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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骨-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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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死死地抓紧了白狗的项圈,眼睛瞪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中突出来。
  “看看我的达林,它现在是多么的年轻,健壮,可爱。如果当初的我没有坚定的意志力,错误地听从了米拉的话,想想看,那该多么可怕。我的达林会在她的误诊下就要死去……”
  那名护士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她看了看老妇人身侧的白狗,脸上的表情变得格外古怪而苦涩。


第127章 
  “安娜夫人,你的狗……”
  护士盯着那只狗,欲言又止。
  那是一条好狗,它很健壮,很健康,很年轻,几乎称得上是一条完美的狗。
  加尔文也在看那只狗。
  但他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只狗,那只已经腐烂发臭,皮毛里钻出蛆虫的死狗也在安娜夫人的身边,它仰着头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主人,偶尔会用自己肿胀的舌头舔舔老夫人青筋直冒的手。
  老夫人在不自觉中抓了抓自己的手背,她看不见那条不完美也不好看的狗。
  不  但对于候诊室里的其他人来说,她那过度亢奋的精神已经到了不太让人愉快的程度。包括那名看上去有点儿神经质却意外好脾气的黑猫主人。
  他依旧抱着薇拉女士的猫箱,有点儿坐立难安。
  加尔文毫不怀疑他正思考着是否应该暂时先离开。
  至于加尔文……他比那名“虔诚”的飞天意面教教徒更加想要离开这里,其他人无从感知(不过加尔文觉得那只黑猫或许察觉到了什么),可对于加尔文来说,从老妇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气息已经浓厚到让他想要干呕的程度。
  一旦察觉到对方身为降临派教徒的身份,加尔文便对她产生了而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还有那只狗,那只仿佛只是某种虚妄幻影般的狗。
  加尔文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真相,而他对此感到异常的悲哀。
  好在难熬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安娜夫人伸出手企图抓住那名护士破口大骂时,米拉医生出现在了候诊室里,维吉利空着手跟在她的身后。
  维吉利的衣衫上残留着那条狗留下来的血迹,只是这个时候狗血的颜色已经变成了一种陈旧的暗红色。
  “汪——”
  比人类更早注意到他出现的是那些流浪狗。
  其中一只狗张开嘴,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叫声。
  但这一次维吉利并没有无视它们,他冲着那群流浪狗的方向望了一眼,翠绿色的眼瞳变得幽深而冰冷。
  “呜呜呜……”
  那只企图尖叫的狗喉咙里挤出一丝微弱的呜咽。它发着抖趴了下来,与它那群瑟瑟发抖的同伴一起,不敢动弹。
  当然,维吉利与流浪狗那异常短促的接触并没有引起他身侧的女人的注意。
  因为这个时候的她只看到了老妇人和那位手足无措的年轻护士。
  “哦,安娜姑母!”
  米拉医生看到眼前的场景,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她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稍纵即逝的尴尬和羞耻。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在发出询问的时候,加尔文看到她无意识地看了维吉利一眼,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隐秘的湿润,颧骨上残留着一抹很淡的嫣红。
  虽然非常非常的微妙,可是加尔文还是清楚地察觉到了异样。
  米拉医生与维吉利之间的关系变得不那么一样了,至少在维吉利带着那条可怜的流浪狗与她一同消失在走廊尽头之前,他们两人之间只是非常单纯的医患关系。
  但是现在,唔,他们之间显然变得熟悉,或者说,友好?
  加尔文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皱起了眉头,他的胃部正在发冷,然后缓慢地开始重新绞紧。
  之前因为那只黑猫,也就是薇拉女士友善的嘟囔而消退的不适感阴魂不散地再次在他的体内蔓延。
  “加尔文,你还好吗?”
  维吉利倒是不曾在意米拉医生那晦暗的一瞥,在回到候诊室后他所有的注意力落在了加尔文的身上,后者难看的脸色让他大惊小怪地紧张起来。
  他冲到了加尔文的身边,企图握住加尔文的手,但是加尔文却在不经意中避开了。
  “我还好,只是有些胃痛。”
  加尔文压低了自己的帽檐,轻声说道。
  在他们两人的另一边,米拉医生熟练地与自己那难缠而且明显已经有些不太正常的姑母打着交道。她确实是一名聪明而干练的女性,很容易就将那名倒霉的护士从安娜夫人的语言攻击中解救出来。
  可就在这样混乱的场景之中,加尔文而是敏锐地察觉到米拉医生的视线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
  加尔文的神经瞬间绷紧,他的头埋得更低了一点。
  “那只狗怎么样了?”
