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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犬天下-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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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已在座船顶舱的观景大厅里,却是被拖拽上来的。底舱仓库里的那一番拼斗之后,厉虎一手一个,拖着他和胡青枫上了木阶,来到了这里。
胡青枫穴道未解,满身是血的趴伏在地上,刘元鹤的待遇比胡青枫稍好一点,被放在了一张木椅上。
船上灯火通明,已聚集了不少人。各派群豪听说抓获到了奸细,都纷纷赶来,除了纪雄、靳易虎和单恩等外,还有其他二三十人,船舱里拥挤不下,不少人都站在甲板上。每个人前来,都不免要问及经过,于是刘元鹤和胡青枫强行闯入底舱,刘元鹤被制,胡青枫企图放火烧毁油罐的事迹被反复述说了好几十遍。
每听到一遍,刘元鹤都脸上发烧,只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只可惜船上根本没有地缝,而且他身中剧毒动弹不得,就算有地缝也钻不了。
愚蠢,无能,可怜虫,浪得虚名,从这些人瞧过来的眼光之中,刘元鹤能够猜得出他们心中所想,这感觉简直比拿刀杀了他还难受。
袁溪早已闻讯而来,此刻就站在刘元鹤的身边。他大概也感受到了刘元鹤的心情,说道:“刘师叔,我们还是先回座船吧!”
刘元鹤点头。眼不见为净,回船去至少比坐在这里丢人现眼要好受一些。
袁溪扶起刘元鹤要走,却被一人横过手臂拦住了去路,正是厉虎。
“慢着!”厉虎道,“今夜之事要等石头老大裁决,刘元鹤现在还不能走!”
袁溪道:“刘师叔身受毒伤,我要扶他回船去歇息。”
厉虎道:“刘长老和胡青枫强闯底舱,试图放火,怎知他们两人不是一伙?”
听到此话,刘元鹤气得几乎吐血。
袁溪道:“我师叔被胡青枫偷袭,怎会与他一伙,厉兄未免多疑了。”
厉虎却把眼睛一瞪,道:“这个也很难说,为避嫌疑假装受袭之事也是常有,反正在老大回来之前,他决计不能离开此地!”
袁溪一向甚是平和有礼,闻听此言脸色却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却听得舱门外有人朗声说道:“刘长老身为少林高弟,‘罗汉门’的长老,乃是武学宗师的身份,在豫境德高望重,怎么会当奸细呢?厉虎,你确是太多疑啦!”
说话之人,正是华不石。只见他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身旁一左一右两位美人,一个是楚依依,另一人正是“水月堡”的二小姐元倩。
他的这一番话,若在平日说来自是赞美之辞,现在听到耳中,却怎么都象是讥讽。
厅内的厉虎,西门瞳见了这位大少爷,皆恭身参见。
华不石进得厅来,向四下拱手道:“本少爷刚才乘小船到河面上去探察敌情,一时未及赶回来,让各位久等了!”
厅内的众人也都纷纷还礼。
刘元鹤心中暗忖,此人与元倩在一起,明明就是携美游河,居然自称是去探察敌情,当真好不要脸!只不过就算这花花少爷再不要脸,今夜最为丢人的还是他自己,念及至此,这位刘大长老的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
厉虎道:“石头老大,你叫我在底舱里藏身捉拿奸细,果然料得没错!这刘元鹤和胡青枫点倒了门外守卫闯进仓库想放火,让我给抓住啦!”
华不石道:“哦?你且把详细的经过说来听听。”
这令人羞惭的经过在这个晚上刘元鹤已经听了不下几十遍,现下还得再多听一次,他的一张老脸无处可搁,却也没有办法。
听到厉虎说完了整个经过,华不石走到刘元鹤的身边,细细察看了一下那处被刺伤的创口,道:“果然是魔道中人惯用的毒药。”
他伸手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丸药,说道:“刘长老把这颗解毒药丸服下,运功调息两三个时辰便即无碍了。”
袁溪接过药丸,说道:“多谢华少爷赐药。”
华不石道:“不用客气。此毒虽然十分厉害,幸好我以往就曾经遇过,所以早有所备。”
袁溪将药丸喂到刘元鹤的口里,又从桌上倒了一杯水让他冲服。
华不石走到了趴伏在地上的胡青枫面前,吩咐道:“厉虎,解开此人穴道,我有话要问他。”
厉虎一脚将胡青枫踢得翻过身来,伸手在他胸前和腰间拍了几下,另一只手已拔出阔剑,剑尖抵住了他的咽喉,喝道:“喂!我们老大有话要问你,若想活命的就老实作答!”
