在他的命门穴上一阵推拿。

那人缓过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玉真子已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快说!”

来人正是通灵道人门下大弟子黄志英,他长长吁一口气,强忍着伤痛,目光转投在龙玉冰脸上,一瞥而过,答道:“弟子巡查后山,遇到一个黄衣少年……”说至此处,一阵急喘,接不下去。

玉真子急道:“那人现在什么地方?”

黄志英喘息一阵,道:“弟子和那黄衣青年人相遇在长春谷口……”

玉真子不待黄志英说完,回头对龙玉冰道:“快替你大师兄包扎伤处,先把他血止住,送回三无宫交给你二师伯,替他疗治。”最后一句话未完,人已到数丈之外。

龙玉冰细看大师兄右肩伤处,长达三寸,血如泉涌,心头一急,撕下一块道袍,把他右肩紧紧捆扎起来,说道:“大师兄,我扶你回三元官去,让掌门师伯替你敷药疗治。”

黄志英惨然一笑,道:“你快逃吧!别管我了,我伤得虽是不轻,但休息一阵,还可以支撑着回去。”

龙玉冰心里一震,道:“你!你怎么……”

黄志英摇头惨笑,截住龙玉冰的话,道:“你不要多说了,什么事我都已明白,那黄衣少年武功、人才都比我强多了,你快些走吧,等三师叔转来后,只怕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龙玉冰脸色突变,泪垂双腮,道:“他……他把什么事都告诉你了?”

黄志英脸上闪掠一抹凄凉的笑意,道:“没有,但我能猜得出来,冰师妹,也许今生今世,我们已无再见面的机缘了,压存我心中十几年的话,今晚上我要一吐而后快,有唐突师妹的地方,希望你能原谅。”

龙玉冰只听得真情激荡,扶住黄志英泣道:“我恨死愧死了,大师兄,你这样深情待我,还不如拿剑来刺我两下好一些……”

黄志英突然挺身而起,拉着龙玉冰一双手笑道:“这地方不是谈话之处,咱们换个所在。”

他虽然言笑如常,但顶门上却汗落如雨,握着龙玉冰的一只手也不住颤抖。

龙玉冰早已心乱如麻,她任由黄志英拉着她向前走去,这本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此刻,像到了一处陌生的所在一般,流目四顾,神态茫然。

黄志英拉着她穿过梅林,越过了两座山峰,在一处崖下面坐下,淡淡笑道:“师妹,你还记得这地方吗?”

龙玉冰呆呆地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天际闪灿的繁星,对黄志英所问之言,浑如不觉。

他长长叹息一声,左手摇撼龙玉冰的秀肩,叫道:“师妹,师妹……”

龙玉冰啊了一声,从极度的痛苦中清醒过来,慢慢地把眼光移注在黄志英脸上,凄惋一笑,垂下了两行清泪,问道:“大师兄,你心里恨我吗?”

黄志英摇摇头,笑道:“不恨。”

龙玉冰突然伏在黄志英怀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一面低声诉道:“你待我愈好,我心中的愧咎和痛苦愈深,我不能再走了,我要跪在师父面前,要她老人家一剑一剑地把我剁死,我心中痛苦极了。”

黄志英心情激动,热泪夺眶而出,左手拂着龙玉冰散乱的秀发,心中涌集了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十余年来,日夜索绕他心头的玉人,一旦投在怀抱,不禁惊喜欲绝,忘记了他右肩极重的伤势,不自觉一举右臂,但感伤处一阵剧痛,神志突然清醒。抬头望天,星光渐稀,他知道该让她走了,再延误时刻,对她大是不利,推开龙玉冰,霍然挺身而起,道:“师妹,不要哭啦,天色已五更过后,你,你该走了!”

龙玉冰抹去泪痕,忽然变得一脸坚决,说道:“我不走,我要去见师父!”

黄志英凄凉一笑道:“三师叔纵然爱护你,但她也救不了你,难道你甘愿受派规制裁吗?”

龙玉冰神态黯然道:“我既做错了事,死也无憾。”

黄志英默然垂头,沉吟良久,突然抬起头,笑道:“天地间这样辽阔,你为什么一定要死在三元宫中……”

龙玉冰只听得心里冒上来一股寒意,暗自忖道:不错,我纵然接受派规制裁,但在行刑之前,要召集同门,自白罪状,死虽不怕,但那自白罪状,却是羞于出口。

黄志英见她沉思不语,又道:“天快亮了,小兄也不便再在此久留。”说完转身缓步而去。

龙玉冰知他话中含意,是催促自己快走,不禁感激万分,想起过去,对他百般冷漠,更是惭愧之极,哭喊一声道:“大师兄……”纵身追去。

黄志英回头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

龙玉冰道:“你待我如此情重,我……我……”

黄志英仰天大笑,道:“这一生我已经够了,你快些走吧。”

龙玉冰看他右肩伤处,又有鲜血渗出,无限温柔的,带着满脸泪痕,笑道:“大师兄,你再让我替你包扎一下伤势,好吗?”