  加尔文问道。
  “那小家伙会好起来的。”比维吉利更先说话的是米拉女士,她一只手扶着自己的姑母,同时回过头来朝着加尔文笑了笑。
  那种友善,礼貌,虚伪的笑容。
  “……它相当的幸运,无论弄伤它的究竟是什么,至少它足够锐利并且干净。放心吧,它没有伤到要害,皮肤上的伤口需要缝针,但像是它这么健壮的小家伙,过不了多久便可以痊愈了。”
  米拉医生继续说道。
  “谢谢。”
  加尔文说道。
  “我也相信那小家伙会好起来的,它可是一只幸运的小狗——希望它在痊愈后能够幸运地找到自己的主人。”维吉利熟练地接过了话头(也许是想要让场面中那种微妙的尴尬不要变得太过浓厚),“这里提供领养服务。”
  他像是在解释什么一般对加尔文讲解道。
  加尔文努力揣摩着一名普通的游客,就是那种热情,友善,会在海滩上捡小狗的年轻游客的情绪,然后开口道:“哇哦,那可真不错。”
  在米拉医生再一次陷入自己那名姑母的纠缠之前,维吉利带着加尔文离开了宠物医院。在离开前,米拉医生又对和加尔文笑了笑:“等小家伙好了我会通知你们的。”
  加尔文注意到她的眼睑下方的肌肉没有动。
  走出宠物医院大门的瞬间,炙热的风迎面吹来,刮走了宠物医院里冷气带来的冰冷而阴森的气息。
  加尔文捂着自己的胃部,感觉自己好多了。
  等他坐上维吉利的车,回到两人暂时栖身的海边别墅时,胃部的不适已经完全消失,就连他背后因为翅膀生长带来的隐痛都变得极其微弱。
  但加尔文还是觉得自己的身体里有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
  很难确切的形容那种感觉,但加尔文确实觉得自己有点……胸闷气短,或者说,心情沉重。
  “你确定你还好是你的背部又出现了问题?老天,你现在看上去仿佛刚刚经历完十二个小时的‘贾斯丁比伯音乐马拉松’。”
  维吉利在加尔文身边打着转,殷切得有点超过平常。
  这当然不是说他平时对加尔文很冷漠,只是……只是有些不自然。
  加尔文蜷缩在沙发上,他抬眼看了一眼维吉利。
  “你做了什么?”
  忽然,他开口问道。
  维吉利身体一顿:“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你做了什么不太道德的事情,而你正在心虚。”
  加尔文说。
  维吉利的鼻尖沁出了冷汗,他眨着眼睛,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偷吃零食被主人抓个正着的小狗。
  “其实,也没有什么……”
  加尔文看着他。
  维吉利举起了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天啊,真的没有什么。我说了几个笑话,我的意思是,我只是想跟她打好关系,但是她似乎觉得我很好笑,然后我告诉她我和你是一对同志情侣……你不介意这个,对吧?”
  加尔文摇了摇头:“当然不。”
  维吉利却并没有因为加尔文的回应而轻松下来。
  【“你心慌意乱了。”】
  绿眼睛的青年听到身体里芙格古怪而阴暗地低语。
  【“作为一名骗子,你现在大失水准。”】
  【“闭嘴,芙格。”】
  维吉利冷淡地在心底诅咒着正在幸灾乐祸的芙格——老天,他确实只是想跟那名医生套套近乎——他总是很擅长通过伪装给人留下好印象。而给其他人留下个好印象一般情况下总是不错的选择。
  可这一次,也许是他有点用力过猛,又或者是他的长相恰好符合米拉医生的喜好,他从米拉医生那里得到的好感超过了他的预期。
  “有的时候……”就在维吉利与芙格在进行心灵交谈的时候,加尔文有些突兀地开了口,“我觉得你似乎很擅长骗人,你扮演起你自己杜撰出来的角色时,几乎称得上完美无缺。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旦你想要让谁喜欢上你,那个人就很难脱离你的摆布。那名医生大概也是这样?我觉得她挺喜欢的。”
  加尔文忽然顿住了话语,因为在他对面,维吉利一脸震惊地看向了他,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溢满了不可置信,他的嘴唇翕合着,却好半天不曾说出半个单词。
  维吉利看上去被伤到了。
  加尔文打了一个冷战,倏然从自己古怪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抱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简直不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会对着维吉利说出那样的话,这个年轻人帮助了他那么多,他却因为一些阴暗的心思而对他产生了那样不公平的揣测与刁难。
  加尔文甚至因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了羞耻。
  “我只是想要让我们两个人的处境安全点。”
  维吉利艰难地从身体深处挤出这句话。
  他看上去大受打击,这让加尔文沉浸在了懊悔之中。
  “我不是有意的,维吉利,我可能只是有点儿……有点儿失常。你看,我身体不太舒服,而且我还在那该死的诊所里遇到了那该死的降临派成员……”
  “哦,我的天,那名老夫人?”