华不石在胡青枫的身前蹲下,问道:“我问你,刺伤刘长老那把短匕上所喂的剧毒是从何处得来?”
胡青枫穴道已解,却依然紧闭着双眼,一张枯瘦的脸上神态木然,好象全未听到华不石的问话一般。
只见剑光一闪,一物已落在了地上,竟然是大半只耳朵!
厉虎喝道:“你聋了么!若再不答话,我把你身上的零碎一块块全都割下来!”
若论出手狠辣,少有人能比得上凶人厉虎。先前在底舱拼斗中,胡青枫身上本已被刺了好几剑,肩上臂上俱是鲜血直流,这一下又被削去大半只耳朵,他就算意志再坚,剧痛之下身体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华不石道:“本少爷再问一次,你的剧毒的何而来?”
胡青枫紧咬着牙关道:“你杀了我吧,胡某甚么也不会说的!”
厉虎大怒,剑锋一颤又要动手,华不石却道:“且慢。”
他目光如炬,盯着胡青枫的脸,说道:“就算你今日能烧掉底舱里的油罐,也定然逃不出这水寨去,你为‘富贵盟’充当间客,他们根本未把你的生死放在心上,才会叫你来干这等有来无回之事,你可明白?”
胡青枫额头上冷汗直流,却不说话。
华不石道:“你身为‘褐衣门’掌门,现在门中几十名帮众弟子都在船队里,你难道全不顾及他们的性命么!”
胡青枫全身一战,睁开眼睛道:“只有我是奸细,‘褐衣门’的弟子一点也不知情,华少爷莫要杀他们!”
华不石厉声道:“你这掌门人当间客,门下的弟子又岂能放过!”他转头问道:“厉虎,‘褐衣门’的其他人现在何处?”
厉虎道:“阿瞳带霹雳营已把他们围在座船上。”
华不石道:“杀了他们!”
厉虎出声答应,便要传讯杀人。
倒在地上的胡青枫发出一声嘶吼,挣动身体朝着抵在喉间剑锋上撞去,但厉虎哪会让他得逞,剑尖一侧便让他撞了个空,接着一脚重重踏在他的前胸,将胡青枫踩回到了船板上。
胡青枫嘶叫道:“华少爷,你要杀就杀我胡青枫好了,那些弟子甚么也不知道,求你饶他们性命!”
华不石道:“那你现在可愿意回答本少爷的问题了么?”
胡青枫哀声道:“胡某实在是不能说!我的妻子儿孙,一家十几口都落在他们手上,我若透露一个字,他们就全都要死……”
华不石道:“你不说,他们难道就能活?”
胡青枫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至少还有一点儿希望,胡某反正也是死定了,总不能让胡家绝了香烟后代。”
华不石凝望着胡青枫的眼睛,过了良久才站直了身体,轻叹了一口气,吩咐道:“杀了他,把尸骨交给他的弟子,让他们带回‘褐衣门’去吧!”