黄志英点点头,嘴角间微现出满足的微笑,两道眼神盯视着龙玉冰,只见她美丽的脸上,流露出无限的温柔,无限的凄苦,又撕下身上一块道袍,很细心地替他包扎好右肩。

黄志英轻轻地叹息一声,道:“师妹,我虽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却常听师父和师叔们谈起江湖上的风险,你自己要多保重了,什么事都要小心谨慎。”

龙玉冰眼中泪水如同断线珍珠般滚下粉腮,轻咬着樱唇,答道:“我都记下了。”

黄志英抬头望着东方天际,道:“天已快亮了,你走吧!把你身上的道袍脱去,免得引人注意。”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龙玉冰呆呆地站着,直待黄志英转过一个山角不见了,她才转身上路。

龙玉冰茫然奔走在崎岖的山道上,万千心事,纷至沓来……世界虽广大,但她却感到存身无处。

且说黄志英转过了一个山角后,隐住身子,回头探望,只见龙玉冰缓缓转身而去,一个凄凉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他虽然想尽了方法,劝龙玉冰走,但她真的走了,他却又感到怅惘若失,呆在那儿半晌工夫,才清醒过来,急奔向三元宫而去。

他刚到观外,瞥见人影闪动,四个背剑道人,冲出观门。

那些道人看见了黄志英后,立时一齐合掌躬身道:“大师兄回来得正好,我们正是要出去找你呢?”

黄志英心头一跳,道:“师父呢?”

最左侧的一个道人答道:“师父现在后殿,等待大师兄回话。”

黄志英啊了一声!急步向观中奔去,穿过了几重殿院,到了后殿,那四个道人也鱼贯随在他身后人殿。

只见通灵道人穿着一袭青色宽大的道袍,坐在大殿中间,身后站着两个眉目清秀、年约十四岁的道童,四个道装男子守护两侧,靠右边一张松木椅子上,坐着三师叔玉真子。

黄志英急抢两步,拜伏地上,道:“弟子黄志英,叩见师父。”

通灵道人转脸望了玉真子一眼,问道:“你龙师妹哪里去了?”

黄志英吓得打了一个冷颤道:“龙师妹替弟子包扎好创伤后就和弟子分了手,不知哪里去了。”

通灵道人微笑道:“你胆子好大。我问你,我们昆仑派欺师灭祖的罪名,应该受什么条律制裁?”

黄志英惊出了一身冷汗,答道:“欺师灭祖,在我们派规之中应处死罪。”

通灵道人蓦然一变脸色,双目中神光闪动,冷冷问道:“你身为首座弟子,应知本门戒律森严,老实讲,你龙师妹哪里去了?”

黄志英道:“弟子……弟子实在不知她去向何处。”

通灵道人素知他不说谎言,一时间倒无话可说,沉思一阵,又问道:“你当真不知道?”

黄志英道:“弟子当真不知。”

玉真子接口道:“二师见也不要一味追问英儿,逆徒既敢把人私自隐藏长春谷内石室,必已早有预谋,只可惜我对她十余年教养心血,完全白费了……”言下无限凄然。

通灵道人叹息一声,道:“以冰儿生性和她平日做人做事观察,这件事殊出人意料之外,你也不必为此自责,眼下尚有很多疑窦,待查清楚后,再作处置。”

玉真子霍然起身,道:“掌门师兄所作各种论断,和我的推想相同,目前只差把叛徒捉到,按派规明正典刑,我料她在这一个时辰之内,决走不远,我这就去追她回来。”

通灵道人道:“只是不知她的去向,追回恐非容易。”

玉真子道:“叛徒罪证既确,就是踏遍天涯,我也得把她处死剑下。”

通灵道人起身离座,回头吩咐身后两个道童,说:“把你大师兄暂押入观后石牢之内,未得我令谕,不准他擅离一步。”

两个道童答应一声,押着黄志英离了大殿。

玉真子道:“他右肩伤势不轻,你得先替他敷药,再送押石牢不迟。”