  维吉利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到了加尔文说的降临派成员上。


第128章 
  加尔文其实并不太想提起那名牵着狗(或者说带着狗尸)的老妇人。
  事实上他在说起她的瞬间便感到了后悔,那个人让他感觉不舒服,除了她是降临派成员这点之外,还有些别的,一些肉眼无法看清楚的东西,让她全身上下散发除了令人作呕的气息。
  加尔文的表现太过于明显,维吉利很快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抗拒。
  “别害怕,我想她不会察觉到你的身份的。”
  维吉利说。
  “我并没有害怕她,我只是觉得……”
  加尔文顿住了话头,他看了看维吉利,后者带着疑惑的表情回望着他。莫名的,加尔文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重复了安娜夫人在动物医院里说的那些经历。
  “……她说降临派让她的狗重新变得健康和年轻,但是我觉得那些骗子只是想办法给了她另外一只狗。”
  加尔文又停了一次。
  维吉利脸上也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虽然他今天早上还在自己的厨房里用餐刀切开了一条狗的后腿,但他看上去似乎还挺喜欢狗的。
  “降临派的做法太令人恶心了,〃维吉利道,“她就这样傻乎乎地高兴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身边那条狗其实早就已经……”
  “不。”
  加尔文稍显尖锐地打断了维吉利的话。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我想她知道。”
  “她知道什么?等等,你的意思是,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狗?”
  “我看见了她的狗,我的意思是,她原本的那条狗。”
  加尔文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手背,他脑海里总是会不断地浮现出那条老狗,那条真正的叫做达林的狗用腐烂的舌头去舔舐老妇人手背的场景。
  他的身上冒出了鸡皮疙瘩。
  维吉利有些担心地观察着加尔文。他看得出来,加尔文现在的状态不太好。
  他确实不应该将加尔文的注意力转到那个该死的降临派老贱人身上的,维吉利对自己说。
  但他当时确实吓坏了。
  维吉利一直以来都是一名完美的骗子,他从未露过马脚,从未被人察觉到他那丑恶扭曲的真实面目(当然与他共享着情绪与记忆的另外一些人格不算),可是就在刚才,加尔文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维吉利成功而熟练地运用着自己所有的肢体动作与语言糊弄了过去,可是裂缝一旦存在,它便只会越裂越深,而不可能恢复如初。
  维吉利无法承受那个后果——加尔文发现了他面具背后的那张脸。
  不再是年轻,温柔,腼腆而可爱的年轻人维吉利,而是骗子维吉利。
  光是想到那个场景,维吉利就快要因为那狂喜而战栗。
  他一直都非常渴望加尔文能够看见他,真正的他。
  然后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撕下自己的伪装,将自己的真实彻底向加尔文敞开。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保持精妙的,甚至说得上是无情的绝对克制。
  就好像是在玩多米诺骨牌一般,在用指尖轻轻推倒最后的那一张牌之前,你必须殚精竭虑地设计好一切,再花费漫长的时间和精神一张牌,一张牌地构建出那极端脆弱却美妙的图形。
  那巨大的快乐正是来源于漫长的设计与等待,还有,脆弱。
  就像是现在的加尔文那样的脆弱。
  在所有的图形构建完成之前,任何一个小失误都会导致场面全盘崩溃,而那最后的无上快乐也将烟消云散。所以维吉利必须非常小心。
  维吉利绷紧了自己的肌肉,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与心跳。
  不过他还是犯了一个错误。
  绿眼睛的骗子对自己说道。
  他不应该让加尔文想起那些让他不愉快的事情。
  维吉利不喜欢加尔文现在的样子,哪怕后者的模样是那样的可口——
  加尔文此时脸色苍白如纸,蜷起膝盖坐在了沙发的角落,这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昭显出他的不安全感。
  “加尔文?”