胡青枫闻听此言,眼里却流下泪来,颤声道:“多谢华少爷……”
华不石出身黑道世家,以他的手段若要强行逼供,胡青枫决计无法保得住任何秘密,但是这位大少爷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给了他一个痛快。
原因之一自是让他的妻子儿孙有一线活命的机会,而更主要的原因,是华不石知道魔道中人行事缜密,象胡青枫这种临时被要胁充当间客的小人物,根本就掌握不了多少秘密,逼问出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价值。
这般处置,对于胡青枫来说其实已是最大的仁慈了,而华不石亦是知道,象这样的间客内鬼,在船队中这四十三家白道门派里肯定不只有这一人。
厉虎一剑刺死了胡青枫,尸体随即便被抬了出去。船舱内外的众人面色皆有些惶然,虽说内奸人人得而诛之,但是厉虎当众割耳杀人的狠辣手段,仍令得这些人多少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袁溪道:“华少爷,今夜的事情看来已经很清楚了,胡青枫乃是‘富贵盟’奸细,与旁人无关,敝师叔身中毒伤,要回座船去调息养伤,这就先行告辞了。”
华不石却一摆手道:“且慢!刘长老的毒伤并无大碍,稍迟些调息也没有关系,本少爷还有要事对大家讲,请刘长老和袁少侠等一下再走。”
刘元鹤今夜丢尽颜面,袁溪亦感觉到脸上无光,二人都想要早点回去,但听得华不石这般说,却也不便执意离开。
第678章 单挑决胜
刘元鹤今夜丢尽颜面,袁溪亦感觉到脸上无光,二人都想要早点回去,但听得华不石这般说,却也不便执意离开。
袁溪只得道:“好罢,就请华少爷先宣讲要事。”
眼看着袁溪把刘元鹤扶回到椅上坐好,华不石才轻咳了一声,说道:“这几日咱们坚守水寨不出,策略很是成功,黑道战船虽多,却拿我等没有办法。只不过此计只能用到今天为止,明日可就不能再守啦!”
船队中的各派群豪没有一人愿意出战,华不石的龟缩之策深得人心,然而此时这位大少爷却说明日已不能再守,令得众人均自吃了一惊。
“伏牛派”掌门纪雄道:“华少爷,咱们用发石机投掷火罐威力甚大,以纪某看来以此法防卫水寨固若金汤,为何不能再守,是不是火罐已经用完了?”
华不石道:“火罐倒还充足得很,只不过楚长亭已经想出了应对之法,所以不能再用了。‘水月堡’的元小妹擅于驾船,刚才本少爷与她一同划小舟到河面上去窥探敌情,具体情形请元小妹来述说吧!”
元倩朝这位大少爷嫣然一笑,上前两步,脆声道:“今日黄昏时分,小妹和华少爷驶舟靠近黑道的水寨,瞧见那些黑道强人砍来许多圆木,在河岸边扎起了二三十只木筏子,每只都有七八尺宽,三丈余长。”
纪雄道:“他们扎木筏做甚么,难道是船只不够用了?”
此处大多数江湖门派中人,都从未经历过水战,“伏牛派”位于伏牛山下,纪雄是一个旱鸭子,连浮水也不会,对于船战的攻防之道更是不明所以。
元倩道:“我们守卫水寨,靠的是火油,敌船一靠近就定会被投掷的油罐烧着,他们准备这许多筏子,是想要利用它们来强攻,这些木筏被点着了,可以顺着水流冲入我们的船阵,让我们自己烧自己。”
这等强行突破火阵之法,用战船其实亦是可以做到,不过黑道的那三十余条战船实是不菲的家当,楚长亭当然舍不得经此一战就全都烧毁,所以这几日才未做强攻之举。而木筏虽是简陋,划行的速度也远不及战船,但借水流之势倒也可做强攻之用,更胜在值不了几个钱,烧掉了也不可惜,正是用来冲击火阵最合适的工具。
元倩的一番解释,厅内的众家门派中人才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华不石道:“当下之势,黑道造好了这许多木筏,显然已是做好了进攻的准备,大约明天一早便要大举冲击我等的水寨,不知诸位可有甚么迎敌的主意?”
船队中这四十三家门派,虽单论人数并不比对方少,可是一来大家都不擅水战,二来各派怀着自保之心不肯出力,真要与楚长亭的黑道水军交锋实无胜算。
过了半晌,“鸭行门”的掌门人单恩才道:“华少爷神机妙算,又是此行的主事者,还是华少爷想办法,咱们遵照而行便是。”
白道群豪出不了甚么好主意,华不石早有所料,凝眉问道:“你们当真肯听从我的指挥行事么?”