通灵道人道:“松、鹤两个徒弟,自会给他疗治伤势,用不着我们多费心,我们一道去追擒叛徒吧。”

玉真子道:“大师兄行踪尚未探出,又出这桩麻烦,那曹雄武功不弱,当心他会再来三元宫中取闹,二师兄不宜离开,追擒冰儿,我一人力量足够了。”

通灵道人叹道:“小兄无德,致使历代祖师蒙羞,但事情既已出来,急也不在一时,眼下的两件大事,追查大师兄的行踪似较重要,我和你分头追赶冰儿,以百里为限,不管追到与否,均应返回观中,待寻到大师兄后,我们再仗剑江湖,追访叛徒下落。”

玉真子闻通灵道人所说,点点头,当先出了大殿。通灵道人又吩咐四个站候两侧的弟子几句,才追出来。两人出了三元宫,天色已经大亮,玉真子向东南追去,通灵道人向东北追去,这两条路都是龙玉冰最可能走的路。

因为那金顶峰位处昆仑山东南山麓,北临阿尔金山,渡过那重山峻岭,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戈壁沙漠,西行则深入昆仑山腹地,尽都是绵延无边的叠峰重嶂,正南又进入西藏,有可可稀里山横阻去路,只有东南、东北和正东三个方向可走,龙玉冰曾追随玉真子数度行走中原,几条出山捷径,都甚熟悉。通灵道人、玉真子虽然研判出她出山方向,但却无法拿准她走哪条路出山。

是以,两人追出了百里以上,终于失望而返。

再说龙玉冰迷迷糊糊地奔行一阵,神志逐渐清醒,她生性本极聪明,神志复常后,开始考虑眼前处境:昆仑派门规森严,自己虽受师父宠爱,也难逃门规制裁,此次所犯大错,又是派中极大极重条律,势将伤透了恩师之心,如被追上,必被押回三元宫正典行刑……她忖思良久,觉得只有逃亡一途。

转念又想到深重师恩,不禁又犹豫起来。突然,她脑际浮现出曹雄的影子,那俊俏的形貌,迷人的微笑……还有那冷漠神情。

紧接着一个念头,袭上心来,暗自忖道:事情到了这地步,总应该再见他一面,就是要死,也该横剑自绝在他的面前……

一想起金环二郎,她立时定了主意,脱去道袍,佩好宝剑,认定出山方向,横渡峰岭而过,她走的尽都是重山峻岭,避开了出山之路,所以通灵道人、玉真子两人都未能追得上她。

她经过数日兼程奔波,进入了青海境内,她身上未带一点银钱,无法投宿客栈,只好沿用老法,打些野味,做成干粮,晚上宿在古庙之中。

要知昆仑派是武林中正大门户,龙玉冰叛师逃亡,事情原非得已,但她对师门各种训戒,还牢牢记在心中,是以,宁愿忍受露宿饥饿之苦,不肯再犯门规。

这天到了四川崇宁县城,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连打了几个冷颤后,身体发起高热,只觉眼花缭乱,头重脚轻,难过至极,这时,她不得不投宿在客栈中了。

在她想来,住店休息一夜,服点药物就可痊愈,哪知她半月来露宿奔波,心神憔悴,病魔早已乘虚而入,只因她一身武功,发作极慢,待她投宿到客栈之后,病势急转直下,全身寒热交迫,人已经支持不住,店小二给她送上茶水时,她已倒在床上不能行动了。

那店小二看她衣着褴褛,又生重病,不禁暗暗想道:看她病势,似乎很重,如果有甚么好歹,不但要赔上几天饭钱、房钱、还要打上一场不大不小的官司。

从来干店小二这一行的,大都是势利眼睛,看龙玉冰那份落魄样子,心里先有三分轻视,放下手中茶水,正想上前设法把她撵出店去,蓦然目光触到龙玉冰身侧的宝剑。

这就把店小二吓得怔了一怔,暗想道:这个青年女子,穷得连衣服穿都没有,却带着一柄宝剑,看来决不是什么好人。

他心里正在转着念头,龙玉冰突然转过身来,叫道:“店家,店家,给我一杯水喝喝好吗?我口渴死了。”声如燕语莺鸣,清脆动听之极,店小二眼睛一亮,两道眼神盯在龙玉冰脸上,再也移不开去。

龙玉冰自逃离昆仑山后,一直穿着那一身玄色短装,这本是玉真子带她在江湖上走动时,替她做的衣服,平时她很少穿用,只因听曹雄问她李青鸾何以穿着俗装,她心中认为曹雄不喜看那宽大的道家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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