  维吉利柔弱地呼唤了一声,他的声音有点儿沙哑,企图将加尔文从沉思中唤醒。
  加尔文明明正在与他对视,但维吉利却觉得对方的视线已经略过了他,投向了更虚无缥缈的地方。
  那对眼睛里盛放着维吉利难以理解的一些情绪。(是的,他可以完美地模仿那些情绪,但是他永远都无法真正地体会到它们)。
  “里德有没有告诉过你们……我偶尔……偶尔可以看到一些不属于人类的影子,更确切的说法,鬼魂。”加尔文留低声道,但他并没有等待维吉利的回答便接着开口了,“今天我也看见了。”
  “看见了……鬼魂?”
  “那条狗的鬼魂。”
  加尔文答道。
  他与维吉利对视了一眼,他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这真的很……你能想象吗?原来狗也有鬼魂。但是我知道那就是达林,那个女人说她从小就开始养它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可是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事情让我变得很难受。”
  加尔文又停下了话头。
  维吉利察觉到了他现在的脆弱,他慢慢地挪到了加尔文的旁边,伸手握住了加尔文的手。
  “嘿,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勉强自己——”
  “那条狗长得跟达林完全不一样。”
  加尔文忽然飞快地说道,就好像这句话会烫伤他的舌头一般。
  这下就连维吉利都忍不住一愣。
  “不一样?等等,你是说,你看见了那个老……夫人的狗,那条真正的狗的鬼魂,而它长得其实跟降临派那些贱人替换给她的那只狗完全不一样?”
  加尔文难受地点了点头。
  “她其实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
  “哇哦……这可真是令人……恶心。”
  维吉利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这太难以理解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忍不住又嘀咕了一句,表现得像是一名真正的善良艺术系学生。
  “……”
  加尔文却没有回答他。
  他与维吉利两人在沙发上坐了一小会儿,然后他脸色苍白地对维吉利摇了摇头。
  “我觉得我需要一些止痛药,我的背在疼。”
  加尔文没有再提起安娜女士还有她那条倒霉的老狗。
  维吉利给了加尔文他想要的止痛药,还有些柠檬水以及容易消化的燕麦粥。
  加尔文就像是年幼的小鸽子一般温顺地吃完了维吉利给他准备的一切食物,然后便搭着毯子在床上睡着了。
  枪伤带来的失血过多让他远比普通人虚弱很多,更何况他背上的翅膀就像是肿瘤一般汲取着他身上所剩不多的生命力。
  维吉利在加尔文的床边坐了一会儿,他呆呆地看着加尔文的睡脸。
  平心而论,现在的加尔文美貌程度大不如之前,他是那样的虚弱,苍白,消瘦而憔悴。
  但维吉利却发现自己仿佛比之前更爱他了。
  他几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好让自己不至于像是食尸鬼吞噬食物一般俯身去啃噬加尔文没有血色的嘴唇。
  【有的时候,我真想就这样将他切成碎块,然后一口一口吞到肚子里去。】
  维吉利在心底轻声细语道。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个欲望而迎来其他人格的攻击,但他唯一等到的却只有沉默。
  【……】
  【你们可真是……真是一群病态的家伙。】
  极度的兴奋让他感受到了针扎一般的刺痛,他轻微地打了一个寒颤,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企图靠近加尔文。
  但最终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行为(哪怕这让他的肌肉产生了痉挛)。
  “祝你有个好梦。”
  维吉利轻声地说道,然后离开了加尔文的卧房。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加尔文却在睡梦之中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的眼球在眼皮下方不正常地转动着,表情逐渐变得痛苦而狰狞。