单恩道:“华少爷若能想得出好办法,大家自当听从。”
这位“鸭行门”掌门此话说得甚是狡猾,华不石必须要想出一个“好办法”大家才会听从,至于什么样的办法才能算“好办法”,却并无定论。
华不石瞥了单恩一眼,微微一笑道:“好罢,我倒是想了一个办法,你们看看好不好。”
他略为一顿,道:“对方大举强攻,我等门派的帮众弟子都不谙水战,与他们硬拼定要吃亏。不过本少爷素闻那‘黑道盟’的总瓢把子楚长亭心高气傲,为人十分自负,是以准备发出一封战贴向他挑战,约他单打独斗一决胜负,想来楚长亭定然不会拒绝。”
楚长亭个性骄傲无人不知,然而他的骄傲却并非没有理由。以二十六岁的年纪便统率一境黑道,在“黑风录”上排名第十五位,成为“天下盟”中少有的年轻高手,平生经历数十战从无败绩,武功已至炉火纯青之境。
面对楚长亭这等超级强人,这华少爷居然想要下战书与他单打独斗,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一时之间舱内的众人俱都面面相觑,竟是一片安静,没有一个人出声。
只听得华不石大喝一声:“来人,拿纸墨上来!”
一旁有弟子应声称是,很快就将墨台纸笺端了上来放在桌上。但见这位大少爷提起大毫,刷刷点点,片刻之间就写好了一封战书。
由于华不石的字写得甚大,围在桌边的众人都能瞧得清楚,但见那纸笺上写着:
“长亭小儿,敝知尔等桃花峪水寇啸聚黄河,为非作歹,早就除害之心,盖因无暇未顾及耳,今会盟四十三家门派西行讨贼,天兵降临,尔等不知鼠蹿退避,胆敢行船阻道,实不知死也!现约长亭小儿明日午时正点,大河之上独斗以决胜负,尔若知机从速撤兵远遁,否则必取尔首及祭旗!”
这一封挑战书似文似白,口气却是极大,也极不客气,竟称对方为“小儿”,楚长亭见到,只怕想不生气都难。
华不石写完之后拿起纸笺来瞧看了一遍,神情似乎甚是满意,说道:“本少爷此番约战楚长亭,如若咱们得胜,自是可以一鼓作气冲破黑道的封锁赶往孟津,若是不幸败了,那我等也都算是尽了能力,只因为武功不及没有办法,只好先行撤退回去了,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先前众人一直忧心忡忡,但听到此话,立时全都转忧为喜。以楚长亭的武功,此战无疑是有败无胜,而只要一败就能够撤退回去,岂不正合了大家心中所愿?
瞬时间船舱内外群声鼎沸,各家门派中人纷纷表态,坚决支持华少爷的主意。
等到众人的声音渐息,华不石才点了点头,捧着那封战书走到刘元鹤所坐着的椅前,说道:“刘长老,就请在这纸笺上签上名字吧!”
“你说什么?”刘元鹤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去挑战,叫我签名作甚?”
华不石脸上绽出了笑容,说道:“我只是出个下书挑战的主意,看来大家都十分支持,至于去挑战的人选嘛,本少爷不会武功又怎能打得过楚长亭,当然要靠刘长老出马啰!”
这恶狗少爷居然想出了这等缺德的主意,要把单挑楚长亭的送死任务交给他!刘元鹤又惊又怒,头脑里一片空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袁溪道:“华少爷,敝师叔今夜才刚受了毒伤,明日岂能去挑战强敌,你莫不是在开玩笑么?”
华不石道:“刘长老所受的不过是一点小伤,本少爷先前早已说过,只要服下解药过几个时辰便可以复原,决计不会影响到明日决战的。”
袁溪道:“可是……挑战楚长亭事关重大,华少爷怎能凭一句话就替刘师叔作主?”
华不石道:“明天一早黑道水军便要大举强攻,我等抵挡不了必败无疑,只有给楚长亭下战书约战方能够拖延一时,难道你还能想出的别的办法?”
他微微一笑,道:“刘长老乃少林高弟,武学大宗师的身份,在豫境武林中德高望重,也只有他才有资格代表我等四十三家门派出面挑战,想来大家也不会有异议吧?在座诸君之中,若有谁自认武功声望能盖过刘长老的,现在大可以站出来,明日便换他上去挑战也没有问题。”
莫说这些白道门派之中确实无人武功声望能比得上刘元鹤,就算真的有自命武功不差的,又有谁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找死?华不石此言一出,舱内的数十号人纷纷附和,大家众口一辞,俱是称赞刘长老的武功最高,乃是最适合去挑战楚长亭的人选。
见此情形,袁溪不由得有些急了,大声道:“楚长亭如此厉害,你们都不出战,却要把敝师叔推出去送死,天下哪有这等事情!”
华不石的脸色沉了下来,道:“袁少侠此话说得好没有道理!这三日之间,刘长老找过本少爷不下七八次,皆是敦促我出战,可见他杀贼心切,对黑道中人全不畏惧,如今要与楚长亭单挑,正是他老人家大显身手的时候,怎的被你说成了是去送死?”
他目光转向了刘元鹤,说道:“刘长老乃是武林前辈,武功既高,声望更著,江湖上人人敬服,华不石也一直都景仰得很,这才有所倚重,想来刘长老不至于胆小害怕,不敢和楚长亭交手吧?”
袁溪还待要再说,却忽有一只手拉住了他,却是他的那位刘师叔。
但听得刘元鹤咬牙道:“罢了!把那张挑战书拿过来,我签!”
袁溪道:“师叔,这……这怎么行……”
刘元鹤道:“袁师侄不用多说了,楚长亭再强,也不过是一个黑道贼子,我刘元鹤怕他何来!”
第679章 无眠
刘元鹤道:“袁师侄不用说了,楚长亭再强,也不过是一个黑道贼子,我刘元鹤怕他何来!”
所谓人争一张皮,佛争一柱香,人生在世面子极是重要,尤其是对于刘元鹤这等成名英雄来说更是如此。他今天已经十分丢脸,但终归是被人欺骗,遭到暗算而已,如若现下再当着几十家门派,在这许多人的面前自认胆小害怕,不敢与楚长亭交手,那么这一世英名只怕就要在这一夜间付诸流水,今后豫境江湖上各家派说起“罗汉门”的长老刘元鹤来,都会把他当成一个大笑话。
这结果是刘元鹤宁死也不能接受的。
华不石所用的伎俩,正是抓住了刘元鹤的这个弱点,叫他想不答应也不行。
挑战书和墨笔很快就递到了刘元鹤的面前,他接过笔来,用颤拦的手在那张纸笺上签下了名字。
华不石竖起拇指赞道:“刘长老果然豪爽,不愧是我豫境白道上的中流砥柱,实令华不石佩服得五体投地!”
随着这位在少爷的夸赞,船舱内倾刻间再度响起了一片赞誉之声,只不过每个人瞧看刘元鹤的眼神,都好象是在看一个死人,而且目光中还带着几分窃喜。毕竟明日这位刘长老败阵被杀,大家便都可以回家了。
华不石拿过纸笺折好,递给一旁的厉虎,吩咐道:“即刻叫人把这挑战书用响箭射到对面的黑道水寨去!”
楚长亭果然十分骄傲自负,挑战书射出去不到半刻时间,回书便已射了过来,其内容只有短短的一行:
“明日独斗取尔狗命!”
华不石将回书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遍,又交给船上的各门派群豪传看。
袁溪道:“楚长亭已答应了约战,现下我可以扶刘师叔回船去歇息了吧?”
华不石道:“当然可以,刘长老今夜请好生歇息,我等是进是退,就全都依仗着刘长老明日对战楚长亭的胜负了!”
刘元鹤对华不石痛恨已极,加之身受毒伤,实在没有心情再与他多嘴,冷哼了一声,便让袁溪携扶着出了舱门而去。
眼见刘元鹤被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华不石目光转向各家门派中人,朗声说道:“诸位今夜回去,也都好好打点准备,待得明日刘长老打败了楚长亭,大家便可以乘胜追击,一举冲破黑道的封锁!”