  他正在做梦。
  一个噩梦。
  加尔文梦见了达林。
  只不过现在出现在加尔文眼前的达林并非是鬼魂时那副腐烂的模样……但也没有好多少。
  它有着一身白毛,并不漂亮的那种,因为年纪很大的缘故,尾部和腋下的毛微微有些发黄。它显然不是那种十分漂亮的狗,它的头与身体不太成比例,而微微突出的眼球以及耷拉的耳朵更显示出它杂种犬的血统。
  更何况它还很瘦,非常瘦,肋骨一根一根地自腹部凸起,远远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一具狗骷髅。加尔文猜想那是因为癌症所导致的——他看着达林的嘴,它非常狼狈地张着嘴,下巴上挂着一团令人作呕的肿块,癌症让它的整个咽喉都肿了起来,它不得不将舌露在牙齿外面,口水滴滴答答地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着。
  即便是对宠物医学完全没有任何了解的加尔文也能看出来它的痛苦,癌症让它完全没有办法进食,它正在忍受着剧痛和饥饿。营养不良让它身上的毛都开始脱落,这愈发让它看上去丑陋而恶心。
  加尔文缓慢地朝前走去。
  以达林为中心,萦绕在梦中的白雾一点一点构建出了现实的轮廓。


第129章 
  加尔文看见了一间陈旧的小屋,光线昏暗,气温炎热。
  一盏看上去已经有九十岁的吊扇在已经斑斑勃勃的天花板上艰难地晃悠着,仿佛随时会掉下来将下方老妇人还有老狗绞成碎片。
  安娜夫人正在沉睡,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黄色睡裙,裙摆下方探出两条松垮却细瘦的腿。她的腿像两边岔开,整个人宛若尸体一般瘫在一张少了一只腿的破沙发上。她的头歪向一边,一丝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淌,打湿了她的肩膀。
  她比加尔文曾经见过的那个老妇人显得更老,更憔悴。
  加尔文没有理会她,他认真看着的对象是达林。
  虽然看上去它也跟它的主人一样,只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但实际上它并未真的沉睡。
  它只是无法动弹。
  看清楚了它现在的模样后,它的痛苦更加鲜明地向加尔文扑来。
  “呼……”
  “呼……”
  “呼……”
  加尔文曾经在宠物医院里听到的那种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耳边,那是因为它的呼吸也因为舌头的缘故变得格外艰难。
  他低头看着那只被病痛折磨得脱形的动物,本以为自己迎接的应该会是一双浑浊而痛苦的眼睛,但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镶嵌在那瘦骨嶙峋而异常丑陋的身体之上,这只老狗的眼瞳却一如幼犬般纯净而温顺,就连它的痛苦也显得是那样的温和。
  达林的眼神像是闪电一般击中了加尔文,那种巨大的悲哀与怜悯炸弹般在他的身体里流淌,他下意识地弯下腰想要抚摸这只可怜的老狗,但他的手却从那瘦骨嶙峋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是梦。
  加尔文忽然意识到。
  但他很快又不确定了,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真的是梦吗?
  达林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它的眼睛转动着,茫然地在虚空中寻找着焦点,一声细小的声音(难以想象会是这样一条大狗发出来的可怜呜咽)艰难地从它那胀大而舌头和滴滴答答流淌着恶臭口水的喉咙深处挤出来。
  在第一声的时候,安娜夫人没有任何反应,她睡得很沉。但是在达林呜咽到第四声和第五声的时候,她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哦,该死的老东西——”
  当她看向达林之后,她倏然发出了一声恼怒的咆哮。
  “为什么你他妈要在这条毯子上乱尿!”