舱内舱外的众人尽皆称是,声音甚是整齐宏亮。
打点准备当然是必须的,不过这些人心中所想的,当然不是明日乘胜追击,而是先打点起行装来,等到刘元鹤一败就好赶紧跑路,省得到时候不及收拾逃得太慢被黑道追杀。
※※※
刘元鹤吞下的药丸,果然是治疗毒伤的对症良药。他回到自己的座船之后,调息了一个多时辰,体内之毒便已尽去,而背后被短匕所刺本是皮肉小伤,对出手拼斗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袁溪为刘元鹤包扎完伤口之后便即告退,不敢打搅师叔休息,就只留他一个人在船舱之中。
明日午时就要与强敌决斗,今夜本应当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才是,可是刘元鹤躺在舱角的床塌上,却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想要起身做些功夫,心神竟仍是纷乱难定。
原因很简单,便是刘元鹤对明日的决斗,全然没有把握。他虽然一向自视甚高,但还没有自大到认为能强过楚长亭的地步。
他虽未亲眼见过楚长亭出手,但“黑风录”第十五位的排名已足以说明此人的实力,在“罗汉门”里,大概只有“六省拳王”方长生才能与楚长亭一较高下,他刘元鹤的武功还略逊一筹。
这等实力的差距不仅刘元鹤自己知道,那些江湖门派中人一个个也都很清楚,在他们的嘴脸之上就已表露无遗。可那些人仍然支持他去决斗,让他送死,只为了保住自家门派不受折损,当真是可恶至极!
当然最可恶的,还是华不石,那个恶狗少爷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实不应该答应去决斗的!可是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他又怎么能不答应?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要赔上性命,也由不得他自己!
既然睡不着觉,又无法用功,刘元鹤也只能坐在床边胡思乱想,从此次出征讨伐“富贵盟”的胜负,到门派所面临的危机,又想到现下还在开封城里的老伴和刚满十二岁的儿子,最后还想到了当初在少林寺中,与一众师兄弟一同习艺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刘元鹤怀有何等的雄心壮志,只想着习成了武功,定然可以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在江湖上闯下一番大事业来,却不料最后的结局竟然是如此悲惨。
想到了伤心之处,他眼中不由得老泪纵横。
几下敲门声响,打断了刘元鹤的思绪,他倏然惊觉睁开眼睛,却发现窗口已有晨光透入,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天已经大亮了,他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夜已悄然过去。
“刘师叔可起身了么?”是袁溪的声音。
“我已起身,进来吧!”刘元鹤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出声应道。
门被推开,袁溪端着一只木盆走了进来,盆里盛着清水,盆边还搭着毛巾。
袁溪把木盆放在刘元鹤的身前,道:“我打了水,请师叔漱洗。”
在江湖门派里,后生晚辈侍候前辈本是应当,不过以往为刘元鹤打洗脸水的,皆是他带来两名“罗汉门”弟子,袁溪身为方长生的得意高徒,本不用做这等事情。
他亲自端着水盆进来,想来也是知道这位刘师叔今日之战凶多吉少之故。
看着刘元鹤拿起毛巾漱洗,袁溪忽道:“其实师叔若是全无把握能胜楚长亭,不如与华少爷说一说,取消决斗。”
刘元鹤双拳倏然握紧,“咯”地一声,那条毛巾已被拧成了两截,厉声道:“与华不石说取消决斗?哼!要我和楚长亭决斗,本就是那恶狗少爷一手安排的,我若败亡他们正好避战逃走,现在他又怎肯取消!”
袁溪道:“师叔莫要生气。小侄虽不知道华少爷的心思,但是这几日他用火罐防守甚是有效,昨夜又料敌机先抓获了内鬼,此人的智计高明,应不至于如此轻易畏敌而逃。”
不提内鬼还好,袁溪一说华不石抓获内鬼,刘元鹤的气更不打一处来,怒道:“他智计高明又怎样,不过是会耍一点小聪明,江湖上的传言一点没错,那华不石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我就算战死,也不会向他低头!”
袁溪道:“师叔何必为了争一时之气如此冲动?日前戚师叔在鄂境被杀,陈师叔在裕州战死,胡师叔在怀庆被人暗算身亡,古师叔也受重伤残疾,就在这几个月之中,袁溪已经失了好几位师叔,实不忍心再看到刘师叔也出事。”
说到此处,他脸上的神色一片黯然。
刘元鹤本是满腔怒火,听了此话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凄楚,怒气顿时消失无踪。
自从“富贵盟”在豫境崛起,“罗汉门”便即损失惨重,原本的七名长老,现下只剩下了三个,而被杀的戚元浩胡元奎等人,全都是刘元鹤的同门师兄弟,听袁溪所言,他自是深有所感。
过了半晌,刘元鹤才长叹了一口气,道:“今日与楚长亭决斗,事关我刘元鹤的一世名声,也关系到我们‘罗汉门’的威名,是决计不能取消的了。如若我真的出了事,请袁师侄转告掌门师兄,照顾一下刘元鹤在开封城中的妻儿,不过莫要再叫我儿子修习武功,只让他读些书,当个普通人也就是了。”
袁溪已然眼眶通红,道:“师婶和师弟之事刘师叔尽可以放心,不过袁溪以为就算楚长亭再强,以师叔的武功也定然会有取胜之机。”
刘元鹤苦笑了一声,道:“袁师侄答应了我自是放心,没有后顾之忧我也可以放手一战,与楚长亭拼一个你死我活!”
就在此时,只听得一阵脚步声响,却是一名弟子匆匆走进舱来,施礼禀告道:“禀刘长老,袁师兄,华少爷传讯召集各家门派主事,请刘长老和袁师兄速到旗船去。”
袁溪皱眉道:“决斗的时间不是定在午时么,现在才卯时刚过,尚有两个多时辰,华少爷这么早就召集大家,难道又出了甚么事情?”
刘元鹤道:“管他是何事情,那恶狗少爷既传讯过来,我们就去瞧瞧吧!”
当下刘元鹤整理了一下衣装,与袁溪一同出了船舱,登上小舟向旗船而去。
华不石的旗船位于水寨船阵的中央,乘坐小舟片刻便至。上了旗船,刘元鹤立时发觉今日此地的气氛与往时有所不同,不仅是在旗船之上,整个水寨船阵皆是如此。
甲板上已聚集了数十名各家门派的主事者,而船舷的两旁,排列着三四十名腰挎着马刀,手持火枪的彪形大汉。在船阵的外围,亦是能瞧见不少端着火枪的守卫,全都是霹雳营的弟子,已将整座水寨船阵严密封锁了起来。
第680章 改主意
甲板上已聚集了数十名各家门派的主事者,而船舷的两旁,排列着三四十名腰挎着马刀,手持火枪的彪形大汉。在船阵的外围,亦是能瞧见不少端着火枪的守卫,全都是霹雳营的弟子,已将整座水寨船阵严密封锁了起来。
上到甲板之后,刘元鹤和袁溪被引入顶屋的船舱,但见舱内也已有了不少人,纪雄,靳易虎,单恩,许纯道,元家兄妹都在,他们或坐或站,脸上的神情均有些茫然,显然对华不石此时召集大家前来的目的皆不知晓。
刘元鹤在椅上坐定,等候了一盏热茶的时间,陆续又有不少小舟靠上了旗船,显然亦是接到了传讯前来的各帮派中人。
只听得船舱外有人高声喊道:“四十二家门派主事者全部到齐!”
内舱的木门随即打开,三人从门后走了出来,最前面一人正是华不石,跟在其后的则是凶人厉虎和白衣美姬楚依依。
华不石穿一身宝蓝色的锦袍,所戴的文士方巾之上嵌着核桃大的碧玉,依然是那一幅纨绔少爷的装扮,只是他脸上的神色凛然,与前几日颇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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