  她尖叫着,踢了一脚达林。
  加尔文这才注意到在达林的后腿处有一滩微黄的水迹。达林实在是太虚弱了,它当然不可能像是其他健康的狗狗那样在舒服的草地上撩起后腿排尿。加尔文猜想它那连续不断的呜咽便是想要提醒安娜夫人,只是她并没有及时清醒。当然,安娜夫人大概也知道这一点,但这只会让她显得更加烦躁。
  加尔文站在这间房间里,听着老夫人连续不断的抱怨和嘟囔,她十分费力地收拾着那条尿湿的毯子,等一切都收拾完毕之后,她回到了达林身边,抱起了它哭泣了起来。
  “我可怜的小香肠……我的小可怜儿……看看你现在遭的是什么罪啊……”
  达林喘息着,它的眼睛变得比之前更有光彩了一些,看得出它相当地爱自己的主人。耷拉在它身后的尾巴动了动,干枯的尾巴尖扫在了安娜夫人的膝盖上。
  这场面几乎说得上是温馨,但也只是“几乎”而已。在抱紧达林几秒钟之后,安娜夫人便放开了它。她看了一眼时钟,随后便有些紧张地站了起来。
  “哦,他们快到了,”就像是所有独居而饲养宠物的人一样,她冲着达林嘀咕道,“今天可是个大日子,妈妈给你找来了可以治好你的人,可不是那种只会嚷嚷着让你去死的庸医,是真正的好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慌张地冲进了房间。
  加尔文没有跟上去,他继续站在达林的身边。病得气若游丝的老狗并不明白自己的主人究竟在说什么,加尔文真庆幸这一点,至少这样,它不至于在这样痛苦的境地里燃起无望的期待。
  但安娜夫人的离开,哪怕只是非常短暂的,也依然让达林的情绪沮丧下来。它无法站立,只能虚弱地瘫在地上,但即便是这样,它依然努力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好让自己能够看到安娜夫人的房间。
  它的尾巴死气沉沉地耷拉在地上。
  半个小时后,安娜夫人重新出现在了客厅,她换上了套装,并且精心化了妆。覆盖在厚厚粉底与鲜艳口红还有假发下面的她现在看上去终于与加尔文在宠物医院里看见的老妇人重叠在了一起。
  看得出来,她对那些所谓的可以救治达林的人相当重视。
  而那些人……
  过了一会儿之后,走进客房的人果然便是降临派的信徒们。
  加尔文充满厌恶地看着他们将达林包裹在亚麻布里然后带上了一辆破旧的皮卡车。
  通过安娜夫人与那些人的谈话,他知道那块亚麻布甚至都是安娜夫人花钱购买的——十九块九美金,浸泡过赐福水的纯天然亚麻布。
  “相信我,它会让你的宝贝感觉好很多的。”
  一名中年妇女将自己包在长袍里,带着假笑对安娜夫人说道。
  加尔文咬着牙跟在那些人的后面,当他听到那个女人的话时他尚且还能保持摇摇欲坠的冷静,但是紧接着他便看到了安娜脸上忽然绽放的笑容:“哦,谢谢。”
  他听到那个愚蠢的声音说道,饱含感激:“我就知道这会有用的。”
  加尔文只想尖叫。
  【这些骗子和恶棍正像是拖拽货物一样拖拽着你的狗!他们都快要把它闷死了!】
  加尔文的声音消弭在皮卡车浑浊而炙热的空气之中,没有人听见。
  所以最终加尔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切的发生:他看着皮卡车轰隆隆地朝着偏远郊区的某处开去;他看着安娜夫人与那名降临派的中年修女在车子的后排热情地交谈着,并且又从对方的手里买下一瓶号称可以缓解疼痛的无色油;他看着达林躺在黏糊糊的车厢地板上,喘息着,温顺的眼光落在自己主人的身上;他看着他们最终抵达了目的地,一所在外表上与普通民居没有什么两样的降临派教堂;最终,他看着那些人将达林拖到了房子里的某扇房门后……
  “接下来我们会对它进行治疗。”
  那名修女对安娜夫人说道。
  “那我可以陪着它……”
  “不,治疗是非常神圣的,在场的人必须是久经考验并且用漫长的时间证明了自己对圣子的虔诚之心的人。你不能进去,安娜。”
  就在这个时候,从那扇门的后面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叫,那是发声困难的达林特有的叫声。
  安娜的眼睛不安地闪烁着,她来回看着房门和修女。
  “我觉得,它会有点害怕……”
  “别担心,我们会处理好一切的。我很抱歉这么说,安娜,你确实已经找到了正确的道路,但是你只是一个刚刚开始旅途的人,终有一天你会与我们一样,拥有进行这种祈祷与治疗的神迹的资格。但是现在你还不能进去。”修女将双手放在了安娜的肩膀上,她依旧笑容满面,但是说话的时候,她微微挑起了眉头,仿佛一丝微弱的谴责。
  安娜在那种视线下败退了,她有些紧张地坐到了沙发上。
  “好的,我很抱歉我提出了那种荒谬的提议,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知道,我真的很爱达林。”
  “你很快就会重新得到它了,它将变得健康而年轻,你会喜欢它的。”
  修女勾了勾嘴角,然后她丢下了安娜走进了房间。
  加尔文迅速地追了上去,他其实已经预感到了房间里的场景会让他感到不舒服而且他也没有办法改变任何事情,但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达林的眼神像是烧红的钉子一般扎在他的心里。
  “嗷呜……”
  加尔文并不意外地在房间的另一边看见了两只狗。
  一只是呼吸困难动弹不得的达林,而另外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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